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没有抱你?有没有问问你受伤了吗?有没有看你一眼?”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但是这一字一句却像是千斤锤一样,直砸到八少爷的心里。

他终究年纪小,心里早就承受不住了。

琴姨太自始至终,没有朝他看过一眼,一直都心心念着九弟。

“哇——”他张着嘴就嚎啕大哭起来,他好伤心。

“你是坏人,你弄丢了琴姨,我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琴姨也没有…”

他哭得都打嗝了,说的话也有些没头没尾,但是阮绵绵却听懂了。

她的弟弟在说他没有亲人了,没有爱他的人,没有在乎他的人,连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琴姨太,都被阮绵绵弄没了。

阮绵绵没说话,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掏出锦帕细细地替他擦眼泪。

“她本来就跟你毫无关系,没有拥有过,又哪里来的弄丢?”

“不,她是我的琴姨,你胡说,她一直照顾好,哄我睡觉,喂我吃饭,对我比对九弟还好…”他边哭边替琴姨太辩解,但是说到后面又想起来刚才的一幕,哭得更加大声了。

“好,我弄丢了,赔一个给你便是。”阮绵绵投降。

八少爷不哭了,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你能把琴姨找回来吗?”

阮绵绵冷笑:“你还想要她?她有亲生儿子不疼,为什么要疼你?我给过她无数小孩子的玩具,你可曾碰过,是不是都给了你的九弟?”

八少爷不说话了,他不蠢,相反孩子的心思还是最敏感的。

“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他说着这话,眼泪又流下来了。

琴姨太临走都没想起来问他一句,抱着九少爷走了,他想开口唤一句,嗓子眼儿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连看都不曾看他,好像他不存在一样,他又唤她做什么呢?

阮绵绵见他想通了,不由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蠢到家了,能救得回来。

“走,跟我回去吧。”她拉着他的手,就想往前走。

没想到八少爷却一下子挣开了,扬高了声音道:“我不要她,也不会要你的。我可能不是个好人,你比我更坏!你欺负好多人!”

他缩着手臂,义正言辞地控诉她,白净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倔强的神色,像是在与恶势力作斗争一样。

阮绵绵的眼皮一跳,她觉得自己牙根有点痒,手也很痒想打人。

“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等着五姐姐发现了,让人把你扔出来。或者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跑去琴姨太那里摇尾乞怜好了。”她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小家伙也没出声,等阮绵绵走了一段路回头的时候,就见他站在原地,眼泪巴巴的看着好不可怜。

最后她粗声粗气地道:“愣着干什么,过来!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等爹回来了,再说你去哪儿!”

八少爷犹豫了一下,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迈着小短腿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只是脸上委屈的神色不减。

这个女人太凶了,只希望到了她的地盘,自己不要被打。

作者有话要说:八少爷:我姐辣么凶,完了,她以后肯定要我养着,嫁不出去了。

顾瑾言:你放屁,老子娶她!

八少爷:你才放屁,到现在你都没露脸呢!

顾瑾言:大福歌说明后天就把我生下来,你等着!

*

本章依旧掉红包,你们不要给我省啊,红包都发不出去了,愁。

还有多写俩字啊,感受不到你们对男主的期盼。_(:з」∠)_

明天上午第一章十点见~

010 用人不疑

八少爷闹得这一出,没过多久,就已经传遍了阮家上下。

小家伙到了阮绵绵的地盘,原本还有些束手束脚,但是阮绵绵的房间很大,还是个里外套间,里面的小玩意儿更是数不胜数,很快他就被吸引了。

等阮绵绵坐下来喘过气之后,他已经抱着玩具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小姐,八少爷看着闹腾,实际上性子还挺安静的,自己一个人能玩儿许久。”踏雪之前一直关注着他,这会子看见他如此乖巧,不由得开解了几句。

阮绵绵愣了一下,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乖得像个小天使一样,心头有些发酸。

“没人陪的孩子都这样,除了跟自己玩儿,也没有办法。”她轻声道。

踏雪不说话了,六小姐这么说,她无法反驳。

阮家看着是上海滩的豪富之家,吃穿皆是金贵得很,外人艳羡得不得了。

但实际上这个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了。

“抱他去里间睡吧。”

等八少爷被安顿好之后,主仆俩就坐在外间说话。

“寻梅跟厨房的魏大娘走得一向很近,当初差点认了干娘,只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事儿,又不了了之了,但是二人关系一直很好。奴婢曾经见过寻梅拿出过月钱,给魏大娘周转。”踏雪轻声将她打听来的事儿一一说出来。

阮绵绵之前歪在病床上,对身边的两个丫头一向是不多问的。

不过自从她决定理事之后,就觉得处处不得劲儿,寻梅明显是有问题,跟她不是一条心,她若是不提防些,只怕要出岔子。

“她一个丫头,能有多少月钱。魏大娘的丈夫可是负责采买的管事儿,他们家可比寻梅有钱多了,要靠她的钱周转?”阮绵绵嗤笑一声,嘲讽的意味十足。

踏雪心里暗惊,六小姐在床上躺了四年,不问世事,但是她对这个家下人的掌控程度,丝毫不差。

“她所图的是其他——”

“是什么直说便是,没必要吞吞吐吐的。”

踏雪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才道:“奴婢也是听几个婆子嚼舌根的,不一定准。魏大娘有个儿子,在洋学堂上学,听说很有出息,成绩很好。说是寻梅跟他青梅竹马,想、想嫁他。”

阮绵绵的眸光一暗,挑了挑眉头,意味不明地道:“他们夫妻俩干着伺候人的活儿,儿子却能上洋学堂。呵,说出去谁信呐?只是不知道拜的是家里哪尊大佛,人家削尖了脑袋想进洋学堂都不成,他们家却那么容易。”

踏雪摇摇头:“奴婢不知,厨房是个极其热闹的地儿,魏大娘对有钱的主子都很好。只要钱给到位,她见谁都喊姑奶奶。”

阮绵绵冷笑一声,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

她现在是用人之际,但是却无人可用,要打听消息监视人这种活儿,都要外院的人。

这种事情总不能找阮德,阮德虽然管用,可是却不好用。

她的事情不能让阮富知晓,上次处理刘婆子太过紧急,才不得已找了阮德,不能再破戒,否则只怕她在阮富心中的形象要大打折扣。

一个病秧子的乖巧女儿,远比聪慧冷血,处处算计的形象,要管用的多。

“那我问问你,你拜的又是家里哪尊大佛?”阮绵绵歪着头问了她一句。

踏雪一惊,“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你不要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之前在家不问世事,没为你们挣来什么好处。寻梅有了下家,估计也有不少人想要收买你。不过你与寻梅不同,我们二人说清楚了,也好调整好以后的相处之道。你不说清楚,我是不敢放心用你的。”

阮绵绵见她怕成这样,知道踏雪应该也是背后有人的,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身边两个丫头,没一个能为她所用的。

“奴婢只跟着小姐的,并没有被任何人收买。奴婢跟寻梅不一样,从小伺候您的。小姐可能忘了,您四岁那年常做噩梦,太太顾不上您,是三姨太将奴婢送过来,说是奴婢天生火命,有奴婢陪着您睡,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的。如果硬要说其他主子有什么渊源,那就只有三姨太了,奴婢的娘亲是三姨太的旧识。”

踏雪急声地解释着,脸上的神色有些焦急,似乎很怕阮绵绵自此弃用她。

阮绵绵一怔,转而有些失神。

因为踏雪这几句话,将她尘封在心底的旧事,勾起了些许,都是一些难过的事儿。

“瞧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当初我身边一个你,还有另一个丫头叫无痕,我当年刚开始背书,偏学古人文绉绉的,替你们取名字还要练成句,踏雪无痕。后来我十岁那年大病,无痕就死啦,才换了寻梅。”阮绵绵说着话,声音越压越低,气氛有些沉闷。

她活到现在十四年,有两次大的变故。

一次是她四岁之时,亲兄长死亡,母亲将她托付于父亲,将自己囚禁于佛堂。

另一次就是她十岁,淋雨生病,原本只以为是小受风寒,没想到却缠绵病榻,甚至还得了哮喘,险些丧命。

踏雪和无痕被送到她身边的时候,正是兄长去世,母亲最为悲痛的时候,她一个四岁的孩子,惶惶不可终日,日夜噩梦缠身。

这两丫头送来之后,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正如三姨太所说,踏雪的命格硬,压得住梦寐,阮绵绵倒是真的日夜安眠。

“小姐,您不要多想,三姨太将奴婢给了您,就不会阳奉阴违。这些年,奴婢也很少与三姨太那边来往,只是安心伺候您。”踏雪见她眼眶发红,连忙轻声安抚。

阮绵绵身体娇弱,大夫常说不能忧思,踏雪唯恐她想起旧事,又引发哮喘。

“我晓得的,这个家里若说还有人怜惜我,也就剩下三姨太了。”阮绵绵苦笑。

她虽然是在阮富的教养下长大的,但并不是日日相伴,回到后院,阮富就不好照顾她这个小姑娘了,当时是三姨太将她带在身边。

“不说这些旧事了,外院里你可有信得过的人手,能出府的?”她摆摆手,打散了这阴沉的气氛。

“有,是奴婢的兄长,他之前跟着布庄的管事儿学生意,刚从苏州回来,正好最近赋闲在家。小姐有什么事请吩咐,奴婢知会他一声。”

阮绵绵听完之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踏雪的兄长能跟着管事学生意,就证明是个脑袋灵活的,这事儿交给他倒是正好。

“寻梅与魏大娘交好,魏大娘的丈夫经常能出入外府,我怕他夹带什么东西。你让你哥哥盯着一些。”

主仆俩议定这些事儿,就不再提,寻梅回来的时候,二人也未表现出异样。

***

“八少爷,这蛋羹好不好吃呀?我们六小姐特地跟厨房打听了,知道您爱吃放了虾米的蛋羹,特地让厨娘多放了些,你多吃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寻梅手里拿着汤匙喂八少爷吃饭,这嘴里还不消停,一直在替阮绵绵表功。

原本吃得津津有味的八少爷,一听她说这话,眉头一皱,咽下嘴里的蛋羹,哼唧道:“我不爱吃她这里的蛋羹,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不吃了!”

他头一扭,就拒绝吃蛋羹。

寻梅脸上的笑意一僵,又立刻去安抚阮绵绵:“六小姐,您莫生气,八少爷他年纪还小呢!”

阮绵绵冷脸看着她一人唱独角戏,自我安慰再忍她几日,端看这丫头要闹出什么妖风来。

“这红烧肉也是我们小姐让厨娘多放精瘦肉,肥肉只是添个味儿,这豆角…”

不得不说,寻梅这丫头的嘴巴还是很厉害的,每当八少爷要吃什么菜,她就说一嘴,当然这整桌菜都是阮绵绵花了钱买来的。

六小姐是大款,比家里的姨太太有钱多了,这次为了招待八少爷,要的菜都是一等一的,厨房里更是费尽心机。

弄到最后,每一个菜都是六小姐特地叮嘱的,八少爷板着一张小脸,再也傲不起来了。

除非他一口都不吃,否则怎么都拒绝不了阮绵绵的心意。

“怎么,我们八少爷出息了,今晚准备一口不吃,待会儿喝西北风喝饱了?你若是这么着,就别吃,看着我吃。反正我不缺钱,待会儿再让人拿钱去厨房,准备一桌好菜当夜宵吃。”

阮绵绵见他面有苦色,不由得冷笑一声,刺激他道。

八少爷愁眉苦脸地想了想,忽然从寻梅手里夺过勺子,用力地舀着蛋羹往嘴里塞。

“你想让我饿肚子,想得美。哼,还有你这儿的丫头太多废话,一看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不喜欢!”他边说边伸手指了指寻梅,面露恶意。

阮绵绵轻笑出声,不阴不阳地道:“我也觉得她话多,不过她不吃教训,管教也没多大用处,马上又忘了。”

寻梅微微一愣,紧接着面色苍白,手指尖都在打颤,立刻低头认错。

她没想到,八少爷这小娃娃也如此多的心机,非但没能挑唆这姐弟俩打起来,反而让他们二人同仇敌忾地嘲讽自己。

外头忽然传来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男人的怒吼声。

阮绵绵眉头一跳,立刻让踏雪出去打听消息,结果门刚打开,就见一个小丫头冲进来,哭丧着脸通禀。

“六小姐,您快让八少爷躲一躲,老爷拿着鞭子往这边来,要抽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八少爷:我姐夫呢?

顾瑾言:难产中,你等一下!

八少爷:那不如直接不生了吧,我觉得我姐姐一个人过得挺好的。:-D

顾瑾言:???

*

以后不出意外,第一更都在上午八点或十点哈~第二更下午两点左右吧。

继续掉落红包哈~大家不要害羞,大福歌需要你们的浇灌,放心大胆一点,我的身体承受得住:-D~

011 铭记于心

房间里的几人微微一愣,阮绵绵看了一眼八少爷,见他嘴巴里还塞得鼓鼓的,像只小松鼠一样,不过眼睛睁得大大的,渐渐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来。

“踏雪,你领着他去里间。”阮绵绵急声说了一句。

结果二人还没走远,门就被踹开了。

“爹,您这是怎么了?我正吃晚饭呢,要不您一起来——”

阮绵绵快步走了两步,想要去拦住他,哪知道阮富看穿了她的意图,直接避开她的靠近,冲着八少爷就甩过去一鞭子。

“嗷——”他吼出了一嗓子,结果直接呛住了,嘴里的蛋羹全部喷了出来。

阮富躲闪不及,裤子和鞋子都没能幸免。

“咳咳,爹,好疼啊——”他抽抽噎噎的,边咳边流泪。

结果阮富看到自己被弄脏的衣裳,更是气得不行了,鞭子甩得呼呼带响,又继续往他身上招呼。

“小兔崽子,我抽死你。你还想谋害你亲姐姐啊,以后是不是就要害你亲爹了?”

“老爷,八少爷他还小。”踏雪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飞身扑到八少爷的身边挡住。

这么个小娃娃,再怎么性子不好,也才是五岁的稚子。

阮富如今正处于暴怒的气头上,手劲儿那就丝毫没有保留,八少爷根本承受不了几鞭子。若是阮富没轻没重,很可能就把八少爷给活活抽死了。

“爹,爹,您别用鞭子,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您要觉得还不够,上手吧!这鞭子能抽死人的!”

阮绵绵吓得面色苍白,她之前养在阮富身边六年,都不曾见过他发如此大的火气,好像要把人给生吞了一般。

“你别管,我就是要把他抽死!一口一个琴姨最好,要不是老子给她钱,她能养你,你要知道整个阮家的人,吃的用的都是老子的。你还认个妈哈,以后阮家都是你的?只管琴姨太一个人,其他人你是不是都准备扔在大马路上喝西北风饿死…”

阮富气得不轻,嘴里骂骂咧咧,显然对八少爷十分不满。

阮绵绵心里一惊,八少爷这事儿,她以为是琴姨太跟老爷告状的,现在听着阮富这口吻,对八少爷只顾琴姨太一事十分不满,这就很显然不是出自琴姨太之口。

今天去参加茶会的小姐们,除了阮绵绵之外,根本没谁有胆子主动找阮富。

那究竟是谁告状的?而且显然说得方式,对八少爷十分不利,要不然阮富不可能气成这样。

无论是谁告状的,那个人对八少爷的存在都十分忌惮,竟然把阮富的思维往非常不利的方面引。

“蠢货,你让开!”

阮富用力抽下去几鞭子,结果全部抽在踏雪的身上,八少爷双手抱头缩在她身后,惊慌不已。

他气得走上前,一脚踢开踏雪,再次抡起鞭子要抽。

“爹,爹!”阮绵绵喊他数声都不管用。

她觉得喉咙里发痒,显然是咳痰在作祟,着急得已经开始喘起来了,但是就她这副身体,若是冲上去挡在八少爷面前,也只有充当炮灰的料。

若是没把八少爷救下来,她自己先承受不住被抽出什么毛病来,恐怕八少爷的头上又得多算上一笔账。

阮绵绵没法子,用力掐了一把身旁看热闹的寻梅。

“啊——”寻梅正踮起脚瞧到兴奋的地方,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阵剧痛,好像一块肉被掐掉了一般,控制不住地大喊了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被她这一嗓子吸引了过来,还没瞧清楚是什么事儿,就见阮绵绵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六小姐晕倒了,快请大夫!”

周围人一片慌乱,再没人理会寻梅叫什么。

阮富一听说阮绵绵晕了,手上的鞭子就停了。

“小姐,小姐怎么了?”被踹倒在地上的踏雪边喊,边悄悄地拽了一下八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