秋茵盯着那小手,激动地几乎站不稳了,那是她的儿子,一定是的,秋茵紧走几步要迎出去,可门口的士兵拦住了她,说时间还没到,夏二小姐不能从这个门走出去。

秋茵咬着唇瓣,气恼地看着他,谁敢拦着她见儿子,她绝不会客气,就在士兵伸着手臂,做出阻拦状时,秋茵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臂,虽然旗袍很不方便,她还是将这个士兵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摔得连爬几下都爬不起来,脸上现着震惊,想不到看起来婀娜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大力气,动作也太多灵敏。

秋茵冷眼地看着他,然后直接从他的身边走了出去,晓得他没胆子再爬起来拦着自己,另外两个士兵见那家伙吃亏了,也都低头不吭声了。

“你看看你,急什么?儿子这不是来了吗。”

袁德凯装着好人,然后转身将孩子抱在了怀中,说他儿子真听话,晚上不哭不闹的,吃得也多,长得也高。

这人若是不要脸了,就算骂他,他也不会脸红,秋茵你顾不得他叫孩子什么儿子了,疾步走了过去,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终于看清了被子里包着的小家伙,他很白,很胖,长得很英俊,一双眼睛瞪着袁德凯,乌黑闪亮,他几乎就是古逸风的翻版,谁能说这不是古二少爷的种儿,就算袁德凯再怎么叫儿子,也不能真的成了他的儿子。

“让我抱抱。”

秋茵伸出了手臂,眼巴巴地看着他,渴望将他搂在怀里,她生了他,他却没吃过妈妈的一口奶水,秋茵这心里怎能好受。

“我说过,只是看看。”袁德凯又将孩子交给了身后的婆子,根本没打算让夏二小姐抱一下。

“你是无赖,禽兽!”

秋茵气得要疯了,孩子是她生的,这个无赖竟然不让她抱一下,他这是在割秋茵的肉,秋茵竟然忍了他几乎一年了,此时不能忍了,她一拳狠狠地打了出去,袁德凯不让她抱,她就抢,袁德凯笨手笨脚,根本不是夏二小姐的对手。

袁德凯见秋茵挥拳打来,立刻躲闪,慌乱地掏出了腰里的手枪,对准了夏秋茵。

“你再胡来,我开枪了。”

秋茵看着那枪口笑了,她身上已经不差多一枚子弹了,他若不敢开枪打死夏二小姐,就得将她的儿子还给她。

“你还我孩子,袁德凯!”

秋茵又一拳打出去,袁德凯又后退了数步,枪只是比划了几下,却没真的开枪,他的脸色难看,气急败坏地将枪揣在了腰间,转身就要上车,秋茵哪里肯让他走,直追了几步,一拳打出,击打在了刚刚拉开的车窗上,玻璃被重击之后,破碎开来,而秋茵的拳头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血痕,她却感觉不出疼痛,想要儿子的心让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袁德凯一见秋茵伤了,赶紧放开了车门,要看她的手,秋茵对他这样的举止又气又恼,如果他真的爱惜夏二小姐,就该让她带着孩子幸福地生活在古逸风的身边,而不是这样用孩子来要挟她,他和他的妹妹一样,就算有爱,也会多于爱自己。

就在袁德凯的手伸来的时候,秋茵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胸口上,他闷哼一声,退了出去,手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

秋茵趁着这个机会,转身疾扑向了那个婆子,却不想婆子紧张后退,绊了一块石头,她本能地张开手臂,孩子竟然被她扔了出来。

“不要!”

那一刻秋茵傻眼了,后悔了,她不该抢的,孩子还那么小,经不起一点点的伤害,眼看着他被抛向了空中,她疯了一样地伸出了双臂。

袁德凯被秋茵打了一拳,已经直不起腰了,他见孩子飞了出来,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和秋茵一起抓向了空中的孩子。

秋茵接住了,她的心中一喜,可觉得重量不对,定睛一看,眼睛都直了,她抱住的不是孩子,而是空空的被子,孩子不见了。

“我的孩子。”

秋茵凄惨地叫了起来,他还那么小,若是这样一摔,不没命,也是重伤了,她的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眼眸含着泪水,在地面上搜寻着,她好像听见了一声响亮的哭声。

孩子,孩子,秋茵双手扶着地面,循着哭声望去,他穿着小肚兜儿,露着小屁股伏在袁德凯的怀中,袁德凯已经坐在了地上,身上都是灰尘。

“别哭,儿子别哭,不怕,不害怕。”袁德凯皱着眉头,拍着孩子的小屁股,孩子真的不哭了,脑袋枕在袁德凯的肩头上,手在他的下巴上舞动着。

秋茵呆呆地看着他们,袁德凯对孩子的爱不是假的,他就算被秋茵打了一拳,也没让孩子跌落在地上,此时夏二小姐的拳头就算再硬,再厉害,也打不出去了,抢孩子的勇气也没有了。

“把他还给我,袁德凯,我求求你,你可以继续关着我,但不能将我的孩子抢走,你想要什么?不如要了我的命。”

秋茵终于说了软话,为了这个孩子,一直没有向袁家妥协一次的夏二小姐,终于为了儿子低头了,脊梁再也硬不起来。

袁德凯抱着孩子,坐在地上看着夏秋茵。

“我可以不当军阀,不参与政事,什么都不要,你和孩子跟我走,我们现在就走,再也不回来。”

袁德凯迫于东北军的压力,不得不释放夏秋茵,出于无奈,他抢走了秋茵的孩子,就是希望让这个孩子牵绊住夏二小姐,他不能忍受秋茵回到古逸风的身边,他想通了,只要夏秋茵同意和他在一起,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名誉,金钱,地位,统统放弃。

秋茵看着袁德凯,那一刻真的很感动,就算古逸风也做不到为了夏二小姐放弃东北的一切,放不下他的责任,可袁德凯可以做到,他疯狂的要为夏二小姐重新做人,可秋茵的心呢,那颗心为了古二少爷跳动了太久,就算袁德凯做得再好,秋茵也没有办法为他回头了。

“对不起,你的心意,秋茵明白,但秋茵不能跟你走,你若真的在乎我,把孩子给我,让我带着他回东北。”

秋茵伸出了手恳求他。

“你以为我这样要你的孩子为了什么?夏秋茵,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袁德凯站了起来,将手放在了孩子的脖子上,手指渐渐地收拢,他狠狠地说:“我既然不能让你爱我,就让你一辈子记得我,恨我!”他的眼里有狰狞,凶狠和无情。

“不要,不要伤害他!”

秋茵要疯了,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泪水奔涌而出,喊着他杀了秋茵吧,杀了夏二小姐吧,孩子是无辜的,让夏二小姐蘀他死,模糊的视线中,秋茵好像看到了袁德凯手上的青筋,他的手指有力,对于弱小的孩子来说,只要轻轻的一下,就可以结束孩子的生命,秋茵顿觉一口气没上来,什么血腥的东西从口中喷出,她眼前一黑,身子重重地摔了出去,她气息微弱地应着。

“我什么都答应你…”秋茵妥协了。

袁德凯的手从孩子的脖子上移开了,孩子的脸色已经发青,良久才缓了口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个混蛋竟然真的要掐死他,孩子哭得伤心,委屈,秋茵胸口疼痛,斑斑点点的血洒在地面上。

袁德凯又是高兴,又是惊慌,他将孩子交给那婆子哄,然后走上来,问秋茵怎么了?

秋茵一把推开了他,让他魂开,她觉得袁德凯就是个疯子,阴晴不定,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这样的男人就算再爱夏二小姐,又怎么可能打动她的心,她思念古逸风,希望能有机会和古逸风破镜重圆,但现在她必须先保护了他们的儿子,再想办法离?table ali

第288章

正厅里洋护士完成了使命,正要收拾行李离开,她见秋茵口吐血丝,立刻扔了行李,飞奔了出来,许是太着急了,竟然说了一大串英文,大概意思是说秋茵去年受了枪伤,消化道和胃当时伤得最重,不能太急躁了,这病怎么也要个好几年才能痊愈,她这样叽里呱啦地说洋文,秋茵明显感到袁德凯的脸色变了,眼睛隐含凶光地看着护士的嘴。

“别说了,我死不了,赶紧走。”

夏秋茵推开了洋护士的手,既然袁德凯同意她离开袁家了,她就该抓住这个机会赶紧走出这个大门,这男人疯了,连小孩子都要掐死,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洋护士似乎觉得情形有点不对,拎起了行李,转身就要走,可袁德凯的枪已经顶在了她的脑袋上。

那几乎是一瞬间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袁德凯只是吓唬吓唬小护士,但他却真的开枪了。

枪声之后,洋护士倒在了地上,身子抽搐着,因为打中了头,抽搐几下之后不动了,后脑上一个子弹孔,血一汩汩地流出来,渗入青石板的缝隙里,渐渐凝固,袁德凯收了枪,又狠狠地踢了那洋护士一脚。

“老子说过,别在老子面前说洋文,老子听不懂!”袁德凯怒吼着,他认为这个护士刚才说那些洋文,欺负他听不懂,才会愤怒打死了她。

秋茵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良久都没有办法从惊恐中恢复过来,那是一条命,可在袁德凯的眼里却什么都不是,秋茵慢慢移开目光,痛恨地看着袁德凯,以前只道他张狂,却想不到他这么残忍,竟然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打死,甚至不考虑打死这个女人的影响,虽然北京城那会儿是军阀的天下,但洋人还是受到政府保护的,不敢随便杀了,袁德凯这样跋扈,根本就是目中无人。

“混蛋,疯子,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关心我的病情,却不会用汉语表达,你竟然开枪杀了她。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秋茵走过去,俯身翻过了洋护士的身体,她的眼睛仍旧睁着,似乎到死也不明白,为何袁德凯要开枪杀了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关心自己的病人而已。

袁德凯收了枪,说他心情不好,谁也不能在他面前说洋文,一句都不能说,谁说他就打死谁。

秋茵听了他的话,咬着唇瓣,开口就是一句英文,接着第二句,现在夏二小姐说了,他连上夏二小姐一起杀了好了,她用英文谩骂了这混蛋好一顿,袁德凯只是看着秋茵的嘴,神情一愣一愣的,一句都听不懂,却突然笑了起来。

“洋文说得好,真好,虽然我什么听不懂,但我也知道你在骂我,好,使劲儿骂,人说骂是爱吗?骂得越是厉害,爱得就越深,夏二小姐是才女,我喜欢,以后你就是我的人,想怎么说洋文,就怎么说洋文,你例外,例外!”

袁德凯虽然笑着,可脸上青白着,他什么都听不出来,怒火积在心里,他让婆子抱着孩子上车,说她敢再将孩子扔出来,他就将她的肠子掏出来,婆子吓得将孩子抱得紧紧的,钻进了车里。

袁德凯拉开了车门,抬脚就要上车,一个亲信士兵跑过去问这尸体怎么办?不好和洋人交代。

“什么他妈的不好交代?烧了她,就说走了,走哪里去了,谁他妈的知道。”袁德凯根本就不在乎,就算洋人怀疑,这尸体烧了,哪里来的证据,他若无其事地上了车,开着车走了。

汽车开走了,士兵拖着洋护士出去,地上留下了一条拖曳的血印。

秋茵还站在原地,觉得这一切都好像噩梦一般,可这梦偏偏就不会醒来,想着自己的孩子在袁德凯的手里,时刻都面临着危险,她怎么可能跟着古逸风离开,如果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也不会扔下孩子返回东北的。

中午的时候,大胡子洋大夫被士兵推着进来袁家的大院,走一步推一步,步子蹒跚,他看到了院子里青石板上的血迹,还有洋护士的行李,应该什么都明白了,走进这个大院想活着出去多不容易。

“我们袁大少爷说了,你的医术太烂,到现在夫人还吐血,赶紧给她治,治不好,就去见阎王。”士兵在他的身后推着。

大胡子胆怯地走过来,问秋茵哪里不舒服,秋茵恍然地看着他,晓得他走进了这个门,就别想活着出去了,袁德凯已经杀了一个洋护士,叫他来这里,表面是来给夏二小姐治病,实际是想封住他的嘴,早晚大胡子也要死在这里 。

“我只是吐了点血。”秋茵对大胡子说。

大胡子说不能急了,这病要养的,冬天那会儿他给秋茵治病的时候,她几乎就是个死人了,能活过来不容易,怎么可能一点后遗症都没有,何况还生了孩子,体虚是自然的。

一个善良的大夫,他一心救死扶伤,却要遭到这样的命运,这是不公平的,秋茵决定无论如何要保护他,大胡子叫史密斯,史密斯是英国有名的外科医生,国际援助队的成员,来中国也是为了救助更多的人,秋茵有一个保他不死的办法,就是认了他做干爹,袁德凯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敢杀了秋茵刚认的干爹,这会儿那混蛋就想讨夏二小姐的欢心。

三天后,北京城的报社纷纷刊登一则袁家的喜事公告,内容是袁德凯和安城才女夏二小姐的结婚喜讯。这是东北和北京城签署协议后的又一枚重磅炸弹,东北军司令在提出要求释放夏秋茵之后,夏秋茵不但没有离开北京,竟然同意嫁给袁德凯,众说纷纭,谣言四起,很多人都传言这夏二小姐妩媚动人,天资绝色,不但是才女,还是第一美人,所以才会偷走了东北大汉的心,还诱/惑了北京城的太子爷。

秋茵听着下人议论,几乎要笑出来了,她夏秋茵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何来的第一绝色?

第289章

东北军的古逸风和北京城的袁德凯,让夏二小姐名声大噪,全国闻名,可秋茵的心没有过多的奢望,她只想带着孩子回到东北,回到古逸风的身边,此时她算自由了,可秋茵没有离开袁公馆一步,不是怕那些士兵,也不是怕袁德凯,而是不想离开她的孩子。

“哥,哥,这天,热,热他妈死了。”袁德旺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

秋茵坐在沙发里,手里舀着一个小帽子费力的织着,今年冬天儿子就能戴着了,可秋茵这手太笨了,跟这里的婆子学了好几天,都没织出像样的一针来,想想还是姐姐夏冬青手灵巧,若是给了她,她一天也就织完了。

她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袁德凯进来了,后面跟着他弟弟,袁德旺这身夏装穿得倒还行,只是匣子枪还是那么挎着,秋茵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一进来,袁德旺就喊嫂子,秋茵低垂眼眸继续织,理都没理他一下。

“嫂子,怎么不理我?嘿嘿。”袁德旺裂开嘴巴笑着,看似傻乎乎的样子,其实痴傻的背后隐藏着残暴的心,他和他的哥哥一样,手里的枪随时会掏出来,致人于死地。

“那洋大夫呢?”袁德凯摸着腰里的枪,眼睛四处瞄着。

“我干爹在楼上睡觉呢。”秋茵故意将干爹两个字拖长了声音,袁德凯一听立刻生气了,他转身看着秋茵,面颊上的肌肉跳动了好几下,似乎想发火,又尽量憋着,眼睛眨了好几下才开了口。

“你叫他干爹,我怎么办?”袁德凯的声音听起来又羞又恼的。

“我管你怎么办?他救了我的命,我认个干爹不行吗?”

秋茵瞥了他一眼,袁德凯好像也说不出什么不行来,手摸着腰间的手枪,好一会儿才放了下来,秋茵猜想,袁德凯这次来可能要送史密斯上路了,但因为秋茵突然认了他做干爹,而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袁德凯不再说话了,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副急躁的样子,走了几个来回之后,他突然停住脚步,几步跨到了秋茵的面前。

“别忘记了,儿子还在我的手里。”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手指做出了弯曲的动作,他在威胁夏秋茵。

“你敢动我的孩子,我绝不会放过你。”夏秋茵死死地捏着毛线团,眼里都是痛恨。

“你记住他在我手里,我怎么会舍得动他,他不知道多可爱。”袁德凯笑了起来。

“混蛋。”

秋茵狠狠地挤出了这两个字,然后低下头,继续笨拙的织着,可她越织越乱,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孩子的帽子,她的心里很乱,眼前浮现的都是孩子的那张稚嫩的小脸,袁家兄弟突然出现,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希望和孩子没有关系。

为了孩子,秋茵已经什么都答应了,应该不会有事的,她劝慰着自己,袁德凯仍旧站在她的面前,两只大眼睛瞪着秋茵,又说了一句。

“十分钟,跟我上车,古逸风要见你。”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秋茵手里的线团和针脱手而出,掉在了地面上,她的心猛然一震,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袁德凯,慢慢地站了起来,有些惊喜是真情流露,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秋茵的眼睛是亮的,身子都在颤抖着,他要她去见古逸风?这是真的吗?

“真的?我能见到他了?”秋茵激动地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哭出来,她思念着那个男人,几乎夜夜都能梦到他,可惜她每次伸手,他都轻轻飘散,现在梦要实现了,她怎能不激动,不心跳?

袁德凯咒骂了一声,好像在骂古逸风不是人,怎么还不死等等,一定是秋茵的表情刺激了他。

只有十分钟的时间,秋茵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是她一早随便穿的衣服,又土,又不雅,就是不想给袁德凯看自己最美的一面,可她现在要去见古逸风了,她怎么可以穿这身衣服去见他,他一定会失望的,秋茵摸了一下头发,这头发也乱了,脸上也没有胭脂,面颊上颧骨很高,双颊塌陷,生了孩子之后,她几天就爆瘦了下来。

“我上楼换衣服,马上下来。”

秋茵抬脚就向楼上跑,许是太激动了,她差点摔倒在楼梯上,身后袁德凯呼呼地喘着,说他早晚炸平了东北,让古逸风尝尝他的厉害,这话说得秋茵真想笑,如果不论那些卑鄙的手段,袁德凯就算活个几辈子,也没机会将古逸风打败,他根本不是对手。

到了楼上,秋茵拉开了衣柜,这里的衣服都是袁德凯叫人买的,虽然她十分不情愿穿着它们去见古逸风,但秋茵没有别的选择,几乎一年了,秋茵第一次认真地考虑穿戴,只想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仍旧是美的。

手指在衣服间寻找着,秋茵终于难以遏制,视线模糊了,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没有蓝色的玫瑰,没有雅致的素锦,秋茵选了一件淡淡的蓝色,这样的夏天,应该给他清凉的感觉。

秋茵发现伸出的手指干瘦枯瘪,忍不住缩了回来,她现在一定很丑,不知道他看了会不会觉得失望?旗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松,她梳理了头发,轻轻挽起,简单地擦了胭脂,照了镜子,觉得得体多了。

当秋茵下楼,走进客厅的时候,袁德旺不识趣地拍起了巴掌。

“嫂子真,真好看,真好看。”

他的话才出口,袁德凯回身就踹了他弟弟一脚,袁德旺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躲到一边老实站着了。

夏秋茵冷冷地笑着,她这样精心打扮不是为了袁德凯,而是为了古逸风,他现在该明白了吧,就算困住夏二小姐的人,也困不住她的心,只要提及古逸风的名字,她都兴奋上小半天,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上了车,袁德旺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袁德凯坐在了秋茵的身边,他吩咐司机开车去北面的三元里,古逸风要在那里见到夏二小姐。

第290章

汽车开出了袁公馆,秋茵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身边坐着的不是那个戴着白手套的男人,她不愿多看一眼。

“古逸风真是自以为是,我的女人他也要见,他还当秋茵是他的姨太太吗?这次就让他死心,他妈的,仗着有点兵和武器,就目中无人了。”袁德凯冷着脸。

“哥,我干,干,干脆打死他算了,这样就,就,就没人跟你抢,抢嫂子了…”袁德旺说。

“要能打死,我早就打了,还轮到你?你不等打死他,你就死了,三元里现在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你的手老实点儿。”

“我,我知道,老,老实点儿。”

袁德旺闭嘴了,袁德凯闷着,手仍旧握着腰里的枪,好像随时要拔枪的样子,秋茵竟然有点想讥笑他了,他照比古逸风真是差远了,不管何种情况下,古逸风都不会这么紧张,更不会将手放在手枪上,古逸风面临任何状况都不会乱了阵脚,那才是真的男人,真的军人,真的大丈夫。

袁德凯看了一眼身边的夏二小姐,看着她身上的旗袍,那优雅清新的蓝,说这衣服是他买的,这么好看,怎么平时不穿,非要这个时候穿?

“古逸风喜欢。”

秋茵很淡然地说,说得不卑不亢,语气轻缓,然后她的眼眸抬起看向了天空,望着天空的蓝,心好像飞升了起来,对未来突然充满了希望。

汽车一直向北开着,终于开到了三元里,秋茵顺着车窗看去,看到了很多东北军的士兵,虽然他们已经离开了北京城的中部,却仍旧盘踞在这里,秋茵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就是许晋庭,他看起来已经好了,仍旧和过去一样精神,只是不知道他还是不是那么喜欢讲笑话,每次都让人喷腹地想笑。

此时许晋庭的神情严肃,站在那里,却没有看见古逸风影子,虽然秋茵的目光一直搜寻着,却还是失望了,他没有出来迎接她。

许晋庭迎着汽车伸出了手,示意汽车马上停下来,不能再往里开了。

“他,他还没死?”袁德旺瞪着眼睛看着车前的许晋庭,结巴着,好像认为他那一枪一定能打死许晋庭一眼,就他破烂枪法,若不是许晋庭站立不动,他连人家的衣服角都打不到。

汽车停了下来,许晋庭走了过来,拉开了车门,目光看向了秋茵。

“夫人,请下车。”

他仍旧叫她夫人,秋茵伸出了手,刚要将手放在许晋庭的手中,袁德凯就将许晋庭的手打开了。

“告诉古逸风,我答应带秋茵来见他,只是希望他死心,赶紧滚出北京城,他最好别打什么坏主意,还有,你别一口一个夫人的,夏秋茵马上要嫁给我了,以后是袁夫人。”

说完,袁德凯下了车,绕了过来,将手伸给了秋茵。

秋茵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手提起了旗袍,自己下车了,袁德凯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一定觉得很没面子,夏二小姐宁可将手伸给许晋庭,也不愿伸给他。

下了车,秋茵抬起头,发现这里有一排红砖的平房,应该是部队驻站的临时居所,平房前有花坛,花坛里长满了各色的花草,在平房的后面,有一个二层的建筑,玻璃窗擦得很亮,阳光反射出来有些刺眼,恍惚之间,秋茵好像看到二楼的一个窗口处,有个身影,他穿着军装,刻板地站在那里,目光一直看着这个方向,虽然距离有点远,可秋茵仍旧一眼认出了他,那是古逸风。

秋茵不管古逸风为何没有出来迎接,是埋怨她要嫁给袁德凯,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她都能难以控制心里的痛楚和思念,她要奔到他的身边,就算他是冰冷的,愤怒的,她都要扑进他的怀中。

夏二小姐失态了,她提着旗袍的裙角迈开腿就向前跑,可没跑几步,袁德凯就愤怒地冲上来,一把将她的手臂拽住了。

“别让我太难堪,你好像忘记了我来时说的话。”

秋茵的步子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袁德凯,冷冷地将手肘挣脱了出来,袁德凯仍旧在威胁她,她必须顾及弱小的孩子,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步也慢了,许晋庭走了过来,目光怜惜地看着夏秋茵,他似乎感觉到了秋茵的无奈,却不知道夫人到底有什么把柄在袁德凯的手里,对他言听计从。

“夫人,跟我来,司令让在议事厅里等着他。”

许晋庭在前面走,秋茵走在后面,袁德凯叮嘱了弟弟几句,随后也跟了上来,他们一起向了议事厅。

秋茵一边走,一边忐忑不安着,难道古逸风真的放弃了吗?他真的相信那些无厘头的传闻,认为夏二小姐爱上袁德凯了吗?

议事厅的门被推开了,秋茵走了进去,这里看起来有点空旷,只有一个很大的木头桌子,桌子的四周有十几把椅子,摆放得十分整齐,墙壁是白色的,没有什么装饰,头顶悬着一个灯泡,整个议事厅看起来有些简陋,但很整洁,秋茵继续往里走,在东面的墙壁上,她意外地看到了一副熟悉的画,小乡村,秋收,羊肠的小路,这是凤城古逸风卧室里的画,此时它竟然挂在了这里,让她的心莫名地震动着,古逸风怎么将这幅画挂在这里?他想提醒夏二小姐什么?

秋茵径直地走了过去,伸出手指抚摸着,熟悉的场景一幕幕袭来,他躺在床上,看着她,她站在这幅画前欣赏着,他说要送给她,她却怕破坏了这幅画的意境,此时看到它挂在这里,竟然还能找到那种恬静的感觉。

“司令让挂在这里的。”许晋庭解释着。

“这是他卧室里的,我很喜欢。”

秋茵久久地凝视着这幅画,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不就是一幅画吗?你若喜欢,我回去给你买,要多少有多少。”

袁德凯不愤地嚷嚷着,许晋庭冷冷地回应着他,说这画在北京城根本买不到,是司令从国外带回来的,这世界上只有一副,没有第二个,袁德凯被许晋庭噎得够呛,下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袁德凯和许晋庭互相怒视的时候,议事厅的门开了,秋茵觉得脊背上一热,她迅速转过身,看了过去。

他就站在议事厅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