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们从奉天出发,秦老板有过交代,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将戒色大师给救出来——即便是招揽不了,也尽可能让他帮忙,把小木匠身上的隐疾给治好。

但现如今,日本人摆出“杀鸡用牛刀”的架势,务必要拿下戒色大师,局势就变得太过复杂了。

他作为这个特遣小队的队长,虽然有着一定的目标,但也要为了队内的兄弟们考虑。

如果固执己见地去硬碰硬,只怕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还会跟日本人的关系弄僵,牵连到弓少帅,甚至是大帅府去,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所以在刚才日本人走了之后,施庆生和刘老太爷商量了一下,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

日本人想要拿住戒色大师为死去的伊田社长泄愤,而他们这一边,则是需要戒色大师帮忙治疗隐疾,两者其实是不冲突的,所以这些事情,其实也是可以谈的。

跟日本人聊,其实也很简单,无外乎是利益交换而已。

当然,这些事情,他没办法主导,至少得由秦老板那一个级别的人物去沟通谈判。

听完施庆生的建议,小木匠的内心里五味杂陈。

首先他对于戒色大师,除了有求于人之外,通过这些天的深入了解,心中是忍不住浮现出了强烈的敬佩感,觉得这样的人,当真是得道高僧,活着的佛门菩萨……

能够结交这样的人,对于小木匠而言,是件很让人激动的事情。

而如果能够帮上一点儿忙,他绝对毫不吝啬气力。

结果施庆生却告诉他这么一个解决方案,让他如何能够高兴得起来?

其次就是施庆生的态度,把这件事情当做是一次交易,大有一种他帮忙弄完这件事情,他甘墨就必须加入弓少帅麾下的意思,也让他很是不喜欢。

如果弓少帅是位铁血人物,而且勇于担当,忧国忧民,是个有大胸怀的人物,说不定小木匠也就生出了投效之心。

但问题在于,尽管弓少帅摆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但各种风评下来,并不像是一位明主。

这种人,就跟一枚炸弹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怎么能够让人安心?

小木匠心中不快,但也没有多说,而是问道:“所以,戒色大师人现在在哪儿呢?”

施庆生说道:“进了山。”

这时旁边的刘老太爷说道:“他那日出现在镇子里,和两个人采买东西,被刘帅看到了,刘帅认出了他,而他身边的人则认出了另外两个人——那两个人,是应福屯的,那地方距离镇子有半天路程,在西峰山下的……”

小木匠挑眉,说道:“应福屯?西峰山?”

刘老太爷叫着众人来到了旁边的书房,随后在桌子上面摆开了一副地图。

这地图是人工绘制的,其中还有颇多修改之处,不过细节很多,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很多精力弄出来的。

他指着地图讲解了一下地形,然后说道:“应福屯这儿人口挺多,一百多户,四五百人,在咱们这儿算是大村子,里面的人主要以狩猎、采山货和种田为生,人最多的是贾家和麻家,都是从山东迁过来的,这两家一个出自德州,一个出自庆云,离武术之乡沧州都很近,搭上些关系,所以两家出了一些练家子,算是比较有名的,只不过……”

小木匠问:“不过什么?”

刘老太爷舔了舔嘴唇,说道:“西峰山那边,在这几年出了邪祟,而且不只是一头,而是一窝,所以这几年时间里,挨着西峰山的几个屯子不断出事,经常有人失踪,而且每次不是一两人,而是十几人,弄得人心惶惶,像应福屯这样的大屯子,还能够给凭借着寨墙严防死守,而其余的几个屯子,除了人数较多的鹰嘴屯和靠山屯之外,其余的人都舍家弃业逃走了……”

小木匠问:“什么邪祟?”

刘老太爷没有说话,而旁边的年轻人刘帅看了他一眼,帮着解释道:“不知道,有的说是吊睛山老虎,有的说是黑狼,还有的说是什么连接幽冥的魔洞开了,跑出一堆魔物来——半年前的时候,应福屯陆陆续续差不多损失了一百多号人,扛不住了,就过镇子里来求援,我们和县上联合着,又邀了东北道上一些宗门与高手去了一回,什么也没有瞧见……”

刘老太爷补充道:“也不是没瞧见,后来值夜的时候,不死了七八人么?”

刘帅点头,对小木匠说道:“总之现在西峰山下,就是个生人勿进的禁地,别说晚上,就算是白天,都不安全——我伯也劝过他们,让他们搬离西峰山,但那帮人是破家值万贯,故土难离,宁死也不愿意搬走。”

刘老太爷叹气,说道:“这帮人好不容易跑到东北来,整出这么一份家业,不肯走也是能理解的。不过现如今既然没办法解决,还是得面对,毕竟其它的都是身外之物,命可只有一条……”

小木匠听完,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位戒色大师并非是在逃避日本人的追捕,而是应了那应福屯的请求,过来帮忙降妖除魔的。

只不过,那么多人都解决不了,他戒色一个大和尚,能够解决么?

小木匠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来:“这件事情,黑龙会的人知道么?”

刘老太爷断然说道:“当然不知道了,我就算是再畏惧小日本,也不可能出卖自己同胞的,而且那位戒色大师的风评还算不错……”

小木匠点头,然后说道:“行,还请刘老你叫其他人帮忙保密。”

刘老太爷说:“那是自然。”

小木匠不再多言,看向了旁边的施庆生,而施庆生也与刘老太爷道了谢,随后提出了告辞。

毕竟镇子外面还有人等着汇合呢。

刘老太爷客气地挽留几句之后,送了几人离开。

小木匠与施庆生从侧门离开刘府,离后面的老黑、老猫有一段距离,施庆生便问道:“十三,你是怎么想的?”

小木匠反问:“你才是领头的队长,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施庆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十三,你应该知道,我的压力挺大的。”

的确,施庆生虽说刚刚投效到少帅门下,立刻就获得重用,独当一面,成为了这小队的队长,但左边一个恭小兵,右边一个扬叔,这些人都是上头的眼线。

他这边要是有任何离谱之处,说不定领导权立刻就被夺去了。

所以他很多事情,不得不反复考虑,慎之又慎。

小木匠知晓他的处境,但有的事情,他必须得有一个态度才行。

所以他对施庆生说道:“我决定去应福屯,找到戒色和尚,而如果这期间与日本人有冲突,我尽可能回避;但如果是在没办法避开,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亮刀子就是了。”

说完,他问道:“你呢?”

施庆生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抬起头来,说道:“你别把我当做孬种,走,咱们进山。”

小木匠笑了,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对,就得是这个态度,毕竟这儿,是咱们中国人的地盘。”

施庆生苦笑,摇头说道:“不行我还是回去干我的脚夫行呗。”

两人达成共识,正欲离开,而这个时候,先前差点儿对小木匠出手的那个年轻人刘帅,却带着三个与他一般年纪的男子追了上来。

他叫住了施庆生和小木匠,然后问道:“两位,你们是打算去应福屯么?”

施庆生与小木匠对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道:“对。”

刘帅说道:“你们不认识路,我带你们去。”

施庆生有些警惕地说道:“你这是……”

刘帅没说话,旁边一个青年咧嘴笑了,说道:“小帅有一个相好,就在应福屯,两个人差不多五个月没见了,他很担心,所以就趁着这机会,一起进山去看看……”

原来如此。

施庆生瞧着有些羞敛的刘帅,说道:“你大伯知道么?”

刘帅说道:“我大伯很支持。”

施庆生正愁没有向导呢,刘帅既然愿意帮忙,他也是求之不得,当下也是带着这刘家的四个人出了镇子,随后抵达镇子外的林子,与大部队汇合。

说起此事之后,施庆生留了恭小兵和另外一人在枫陵镇做接应,保持与奉天的联络,而其余人,则直接快马进山,赶往应福屯。

一行人在向导刘帅的带领下,连夜出发,一直到了次日中午的时候,终于赶到了西峰山下的应福屯。

还未靠近,远远地,瞧见那屯子的土墙后面,高高挑着许多白旗子……

稍微走近一些,却听到震天的哭声。

第二十章 开像真诀,劲气显化

什么情况?

小木匠远远地瞧着,心中有些惊诧,而旁边的老黑却是见多识广,低声说道:“应该是刚刚死了人……”

死人?

那邪祟又下山来作怪了?

小木匠眯着眼睛,感觉到心情有些沉重,与此同时,他还在思索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应福屯这儿,是否能够见得到那个戒色和尚,而那个和尚又是否能够帮他将“隐疾”给治好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他们这一行人朝着应福屯走去,而最为急迫的,便是刘帅了。

他一马当先,走得很快,然而在即将接近屯子正门时,却有一支利箭飞出,钉在了他的三步之外。

紧接着,土墙之上,有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来人止步。”

应福屯是一个东北这年岁很常见的土屯子,唯一让人觉得有些特别的,是外围垒起了差不多一丈高的土墙,外面还挖了壕沟,跟个小城似的。

当然,这屯子并不算大,要不然这工程量着实是有些恐怖。

刘帅停下了脚步,然后朝着屯子门口那儿挥手,大声喊道:“嘿,我是枫陵镇刘家的刘帅啊,半年前我来过这儿的。兄弟,叫你们屯子的麻老西出来,我跟他熟悉……”

那人说道:“麻老西上山了,不在这里。”

刘帅又说道:“那麻四姑呢?她在不在?哦,还有贾老八,我们都认识的,一起喝过酒。”

那人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等等,在那儿别动……”

说完,那人消失在了墙头,显然是去叫人了。

施庆生走上前来,对刘帅说道:“你们之前来过应福屯,怎么那人不认识你?”

刘帅说道:“不知道,许是我们来的时候,他不在吧。反正我也不认识那个家伙……”

施庆生没有说话了,如此等了一会儿,屯门口的墙头上冒出了一个头来,却是一个梳着油亮大辫子的年轻女子。

那女人往这边瞧了一眼,喊道:“刘帅哥,你怎么过来了?”

刘帅瞧见,赶忙挥手,说道:“四姑娘,有几个朋友听说了屯子的情况,想过来看看。”

他这边话刚说完,那屯子门口的吊门却是落下,架在了壕沟上。

刘帅兴奋地回过头来,对施庆生说道:“走,我们进屯。”

他带着自家三个兄弟先走,施庆生瞧了一下,也吩咐道:“走吧,大家小心点。”

一行人往前走,过了吊桥,穿过厚厚的门洞,来到了屯子里,那大辫子的麻四姑带着十来人在门后的空地处等待着。

瞧见刘帅,她迎了上来,与他寒暄几句,而刘帅则问道:“得亏有你,要不然我们还进不来。对了,麻老西不在,贾老八呢,他人去了哪儿?”

那麻四姑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老八他前天走了,过世了。”

啊?

刘帅听了,当下也是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这才瞧见麻四姑的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的。

他忍不住左右打量一番,瞧见旁边这些人好多都不认识,不由得着急起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麻四姑说道:“我们屯子这些日子,找了一些援兵来,然后准备去西峰山查明原因,然后根据上次的线索,一路追查,到了滑板谷那一带,摸进去的时候,中了邪祟埋伏,然后就崩了,损失了好多人,老八他也没了……”

刘帅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你们又去滑板谷了?还找了些援兵?这件事情,我们怎么不知道?”

麻四姑抬头望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这一行人,咬了咬嘴唇,却没有说话。

刘帅瞧见她这架势,有些憋不住了,问道:“四姑,你是知道我的,有啥话,直接说就是了,没必要藏在心里。”

麻四姑这才低声说道:“两个月前,我爹和叔父就去了你们镇子,还有县上,联系了你大伯。但你大伯,还有其他人都只是劝我们离开这里,搬到别处去——你也晓得,应福屯这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啥也没有,去了别处,吃土都吃不上,怎么搬啊?”

刘帅听了,这才知晓应福屯是找过刘家的,只不过没有得到回应。

他跟麻四姑表示自己并不知晓,随后又说道:“也不是说吃不上饭,我大伯,还有县上的那些乡绅们不是说了么,前期的时候,可以借些钱帮你们度荒么?”

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听了,忍不住哼声说道:“借钱是借钱,不过那是印子钱,利滚利,翻几番,等熬过那几个月,我们屯的所有人,恐怕都是你大伯和那几个老东西的家仆、奴才了……”

另外一个络腮胡则说道:“对啊,对啊。你们现在过来,是来看好戏的,对吧?”

两人说得颇为偏激,弄得刘帅尴尬不已,而这时麻四姑则呵斥了两人,随后问刘帅:“刘帅哥,你们这次过来,是干嘛的?”

小木匠在旁边瞧着,知晓刘帅的心上人,恐怕就是面前这个大辫子姑娘。

正因如此,即便羞愧得满脸通红,刘帅也没有甩脸子,而是跟她介绍起了身后的这帮人,说是大帅府派来的。

麻四姑一愣,问道:“大帅府都知道我们这儿了?”

施庆生有些尴尬地说道:“不是,我们这次过来,是要找一个人的——姑娘,你知道戒色大师么?他以前也是山东的,这两年在奉天城外的极乐寺挂单……”

那麻四姑听了,脸上立刻露出了戒备的神情来,当即断然否定道:“不知道,没听过这人。”

她说得如此果断,反倒是让施庆生看出了一些端倪来,当下也是对她说道:“姑娘,或许你听说了一些什么,但你别误会,我们过来,不是为难戒色大师的——这位是我朋友甘十三,他身上有些隐疾,经朋友介绍,过来这儿找戒色大师帮忙看病的,还请你帮忙指条明路,跟我们说实话……”

麻四姑依旧态度很坚决,毫不客气地对刘帅说道:“刘帅哥,你要是来做客的话,我们欢迎,但如果要来找人,我实在是没办法招待——你也看到了,咱们屯子,一下子损失了三十多口,都是壮年,事情多,恕不招待。”

她果断无比地回绝了,然后作出赶人离开的架势,一点儿回旋余地都不给。

刘帅被她这么一说,脸色憋得通红,显然是十分难受。

双方这般僵持着,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中,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小木匠却开了口:“冒昧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这儿碰到的邪祟,到底是什么?”

他这话儿一说出来,应福屯一众人等都抬起头,朝着他望了过来。

而麻四姑则看向了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小木匠伸出了右手来,五指虚握,缓缓说道:“在下对于邪祟,倒是有些研究,所以想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说罢,他右手五指微微一紧,却有一团金黄色的火焰,从掌心中冒出。

那火焰足足有半米高,跳跃不定,宛如盛开的鲜花。

显神之境,最主要的表现,就在于“开像真诀,劲气显化”。

小木匠踏入“显神境”也有了一段时间,将体内的麒麟真火凝练出来,显示于众人眼前,并非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不过从视觉上来说,却着实神奇,看得应福屯这一众人等脸上都浮现出了几分肃穆之色。

而他们看向小木匠的眼神,也满是敬畏。

这世界,不管在哪儿,人们对于有本事的人,都是敬佩的。

那麻四姑瞧见小木匠掌心生出烈焰,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方才收敛不见,脸上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来,朝着他拱手说道:“敢问阁下是何处高人?”

小木匠平静地拱手回礼,说道:“高人不敢当,西南来的一小角色,甘墨,甘十三。”

麻四姑指着他的右手,问:“刚才那金黄色的烈焰,是何物?”

小木匠说道:“麒麟真火,至阳至刚,可灼烧一切邪物,驱邪除魔……”

麻四姑想了想,开口说道:“甘先生对邪祟果真有研究?”

小木匠看了旁边的顾白果一眼,慢悠悠地说道:“算是吧,得看是什么,所以才会问你。”

麻四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甘先生能不能跟我走一趟,去与我父亲谈一谈?”

小木匠点头,说好。

麻四姑招呼了刘帅等人,让他们在这儿等着,而她则准备带着小木匠进屯子里去。

施庆生有些担心小木匠,想要同行,但小木匠却婉拒了,但对麻四姑提出要带上旁边的顾白果,麻四姑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这边谈妥,小木匠和顾白果跟着麻四姑走进了屯子的街巷里去。

一路上他们瞧见许多人家门口在烧纸钱,有人穿着孝服,哭得凄惨,而走进屯子中心的一处大宅子前,那儿的空地上,却是堆了许多木架子,木架子上面,则是盖上了白布的死人。

有穿着古怪鸟羽衣服、带着丑陋面具的人在木架子之间穿梭跳舞,手中还举着火把。

那是东北的萨满。

这是要火葬?

难道这个地方,流行火葬,而不是入土为安么?

小木匠满脑子的疑惑,而麻四姑则带着小木匠、顾白果进了屋子,来到第三进院子里,让他们稍微等待一下,她则进去通报。

小木匠和顾白果在院子里等着,这时远处飘来一股焦臭味,小木匠下意识地吸了吸,发现是那空地上的土堆点早了。

真的是火葬啊?

为什么?

第二十一章 僵尸引

小木匠这些年来也算是走南闯北过,见识过不少奇怪的风俗民情,自然知晓,这世间不但有地方是进行火葬的,甚至还有鹰葬、水葬和悬崖挂棺的。

所以火化尸体,也并不算稀奇。

但这一路过来,无论是在枫陵镇,还是这山里的好几个屯子外面,他都是能够瞧见许多坟茔的,有的甚至集中在一处,形成一个坟山去,说明这个地方的风俗,依旧还是土葬。

即便是在应福屯的外面,他们也瞧见过一些坟堆。

那么,为什么这边却是把人给放在木架子上,直接火化了呢?

难道是因为死去的人太多了,懒得挖坑,所以一把火烧了比较方便一些?

不可能啊,瞧那些家属的伤心态度,不可能这般偷懒的。

小木匠满腹疑惑,而这个时候,麻四姑走了出来,对小木匠客气地说道:“我爹让你进去……”

说完,她怕小木匠误会,对他又说了一句:“我爹前天带人撤回来,途中受了些伤,现在还在床上,身子不便,所以没办法出来迎接,怠慢了甘先生。”

小木匠听见,说道:“客气了。”

他与顾白果跟着麻四姑走进了屋子里,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腐臭气味,另外还混着浓浓的药味。

如此混杂一块儿,气味很是难闻,有一种让人作呕的感觉。

顾白果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来,而小木匠却表现得十分淡定,神色如此,由麻四姑一路引到了里屋的床榻之前来,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的老者。

那人即便是身上铺着厚厚的棉被,却还是忍不住地瑟瑟发抖,嘴唇也有些发青,唯独双眼睁开,却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清明。

麻四姑将人带到,开口说道:“爹,甘先生来了。”

床榻上的那老者说道:“四姑娘,扶我起来。”

麻四姑上前,将老者扶坐在了床头,而这过程中,老者在不断咳嗽,脸色一阵暗红,麻四姑瞧见,伸手掏出手帕来,递给了她爹,而那老者将手帕往嘴里捂住,停歇之时,手帕拿来,上面满是鲜血。

很重的伤势啊……

小木匠在旁边瞧着,心中有些惊讶,而老者坐稳之后,气息平稳下来,却是对他笑了笑,说道:“让甘先生笑话了。”

小木匠说道:“您不必如此客气——麻大叔,你这是前日受的伤?”

麻老爹点头说道:“对,前日伤到的。”

小木匠问:“可有请医生?”

旁边的麻四姑回答:“来的援兵里,有一个乔虎会的三当家是杏林高手,帮我爹看过了,他说,他说……”

她话没说完,眼圈又红了。

麻老爹倒是十分平静,开口说道:“马庆福告诉我,我是邪气进身,怕是活不久了。”

小木匠看了旁边的顾白果一眼,瞧见顾白果点了点头,他这才说道:“麻大叔,我这妹子是西川大雪山一脉出来的,大雪山一脉是医家遗脉,对于治病救人之法,最是擅长,能不能让她来帮你号号脉?”

旁边的麻四姑听了,非常惊喜地说道:“真的?那太好了,劳烦妹妹你了……”

麻老爹虽说已经看透生死,但有机会,总也是愿意尝试的,所以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下来。

顾白果上前,帮着麻老爹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