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鸟生于极北之地,腾空而起,飞于半空,便化作漫天雷云。

有上古大能者,名曰“电母”,猎杀九十九,制成“乾元镜”,此乃神器,能释放电光,开山裂石,威力巨大,刺目非凡,从而掌控雷电。

至于“狰”——《山海经》有,云经华山之首,曰钱来之山,其上多松,其下多洗石。又西二百八十里,曰章莪之山,无草木,多瑶碧。所为甚怪。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其名如“狰”。

古籍记载,四皇移位,天降赤心。逐天下,服四兽,然者“狰”也。

此物力大无穷,力拔山兮。

失去了帝俊之心的张信灵,将这两枚妖元融于身体,却因为这妖元品质残缺,以及彼此相冲的缘故,并没有能够直接攀升至巅峰之上。

但即便如此,张信灵依旧拥有着足够的信心。

她要战。

战他个地动天摇,山河崩坏。

战他个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战他妈的……

呼!

哈!

呼!

嘿!

张信灵身上的力量在疯狂涌现出来,她的身上有无数雷云交织,力量从脚下的大地传递而来,让她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强大。

在那一刻,张信灵的心中,涌现出了强烈的自信来。

天老大。

地老二。

我老三。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种感觉……

久违了。

轰……

张信灵手中的金属长剑,突然间变成了一道蓝紫色的光芒来,将挡住自己的那把刀疯狂碾压而下。

那是雷鸟的力量,也是狰的力量……

是螺旋混合之力。

一直以来,张信灵都试图在这两者之间做一个平衡,但从来都没有能够成功过。

因为她实在是太小心了,害怕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如果只是取一份,又没办法达到她所期待的高度。

而现如今,她做到了……

力量在翻涌,宛如煮沸了的鼎罐,它压抑不住,就要迸发而出了。

张信灵挥出了那一剑。

这一剑……

毁天灭地。

催动山河。

让世界都为之震撼,群星也为之闪耀吧……

剑风在挥舞的一瞬间出现了,原本封锁一切之大阵,无数的石头,以及刻着符文的石碑,仿佛能够禁锢一切的坚固,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石头朝着天空飞去。

巨大的坟冢破开,有一个浑身带着无尽死气的身影,从里面浮现出来。

随后它猛然一跃,冲向了黑色的迷雾之中去。

太特么可怕了。

雷……

电……

光……

还有那无尽的、疯狂的、仿佛能够斩破一切的力量啊……

招谁惹谁了这是?

张信灵这一剑,是她平生最为高强的一招,

它或许缺少了灵性,或许没有了剑法最应该遵循的规则,甚至都不讲道理,但却有着顶尖强者所必须要有的力量。

这股力量,是妖元融汇之后,震撼世界的力量。

张信灵挥出了这一剑,感觉世界都陷入了停滞之中去。

而自己,则圆满了。

哦,不,还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点。

唯有将仇敌的头颅斩下,才是最好的结局,才是让她开心颜,感觉到一种极致的宣泄……

这一剑的威力是如此的巨大,它将整个山头的法阵都给破开去,将集聚于此不知道多少年的布置,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死气,都给破开了去。

但这一剑,最终还是被挡住了。

铛!

这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宛如天神打铁那般,又恍若洪钟大吕,龙吟九天,传到了不知道哪儿去。

很远,很远……

泉城听到了。

泰安听到了。

泰山之巅听到了,黄河之畔听到了,就连不知道几百里之外的崂山顶上,都有一个坐在蒲团上的老道士,睁开了眼睛来。

那些能够主宰这个时代的人们,朝着天空望了过去。

岱庙的和尚,孔府的大儒,八连营的赶海鬼……

就连泰山的生死界,那坚硬的岩石上,都有一张老妪的脸,浮现了出来……

黄河边上,一个留着仁丹胡的男人抬起头来。

……

张信灵感觉到,自己这辈子,最巅峰的那一瞬间,就是此时此刻。

电闪雷鸣,阴云遮天,而她整个人,却宛如三足金乌一般,浑身都充满了刺目辉煌的光……

她仿佛神灵一般。

这一剑是如此的完美,但……

当这一剑被挡下来时。

她没办法挥出第二剑。

她没办法了。

她只有笑。

苦笑。

艰难的、拼尽全力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她觉得自己的这一剑,能够斩破世界。

但最终却被小木匠这一刀挡住了。

硬生生、毫无花哨地挡住。

这个男人,之前,在自己跟前,不过是门前走狗一般的角色,为什么这才几年过去,他竟然能够变得这般强呢?

是自己不努力么?

是自己不坚持么?

是自己境遇太差?

不,不是。

只有张信灵自己才知道,她这几年,有多拼。

但是,为什么她最后,还是败了?

小木匠望着眼前这个秀美不再,宛如老妪一般的女人,看着她脸上、身上的疤痕,以及血管爆裂、血肉模糊的身体……

这些都是力量攀升到了极致,最终陷入崩溃的结果。

小木匠想起种种过往,叹息了一声,说道:“双遮双照、遮照同时,放下吧……”

这句话,是戒色和尚曾经劝小木匠的话。

现在,小木匠与张信灵说起。

对方自小熟读佛道典籍,学识和聪慧、根骨,比自己强上一百倍,应该能够知晓的……

小木匠这般想着。

而张信灵听到之后,眼睛往下一翻,嘴里咕哝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去你妈的……

砰1

张信灵倒下了,再无声息。

她手中的剑,也化作虚无。

小木匠叹息一声,收了手中的旧雪,随后看向了不远处的黑暗,对藏匿在那儿的地魔解释道:“我啥也没干啊,她的死与我无关——她,属于自爆吧?”

地魔被他看了一眼,浑身战栗,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钻入土中。

下一秒,已至几里开外……

小木匠有些无奈,而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呼声。

很快,马铁龙来到了那华盖边儿上,一眼就看到了灵秀小尼,然后问道:“屈、屈先生呢?”

灵秀小尼指着不远处站立的小木匠,一脸激动地说道:“他不叫屈孟虎——他,应该就是鲁班圣手,甘墨甘十三,对吧?”

第十七章 一杆大旗

灵秀小尼无比笃定地告诉马铁龙,说这一位,绝对是那传说中的鲁班圣手甘十三。

毕竟天底下,能够有这般修为和造诣的人不多,有一个算一个,再结合传说中的相貌、年纪等等,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人来。

而就在马铁龙纠结着要不要与她说真话的时候,在山的另外一头,董惜武的胸膛正在不断地起伏着。

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沉下气来,对眼前不远处的一个黑影拱手说道:“三爷,多谢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伸出援手,惜武只怕已经死于那帮家伙的重重包围了,实在是无以为报……”

那黑影一直藏身于浓雾之中,停顿了一会儿,方才往前走了出来。

此人却正是满清复国社的头目,爱新觉罗一脉的三爷。

此人眯着眼睛,打量着狼狈不堪的董惜武,缓声说道:“的确是无以为报啊……”

这个男人,当初曾经是他爹府上的包衣奴,后来又曾经是自己的手下。

但最终他在分得了三分之一的龙脉之气后,却因为害怕他的秋后算账,直接转身,投了革命党去。

满清龙脉啊……

羊虎禅那天杀的狗东西!

要知晓,当初承惠了龙脉之气的三人,一个王白山,现如今已经是西北要人,顶得上一方诸侯,而且还是如日中天之辈;而那甘墨则名列民国奇人之榜,当初一个懵懂的小木工,现如今天下闻名;至于眼前的董惜武,也是国府之中一等一的干将……

当初若是没有那挨千刀的家伙暗地里捣乱,可以想象,完全继承了那龙脉之气的他,又该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呢?

三爷的心中,悔恨与嫉妒,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折腾,但脸上却波澜不惊着。

望着脸上满是惶恐的董惜武,三爷淡淡地说道:“惜武,别来无恙啊?”

董惜武低着头,拱手说道:“托福,还行吧。”

三爷扬起头来,冷冷说道:“还行?我看着不太像啊,你说说,同样是龙脉三子,王白山这个异数且不说了,单说那甘十三,人家的出身和起点比你低多少,现如今又有多强,你自己应该能够感觉得到吧?”

就是那主儿,刚刚与人争斗,却是将他花费了数年时间积累的养尸地,一举破了去。

这还不是人家特地弄的,而仅仅只是顺带的啊……

别说董惜武,就连在这饿鬼道潜心十数年的三爷,都有些心惊胆战,不敢放肆,甚至都不敢去辩驳两声。

他只有关起门来,在心中腹诽几句,过过嘴瘾……

董惜武被三爷这般一说,脸上有些臊得慌,不过还是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甘十三出身西北甘家堡不说,师父也是著名的鬼斧大匠,论起来,可是一等一的身份……”

他身处国府,虽说不是机要部门,但得到的消息却并不算少,自然也是知晓小木匠身份的。

事实上,国府这些年来,也把甘十三的身份给研究了透彻。

三爷听到他这般说着,心中冷不住暗笑,却又没有再反驳,而是说道:“惜武,你有没有考虑过,咱们重新合作?”

董惜武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说道:“三爷,这……”

三爷平静地说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不是让你转投于我,也不是让你背弃此刻的主人,而是说,或许我们之间,有合作的可能——你也知道的,我兄长现如今在满洲国,虽说受人监视,但也开始慢慢地掌握了权力,并且聚拢了一帮留着辫子的爷们,咱们大清朝,两百七十六年的国祚,可是积累了不少的东西,现如今日本人有个大计划,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兴趣呢……”

他淡定地说着,而董惜武的脸上则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在山的另外一头,小木匠已经摘了面具,和马铁龙聊过了,得知人并没有走,而是就在附近,好在那邪灵教的人也没有追他们,所以还算安全。

小木匠叹了一口气,说道:“中间出了一点儿小插曲,那尸王估计是早就逃了,咱们先回去吧。”

他过去,将鲁班尺收了,又重新背起了灵秀小尼来,与马铁龙一起下山去找同伴。

灵秀小尼对小木匠的身份十分好奇,即便是矜持身份,也忍不住多嘴问了几句。

小木匠倒也坦荡,对自己的身份并不隐瞒,告诉她,自己是应了戒色大师的邀约前来的,目的便是不能让日本人将青州鼎带走……

不过眼前最紧要的事情,不是他的身份如何,而是你小尼姑自己身上的毒该怎么解。

这玩意,虽然封穴截脉,不让它涌入心脏处,但如何解,还是得想办法的……

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毒发身亡,神仙也难救了。

对于这件事儿,灵秀小尼却并不在意。

倒不是说她小小年纪就勘破生死,而是觉得有戒色大师,以及像他鲁班圣手这般的奇人在,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听到这话儿,小木匠忍不住一阵苦笑。

果然是年纪小小,心思简单啊。

他被人吹嘘为“鲁班圣手”,但说白了,也就懂一些木匠手艺而已,又不是妇科圣手,更不是解毒行家,他在管个屁的用场啊?

这事儿,倘若是洛富贵来,那又另当别论……

很快,小木匠带着人,去与花麻子、平桥和尚等人汇合,这些人满心焦急地等着,对于山头那儿的拼斗都充满了焦虑与好奇。

小木匠没有去多做解释,但对于灵秀小尼的讲述,也没有多加阻止。

很快,同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眼前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年轻男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鲁班圣手。

我的天啊……这么神奇的么?

且不谈同行者如何震惊,小木匠带着众人返回了平泗帮帮主崔连城的府邸处,让马铁龙去与众人汇报,而他则将灵秀小尼送回了房间。

等他出门的时候,马铁龙的父亲马晋才就赶了过来。

小木匠与他聊起了灵秀小尼身上的毒,马晋才告诉小木匠,他已经得到消息了,正在满世界找医生呢,让他别担心。

小木匠说道:“我已经帮她闭穴截脉,但这样维持不了多久,只有找到解药,或者彻底地将其吸走,方才可以,所以不能拖太久了……”

马晋才说道:“我刚才与崔帮主聊了,正好有一位大雪山的医生在泉城,他已经叫人去请了。”

小木匠心头一跳,说道:“大雪山的?叫什么名字?”

马晋才摇头,说他也不知,不过……

他对小木匠说道:“你的身份曝光了,大家都很激动,不少人想要让你过去,当着大家伙儿讲两句,你看你是不是……”

小木匠当即就拒绝了,说他不擅长这样的场面,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再说吧。

马晋才也不强求,不过告诉他,崔连城想要与他单独见上一面。

小木匠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这儿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再这么端着,马晋才夹在中间也难受。

小木匠在后院的偏厅,与平泗帮帮主崔连城单独见了一面,崔连城对小木匠表达了一番感激和钦佩之情,两人商业互吹一波,随后这位兄弟却跟三清祖师面前赌咒发誓一般,对小木匠说道:“甘爷你放心,我平泗帮就算是拼到了最后一人,也一定不会让那青州鼎落入日本人之手的……”

小木匠本来有点儿尴尬,毕竟他也只是听了戒色大师的招呼,过来帮忙的,结果崔连城却对着他发起了宏愿来,这事儿着实有一些无语。

不过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坚定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感动来。

他知晓,自己在北方这边,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人当做了一面旗帜。

一杆对抗日本人的大旗。

而这杆大旗,成为了许多心中尚存血性和斗志的人们,眼中的灯塔了……

小木匠伸手过去,与崔连城相握,说道:“我相信你。”

鲁东之地,豪杰血未冷。

有着平泗帮的面子,医生来得很快,不过那人并不是小木匠认识的任何一人,而是一个姓赵的中年郎中——此人小木匠虽然不认识,但对方却是认识他的,毕竟大雪山现如今搬入青城山中去,小木匠可是关键人物之一。

那人对小木匠客客气气的,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来,他尽着医生的本分,告诉小木匠,说灵秀小尼身上中的,是黑冥蟞的毒。

此毒十分难解,他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怪通过针灸,将虫毒控制住,不至于蔓延开来。

他还告诉小木匠,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灵秀小尼真正恢复过来,恐怕还得找尸王要解药才行。

小木匠这边与医生交流着,马铁龙赶了过来,对他说道:“戒色大师回来了,点名要见你。”

小木匠不得不与医生又交代了几句,随后跟着马铁龙离开。

他来到了之前与崔连城见面的后院偏厅,走进来时,屋子里已经有了好几个人,除了崔连城之外,还有一个禅宗的高僧,以及一名修为一流的鲁东豪侠,而另外那正主,也就是戒色大师也在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