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她一直是以阮富真爱自居的,要不是许明茹家境太好,现在阮家的当家主母就是她了。

“能,不过今晚不行。刚刚酒席上有人送了一对翡翠镯子给我,我记得铭心戴这种镯子最好看,我得给她送去。”

阮富说话的时候还大着舌头,双眼迷离却一心想着三姨太,这可把大姨太给气炸了。

“铭心铭心,叫得这么亲热,人家还指不定怎么——”她想说恶心两个字,但是阮富喝醉了容易撒酒疯,没必要惹得自己心烦。

“她怎么我?就算再讨厌我,也是我的女人,呵,上了床都一样。”阮富眯起眼睛看她。

大姨太憋下心头的火气,沉声道:“今日六小姐又去佛堂了,还是邢嬷嬷送她出来的,我总觉得不一般。许明茹那贱人肯定又要兴风作浪了。”

“去就去呗,她是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去太太那里,难不成还来你这里?你少给我草木皆兵,家里最近鸡犬不宁,这里头有你多少手笔,我都记着呢。等哪日踩到我底线了,有你受的!”阮富不耐烦听她说这些,警告了一句,站起身就走了。

大姨太被气得心肝都疼。

第49章 049 仇人相见

“什么东西!”大姨太看着他踉跄着走路, 也要赶到四姨太那里去,不由低声咒骂了一句。

她气了片刻, 就把站在一旁的丫鬟招了过来, 低声问道:“你瞧见邢嬷嬷塞给六小姐什么东西?”

那丫头正是半夏, 她立刻走近了两步,低声回道:“昨儿晚上, 邢嬷嬷赶到六小姐房里的时候,恰好被奴婢撞见了。踏雪送她出来的, 就听到她让踏雪提醒六小姐明日去佛堂。六小姐就起了大早赶过去,出来之后, 邢嬷嬷塞给她一叠厚厚的东西, 瞧着像钱。”

大姨太面露狰狞, 厉声道:“许明茹那个短命鬼给她那么多钱作甚, 难道要□□不成?还有六小姐,与她娘一样, 成天病殃殃的, 装得一副菩萨心肠, 实际上心黑得狠。”

她又是不停地喘,似乎是被气狠了。

“把窗户打开,怎么如此沉闷?邱嬷嬷不在, 你们就全称了瞎眼的。”大姨太皱皱眉。

立刻就有丫鬟去开窗,半夏试探性地提议:“要不您再跟老爷说说?老爷对太太可是有心结的。”

“心结个屁!有心结他还能追到佛堂里, 让许明茹怀孕, 生下小八那个小杂种?”大姨太暴躁得很, 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吼道。

半夏立刻低下头,根本不敢说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对家里的女人,都是床上百般好,床下冷如霜。许明茹那个贱人,为什么还不死,还不死!佛堂里的人没有能收买的吗?毒死她,她只要活着一天我就日夜难安!”

大姨太一直诅咒太太去死,而且早有下死手的意思,只可惜凑不到跟前去。

“佛堂里还有老太太在,人手都是老太太信得过的人,根本无法收买!”半夏小心翼翼地回道。

“那个老不死的,养了一堆刁奴,全部眼高于顶,也不知道老货许了他们什么好处。不如一起毒死了拉倒。”大姨太几乎目眦欲裂。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大姨太想动佛堂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是阮家两代主母住在里面,带的又都是亲信之人,所以佛堂被围得跟铁桶似的,而且佛堂里单独辟出小厨房,根本无从下手。

“不行,我得去一趟佛堂,否则今晚就睡不着了。”她边说边起身,匆匆就往外走。

后来又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立刻让人给她梳洗打扮。

佛堂里,许明茹待在自己屋子里准备入睡,邢嬷嬷立刻来通传:“太太,大姨太来了。”

许明茹冷笑一声:“我还以为她能忍几天,没想到年纪越大越沉不住气了,一天都忍不了,让她进来。”

大姨太走进来的时候,看着一路荒芜凄冷的景象,心底舒坦了不少。

太太又如何,还不是住这个冷宫一样的地方。

等她进了内堂,看到许明茹之后,更是得意的要笑出声来了。

“我来的不是时候,太太是要睡了吗?”

即使是晚上,大姨太也打扮的明艳照人,连眼角的纹路都浅了不少,而许明茹则是披头散发的,未施粉黛,在灯光的照射下,脸色有些苍白。

许明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这种明知故问的废话就不要说了吧,邱芳,你对我这么客气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了吧。”

大姨太面色一变,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太太老了,皱纹多了,脾气也大了。”她冷声说道。

许明茹不怒反笑:“女人生孩子就容易老,翰哥儿是男孩子,在肚子里就闹腾得很。不过最近我准备养好身体,说不定还能老蚌怀珠再生一胎呢!姨太太是没有这样的烦恼吧,怪不得你年轻得很。”

她边说眼神边往大姨太的肚子上瞥,脸上露出嘲讽而快意的笑容。

大姨太脸色巨变,原本还志得意满的表情,消失的一干二净,转而变成阴沉。

“我能不能生,你不是最清楚吗?我怀胎八月的孩子,就这么被你害死了!”

许明茹冷笑纠正她:“害死你孩子的可不是我,是他的父亲。阮富亲自把孩子踹掉的,你忘了吗?你怎么能忘记呢?我都记得,毕竟我亲眼看他踹了你好几脚,你又哭又求,血流了一地,把我的绣鞋都染红了呢!我当时啊,差点就发笑出声了,绝对是让我终身回味的事情,做梦都能笑醒。”

“贱人,你这个毒妇!明明是你诬陷我,说我与野男人勾搭,才怀了孩子,不是老爷的种。他一怒之下才踢了我,不止孩子没了,我也不能生了。许明茹,枉你日夜敲经念佛,想起你原来做的那些事儿,佛祖怎么没降下一道雷劈死你!”

大姨太眼眶泛红,要不是邢嬷嬷始终以守护者的状态,站在许明茹身边,大姨太肯定要冲上去抓她的脸了。

“你还没死,我怎么能死。我为什么要陷害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害我孩儿,我怎能让你逍遥得意,以你孩儿还我舟哥儿的命,还算便宜你了,至于你不能生,那不过是老天爷收了点利息。”

许明茹的眼眶也红了,她想起自己聪敏听话的长子,那么优秀,她日日夜夜惦记的孩子。眼看就要从少年长大,有了盼头,却被眼前这个贱人所害,她就忍不住想杀人。

“大少爷不是我害死的,我只是要人绑了他吓唬他,坚决不是要杀他,后面的发展我始料未及。是老爷不同意绑匪的要求,他们才撕票的,你要怪就怪——”

许明茹厉声打断她:“你够了,当年之事,我已不想再提。你和阮富真是天生一对,双狗并行。我会活着看你们的报应!”

大姨太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剧痛,她与许明茹斗了半辈子了,大少爷的死,是一切的开端。

原本她们俩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和气,直到大少爷去世,许明茹疯狂地报复她。

她肚子里八个月的孩子没了,是一个男胎,并且自此再也没有生育的可能。

那也是一向弱不禁风的太太,第一次露出了自己锐利的爪牙,就让大姨太悔恨终身。

“呵,你住在这佛堂里,肯定比我死的早,也看不到那天了。”大姨太冷笑。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今日来不会就是与我算账的吧?我记得你还欠了我一笔,你儿子赔了我儿子的命,你女儿可还没赔我女儿的病呢!你什么时候让二小姐回国,如今天气转寒,正是得哮喘的好时候。等她得上哮喘,我们这账就算得差不多了!”

许明茹说让二小姐得哮喘,跟讨论天气一样轻松的语气,立刻就让大姨太暴跳如雷。

“你敢!二小姐是我的命,你敢动她,我要你们娘几个都替她偿命!”

看着大姨太如此恐慌的模样,许明茹大笑了一声。

“这话你配说吗?舟哥儿也是我的命,上下都夸他,上海滩都知道阮家出了一个商业神童,你是怎么对他的?他死了,我也想让你们都偿命的,但是阮富那条狗,都信了你肚子里的是野种,还插手保你和二小姐的命。要不然你以为你女儿真能出国?早就不知道在哪个娼妓馆等死了。”

她的鼻头发酸,努力忍住泪意。

十年前,舟哥儿没死之前,许明茹曾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长子出色,幼女娇憨,儿女成双,当真是凑成一个“好”字。

丈夫虽姨太太多,但是对她也算宠爱尊重,哪怕是与阮富青梅竹马的大姨太,也不曾越过她去。

可是一夜之间,所有的甜蜜都化为泡影,她成为一个不顾幼女的歹毒疯婆娘,一颗心都熬干了,却依然不甘心。

无数的怨恨都积压在心里,老天爷要是让她命中一直无儿无女,也不会如此。但是给了她,又夺走了,更何况长子的死一半的缘由还在丈夫身上,她当时就觉得天塌下来了。

“你这个毒妇,竟然还有这种心思!”大姨太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许明茹还准备干这种事儿,幸好被阮富拦下来了,否则她真的可以一头磕死了。

“你这次把什么交给六小姐了?是准备让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女儿来跟我斗?当年你最多压我半头,有老爷在,这个家就不会散,所以你别想闹出什么风雨来。六小姐还嫩得很又心软,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最好别让我抓住把柄,否则我一定要她死得很难看。”大姨太冷哼一声,想起之前半夏说的话,总算是回到了正题上。

许明茹抬眼正视着她,看了片刻之后忽而冷笑道:“我没给她关于你的东西,因为你不配让她脏了手。我女儿就算有娘生没爹教,那以后也是阮家最尊贵的小姐。魏芳,你别激我,我告诉你你应该感激我一直待在佛堂里,否则你真的以为把二小姐送出国,我就伸不出手了?我把话放在这里,你有胆就试试看,我要你魏家全家陪葬。毕竟你们魏家都是一些穷酸破落户,处置你们还是挺简单的。”

魏芳的脸色由青转黑,魏家门第低,配不上阮家,所以哪怕她与阮富青梅竹马长大,也未能成为他的正妻。

许家则是与阮家一样,乃是豪富商家,所以许明茹哪怕第一次见阮富,也能轻而易举地进门,当许家明媒正娶的儿媳。

“好啊,你既然已经下战书了,我就去瞧一瞧你女儿究竟有几斤几两。”魏芳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邢嬷嬷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太太,六小姐那边要不要叮嘱几句,大姨太的手段脏得很。”

从大少爷被绑之后,邱芳就已经私下平时和善的伪装,再到后面送猫给病中的阮绵绵,利用小孩子喜欢动物的心理,结果让六小姐病重,还得了终生难愈的哮喘。

这一个个手段都不堪入目,让人不齿。

许明茹摇了摇头:“绵绵对其他人或许会手软,但是对魏芳那个贱人不会。毕竟大姨太害死了她最爱的兄长,她以前还小,知道的不多,如今被四姨太旧事重提。财神爷之前带她出去,恐怕也提过这事儿,所以她前几日来我这里,才会说那种话。我的绵绵长大了,跟舟哥儿一样懂事,她会替自己的兄长报仇的。”

她撩了撩自己的长发,一抬头恰好看见对面梳妆镜中的自己,一脸病容,唇色苍白,活像是等死的人。

“嬷嬷,我真的老了。我若是哪天不小心死了,你一定要记得替我梳妆打扮,否则我去了地下,舟哥儿要不认识我了。”她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咳嗽。

邢嬷嬷立刻呸了一声,让她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魏芳那边没有大动作就算了,如果有一定告诉我,我早在十年前就想好她的死法。绵绵浑身干干净净的,可不能沾染上这种孽障。”许明茹边说边躺到了床上。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她估计要睁着眼睛到天亮了,不过若是舟哥儿能入梦,她可以跟他说一说,大姨太如今丑陋的嘴脸。

青帐被放下,遮挡住了太太的身影,只能露出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瘦的惊人。

邢嬷嬷长叹了一口气,正如太太所说,这个家可怜的人多了,只希望六小姐能平安顺遂。

第50章 050 半夜惊梦

阮绵绵正在用饭, 春杏恰好从外头回来,只不过她的眼眶是红的, 显然是哭过了。

“这是怎么了?”她放下碗筷,低声问了一句。

春杏是被她派出去打听秋桂的事情,看这样子是受了什么委屈。

“无事, 奴婢就是听到一些关于秋桂的伤心事儿,等您吃完再跟您说,我先进里间哭一会儿。”她说完就当真冲进了里间, 一会儿擤鼻涕一会儿抽抽噎噎地哭着。

阮绵绵和踏雪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无奈和哭笑不得。

“小姐, 您先吃。那丫头肯定听到秋桂受苦了, 又不好在外面哭, 只有躲回来。”踏雪见她不动筷,立刻轻声劝道。

“你进去看看她吧,我吃不下了。”

“小姐, 您再吃几口, 这几日用的都比较少。她就是想等您吃完再说呢, 不想坏了您的胃口。”踏雪再三劝慰,阮绵绵才再次拿起筷子。

等阮绵绵吃完了, 踏雪才进去安抚春杏。

春杏再次走出来的时候, 踏雪立刻绞了一块帕子给她擦脸,她哪怕没有流泪, 也在轻轻抽噎着, 显然是非常伤心。

“秋桂去了之后, 奴婢就不去四姨太那边串门了,原本也都是偷偷去,毕竟三姨太与四姨太关系不好,四姨太很不喜欢秋桂与奴婢交好。这回奴婢再去,才发现四姨太最近新换了一个丫头,竟然是秋桂的妹妹秋葵。奴婢跟她说了好多,秋桂受了好多苦…”

春杏还没说完,又开始呜咽起来。

阮绵绵又是哄又是劝,最后好不容易才从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之中听明白。

“秋桂死之前怀了孩子?”

春杏点头:“怀了,是老爷的。她是一个很喜欢孩子的人,可是怀了之后,她每次见我都哭,我当时要是发现就好了。”

阮绵绵拧眉,她都不用细问,就知道这又是一笔糊涂烂账。

“秋葵对四姨太是什么态度?”

春杏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几分迷茫的神色。

“忠心耿耿?不对,她没提到四姨太啊,奴婢给哭忘了。”春杏一拍大腿,有些讪讪地回答。

踏雪立刻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说半天,你根本没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就一直跟着秋葵叙旧情,然后哭哭啼啼的,整个过程都被人耍着玩儿。”

春杏摸了摸脑袋,有些委屈地道:“不是啊,秋葵妹妹很好的,她也跟着我一起哭,还安慰我,让我别伤心。说秋桂知道我如此惦记她,泉下有知也是欣慰的。”

“你去问问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我怀疑秋桂的死,与四姨太离不开关系,若她愿意自然是万事皆好,若是不愿意也不强求,我们自己查。”阮绵绵轻笑了一声。

春杏愣了一下,转而立刻给阮绵绵行大礼。

“小姐你真是菩萨转世,奴婢之前就想说了,秋桂的死肯定有四姨太插手了,但是怕给您惹麻烦,奴婢这就去。”她一刻都等不了,提起裙摆就冲了出去。

“哎,你这副样子是要吓到人的,到时候被四姨太发现了反而要遭殃。”踏雪在后面追她,但是春杏已经跑得跟兔子似的,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

四姨太刚吃完红烧肉,满嘴都冒着有光,她拿着锦帕细细地擦着,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

两个丫头上来收拾残羹,四姨太看着还剩两块肥肉的碗道:“这盘子肉赏给你们了,拿钱让厨房明日继续做红烧肉,最近大厨的手艺见长了。”

“谢四姨太赏。”秋葵立刻俯身行礼,手脚麻利地收拾完。

直到出了屋子,往厨房走的时候,另一个丫鬟落月才不满地嘀咕道:“厨房也真是的,几块钱掏出去就够买这一点点肉,姨太太那样精贵的人吃了几口就没了,剩这两块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她自然是不敢说四姨太吃得多,只敢怪到厨房的头上。

“姐姐吃吧,我今儿胃口不好。”

秋葵的话音刚落,落月便徒手捏起两块肉,一瞬间都吞下肚了,之后才舔了舔嘴角不好意思地道:“正好我今日胃口好,等日后再有什么上次,让给你一块肉便是了,真好吃。”

秋葵抿着嘴唇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只是她的笑容在月色之下,显得异常冰冷。

四姨太明明是之前提起大少爷的罪魁祸首,还被老爷踹了两脚,但是之后老爷置之不理了,四姨太完全过上了神仙日子。

每日都自掏腰包去厨房买菜吃,一天两顿红烧肉还没吃腻。

“我今儿好困啊,秋葵妹妹,再帮我个忙,替我值夜明日我还给你。”从厨房回来的时候,落月就开始不停地打哈欠,到最后已经完全不行了,感觉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这种状态自然是不能值夜的。

秋葵立刻就同意了:“没事儿我年轻,姐姐先去睡,等下半夜来替我,就当我给你帮忙的,也不用换。否则四姨太那边交代不过去。”

“你太好了,简直比我亲妹妹还好。”落月立刻点头,一溜烟就往下人的屋子跑。

落月一向爱偷奸耍滑,只是仗着自己伺候四姨太时间久,一直欺负秋葵。

秋葵脾气好让着她,但是四姨太不让,曾经抓包过好几次。

看着落月飞奔离开的背影,秋葵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带着几分冷然。

她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找了一个角落,拆了自己的发髻,重新梳了头发才去。

秋葵赶回去的时候,四姨太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她的手上拿着擦嘴的帕子,沾了几点油腥。

不过四姨太的眉头紧皱着,嘴里呢喃着什么,显然是做了噩梦。

“四姨太,四姨太。”秋葵放缓了声音,用力推了她一把。

四姨太猛地惊醒,忽然看到站在床头的人,竟是眼睛瞪圆了,尖叫了一声。

“啊,有鬼啊!”她连滚带爬地朝床里跑,但是人还在睡梦之中,整个人无力的很,很快便摔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四姨太,您怎么了?哪里来的鬼啊?”秋葵走近了两步。

“你别过来!”四姨太尖声惊叫,秋葵应声停下了,疑惑地看着她。

“你是谁?”

“奴婢是秋葵啊。”

四姨太仔细辨认了两分,灯火通明,才发现眼前的人虽然与梦中的人有几分相像,但还是能辨别得清。

“你怎么梳了这个头发?不许梳,这是你姐姐生前爱梳的头发,我瞧着就心里难受。她肯定是府里我的死对头给咒死了…”

四姨太轻舒了一口气,低声咒骂了两句,又歪到回床上睡了。

她觉得自己特别疲惫,浑身的骨头架子都像是散了一样,就想赶紧睡觉。

但是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她就又沉浸在梦境之中,这回她的梦变得比原先更清晰了。

乌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她独自一人走在小道上,坑坑洼洼的小石子差点将她弄得摔倒,她喊人却无人回应。

忽而夜里飘来两点蓝色幽幽的鬼火,她吓得尖声惊叫,还不等她叫完,她就看到一口古井,井口被大石头压住,显然是封了。

但是那石头一直震动,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想出来,并且伴有女子哀切的哭声。

这时候四姨太似乎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尖叫着不许出来。

但是石头落地,从里面蹿出了一个东西,直接往她脸上飘,四姨太惊吓得魂都快要丢了。

秋葵见她躺在床上,紧皱着眉头,喉咙里呜咽着,似乎想说话,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看着就极端难受。

秋葵打来一盆冷水,夜晚气候转冷,井水竟是有几分冰寒。

她绞了一块湿帕子,展开轻轻盖在了四姨太的脸上,四姨太狰狞的五官就被遮住了,但是由于用力呼吸,隔着帕子也能隐隐瞧见她两个鼻孔的形状。

过了片刻,秋葵又绞了一块湿帕子再次堆叠上去,一共加了三块。

四姨太整个人已经开始痉挛了,被帕子挡着,秋葵看不见此刻四姨太的表情,想必定是痛哭流涕的吧。

四姨太没有看到井里究竟蹿出什么人来,但是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井里,无数的冷水涌入口鼻,湿冷,喘不过气,而且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连挣扎的力气都快要消失了。

直到她感觉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那种窒息感才一下子不见了,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一尾离岸的鱼,挣扎而难堪。

秋葵冷眼看着这样面容丑陋的四姨太,指甲掐到手里,才没让自己一个冲动,把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给一下子捂死。

再等一等,六小姐说了,四姨太要死,但是不能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