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炸毁了自己修建的铁路,就是要嫁祸东北军,不出三个小时,他们就会进攻凤城。”秋茵这会儿已经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当夏二小姐是异类了,时间紧迫,细节已经没有办法解释了。

这话一落,古逸风腾的站起来,眉宇阴暗,他相信秋茵说的不是假的,凤城很快就是日本人的了。

“马上做好战斗准备。”

“是!”

会议散了,东北军的骨干带着对古夫人预测的惊恐,纷纷离开了司令,接着整个凤城拉响了警报,尖利的声音让惶惶不安的百姓绝望了,他们已经厌倦了奔波和逃亡,一个个抬头看着天空,等待没有炮火的黎明到来,他们还寄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可这次不一样了,他们真的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这个黎明是阴暗的,太阳被乌云遮档,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日本人抓了几个东北军的士兵,污蔑他们半夜偷偷炸毁了铁路,破坏了共荣圈的和平,是对关东军的挑衅,天还没亮,日本军队就发起了对凤城的大规模进攻,整个凤城市的周边陷入了战火硝烟之中。

古逸风不让秋茵留在指挥部,马上回家安置家人,古家的一家子都等着她回去,分别的一刻,古逸风紧握着秋茵的手,眸光里闪现了对她的不舍,他说他最爱的人是夏秋茵,这辈子爱着,下辈子还爱。

“秋茵,好好照顾孩子和我的家人,你不是说过吗?安城最安全,带他们去安城。”

“你呢?”

秋茵抓着他的手指,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东北军会战败,凤城会成为遍布硝烟的战场,古二少爷会怎么样?他是血肉之躯,不是铜墙铁壁,子弹一样会穿透他的身体。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也要好好活着。”古逸风拉开了秋茵的手。

秋茵听了此话,心里怎能好受,发疯地抱住了他的腰,她不舍得,她和他一起快乐的日子,如果没有他,秋茵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逸风,既然我们都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凤城,求求你,跟我走。”

虽然他是东北军的司令,可也是秋茵的丈夫,她不能忍受失去他的痛苦,这场战争是孤立的,无援的,其他的军阀也是麻木的,他们都采取了坐山观望的态度,一兵一卒都不肯出,袁明义以大总统的身份下令,不准和日本人抵抗,中国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占领了东北,看着自己的土地沦陷,看着自己的人民被屠杀,当了木头,这些都不是古逸风的错,他不该承受这个恶果。

古逸风摇着头,眉额冷峻,他用有力的声音说。

“秋茵,我是你的丈夫,可我也是东北军的司令,一个中国人,东北可以沦陷,我们的人民也可以死,但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日本人一定要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

“不要,逸风!”

秋茵撕心裂肺地哭泣着,恳求他,就算他们自私一次不好吗?为什么要战死的一定是他,全民麻木,古二少爷也可以麻木不仁,可说出了这些话,古逸风瞪圆了眼睛,说如果古二少爷真的这么活着了,只会让夏二小姐唾弃。

他推开了她,她僵板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离开这里,马上回去。”

古逸风转过身,大步地走出了司令部,他作为司令,保护自己的人民,作为丈夫,保护自己的妻女而走上了战场。

秋茵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古家大院,家里的人都在等待着,见她回来了,博霖先扑了上来,仰面看着秋茵。

“妈,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要打仗了,博霖也要去打仗,打日本人。”

秋茵低眸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已经什么都懂了,他正在茁壮的成长,他需要父母的呵护,一会儿步履蹒跚的星月也出来了,眼巴巴地看着秋茵,她知道自己的肩头还有一份责任,就是照顾这一家子。

“夫人,司令派车来了,让你们赶紧上车,趁着现在还来得及离开凤城,就抓紧离开。”一个士兵跑了进来提醒着秋茵。

“知道了。”

秋茵擦干了眼泪,将星月抱了起来,领着博霖进入了中正楼的正厅,家里的人都在,古世兴在地面上来回走着,他已经知道整件事情了,更加意识到了凤城的危机。

“日本人打来了,我们得走了,去安城避难。”

秋茵给他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收拾,包括通知凤城的其他已婚的小姐和少爷赶紧回来。

“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出发。”秋茵的声音很无力,她可以带走所有人,却带不走自己的丈夫,她扔下了他。

想着那种分离,她的鼻子酸痛难忍,却又必须忍耐着。

三太太大哭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向外跑,她说逸城离这里远,半个小时怎么赶得过来。

“福伯派车去接,马上!”

秋茵命令着福伯,如果二十分钟之后接不回来三少爷一家,他也不要回来了,留在三少爷那里帮忙,福伯点头,说一定能赶回来。

大太太一直好像行尸走肉一样,听说日本人进攻了,开始惦记她那出嫁的女儿了,还有到现在不见影子的儿子,她摇着头,说她不走,打死她,她也不会离开古家大院,如果儿子和女儿回来了,会找不到她的。

“我不离开,不离开,等逸民,等他…他回来了,得见到我…”大太太摇着头,眼睛发直。

“绑她上车!”

秋茵厉声地命令着,男人可以不走,但女人就一定要离开,因为她知道女人留下落在日本人手里的下场,所以不会留下她们一个。

二少奶奶的话现在就是命令,几个下人冲过来,将大太太绑了,大太太破口大骂夏二小姐没有人性,不得好死,然后被人拖了出去,塞在了车里,那骂声仍旧响彻着,直到她没了力气,声嘶力竭。

二太太抽泣着,知道儿子不能跟着走了,她叫丫头进去收拾东西,简单的几样就好了,她有博霖和星月两个宝贝,所以无论如何不能留在安城,孩子到哪里,她就得去哪里,儿子不在身边,她要保护好古家的血脉。

四太太的儿女都没有结婚,所以叫唤起来很方便,她们简单收拾一下,都去外面的车里等着了。

“我留下来帮逸风。”古世兴走过来,说他就算不当司令了,也是东北军的长者,绝对不会扔下儿子一个人在凤城支撑,他现在就动身去兴城,凤城如果挺不住了,还有兴城可以容纳受困的百姓,给儿子和东北军一个退路,兴城虽然兵力不多,但兴城有兵工厂,有大炮,日本人暂时吞不掉。

关键的时刻,公公还是当年嚣张军阀大佬的威风,秋茵点点头,同意他留下来,古世兴这样的人,就算被强行带到了安城,也会郁郁而终,还不如让他屹立在战场之上。

许晋庭已经醒酒了,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很是焦虑,为了安全,他让秋茵带着四小姐和孩子跟着一起去安城,他要赶回民生报社,发起号召,一起抵抗日本人。

第468章:他的来信

在最危急的时刻,谁愿意和爱人分离,四小姐哭着,说她不离开丈夫。

“晋庭,我要和你一起去。”

“晓丹,我们还有孩子,她还小。”

许晋庭握着晓丹的手,说她不是想学她二嫂吗?现在夏秋茵为了家人,不得不和古逸风分开,她也应该这么做,孩子大于一切,他许晋庭这辈子能有古晓丹这个妻子,还有孩子,实在太幸运了,他会为了她们保重自己,一旦事情处理完了,就去安城接她们回南方。

“你一定要来啊,我等你,一直等你。”四小姐哭着。

许晋庭点着头,然后匆匆地离开了,身影消失在黎明的迷蒙之中。

古逸城夫妇及时赶回来了。

“不等了,上车!”

已经半个小时了,秋茵不可能再等没有赶来的人,不能因为他们让全家人面临危险,她下命令开车的时候,大太太又开始骂了,说她女儿还没来呢,秋茵这是在害命,秋茵听了很无奈,大太太的女儿一家子少说也有几十人,就算夏二小姐本事,她到哪里给他们找车来带着走,何况他们又在凤城大东面,来了起码要一个小时以上,一个小时,南下的路就都被日本人堵死了。

“她算恨死我们了。”二太太抱着星月坐在车里说。

“随便她,大家现在都自求多福吧。”

秋茵发动了汽车,脚才踩下油门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和头晕,良久都没法动弹,二太太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好,脸色这么难看,要不就晚走半个小时,找个大夫看看。

“不行,不都能耽搁了,出发!”

秋茵命令护送的车队马上动身,能早走一分钟,就安全一分钟,她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冲在了最前面,飞驰着离开了古家大院。

开出凤城城区的范围时,仍能听见枪声,回头看时,凤城的上空已经弥漫了黑烟,秋茵的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好似什么丢在了凤城,表面坚强着,内心脆弱得一踏糊涂。

这一路不算顺利,不是因为遭遇了什么凶险,而是秋茵恶心呕吐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她难以相信,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秋茵,你是不是有了?”二太太有点着急了,如果是真有了,这样的劳碌会让孩子流产的,何况秋茵还开车。

“没事…”

秋茵的声音哽咽了,怀孕本是件好事,可现在却变成了坏事,这个孩子会拖累她,让她没法继续逞强下去,秋茵本打算送家孩子和家人去安城后,马上返回东北帮古逸风的,可这肚子的宝宝让她怎么狠了心,如果古逸风知道了,他也不允许秋茵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他是个那么喜欢孩子的男人。

中途的时候,秋茵累得不能开车了,可会开车的士兵只有那么几个,她不得不让一个士兵现学开车,这样一路磕绊,一路的困苦和矛盾,她终于安全地将家人送到了安城,楚云亲自带人来迎接,安置古家的人,就这样他们留在了这个安静的小城里。

安置下来,二太太马上叫人请了大夫,确定秋茵怀孕了,说古夫人一路太辛苦,不适合再走远路了,一定要注意休息,不然孩子难保。

古逸风购买的房产派上了用场,曾经他们住的那个宅子,温室还在,下人种了蔬菜,这样接近入冬的天气,那片绿看起来格外让人舒服,可这不能减轻秋茵心里的负担。

她让楚云关注东北的战事,一有什么消息就派人来通知她,楚云知道秋茵担心古逸风,说一定会随时来通报战况。

博霖对安城有感情,回到家后,很兴奋,除了偶尔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其余的时间都在温室里,那对于孩子来说,是他和爸爸的绿地,他说等着爸爸回来和他一起收菜。

夏家的人都来了,送来了生活用品,因为大家都是落难的人,所以也就没了那么多的客套,可隐约的,秋茵知道他们都在担心,希望凤城一切都好。

三少爷古逸城算是家里唯一个成年的男人了,来到安城后,他主了家,和福伯忙里忙外,不再搞他的艺术了。

三天,楚云来了,说凤城还在坚持,日本人受到大炮的抵抗,暂时拿不下凤城,秋茵听了之后很欣慰。

五天,民生报发起了号召,反日声此起彼伏,可北京城还是没有动静,袁明义在等待古逸风的东北军战败,东北的其他军阀,都抱着侥幸的心里,认为东北军和日本人之间只是私人恩怨,佐藤不过想报复东北军而已,所以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安全的,缩头乌龟一样藏在自己的小窝里,观望着动静。

半个月后,日本关东军从日本本土增派了军力,他们的进更加猛烈了。

秋茵终日担心古逸风,怀孕的反应更重了,吃什么吐什么,夜里总是被噩梦惊醒,她害了严重的失眠症,几次要开车回凤城,都被二太太拉住了,她说凤城已经这样了,夏二小姐这样回去,只会拖累古逸风。

秋茵痛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怀孕了,让她肩负了另一个无法推掉的责任。

一个月,古逸风终于来信了,那是秋茵回到安城最激动的一天,拿着信纸,看着他的亲笔字迹,秋茵哭得一塌糊涂,他在信上说,他已经知道秋茵怀孕了,很高兴,激动得睡不着觉,但他也很担心秋茵的健康,没有他在身边,夏二小姐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我会,我会照顾自己,会的。”

秋茵捂着嘴巴,视线都被泪水模糊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信纸,舍不得看完信上的字,似乎这些文字就好像他在她的身边,搂着她说话一样,字没了,他的话也就断了。

秋茵写了回信,可惜这封信无法传到古逸风的手中。

一个月后,楚云难过地告诉秋茵,凤城沦陷了,古逸风带着东北军向兴城撤退,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从凤城向兴城逃命。

第469章:身如落叶心飘零

虽然历史早已知晓,秋茵仍抱着侥幸的心理,可惜这份侥幸最终还是被打破了,无情地展现在她的眼前,凤城被日本人侵占了,凤城司令部成了日本人的,凤城古家的大院有佐藤信一俱乐部占用,就算神仙来了也会天无力,她的心还是被痛楚占据了。

“古夫人,司令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能太难过了。”楚云安慰着秋茵。

“其他人呢,他们都是死人吗?真的看着凤城沦陷,东北军惨败他们的心里就舒服吗?”秋茵咬着唇瓣,痛恨袁明义,这个卖国贼,他为了当皇帝什么都不顾了吗?就算他能如愿以偿,也不过是个傀儡,一个棋子而已。

还有袁德凯,他真的和他父亲同流合污了吗?

楚云叹息了一声,告诉了秋茵一个事实。

“袁明义致电佐藤信一,恭喜他拿下了东北军,帮他除掉了一个隐患,佐藤回电,说很快袁明义就可以当皇帝了,日本关东军会一直支持他到底,做他坚强的后盾,袁明义还在做皇帝梦。”

楚云握紧了拳头,他说如果不是肩负了保护安城的责任,不能离开,不然他一定会去东北,就算战死也甘心。

“逸风,逸风…”

秋茵有些失魂了,心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什么民族大义,如果这些伪装民族大义的家伙能团结起来,拿出点力量来,凤城怎么会沦陷,东北怎么会成为亡国奴,东北,北平,上海…。他们这些自私自利的混蛋,根本就是历史的罪人。

凤城沦陷后,日本建立了731部队,这支部队驻守凤城,并建立了731工厂,很多身强体壮的中国人被抓进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两个月,南方发动了大规模的反日游行,迫使袁明义向日本人提出了警告,东北军已经败了,他们的脚步也该停住了,可是日本人没有终止他们的狼子野心,继续增兵,派遣坦克,袁明义惊慌了。

三个月的时候传来了噩耗,古世兴受伤严重,不治身亡,东北军最后一战在兴城兵工厂南郊,兵工厂传来了轰鸣不断地爆炸声,炸死了很多日本兵,最终东北军战败,兴城沦陷,没有人知道东北军的司令去了哪里,有人说他带着剩余的部队逃走了,有人说他战死了,也有人说他被日本人抓住了。

安城古家的院子里都是哭声,几位太太身穿黑衣,头戴白花,朝北长跪,冷瑟的风吹打着她们含泪的面颊,楚云带着两个士兵垂着头,一言不发,带来了这个消息,楚云觉得难过。

秋茵站在门口,身犹如落叶,摇摇欲坠,挺着将近五个月的肚子,绝望地倚在了门框上。

“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虽然她这么絮絮不止地劝解着自己,可仍旧不得不接受事实,古逸风说过,如果一切皆如秋茵所说,日本就一定要先踩着他的尸体走过去。

他真的死了吗?

“我去找他。”

秋茵冲出了房门,楚云立刻叫士兵封住了大院的门,说他答应过古司令,不管出了什么状况,只要古家的人走进了安城,就一个都不能走出去。

“秋茵…”

二太太抱住了秋茵,大声地哭着,说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儿子也不见了,她不能再没了媳妇,何况秋茵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无论如何不能有事,如果不幸,他的儿子真死了,知道秋茵这样冒险,他在天上也不能瞑目的。

“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秋茵摸着自己的肚子,哭坐在了地上,谁能理解她的心,从和古逸风相遇,相知,到相惜,她们没有分开过,可现在却生死殊途,她听到他可能已经死了的消息,觉得万念俱灰。

无疑,相爱的人,留下的那个是痛苦的,她将活在无休止的思念之中。

“妈,妈妈!别走。”

博霖扑过来,抱着秋茵的手臂,说如果妈妈真要走,连他也一起带着,一起去找爸爸回来,星月也会说话了,走上来,亲着秋茵的手,说她最爱妈妈,妈妈带着哥哥,就得带着她。

秋茵回身看着两个孩子,摸着隆起的肚子,突然发现自己连死都死不起。

古逸风是死,还是活着?没有了信息,东北军溃不成军,很多人逃命了,有的人混在百姓中,也难逃日本人的毒手。

安城还是很安静,一个不是交通要道的小城,不会引起日本人的关注,毕竟中国值得他们窥视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短短4个多月内,128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日本国土3。5倍的中国东北全部沦陷,3000多万父老成了亡国奴,那些存着侥幸心里的军阀们,在东北军战败后,哪里还有实力和日本人抵抗,当他们想拿起枪的时候,只有投降放奴隶的份儿了。

秋茵的肚子大了,已经快七个月了,虽然让楚云到处打听熟人,也问了一些逃难来的百姓,仍旧没有古逸风的消息,他就好像一缕烟尘,在秋茵的生活中消失了。

这一年的冬天,安城又飘起了雪,秋茵挺着肚子带着下人走在大街上,地上薄薄的一层,好像白糖,又好像洒了盐,让她想到了很多很多。

曾经的安城几年前也下过雪,他突然来了安城,和她一起并肩漫步在安城的大街上,那时他的神情很温和,安静,不似那么冷酷,甚至略显紧张,其实那个时候,他最害怕的是失去她。

他问她累吗?

“这里没有人,你累了,我可以背你。”他的声音还在耳边。

她伏在他的背上,热乎乎的,那个时候,她对他的感觉是朦朦胧胧的,而他,却深深地迷恋着她,她却像个傻丫头,浑然不知。

爱情就从那个时候开始萌芽,夏二小姐第一次品尝了思念和嫉妒,那年在安城的街上,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她的,还有他的。

雪花弥漫了秋茵的眼,她的面颊上冰冷冷的,热泪变冷,也许从此,再也没有他的影子,更不会留下他的脚印。

“夫人,好像下大了,回去吧。”丫头提醒着秋茵。

“再走一会儿。”

秋茵坚持在安城的街上待到了黄昏,看着夕阳斜下,雪花渐大,却还是找不到他在那种感觉,那个晚上永远都印在了她的记忆里,无法取代,失落,孤单让她站在街头失声痛哭,难过得不愿看到一朵雪花飘落。

丫头守在她的身边,垂着头,直到周伯开车出来寻夏二小姐,说很晚了,家里人都着急了,让她赶紧回去。

转眼秋茵怀孕已经八个多月,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来越不安,他们仍旧没有古逸风的消息,偶尔得到的也是兴城死了很多当兵的,血肉模糊,哪里还分得清谁和谁,也许古司令已经兵工厂爆炸中身亡了。

“你说,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星月问哥哥博霖。

“很快,你睡一觉,睁开眼睛也许爸爸就回来了。”博霖捂住了星月的眼睛,说她若是不睡,就看不到爸爸。

“我睡,我睡。”

星月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闭了一会儿,却睁开了,又问了博霖一个问题。

“爸爸回来,会给我带礼物吗?”

“会的,一只大狗熊。”博霖做出狗熊的样子,星月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她不要狗熊,爸爸不会舍得吓唬她的,二太太责备了博霖几句,然后哄着星月,说没有大狗熊,爸爸会带星月最喜欢的娃娃回来的,说着,二太太的眼睛红了,想是知道古世兴回不来了,儿子也不可能回来了。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秋茵更加难眠了,半夜经常起来坐着,身边的位置空空的,只有冬夜的寒冷,他不在身边。

日子变得难熬,秋茵摸着肚子,打算等孩子一生下来,就潜回东北,她要亲自寻找古逸风,就算这人不在了,她也要找到他的尸体,否则她绝对不会相信丈夫已经死了。

这天的深夜,丫头来敲秋茵的门,说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要见古夫人。

陌生的女人?

秋茵赶紧爬了起来,披上了衣服,时间已经快半夜了,怎么会有人突然造访,隐隐的,她觉得来的这个女人不简单。

因为是半夜,家里人都还睡着,厅里显得很静,秋茵下楼的时候,看着一个背对着楼梯,穿着棉旗袍,戴着雪绒帽的女人,腕子上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她听见了有人下楼的脚步声,慢慢地抬起了头,雪绒帽下露出了一张清秀苍白的脸,她怎么来了安城?

“是你?”

站在厅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庆园的名旦青歌儿,凤城沦陷之后,三庆园被日本人占了,听说里面的戏子被迫唱戏给日本人听,还有一些被日本人霸占羞辱了,青歌儿在全国有很有名气,所以日本人还能善待她几日,但随着侵华意图的明显,中国沦陷城市越来越多,就算名人也难免受到迫害。

“古夫人。”

青歌儿的目光落在了秋茵隆起的肚子上,她有些意外,很快将目光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