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果听到,故意将手中的布条勒紧了一些,他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显然是疼得不行。

顾白果松开了一些,然后敲打他道:“嘴硬什么?血都流了一半,一会儿弄完了,你早点睡觉,我明天去找点儿补气血的药给你熬,不然过几天,你就知道难过了。”

小木匠听到,心中稍安,对江老二说道:“那个,谢谢……”

江老二低下头,犹豫了两秒钟,方才冷声说道:“别说这个,这是我的工作,谈不上谢不谢的;等事情办完了,咱们就两清了,若回头有人出钱,请我杀你,我还是会一样杀的,知道么?”

听到这绝情的话语,小木匠却忍不住笑了,说对,我知道,你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嘛。

他与江老二说完话,问顾白果:“那头肥猫呢?”

顾白果一边包扎,一边指着不远处的神龛上,说道:“命大着呢,你去外面布置的时候醒了一下,吃了点剩下的贡品,又睡着了。”

小木匠松了口气,过去打量了那头肥猫一眼,发现它被一块青布裹着,正呼呼睡着呢。

那青布,却是小道士的道袍割下来的。

另外给江老二包扎的布条,也是源自于此。

瞧见它脸上的胡须一动一动,小木匠忍住去逗它的想法,回过头来,朝着那小道士拱手:“还未请教道长法号。”

那小道士赶忙回礼,然后说道:“我还没有登堂入室呢,哪有什么法号?我师门的人,都叫我四眼,不如你也这么叫吧?咱们是生死之交,这么叫着,比较亲近一些。”

小木匠点头,也介绍了自己,以及旁边几人,完了对他说道:“你叫我甘十三便是了。”

“甘十三?”

那小道士拱手说道:“你便是今日在渝城闻名的鲁班传人甘十三?”

小木匠苦笑着说道:“传言多有偏颇,我师父鲁大是鲁班教的,但我却不是,只不过学了点儿木工营造的手艺,混口饭吃而已。”

小道士四眼想了想,正式地拱手说道:“青城山锦屏道人门下,未入门弟子韩旭。”

小木匠赶忙与他拱手,随后问道:“那我该如何叫你?”

小道士笑了,说道:“还是叫四眼吧。”

小木匠问道:“别人这么叫你,可是与你的瞳孔有关?”

四眼回答:“对,正是如此。我以前小的时候,就因为这个,一生下来,差点儿给宗族里的人淹死,说我是怪物。后来我在父亲的庇护下,勉强活下来,但一直被人歧视。在我八岁的时候,我们那里遭了土匪,全族就剩下我一个,是我师父路过,收养了我,然后我才知道,我这眼睛,叫做重瞳——重瞳,你知道么?”

小木匠摇头,说感觉好像在什么话本戏台上听过,但我想不起来了。

四眼说道:“我师父说,历史上记载有重瞳的,只有八个人,分别是仓颉、虞舜、重耳、项羽、吕光、高洋、鱼俱罗、李煜……这八个人,个个都是王侯将相,顶了不起的人物,我师父说我以后,也会是个了不起的人。”

小木匠笑了,说对,我也觉得是这样的。

两人哈哈一笑,随后小木匠问四眼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四眼说自己倒霉,跟师父出门,结果师父有事离开,让他等着,没想到师父没等到,半道却撞到了那帮家伙。

还好他报了师父名号,才得免一死。

说完,四眼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黄符纸来,说道:“我烧了,我师父就会赶过来的。”

他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将黄符纸往空中一扔,符纸无火自燃,随后他问小木匠:“我师父来了,咱们就安全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我让我师父送你们去……”

小木匠想了想,说道:“我想去找双喜袍哥会的程五爷。”

第三十八章 胆魄

小道士四眼有些诧异,说:“找程五爷?为什么?”

小木匠笑了笑,说现如今既然已经被鬼面袍哥会盯上了,若是想要不被追杀一世,自然得想办法,做点事情。

四眼打小聪慧,听他这么一点拨,立刻通了,说了解,兄台果然厉害,短暂之间,居然能够将事情想得如此通透,四眼我是真的佩服了。

小木匠却摇头,说不,我哪有想那么多,只不过是想了一下对方最怕我做啥,我便去做了就是。

与四眼这边聊了一会儿,确定他师父很快会过来之后,小木匠又走到苏慈文苏小姐的旁边。

而这会儿,她正好站在窗边,透着窗格子的缝隙,瞧着外面的天。

小木匠之所以最后才找到她,一来是因为她的情况最好,用不着担心太多,二来则是因为先前泥沟之中的事情,至今回想起来,除了惊慌之外,还多了几分旖旎。

他舔舔嘴唇,依旧还觉得有几分香味萦绕,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可是他从出生,到现如今的十六七岁,唯一一次那么近距离地与女性接触。

这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

不过越是如此,越觉得尴尬。

特别是他也不知道当时那种情形下,这位苏慈文的意识到底是不是清醒的,又或者她是不是知晓跟自己有过亲密接触。

先前一路奔逃,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存下来,所以也不用去想太多,而现如今稍微安定一些,他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无法逃避。

他硬着头皮上前,开口问道:“苏小姐,你还好吧?”

苏慈文回过头来,经过这一路的夺命奔逃和相扶相伴,她的大小姐脾气少了许多,反而生出几分亲近来,所以她点了点头,说没事,又问起了其他人的情况来。

小木匠如实相答,苏慈文长舒一口气,说能逃出来,简直跟做梦一样。

小木匠说:“苏小姐,你父亲拜托我的事情,我差不多已经办到了,在这件事情上面,还得多谢你的选择和决定,要不然,我恐怕活不下来。”

听到他的话语,苏慈文有些羞愧地说道:“这件事情怪我,我是被鬼迷了心窍,居然选择相信它,到了最后,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头蠢笨如猪的猎物而已……”

她又是羞愧,又是后怕,还有着几分难过,说着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小木匠赶忙安慰,说每个人都只能够瞧见眼前的部分,这就是我师父所说的局限性,那家伙又是如此的狡猾,你被骗也很正常,唯一庆幸的,是你最终醒悟过来,配合我们,将那玩意给超度了去……

苏慈文虽然难过,但终归还是开心多一些,见到小木匠安慰自己,不知道想些什么,脸色一红。

她停下了话茬,小木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这时,苏慈文却问起了小木匠来:“我感觉自己浑身有劲,一口气可以憋很久,而且周遭的东西物件儿,我即便是闭上眼睛,在脑海里也有大概轮廓,甚至能够感应到它们的变化……这是什么缘故?”

小木匠想起她先前一刀斩断八档头的壮举,点头说道:“这个正常,那家伙想要鸠占鹊巢,从你腹中出生,再把你吃了,现如今神魂消散,留下来的,自然是毕生修炼的精华。”

苏慈文揉了揉小腹左侧,说你说这个,便是精华?

小木匠想了想,对她说道:“若不介意,我能够摸一下么?”

他自然不想再与这位娇俏的苏小姐有身体接触,但此事关系到他任务的完成度,不可怠慢,只有提出这无理要求。

好在苏小姐是新派女性,开口说道:“医者如父母,这有什么?”

小木匠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右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苏慈文的左侧小腹。

他发现那儿的确有一个大小如鸡卵,不软不硬的肿块。

不过之前的时候,它那儿散发着阴冷和恐怖,而此刻,却仿佛人的丹田一般,不断有热流涌动,朝着四周扩散开去。

小木匠感应到了“炁”,采用那内视之法,观察一番之后,收回了手,对苏小姐说道:“那家伙留下来的东西,的确归你吸收了,这便是你如此精神的缘故,不过这东西对你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害,我却不知晓,回头让你父亲找那医学名家,专业的人来查探,或许能够给出建议来。”

苏慈文听了,对他说道:“谢谢。”

小木匠一本正经地说道:“别客气,我是拿了钱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浮现出了江老二刚才的话语,莫名地想笑。

一圈谈话下来,等小木匠回去找顾白果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跟江老二包扎完,弄了两块木板,让他躺下睡去,而她也是困倦之极,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小木匠本来还想跟她聊一下苏慈文腹中“肿瘤”之事,此刻却不好意思再打扰她,聊了两句,便让她睡去。

事实上,这一夜奔逃,小木匠也是疲倦难当,强咬着牙了解各人情况之后,他也靠在顾白果的旁边,闭目而眠。

他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左边有人钻入了自己怀里来。

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虽然拧干了,但依旧潮湿,在这夜里,气温又低,应该是顾白果这小姑娘怕冷,抱团取暖,小木匠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没有去阻止,迷迷糊糊间,右边又多了一人,也抱着他。

小木匠这时都已经睡着了,更是懒得睁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十三,十三兄……”

小木匠听到,先前很遥远,慢慢地方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瞧见是小道士四眼在叫自己。

而在他旁边,则站着一个灰袍老道。

瞧见这个,他一激灵就醒了,睡意全无,下意识地想要爬起来,结果发现自己一左一右,都有人给紧紧抱着,让他没办法挣脱起来。

顾白果倒还好,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右边的苏慈文,却是不同。

这女孩子已然长开了,如鲜花一般娇艳,此刻处于沉睡之中,眉头紧紧皱着,嘴唇红艳,仿佛抓救命稻草一般,抓着他的胳膊,脸颊贴着,散发着女子特有的香气,让血气方刚的小木匠,一时之间,却是起了反应来。

这……

小木匠颇为尴尬,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抽出来,安置好两人,然后站起身来,朝着那老道拱手。

小道士四眼很是热情地跟双方介绍,说到小木匠时,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若无他,自己定然逃不脱那魔窟,而说到那灰袍老道,则说是自己师父,青城山的锦屏道人。

那老道头发灰白,历经沧桑,脸上的沟壑密布,板着脸,显得十分严肃。

他眯眼打量了一下小木匠,方才不冷不热地说道:“我听旭儿说了你们的事情,既然你救过他,就可以跟我提一个要求,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

他的话语颇为冷淡,小木匠能够感觉得出,那老道似乎有点儿不太喜欢自己。

他抿着嘴,没有说话。

旁边的小道士四眼赶忙说道:“师父,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咱们能不能护送他们去渝城?”

老道断然摇头,说道:“不可能。”

四眼急了:“为什么?”

老道指着场中几人,说道:“这儿去渝城,水陆两地,都有鬼面袍哥会的探子,带着这么一帮伤残过去,我如何能够照看得过来?还不如留在此处,将伤养好,这事儿才是稳妥,至于先前去往渝城,简直就是找死。”

他倒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没有一昧拒绝,而是简单解释了一下。

这时顾白果、苏慈文和江老二都相继醒了过来,毕竟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也不可能睡熟去。

听了灰袍老道的解释,大家都觉得在理。

鬼面袍哥会是外地帮会,即便耳目众多,但不可能一村一户的搜查,毕竟他们的主力,还需去干其它的事儿,所以留在此处,有着锦屏道人守护,这才是最安全的。

就在此时,小木匠已然想妥,他走到了那老道跟前,拱手说道:“既如此,那么我这几位朋友,就拜托道长了。”

灰袍老道有些诧异:“你这么说,是要干嘛?”

小木匠淡淡说道:“我打算独自一人进城去,通知程五爷。”

第三十九章 进城途中

灰袍老道原本对这个出身旁门左道的后生就不是很喜欢,特别是瞧见他睡觉时,左边搂一个,右边搂一个,嘿,那叫一个气人,越发觉得这家伙是个浪荡登徒子。

然而他此刻表现出来的勇气和胆魄,却让锦屏老道颇为惊讶。

他眯眼打量着眼前这年轻人,好一会儿,方才缓声说道:“无论是双喜,还是鬼面,说白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样的江湖,不是你一个小木匠所能够掺和的;你与其去那儿送死,还不如留在此处,坐山观虎斗,反正不管谁赢了,都不影响你日后的活计。”

他看惯了世间争夺,并不会因为鬼面袍哥会拘了他徒弟,就会暴跳如雷。

但小木匠却不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渝城的双喜袍哥会,背地里到底做过了多少恶事,这个我不知道,也不想管,但至少,他们还是讲江湖道义的,不会像鬼面袍哥会一样,一言不合就屠灭村子;所以若有可能,我还是希望双喜能够活下来。另外,我不想像一只老鼠那般生活,所以此行,不得不去。”

灰袍老道瞧见他如此坚持,也来了脾气:“那行,你去吧,这儿的人,我会帮着照顾的。”

他没有再多挽留,而小木匠则与其余几人拱手,简单说了几句,准备离开。

最舍不得小木匠的,自然是顾白果。

她很想跟着小木匠离开,不过知晓自己小手段很多,但真正要与人拼斗起来,基本没啥用,跟过去也是累赘一个。

而且江老二身上的伤也是麻烦,她若走了,恐怕江老二能不能活,都得两说。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小木匠,满是不舍,但却并没有拦着。

她知道,小木匠这么做,并没有错。

苏慈文低着头,没有说话,但心中,多少也是有些不舍的。

小木匠走到了祠堂外面的小院儿,此刻天色将亮,大雾迷蒙,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一声“喵呜”,却是那虎皮肥猫,拖着瘸了的右后腿,跟了上来。

瞧见这肥厮,小木匠不由得笑了,对它说道:“你都这样子了,就在这儿休息吧,用不着跟我走。”

虎皮肥猫“喵呜”两声,龇牙咧嘴,却还是跟了上来。

此刻的它倘若是能够说话,必然是“妈卖批”不断——谁爱跟着你呀,倘若不是那个小胖子在我身上作了法,我尼玛,老子管你死活呢……

然而它终究没办法开口,只是喵呜一阵叫,弄得小木匠还怪感动的。

这肥厮不仅感动了小木匠,连那冷酷的灰袍老道都有些意外,他走到了这肥厮跟前来,瞧了一眼它身上的伤,叹了一口气:“你这义仆,倒是忠义,既如此,我这儿有青城补气丹一颗,给你吃吧——有了这个,你身上的伤势,也会好得快一些。”

他从腰间摸出一葫芦来,抖了抖,倒出了一颗深蓝色的小药丸来。

那肥厮也不客气,踮着脚过来,粉红色的舌头舔舐了一下,然后吞进了肚子里去。

大概是感觉到了药效,小畜生冲着灰袍老道“喵呜”两声,表示感谢。

瞧见这小东西如此懂事,灰袍老道僵硬得如同岩石一般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裂开,仿佛一朵盛放的菊花。

小木匠过来,抱着虎皮肥猫,朝着锦屏道人施了一个礼,然后翻墙离开了去。

小木匠出了村子,沿河而行,此刻天色已明,因为昨夜下过大雨,河畔满是朦胧薄雾,河水浑浊,岸边许多露珠,空气清新,仿佛一个崭新世界。

抱着虎皮肥猫,小木匠一言不发地走着,离开了三五里地,他突然间开口说道:“昨天那头猛虎,是你吧?”

他行走河边,左右无人,突兀开口,也无人应答,看上去十分奇怪。

但原本懒洋洋躺在小木匠怀抱里、不断调整姿势的那虎皮肥猫,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小木匠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怀疑了,这世间哪有那般灵性的畜生,还能够听懂人语?先前我也没有见过你,老八突然就从林中把你抱过来了,现在想一想,恐怕你,便是他降伏的一头虎妖吧?”

虎皮肥猫依旧没有动,不过双眼却睁开了,金黄色的眸子里面,有些空洞无光。

小木匠不断赶着路,那肥厮并没有任何回应,气氛有些僵硬。

但小木匠感觉怀里的这头肥猫,身子有些发僵。

有些事情,说透了,反而没有意思。

他笑了,又说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总之,昨天的事情,谢谢你吧。”

这句话将两者的关系最终敲定下来,而原本有些僵直的虎皮肥猫则“喵呜”一声,勉强算作是回应了。

小木匠继续行走,差不多半个多时辰之后,虎皮肥猫已经待不住了,挣开了小木匠的怀抱,跳了下来,小木匠一开始还担心这家伙是个瘸子,没想到那灰袍老道的药丸还真的不错,虎皮肥猫走了两步,却是行动如常了。

难怪以前小木匠跟着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那帮摆摊卖大力丸儿的家伙,非说自己的这个,是青城山秘方呢。

果真好使。

小木匠沿着河边走了许久,远处瞧见了一个渡口,不敢上前,远远打量了一会儿,感觉到了危险,于是转身,入了林子。

进了林子之后,小木匠并不着急赶路,而是爬到了附近的一个山坡上,站在高处眺望着。

并非他草木皆兵,而是知晓鬼面袍哥会的人为了防止消息走漏,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几条进渝城的要道,甭管是水上还是陆路,肯定有着鬼面袍哥会的人。

他得越发小心谨慎,不然很容易就翻船了。

只可惜,他没有江老二那等改容换面的本事,要不然也用不着这般折腾。

小木匠把脸上抹了些黄泥,绕了好几条路,避开了市集和村庄,走到了午时,已然能够远远瞧见渝城的轮廓,但他却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了。

再往前走,就有卡哨了,而到了那里,就没办法悄无声息地前行了。

怎么办?

瞧着时间慢慢流逝,小木匠难免有些心焦,而正当他打算实在不行,就去江边泅渡的时候,却瞧见路边走过一个很眼熟的人。

黄老七。

这个曾经在朝天门与他有过交集的袍哥会六排望风,小木匠对他印象深刻,还是因为程寒之死,正是他帮着穿针引线,去的张飞楼。

只是不知道程寒死了之后,他有没有受到牵连。

小木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林中走了出来,叫住了那黄老七。

此刻的小木匠浑身破破烂烂,脸上还满是泥巴,黑乎乎的,看上去就是一叫花子,黄老七被叫住,有些发愣,站着打量,好半天都认不出人来。

小木匠不得不上前自报家门:“我,甘墨。”

黄老七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拱手说道:“原来是甘爷啊,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小木匠没有与他说太多,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想见程五爷,你能安排么?”

黄老七问:“找程五爷做啥子?”

小木匠摇头,说做啥子你不用管,我就问你,能安排不?

黄老七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甘爷,你有所不知,上次的事情过后,程五爷对我不太待见,所以我就被调离了朝天门,出了城,去附近的镇子里了,这次回去,是一兄弟伙升迁,我偷偷过去喝酒的,这事儿不敢让上面晓得,不然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木匠却说道:“没事,只要你能安排我见到程五爷,我保证你不但不会受到责罚,而且还能立上一大功。”

听到这话儿,黄老七激动了,说果真?

小木匠说我骗你作甚?

黄老七沉思了几秒钟,终于点头答应了,说甘爷,你说怎么办吧,我都听你的。

小木匠告诉他,说这会儿有一帮人正在追查他,他不能公然进城,让黄老七想办法,把他弄进去,然后安排见程五爷。

黄老七是这地界的地头蛇,听到这话儿,哈哈一笑,让小木匠跟他走。

两人避开大路,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庄子,进了一个豆腐坊,黄老七认识里面的老板,找人耳语一番,然后叫小木匠去了后院。

那儿停着一辆牛车,黄老七将车架上的木架打开,却有一个夹层。

他告诉小木匠,说人可以藏在这夹层里,然后上面摞了豆腐,谁都瞧不见。

这应该是袍哥会以前养的通道,小木匠松了口气,按照黄老七的吩咐,抱着虎皮肥猫进了夹层,而随后上面被摞上了一盒一盒的豆腐。

弄了好一会儿,黄老七在旁边问了句:“甘爷,如何?”

小木匠说道:“还行。”

第四十章 姜大

这儿应该是袍哥会进城的一条秘密通道,毕竟虽说袍哥会在渝城势大,但终究还是有对头,和名义上的政府,许多事情,并不能太过于公开。

小木匠躺在夹层中,怀里的虎皮肥猫因为拥挤而不断地扭动着身子。

好在夹层里的孔洞足够,呼吸倒还算顺畅。

上面的豆腐都是新出炉不久的,还带着丝丝热气,落入小木匠鼻中,肚子都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黄老七与小木匠确定之后,又与人交流几句,随后开始赶着牛车离开。

同行的有两人,一个是豆腐坊赶车的伙计,另外一个,便是黄老七。

这两人赶着牛车,沿着小路往前,过了几里,走上了大路,而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小木匠藏身于夹层之中,路况不太好,那牛车又缓慢,如此一摇一晃,一开始还不太适应,到了后来,适应了,便舒服起来,仿佛躺在摇篮之中一般,再加上小木匠昨夜没怎么睡觉,天没亮又一直赶路,故而瞌睡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