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如临大敌地举刀,左右观望,却发现原本围在自己身边、气势汹汹的那些敌人都不见了。

现场混乱一片,自己这个香饽饽,居然没有人理会了。

这突如其来的空窗,让他反而有些不太习惯。

呼、呼……

他调整着呼吸,感觉自己的肺部火辣辣的,仿佛拉风箱一样,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而胳膊酸疼无比,感觉手中的刀沉重得如有千钧,差点儿提不起来。

这时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朝着他走了过去。

那人却是屈孟虎。

他冲着小木匠笑,然后得意地笑着说道:“怎么样,我到底还是没有算错吧?”

小木匠朝着这个儿时老友竖起了大拇指来。

这家伙对于人心的把握,着实是厉害。

甚至可怕。

他们这边如释重负,而另外一边,潘志勇则有些难过。

他被无垢给死死缠住,一开始并不太清楚周围之事,而等到自己的人变得越来越少,莫名其妙的援军却多了起来,顿时就有些懵了。

等他瞧见董修心带着的大帅府供奉也出现在了周围时,双目都瞪得滚圆了。

花门显然是跟大帅府有了协议的,结果大帅府的供奉们却出现在了这里,与他们为敌,这事儿着实已经超出了潘志勇的预想之外,让他实在是有一些难以接受。

当他猛然一刀,将无垢的铁剑荡开之后,他终于有机会跳出战圈,猛然回过头来,冲着一个大帅府供奉问道:“为什么?”

他显然是认识那位供奉的。

不过那人却并没有给予他任何的答案,而是扬起手中的铁枪,朝着他的胸口直接捅了过来。

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潘志勇一脸铁青地抵挡着,双眼之中,依旧满是迷茫,而小木匠在不远处瞧着,却止不住地冷笑——原来这一切,都在屈孟虎的预料之中啊。

那个潘志勇他聪明又狡诈,而且狠辣无比,所以才能够获得花门门主徐媚娘的青睐,但他终究还是忘记了一件事情——虽然花门与大帅府达成了暂时的合作,但他们这两日来的行为,着实是有一些太过火了。

这样明目张胆地当街杀人,以及先前的炮轰马园门楼子,甚至对苏慈文的这样正经商人子女动手,和毫不掩饰地用起了劣迹斑斑的鬼王庙鬼黎。

残忍而又凶狠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是被获得允许的。

但事实上,政治人物的承诺,怎么可能都是不变的?

本来如果小木匠与屈孟虎乖乖地出了城,然后那帮人找个偏僻无人的乡下地方,将他们给解决了,之前的一切麻烦,或许就真的能忍下去了。

但问题是,屈孟虎和小木匠并没有出城,而且还在这繁华的大街上引战。

偏偏急于求成的潘志勇失了智一样地冲了出来。

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在几个照面之下,将人给击杀撂倒,或许就算了。

但问题是,他们拖了太久的时间,拖到了锦官城那些原本处于中立状态的势力,都看不过眼了——在这样乱搞下去,锦官城的颜面何在?大帅府的颜面何在?

要知晓,此时此刻的刘大帅,可还不是板上钉钉的西川王。

他需要民心和声誉。

所以正如同屈孟虎所预料的一般,第一个看不惯,站出来的,正好就是将锦官城当做自家自留地的青城山。

而有了青城山带头,其余的江湖势力,也立刻表达了态度。

这才是屈孟虎以身作饵,冒着死亡危险布下的局,也是潘志勇此刻陷入了四面楚歌境况的真正原因。

潘志勇却并没有弄明白,他继续酣战,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当他身边最后一人倒下去的时候,他如同野兽一般喘息着,手中的暗金刀垂落,鲜血滴落了下来。

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绝望的气息,困兽犹斗,反而比之前要更有气势。

在刚才的激斗中,潘志勇又燃了几张符箓,还吞了几粒“大力丸”,那气势无可阻挡,却是将上前围攻他的人给伤了不少,甚至还斩杀了两人。

所以当他身边最后一名同伴倒下,双眸之中露出困兽一般的凶狠目光时,那些援兵却是犹豫了,纷纷左右打量,却是不敢第一个上前。

潘志勇不不断喘息着,双目通红。

就在这时,援兵赶到就一直游离在外侧的无垢走上了前来,开口说道:“潘志勇,你现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了,不过你若是答应与我决斗的话,我可以承诺你一件事情——你要是赢了我,我便放你离开。”

他这话儿一说出口,潘志勇立刻说道:“哄鬼呢!我们两人要分胜负,必分生死,而你若是死了,谁能保证这赌注能执行下去?”

无垢知晓他在激自己,却开口说道:“你放心,我用青城山的名誉来给我担保,如何?”

他这话儿说出来,立刻巡视了周围一圈,不远处的锦屏道人站了出来,开口说道:“你放心,无垢师弟说的话,我青城山来担保。”

潘志勇自己也是青城山出来的,自然知晓青城山在锦官城这儿的地位和分量,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点头答应:“好。”

他们谈定之后,围过来的援兵们开始往后撤开,让出了空间来。

两人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

一人持剑,一人拿刀。

凝视良久之后,潘志勇将暗金刀前指,身子绷得笔直,然后口中暴喝道:“去死……”

他朝着无垢猛然冲去,然而人在半途,藏在身后的左手却朝着地上猛然掼了一颗圆球,那圆球落地,“轰”的一下,却是冒出一大片的白雾,瞬间将场中笼罩了去。

众人视线被阻,又害怕白雾有毒,纷纷往后退开,试图离开那白雾的范围,而无垢却不退反进,直接冲入其中去。

铛、铛、铛……

雾团之中,传来一阵激烈的兵刃交击声,差不多七八下之后,倏然停了下来。

这时有风吹来,将那浓雾驱散,众人瞧见里面有两人,一人站着,一人跪在地上——站着那人是无垢,而跪着的,则是潘志勇。

无垢手中的生锈铁剑垂落下来,有鲜血滴答,往下落去。

地上扎着几把木剑,定住阵脚。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潘志勇这时抬起头来,看向了无垢,缓声说道:“你的剑法,已经大成了啊。”

无垢原本对潘志勇无比厌恶,此刻却露出了惋惜的神情来,叹息着说:“你如果不是想要用那金蝉脱壳之法逃离,而是全力与我拼斗的话,我们两个孰胜孰负,还未可知……”

潘志勇苦笑,说:“赢了你又如何?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放我离开?”

原来他到底还是没有相信无垢与锦屏道人赌上青城山名誉的承诺,所以才会选择趁乱逃离,而不是公平的决斗。

无垢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你这人,其实悟性比我还要高,而且聪明得很,只可惜心术不正,这才落了如此下场,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

潘志勇听了,不屑地骂道:“成王败寇,无外如此,有什么好说教的?去你大爷……”

此话还未说完,他脑袋古怪地一歪,居然掉落了下来。

嗤……

鲜血从头颅断口处喷出,冲天而起。

第七十章 余欢

这世上事当真奇怪,无垢原本视潘志勇为一生大敌,欲除之而后快,然而当人死了之后,却显得兴致寂寥,收剑回鞘,又收了定住阵脚的天罗剑,走到了小木匠与屈孟虎的跟前来,对着小木匠说道:“这一回是你欠我的。”

小木匠死里逃生,自然是心中欢喜,对无垢的冷言冷语,也觉得如同春风。

他拱手说道:“多谢道长高义。”

无垢哼了一声,说拍马屁有什么用,回头帮我再弄一套法器木雕,才是正事。

小木匠自然忙不迭地答应:“但有所求,必定相帮。”

无垢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是不理会迎过来的李金蝉等人,转身离开。

这人的骄傲,当真不论亲疏,一贯如此。

潘志勇的死去,代表着敌人大势已去,而无垢一走,青城山诸人则走了过来。

小木匠向着李金蝉和锦屏道人,以及四眼等人拱手问好,然后说道:“各位前辈,关于昨日之事,我……”

锦屏道人笑吟吟地说道:“此事韩旭已经跟我们说过了,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而且此事我们已经跟渝城袍哥会达成了谅解——程寒已死,此刻虽然有违天和,但青城山也能够理解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只要他不犯恶事,我们就不会胡乱动手的……”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才知晓青城山和渝城袍哥会私底下已经达成了协议。

难怪没有瞧见雍德元过来呢。

其实仔细想一想,程兰亭在渝城袍哥会已成定势,这事儿不是靠着青城山抓一两个小辫子就能够推翻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卖个面子,将这件事情按下来,和谐共处呢。

至于雍德元的情绪……

青城山实在是没有义务去照顾太多。

青城山能够在西南之地屹立不倒,成为诸多江湖宗门的领袖级老大,自然是有道理的,而此刻与小木匠得攀谈也多了几分热情,不过很快,锦屏道人的眼色,便一直飘向了屈孟虎那边去。

很显然,今天在马园门楼子的熙春园一战,着实惊艳全场。

屈孟虎的亮相,已经引起了江湖上各宗门、高手的重视,阵法此事,属于修行中最为深奥晦涩的一块,而精通法阵排列、奇门遁甲之人,简直就是高端人才市场中的香饽饽。

就算青城山没有招揽的想法,也必然会热情结交,以备有需。

小木匠赶忙帮着介绍,而屈孟虎这人是个天生的交际专家,不但能够做到不卑不亢,而且时不时还透着一股小骄傲,关键是他真有本事,使得这点儿傲气并不会让人反感,反而会多出几分敬佩之心来,从而在谈话上占据了主动性。

没多一会儿,就连孤傲冷漠的李金蝉,对这位留学归来的阵法大家,都有了很强烈的好感。

得亏他们不是妹子。

随着局势的推进,出了青城山的人,又陆陆续续有一些人围了过来。

这些都是锦官城各宗门的当家或者骨干高手,人家此番过来,都是帮忙救命的,小木匠和屈孟虎自然都拱手道谢。

不多时,董修心与董七喜赶了过来。

大帅府供奉院的其他高手需要清扫残局,而他们两个医生,的确用不着,所以在情势稳定之后,也得了脱身。

董修心还记着上次与小木匠分别之事被伤的话语,一照面便说道:“怎么样,我现在不是累赘了吧?”

小木匠知晓大帅府供奉院这次过来,绝对是上面点头了的,不可能私自行动。

不过董修心能够赶过来,也算得上是有心,当下也是表示了感谢。

他这边“服了软”,董修心的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

他忍不住夸耀几句,而这时小木匠瞧见苏慈文与峨眉金顶的女道长们赶了过来,赶忙迎了上去,弄得董修心气愤不已。

不过董修心这是锦上添花,而苏慈文等人则是雪中送炭,而且还是拼死相陪,这里面的情义孰轻孰重,小木匠还是能够掂量清楚的。

峨眉金顶这边的情况有些麻烦,几乎是人人挂彩,特别是周白道长的两个弟子还受了重伤。

伤者在刚才的时候已经处理了,不过重伤者需要静养,所以苏慈文是过来告辞的。

小木匠与她,以及周白道长道了谢,并且说等回头了,登门拜访。

周白道长的脸是黑的,很显然,她并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来,但最终还是来了,不过门下弟子又受了重创,心里面自然是很不痛快的。

所以她没有恶语相向,已经是很不错了。

相比于她,苏慈文却挺开心的,毕竟帮上忙,而且大家都还活下了来。

她临走前,还再三叮嘱小木匠回头去找她。

小木匠在这边与苏慈文告别,而另外一边,屈孟虎与董七喜则聊得欢畅,双方仿佛引为知己一般,而随后,董七喜看着满身血浆的两人,开口说道:“你们状况不好,不如先跟我回供奉院休息吧。”

小木匠听了,有些犹豫,毕竟他就是从供奉院里赶出来的,现在又回去,有些不方便。

董七喜瞧见,说道:“大帅那边你放心,他不过是被人蒙蔽了而已,现如今知晓情况,已经下令清理相关人等……”

小木匠心里始终有些疙瘩,而屈孟虎瞧出来了,便与董七喜商量了一下。

董七喜拍板,决定让两人去大雪山一脉旁支在锦官城开的一个医馆待着,先养好伤再说。

小木匠这才答应下来。

这边敲定之后,小木匠与屈孟虎告别前来相帮的众人,而董七喜叔侄则带了两个供奉院高手,护送着人离开。

那医馆不远,很快就赶到了,董七喜亲自帮忙看伤包扎,殷勤极了。

两人身上看着大大小小,七八处、十余处伤势,不过都只是皮肉伤,而且修行者的体质好,只需修养便是。

董七喜身上有要事,忙完之后就来了,留下了董修心在这儿联络,不过那家伙瞧小木匠有点儿不爽,找了个由头,便跑出去喝酒了。

他一走,小木匠和屈孟虎反倒自在一些,两人躺在病房的床上,长舒一口气,相视对方,哈哈笑了出来。

痛快。

死里逃生,成就了如此局面,在此之前,又有谁能想到呢?

一切都是他们用命搏出来的。

两人放下了心,左右闲聊起来,回忆起今日种种,点评各路人马,屈孟虎说道:“今日一战,潘志勇身死,他的势力必然会被连根拔起,名下财产要么被充公,当作军资,要么被大帅的那位叔叔拿下,不管怎么,他都已经不再成气候了。”

小木匠问:“那花门呢?”

屈孟虎说道:“花门自然可以甩锅,说一切都是潘志勇的主张,毕竟她们一直藏在背后,不敢露面。我觉得上面大抵是不会赶尽杀绝的,江湖人也是如此,不过花门经过这一次的打击,估计会收敛,甚至撤出川地了……”

小木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道:“鬼王庙残党不足顾虑,总算是消停了。”

屈孟虎却笑嘻嘻的说道:“对了,你和那位苏家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我可瞧见人家对你情意绵绵的……”

小木匠有些羞涩,不过还是从头讲了起来,聊完之后,说道:“苏小姐乃名门闺秀,又是见过大世面,经受了西方教育的人,对我也只是客气而已。”

屈孟虎问:“客气?谁人跟你客气,还需要拿命来拼?”

小木匠哑口无言,而屈孟虎则嘿嘿笑道:“别自欺欺人了,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好事来了,你不把握,瞻前顾后,正正经经的,等到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时候有你痛苦的……”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闭目,回想起与苏慈文交往的种种,万千情绪,颇为复杂。

两人也是疲乏,聊了一会儿,都困倦了,便相继睡去。

次日早晨,医馆的医师帮忙换过了药,而董七喜则登门拜访,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另外还带了一个老头,一个年轻女子。

第七十一章 顾西城与顾蝉衣

那老者看上去有些胖,红光满面的,脸上笑盈盈,衣着富贵,腆着个肚腩,像是个大商人。

他这模样,让人瞧一眼便感觉很亲近和蔼。

而他身后跟着的那少女,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之下,一片雪白如凝脂白玉,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裙下腿长,往上瞧,那额头上带着一个额饰,细碎的白银链将飞瀑一样的靓丽黑发给拦住,弯弯的柳眉,一双明眸清丽黝黑,认真凝视,仿佛有勾魂摄魄之魅力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肤白胜雪,身材绝美,妩媚含情,宜喜宜嗔,端的是一道行走的风景线,活脱脱的大美人儿……

屈孟虎瞧见那女子,整个身子都挺直起来,就像是那求偶的孔雀,眉飞色舞,精神得很。

而小木匠也注意到了这一老一少,瞧见那胖老头儿神情轻松,而少女的眼眸之中又略带着几分审视的意思,还微微皱着眉头,顿时就想到了什么,心底里莫名就是一阵慌张。

这时,董七喜已经走到了两人的病床前,瞧见换药包扎完毕,跟个木乃伊一般的小木匠和屈孟虎,笑了笑。

他拦住了想要站起来的屈孟虎,说道:“你们身上有伤,就不用起来了,哈哈,都是自家人,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胖老头儿便拦住了他,温和地笑道:“不必了,我认识甘墨的,虽说多年未见,一下子长这么大了,但这双眼睛,和他看人的眼神,却是一直都没有变。”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没有再绷着了,直接翻身下床,硬生生地跪了下去。

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小木匠有伤在身,为何会这般规矩,将架势摆得这般足呢?

屈孟虎有些惊讶,却听到跪在地上的小木匠恭声说道:“甘墨拜见顾西城顾前辈。”

得……

这话将屈孟虎躁动的心思一下子就给掐灭了,他恨恨地看着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子,然后又看向了地上跪着的小木匠,下意识地白了一眼。

唉,傻人有傻福啊,这个真的没办法。

而那胖老头瞧见小木匠如此上道,却是笑着上前,将他给扶了起来,说道:“哎,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师父与我情同手足,哪有这么多的礼数?啊,你看看,你这儿伤口渗血,来,来,先躺下吧……”

这胖老头,却正是大雪山一脉的顾西城。

他将小木匠给扶上了床,一边帮着处理伤口,一边打量着小木匠,说道:“叫前辈见外了,叫我伯父就行。”

小木匠点头,说道:“伯父。”

顾西城跟他聊起天来:“董师弟飞鸽传书,通知到我这儿的时候,我还在大凉山那边,接到消息之后,就带着蝉儿过来了,半夜才到,听说了你的事情,心惊肉跳的,好在你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算是渡过此劫了。这不,今天早上,我便过来瞧一瞧你了——怎么样,伤势还行吧?”

小木匠说:“都是些皮外伤,不妨事的,修养一阵子就行了。”

顾西城又问起了这几日之事来,小木匠一一作答,表现得张弛有度,十分得体,不过顾西城却并不介绍他身边的那少女,而是继续问起了小木匠师父鲁大之事来。

小木匠知晓对方这是在查验自己的身份,当下也是不厌其烦,认真作答,讲起了自己与鲁大到处跑码头的事情,以及做了何事,在何处停留等等。

他回答得很认真,而顾西城听在耳中,笑容不断增多,总算是肯定了他就是甘墨本人。

随后顾西城又问起了鲁大的下落来。

这事儿算是小木匠的伤心事,本不愿多聊,但又不得不说,于是大概聊了一下前因后果。

屈孟虎瞧见他因为情绪显得有些言语混乱,他又是共同的经历者,所以便在旁边补充说明一番,两相对比,总算是将事情的大概情况聊了个明白。

顾西城听完这些,忍不住一声长叹:“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遇到的人物无数,说起天纵奇才者,莫过于你师父鲁大,而他与我又如此的性情相投,彼此引为平生知己,没想到当初一别,再见已是人鬼两途,唉……”

他显得十分悲伤,而小木匠心里也有些戚戚然,不过他心底里也有几分疑惑。

说到“性情相投”,他并不知晓顾西城与他师父之间的交往,所以不予置评,但那“天纵奇才”,这个词用来形容他师父,会不会有点儿过了?

他师父什么样子,他跟随了十多年,自然是清楚的,怎么看,都与“天纵奇才”挨不上边啊。

难道顾西城说的,是他师父在木工营造上面的水平么?

小木匠心中虽有疑问,但在这样的气氛下却并未提及,而随后顾西城则问起了那仇人之事,小木匠也如实作答。

聊了一会儿,顾西城突然问道:“我听董师弟说起你昨日之事,听说你昨日表现很厉害,不但刀法一流,而且修为也很是不错,为何当初还会被一个江湖骗子给困着呢?”

小木匠有些尴尬,低声解释了一番,顾西城有些惊讶,说如此说来,你踏入修行这一行,才不到小半年的时间?

小木匠点头,说的确如此。

顾西城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似乎有很多的疑问,但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又没办法细问,于是点了点头,这才将身边的少女给他介绍:“这是小女顾蝉衣,与你同岁,都是年轻人,以后可以多多亲近……”

那顾蝉衣上前来,不冷不淡地说道:“见过甘世兄。”

小木匠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带来的疏离感,大概是自己此刻灰头土脸,又满是布条包裹的模样,实在是太不堪的缘故。

不过他还是礼貌回应:“你好……”

一时半会儿之间,他却是不知道跟这位从未谋面的女子说些什么好,甚至连称呼,都有一些闹不清楚。

好在顾西城这回过来,显然只是认认人的,所以也没有太多停留,又聊了两句,然后吩咐他要好好休养,等过两天他再过来看他。

顾西城让小木匠好好养病,然后带着顾蝉衣离开。

董七喜送人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脸上满是笑容,对小木匠说道:“老顾对你十分满意啊,提前说声恭喜了,哈哈哈……”

小木匠苦笑着说道:“董大哥您说笑了,顾伯父都没提这一茬儿呢。”

董七喜哈哈大笑,说瞧你心急的,是不是觉得顾家小女这么漂亮,心里面没底啊?你放心,老顾绝对是没问题的,至于蝉衣嘛,人家毕竟是大美女来着嘛,又从小被人捧到大,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对你眉目传情呢?这个得慢慢来的嘛,而且老顾没提,也是因为他女儿在场嘛,你放心,等过一段时间,大家来往多了,到时候再一提,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他瞧见小木匠有些沮丧,于是好生安慰一番,殊不知小木匠之所以懊恼,却是因为刚才时间太紧张,他忘记问顾白果的事情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一见面便问顾白果,多少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