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青城山的李金蝉、锦屏道人还在追查他。
小木匠完全不理解。
而程寒却惨笑着说道:“我听说了,鬼王吴嘉庚,英雄一世,却是死在了你的手中,而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知晓,我被人谋害之事,我父亲是早就知晓的。”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顿时就明白了。
真是个痴儿。
只不过,他觉得这样的报复,他父亲就会屈服,或者心痛么?
若是,他又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呢?
聪明人聊天,用不着说太细,小木匠叹了一声,说道:“既然能活,又何必死?”
作为朋友的立场,他终究还是希望劝说程寒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程寒却没有回应,而是问他怎么来到这儿的。
小木匠将自己遇到的麻烦说了出来,程寒听了,忍不住笑道:“还有这等奇事?你尽管在我这儿暂住,我那混账老子派了个厉害角色过来,陪在我身边,有他在,谁人来了,都伤不了你。”
小木匠听了,有些惊讶,说那人在哪?
程寒指了指头顶上,说道:“ 在上面坐着呢,人绝对厉害,但是性子很古怪,别去招惹他,很难缠。”
小木匠虽然心中好奇,但到底还是忍住了,点头说好。
程寒伸了一下懒腰,想了想,突然问道:“对了,如果你那景姐说的事儿是真的,那么反正这儿也便利,不如我去叫老鸨过来,帮你点个雏儿,把那印记除去?”
第五十五章 无名
小木匠到底还是拒绝了程寒的好意,尽管他此刻心思浮动,对这事儿,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向往——不管怎么说,他到底也是处于青春期的少年郎。
但他终究还是做不到,特别是在见到顾蝉衣、并且确定情况之前。
那人是顾白果的姐姐,他不想让顾白果笑话。
程寒也只是这么一说,瞧见小木匠没有答应,便也不作强求,而是与小木匠随意聊起天来。
两人之前的交情算不得多深,但彼此却还算是意气相投,而程寒自从死去之后,性格大变,行事乖张不已,对于之前的人和事都有了不同的看法,放荡形骸,心中却苦闷得很,正想找一个关系不远不近之人倾述。
恰巧小木匠正好就是这么一人,于是谈天说地,感觉十分舒服。
小木匠年纪不大,但经历颇多,性子也沉稳淡定,带着几分老辣,又暗合一点天真,面对着眼前的活死人程寒,居然完全没有任何区别对待,一视同仁,聊起生死之间的许多事情,饶有兴致。
两人便这般聊着,不多时,有女子上来奉茶,但她似乎对程寒有些敬畏,放下茶壶,斟满茶杯,便行礼离开。
小木匠正口渴,于是端起来就喝。
他因为出身粗鄙,并不懂得那茶的好坏,只晓得是花茶,喝起来满口生津,而随后,他瞧见程寒滴水未沾,不由得奇怪,说怎么不喝茶?
程寒听到之后,脸色突然狰狞起来,双目都要喷火,吓了小木匠一大跳。
好在程寒随后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道:“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这样一具腐朽的身体,五感跟生前截然不同,甚至相反,于你而言,这茶水清香浓醇,回味甘甜,但于我而言,却如同阴沟粪水一般恶臭难咽;同样的道理,你们觉得鲜甜可口的食物,在我口中的观感,却难吃得令人抓狂——可能你会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呢?对的,如你所猜想的一般,生肉、腐肉、血腥……一切让你觉得恶心的,都是我身体最渴望的选择!”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我连着吃了三只死老鼠,其中一条,还是半边身子都腐烂了的——十三,你能够理解我的感受么?明明很厌恶这样的东西,但我却控制不了自己……”
说这些话儿的时候,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程寒,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扭曲着,青筋如蚯蚓一般扭动,一股阴森恶臭,扑面而来。
小木匠却完全没有任何的恐惧,对他谈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
他那一段宛如野狗的幼年时光,是他很不愿意与人提及的,甚至都不愿意去回忆。
但此刻,他却与程寒分享了出来。
随后,他告诉程寒,此时此刻的状态,只是暂时的,相信以他父亲的能力,绝对能够找到办法,帮助他重新回到以前的状态……
程寒听到,冷冷笑了两声,也不答话,而是转换了话题去。
小木匠知晓了程寒此刻的状况,绕开了雷区,两人相谈甚欢,程寒变得开朗起来,甚至还调笑小木匠是个“童子鸡”,并且眉飞色舞地跟小木匠讲起了男女之事来。
两人跟正常的狐朋狗友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很快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小木匠对于情事,多多少少抱着保守的态度,程寒则告诉他,说自己自从变成这个鬼样子之后,五感消退,唯一能够感受到自己存在于世的,可能就是这事儿了。
所以他才会在此长留,除了因为想忤逆他父亲之外,这个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他如同损友一般,给小木匠出了各种主意。
这里面的言语颇多出格之处,便不细谈,而不知不觉过了许久,这时却有人走上了楼来,低声说道:“爷,马园门楼子的老板来拜访了。”
程寒眉头一挑,说他来干嘛?怕我没钱给?
那人说道:“钱给够了,但对方非要过来,跟您聊两句,这儿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于情于理,我也拦不住啊。”
程寒此刻虽然性情大变,但到底还是讲道理的,虽然不喜,但终究还是点了头。
随后,那人将马园门楼子的老板带了过来,那是一个四尺多高的矮壮汉子,穿着富贵堂皇,笑容可掬,冲着程寒拱手,然后想请他借一步说话。
程寒屁股都没挪动一下,淡淡说道:“有话快讲、有屁快放,你又不是娘们,扭扭捏捏像啥话?”
小木匠瞧见那老板眼神飘忽,知晓他可能是顾忌自己,所以起身说道:“要不我回避一下?”
程寒却拦住了他,对老板说道:“这是我兄弟,你要讲快讲,不讲滚蛋。”
那老板给逼成这样,终于开口说了实话:“爷,刚才有人来通知我这儿,让我跟您说一句,您身边这位兄弟,是他们想要的人。所以呢,要么您将他给送走,大家相安无事,而要么就是他们攻进来,兵戈相向……”
他说得小心翼翼,眉头紧锁,脸都变成了苦瓜,而程寒却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说道:“你回去告诉叫你来的人,说要是不怕死,尽管来吧。”
那老板听到,如丧考妣地说道:“爷,您说得倒是轻松,但问题在于,那帮人跟您这儿一旦闹起来,我这小本买卖,恐怕是要遭殃了,您看这样,要不然你们出去聊一聊……”
程寒却伸了一下懒腰,斩钉截铁地说道:“损失多少,赔你多少,我这儿不够,渝城程兰亭负责。”
他倒是怕事儿不够热闹。
那老板瞧见他坚定的模样,差点儿都快哭了,不过他大概知晓跟前这位爷到底是什么背景,所以也没有办法直接赶人,哭丧着脸离开了。
楼下那帮女的也跟着撤了,整个熙春院都静悄悄的。
老板一走,小木匠便起身来,提出告辞,结果被程寒给拦住了。
他瞪着小木匠,说你不把我当朋友是么?
小木匠苦笑着,不知道怎么回应,而程寒却反过来宽慰他,说你别担心,打坏了东西,有我那混账老子掏钱赔,至于来的高手,有屋顶上那人应付着,你什么都不要急,站在二楼观风景,看一出好戏吧。
小木匠听了,虽然觉得不妥,但如果有程寒所说的那高手帮忙,只要是让对方损失一点儿人手,他说不定就能够逃脱出锦官城去。
到时候他再将身上的诅咒印记给化解了,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谁也拿不住他。
所以他只有耐下性子来等待。
差不多过了两刻钟左右,门外就有动静了,但来的人却有些出人意料。
院子外面,有人报上名号:“青城山李金蝉(锦屏道人),请里面的客人出来一见。”
听到这招呼,小木匠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窗边,朝着院子门口望去,瞧见灯笼之下,来了几人,领头的正是李金蝉和锦屏道人,而四眼和那雍德元也在旁边。
另外还有两个道人,一个光头大和尚,总共七人,堵在了院子口这儿。
小木匠万万没有想到,这帮人居然也恰逢其会,赶到此处来。
到底什么情况?
小木匠有些懵,事实上,他之前是有想过去找青城山帮忙的,但最终还是没有去。
没想到最后还是遇到了。
这事儿闹得……
花门和潘志勇的人没有杀到,青城山倒是赶了过来。
小木匠有些无语,而这个时候那院子门口已经起了冲突,守在门口的那两汉子被锦屏道人与李金蝉联手,给直接踹进了院子里来,门都给题烂了半扇,紧接着那李金蝉抬脚,准备往里面闯的时候,突然间屋顶上有人淡淡说了一句话:“临……”
那声音很小,仿佛不可闻,但小木匠听清了,却感觉浑身一震,整个空间都在颤抖,紧接着他瞧见有金色符文,沿着那院墙浮现出来。
这些金色符文仿佛某种金钟罩,或者法阵,将准备冲进来的青城山众人弹了回去,并且发出“嗡、嗡”的声响。
那李金蝉是个暴躁性子,瞧见这个,冷冷哼道:“来得正好。”
他右手扬起,却有一道飞剑从身后射出,在半空中拖拽出一道旋转气息,紧接着剑气迸发,重重地撞上了那面无形之墙。
这一撞,无声无息,但那些如瀑一般的金色符文不断荡漾,整个院子里都在颤动着。
然而李金蝉的这一剑,终究还是没有刺穿屋顶那高手布置的法阵。
但他并不罢休,又连续出了几剑。
每一剑,都仿佛戳在了铜墙铁壁之上一般,但每一下,屋子的震动都会强上一分,小木匠感受到了那李金蝉的强势,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程寒,而那家伙却露出了淡淡地微笑。
他说道:“别着急,一出好戏,慢慢品。”
程寒这边刚刚说完,却听到头上传来一声轻啸,紧接着,一个穿着青衣的道人落到了院门顶上。
他唰唰唰挥出三剑。
每一剑,都落在空处,但李金蝉那把在半空中狂舞的飞剑,却径直跌落了下来。
巧见那道人的手段,李金蝉大吃一惊,他伸手接剑,挡在身前,然后问道:“阁下何人?”
那青衣道人缓声说道:“南海剑……无名、道人。”
第五十六章 箭名金乌,花门如潮
那青衣道人出现的某一瞬间,小木匠仿佛瞧见了当初同船的莫道士,特别是当对方说出“南海”这两个字的时候。
但他再仔细一看,发现那人虽然穿着打扮都很像莫道士,但容貌却似乎更年轻一些,仿佛小了十来岁,而且他整个人的气息也更加奔腾粗犷,而且多了一些锐利,就仿佛他那把出鞘的利剑,锋寒无比。
而且他的气势,怎么说,渊渟岳峙——也就是如渊水深沉,如高山耸立。
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就如同百万大军一般。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不过此人虽然实力非常强劲,就连小木匠这种并非与他为敌的,都感觉到几分窒息,但那名头却着实有些低调,什么南海啊,什么无名道人,青城山一众人等完全没有听过,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蹦出来的“孙猴子”。
他们青城山在川地雄霸多年,听到了,难免有些轻慢。
锦屏道人上前,拱手打了圆场:“这位道友,我们乃青城山上修行者,找那程寒有要事,还请行个方便,让开道路来。”
他虽然说的是客气话,也打着商量,但话里话外,却是拿着青城山的名头来压人。
然而青城山的名头虽然好使,但那个自称无名的青衣道人却并不畏惧,他站在那院门的顶棚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城山七人,平静地说道:“不让。”
简单两句话,让锦屏道人差点儿噎到,随即恼怒起来。
他冲着那道人说道:“阁下是准备与我青城山作对不成?”
那青衣道人站着,一动也不动。
也不回话。
锦屏道人变得恼怒起来,他双手从袖子里滑落,然后摸出了一张符箓来,眼看着就要划燃,与之拼斗,却被身后的李金蝉给拦住了。
锦屏道人有些诧异,而李金蝉却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仿佛是在说些什么。
两人转过身去,讨论了几句,锦屏道人抬头瞧了那道人一眼,又望向了熙春院的二楼来。
站在窗口的小木匠,正好与锦屏道人目光相对。
锦屏道人显然早就瞧见了他,此刻四目相对,却是冲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
相较于锦屏道人的平静,那个雍德元则显得恼怒许多,他瞧见小木匠出现在这里,以为甘墨与程寒是一伙儿的,瞧过来的那眼神,简直能够杀人一般,恶狠狠的,跟刀子一样。
李金蝉这边则跟那青衣道人说道:“我青城山对江湖上的豪杰素来宽容忍让,此番前来,也只不过是要找寻一个答案而已,不过既然阁下在这儿,我们青城山承了你在长江水道除害的情,给你个面子,但此事并不会罢休的,且等着……”
他说完话,最后一个离开了这里。
小木匠一听,这才知晓青城山的人将这个无名道人,却是认成了莫道士,所以才会如此。
他这边感觉到了雍德元目光的刺眼,不过却没有办法去作解释,只有瞧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叹息,而程寒则意兴阑珊地耸了耸肩膀,很是不爽。
他说道:“好无聊啊,原本以为能够瞧一出好戏,却不料那青城山的人还真的是怂呢……”
他十分失望,而青衣道人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又纵身跳上了房顶上去。
小木匠担心虎皮肥猫的安全,四处找寻,瞧见那家伙在院子外面一棵树上蹲着,这才放心下来,忍不住回头问程寒:“那个人,就是你父亲找来保护你的高手?”
程寒耸了耸肩膀,说也可以说是请来监视我的。
小木匠问:“他到底是哪儿来的,怎么会这般厉害?”
李金蝉当初凭借着一把飞剑,将鬼面袍哥会的人吓得屁滚尿流,结果今天这青衣道人一出面,却将连同李金蝉在内的七名青城山修行者都给吓退了去,着实是让人惊讶。
而且这人仿佛与小木匠遇到的莫道士有些渊源,所以他很是好奇。
但程寒却并不知晓,他慵懒地说道:“谁知道?你也瞧见他那态度了,那就是个木头疙瘩,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的。”
说完,他还是觉得很失望:“青城山,半西南,没想到却是个孬种呢,一点儿冲劲都没有,好无聊啊……”
他话语未落,却听到“咄”的一声,一支羽箭擦过了他的鼻尖,落到了房间的方台之上,将程寒刚才写的一张白纸黑字,死死钉住。
羽箭入木三分,箭尾嗡嗡颤抖,展现出了强劲的力道来。
瞧见这熟悉的一幕,小木匠顿时就感觉浑身发寒,直接将程寒给扑倒,然后喊道:“小心。”
那个神秘的箭手,来了。
花门的攻击,也将如期而至。
这才是正戏。
程寒被小木匠扑倒在地,下意识地想要反抗,随即反应过来,这哥们是好意,而他只是不习惯而已。
事实上,刚才他在一瞬间,突然间有了临近再次死亡的心悸,而这心悸真正来临之时,他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淡定和勇敢。
当他与小木匠都躲在了一个书柜后面时,忍不住大声喊道:“南海来的,你不是说这院子得你布阵,金刚附体,宛如磐石么,怎么一下子就被人射穿了?”
小木匠这也反应过来,李金蝉飞剑来袭,都被挡下,为何一支利箭,却能够破空袭来?
这是什么道理?
小木匠以为屋顶那青衣道人的性子,可能不会回答,没想到那人却是冷冷一哼,开口说道:“疏忽而已。”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又传来一阵“哆、哆、哆”的声音,宛如啄木鸟似的,而程寒听了,居然也信,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了窗边观看。
小木匠有心叫程寒“小心”,但瞧见他回过神来,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太过于小心翼翼。
他也站了起来,朝着外面望去,却见又有几箭射了过来,却全部都被院外那金色波纹给挡住了去。
果然,真的只是疏忽。
瞧见这一幕,小木匠不由得心生敬佩,下意识地往头顶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毕竟隔着一个屋顶呢。
法阵与机关,很多时候是被连在一块儿讲述的,但小木匠却知晓,前者更加专业化、精细化和集群化,虽然读过《鲁班全书》的他有信心通晓大部分的法阵原理,甚至能够自己弄出一部分来,但是如同此刻这般效果的,那就实在是力有不逮了。
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运算和知识,是他无法掌握的。
而且法阵与机关,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此时此刻的景象,在小木匠的心中,却是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对于技艺的钻研,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而另外一边,那箭王的手段并未停歇,十数箭跨空飞来都被挡下之后,那家伙陷入沉寂,就在几人都以为那家伙选择放弃的时候,却有一道亮光浮现,紧接着黑暗中腾起了一只巨大火鸟,拍打着双翅,朝着这儿陡然撞来……
轰!
那火鸟依旧没有突破院外的金色波纹,但却将整个空间都给弄得一阵震颤。
而还没有等那火鸟破碎,化作无数的光点消散多少,又一只更为巨大的火鸟,再一次展翅,朝着这儿飞扑而来。
程寒瞧见,即便淡定,但忍不住喊出了声来:“金乌箭。”
小木匠听到,眉头一跳,想起了《鲁班全经》之上杂篇的记载来,知晓那金乌箭相传是当年后羿射日时箭矢炼制的手段,它传闻在上古神话时代,可是连太阳都能够射下来。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儿夸张了,但此刻的功效,却也说明了其中的强悍性,看上去真的不比先前李金蝉的飞剑手段差。
它造成的伤害效果,甚至更强一些。
难怪此人胆敢称之为“箭王”,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第二支金乌箭让屋顶上的那无名道人不再淡定,他飞身而下,长剑飞去,正好劈中了那火鸟的头颅。
两者相交,光芒收敛,火鸟化作一支箭矢落下,而无名道人落地之后,却又腾然而起,朝着箭支射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那道人果然不是好脾气,并没有挨打不还手的习惯,两次吃亏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要斩草、先除根”的激进策略,冲向了那躲在暗中威胁最大的箭王去。
他一动,远处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小木匠能够瞧见黑暗中扑出十多个黑影,朝着道人拦来。
不过花门的反应非常快,无名道人一走,院子周围立刻人影憧憧,数不清有多少人,而随后,有铁爪飞出,抓在了那院墙之上,紧接着,院子外面有人喊起了号子来:“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尽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
这什么鬼号子?
程寒听了,忍不住地吐槽,然而随着这号子声音从四面八方叠加而来,院子上面的金光浮动,却是摇摇欲坠。
小木匠感觉不对劲,大叫道:“不好。”
话音刚落,却听到轰隆一声,左边的院墙倒下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那金光护罩也陡然消失了。
呼……
欢呼声冲天而起。
第五十七章 阳谋
小木匠瞧见那些花门请来的高手高声欢呼,然后有的从缺口处翻墙过来,有的则继续用那铁爪来扒墙,心头一阵疾跳,知晓那无名道人中了花门的调虎离山之计,此刻自己与程寒,已经陷入了最危险的重重包围中。
他虽然跑到这儿来寻求庇护,但并非是胆小怯懦之人,此刻危急来临,他没有犹豫,直接从背上拔下了寒雪刀来。
刀身锋寒,满室生光。
程寒性子怪异,竟然不去看满院翻墙而来的敌人,而是对小木匠说道:“这把刀,是寒雪?”
小木匠点头,说对,你父亲给我的。
提到程兰亭,程寒脸上的肌肉又忍不住地一阵扭动,不过他对小木匠却并无意见,点头说道:“这刀不错,杀人越多,刀身越是冰寒如雪……”
小木匠长刀在手,对程寒说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一会儿你往后躲,他们要的,是我的性命,你刚才庇护我这么久,已经足够不错了,接下来的事情,让我自己来吧。”
他准备提刀,从二楼跃下,然而程寒却伸手拉住了他。
那个死过一回的人,刚才还在为再一次的死亡而恐惧,但此刻脸上却荡漾起来真诚的笑容来。
程寒说道:“不,一起吧,从我再一次睁开眼睛来,明白自己还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只有今日,我才能够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