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从二楼的包厢里找到了刺客安装的□□,从现场的情况来推断, 大约是刺客选择了二楼的包厢作为枪杀花子君的最佳位置,却不小心被洪诗雨撞破。

那刺客就把洪诗雨打晕并且捆绑在角落,正要行凶的时候,洪诗雨却醒了过来, 用自身重量将那人撞下楼,自己也一并从二楼的窗口坠落。

巡捕从包厢里除了找到了枪械之外,还找到了一方素色的手帕, 许妙芸认出那是洪诗雨的东西, 大约就是因为这一方帕子,洪诗雨才会又进了那个房间。

刺客身份隐秘,被击毙之后便断了线索,洪诗雨的尸首被洪家认领回家, 因为是还未出阁的闺女, 连丧事都办的非常简单。

下葬的那一天,沈韬陪着许妙芸一起去了墓地。对于这重活的一世, 太多的事情, 已经完全偏离的前世的轨迹,许妙芸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可是, 这样的结局对于洪诗雨来说, 却未必是最糟糕的,如果她还同前世一样嫁给一个包办婚姻的中年男子当续弦,长期忍受家暴的折磨, 也许还不如这样能死在心爱的人怀中更让她欣慰。

然而她喜欢的那个人,却最终还是没能听见她最后的表白。

“花老板今天会来吗?”许妙芸忽然想起花子君来,如果不是为了他,一向胆小的洪诗雨又怎会有这种死也不怕的决心。

“我已经安排人送他去苏联,他应该不会来了。”沈韬伸手搂住许妙芸,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低下头在脸颊上轻蹭道:“洪小姐的事情,你不要太难过了。”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在粉饰的太平之下,战乱的火焰早已经悄悄点燃。

“要杀花老板的,是日本人吗?”前世的许妙芸,对于日本人的阴毒狠辣,都只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过,可如今置身在内,才发现他们现在所在的年代,真的不是她前世所见到的岁月静好。

其实…她的前世又怎么说是岁月静好呢?最后连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她都没有弄清楚过。许妙芸靠在沈韬怀中的身子陡然僵了僵,抬起头看着沈韬道:“少帅,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呢?”

许妙芸的脸颊上落下泪来,她伸手抚上沈韬的下颚,第一次这样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他的唇瓣轮廓分明,当许妙芸小巧的舌尖就要抵开它的时候,那人终于忍不住激烈的回应了起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放心!”沈韬松开许妙芸的唇,将她颤抖的身子搂在怀中,轻声的安抚道。

“你真的不会?”然而许妙芸心里却还是害怕,只往沈韬的怀中靠了靠,阖上眸子道:“我死了也不打紧,你要好好的活着。”

她心里难过,细数着前世同沈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仿佛已经时日不多的样子了,眼泪便忍不住又要落下来。

然而沈韬却托起了她的脸颊,低头将她脸上的泪痕一一吻干了,一双桃花眼中满含着情愫,慢慢道:“妙妙,这一世,我发誓绝不让你死在我前面。”

许妙芸大惊,来不及伸手堵住沈韬的唇瓣,那人又继续道:“如果有人用枪口对准你,我一定挡在你的面前。”

“你…”许妙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知道自己再也不用隐瞒什么,他们两个,终究是一起回到了现在,“你…你是我以前认识过的那个沈韬吗?”

许妙芸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他,她看见他眼底闪过的光芒,而她此时可以的做的,就是闭上眼睛,抬起头送上自己的唇瓣。

他们来到洪诗雨墓地的时候,洪家的人已经离去了。新垒的坟头上种着两棵低矮的松树,花子君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站在洪诗雨的坟前。

他实在不知道要跟这个对自己饱含深情的姑娘说什么,因此反倒一句话也没有说,好像一旦说了出来,就破坏了这种感觉。

他从会说话认字就唱戏,对于人世间的这些男欢女爱看的极淡,戏文里千古传唱下来的,也都是悲剧,尤其在这样国仇家恨的时代,爱情两个字太过微不足道,他的心,永远不可能被这些世俗的小情小意所温暖。

可他虽然不崇尚这些,但也从来不鄙视,不然就不会帮着花想容传信,但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在一个女子的坟头,迎风落泪。

“你怎么没走?”

“推迟了一班火车,时间还赶得及。”

花子君叹了一口气,偏过头去,像是怕人看见他脸上的泪光。

许妙芸是第一次看见花子君这幅样子,在她的记忆中,花子君的脸上永远都透着淡然的笑意,是别人口中人品风流、却孤傲不群的人。

许妙芸从随身带着的包中拿出一条帕子,递到花子君的面前:“这是诗雨的手帕,那天她就是因为这块帕子,才会又回到那件房里的。”

如果那天洪诗雨没有回去,那如今躺在这冰冷的棺椁中的,就是花子君了。

花子君从许妙芸的手中接过了手帕,细腻的真丝帕子,有着柔软的触觉,一角还绣着洪诗雨的闺名,他有些凌乱的把帕子握在掌中,转身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再回头的时候,便又是曾经那风华无两的上海滩名伶。

“文瀚,保重!许小姐,保重!”

花子君的眼神中透出几分凌厉,同沈韬和许妙芸两人分别作了一揖,视线最终又落在了洪诗雨的墓碑上。

过了良久,他终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许妙芸蹲下来整理放在洪诗雨坟前的鲜花,只见那同花子君形影不离的怀表,正放在洪诗雨的墓碑前。

老太太在苏州老家住过了韩氏的七七,冯氏寻思着再过不了多久,就是许妙芸大婚的日子了,便派人回去将家里的人都接了过来。

吴氏这几日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除了是张罗许妙芸的婚事闹的,却还有另一桩繁难的事情。那吴德宝原本就是一个看似外表老实的花花公子,虽说和许淑芸定了亲,可无奈婚期没有定下来,如今又有了韩氏的事情,想着少不得许淑芸还要守孝三年才能过门,他也就乐得在外面胡闹起来。

谁知这一胡闹,却将他同校的一个女学生的肚子给搞大了。那女学生虽然不是申城本地人,却也是在他们那地方有头有脸的人家,因遇上了这么个事情,便托了南京政府那边的高官来说亲,如今听说吴德宝已经定了亲,便撺掇着要让吴家退亲。

这事情若是摆在许妙芸还没和沈韬订婚之前,只怕吴家跑的比谁都快,可如今许妙芸定下了沈韬,眼看着吴德宝和沈少帅要当起连襟来了,吴家怎么可能舍弃这门关系呢,这两天女方家仍在吴家闹腾,幸好许家除了吴氏,是没有人爱听八卦的,不然这事情只怕早就瞒不住了。

前几天吴太太就打了电话过来,问吴氏老太太什么时候回来,吴氏为了这事情头疼不已,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把老太太回来的日子告诉了吴太太。

这不老太太头一天才回来,第二天吴太太就带着人上门来了。

因为上次在吴家出了点意外,如今连冯氏对吴太太也生分了,觉得她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况且看那许淑芸的样子,将来也必定是个白眼狼,因此冯氏便不打算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头,只让吴氏带着吴太太直接往老太太房里去。

老太太哪里知道吴太太是来退婚的,还只当是吴家听说她回来了,赶忙就过来瞧她的,心里还觉得挺受用的,至于许淑芸,那就更不用说了,听说吴太太过来,便寻思着是不是吴德宝一起跟了过来,大约是因为她久不在申城,那人是想她了。

只可惜自己命薄,嫡母死了,要不然她真是恨不得早早的就嫁到吴家去,能当她的大少奶奶呢!

她这厢美梦还没醒,吴氏已经领着吴太太进了老太太的房里。

吴太太毕竟是来退婚的,气势上便不如以前咄咄逼人,且在老太太跟前又是晚辈,又谦逊了几分,开口的时候便格外殷勤,只笑着道:“老太太最近身子骨可还硬朗?上次二太太的事情,我们倒是想亲自去的,只是正巧那几天老爷不在家,家里离不开人。”

韩氏在老家办丧事那几天,沈韬带着督军府的人倒是住了几天,可吴家这二房正儿八经的亲家,却只派了两个下人过来奔丧。这件事情老太太心里本就耿耿于怀,可后因为事情多,也就忘了,如今吴太太再次提起来,老太太便又想了起来,只冷冷道:“多谢您还记挂着,我只当你忘了这事情呢!”

吴太太一听老太太这话里有话的,太阳穴上就开始突突跳了起来,想着她好歹是财政司司长夫人,不能在一个老太婆跟前丢脸了,便索性清了清嗓子,淡笑着问吴氏:“你弟弟的事情,你倒是跟老太太说起过没有?”

吴氏一听这话,脑门子轰隆一下就炸开了,吴太太这是非要把她弄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才行了!

第98章 098

老太太现如今为人和气, 年轻时候却也是厉害过的,对于吴太太这样的人, 压根就没放在眼中。倒是吴氏毕竟年纪轻,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被吴太太这样一句,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起来。

老太太见吴氏这般, 想着她如今到底是许家人,在许家也算的上能干,吴家既然嫁了女儿出来, 断不能还这样瞧不起她, 由不得便开口道:“吴家有什么事情,自然是亲家太太你亲自来说的,她一个晚辈,如今又是你们嫁出门的闺女, 哪里能事事让她传话?”

吴氏听了顿时心下感激, 只忍不住压了压眼角,开口道:“老太太说的是, 有些事情, 我实在不好开口,母亲你也要体谅。”吴氏说着, 只朝着吴太太和老太太福了福身子, 勉强牵出一丝笑意,继续道:“太太那边还有事情要找我,我先过去了。”

老太太瞧见吴太太今日这样信誓旦旦的过来, 早已经猜出几分来了。若是同大房的事情,她大可以不等到她回来就过来,可偏偏挑了今日,想来是和许淑芸的婚事有关。

原本同吴家定亲的时候,是说定了等吴德宝今年大学毕业,就把他们两个的日子定下来的,可谁知道韩氏没等到那天就没了。许淑芸作为女儿,必定是要为韩氏守孝三年的,这三年怕是吴家难等了。

“亲家太太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老太太抬起头看了许淑芸一眼,若是被退婚了,少不得名声上是不好听,可摊上这样的婆婆,就算她进了吴家的大门,能有什么好日过呢?

“老太太既然这样爽快,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吴太太正要开口,那边许淑芸忽然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噗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您看在我没了娘的份上,您一定要替我做主…我…”

因为上次许淑芸不想留在苏州老家的事情,老太太已经对她很是失望了,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她再失望,总也想她能落个好下场的,老太太扫了许淑芸一样,只淡淡道:“你要让我替你做主,那我就问问你,你要让我怎么替你做主,正好亲家太太也在,一并说清楚的好。”

许淑芸自知攀上吴家这门亲事也是幸运,因此就怕吴太太来退亲,只对她低声下气道:“太太要怎样都行,求职不要让我难看,我一个姑娘家,又没了母亲,以后可…”

吴太太不等许淑芸把话说完,只冷笑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自己进了我儿子的房里,还装作没事人一样。”

许淑芸听了这话,心里暗愧,那时候因为想着能攀上这亲事,所以并没有百般辩解,这时候再说自己不是故意进去的,却又有什么人信呢!终究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亲家太太今日的来意我也知道了,二丫头的事情就此作罢吧,明日我们就把退婚的文书送去吴家。”老太太见许淑芸仍旧执迷不悔,只重重叹了一口气。

许淑芸见事情再难回环,只越发哭得厉害,老太太的听的心烦,便冷哼了一句道:“你是许家的闺女,还怕自己嫁不出去吗?”

许妙芸听说吴家来退婚的事情,却已经是晚上的事情,她一早被杨月拉着出去逛街,两人想起那时候洪诗雨在的时候,不免又伤心了一回。

许妙芸今日倒是听杨月说起了吴家的八卦,如今听说吴家又来退亲了,倒也不觉得怎样,只是听知春在那边絮絮叨叨道:“姑娘你不在家,没听见二姑娘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也不想想她当时得了这门亲事也是凭下作的手段,找该料到有这一天的。不过吴家也的确太不像话了,二太太才死几天,就过来退亲了!”

“这你就不懂了,有句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二姐姐虽然没有嫁给吴德宝,兴许将来还能嫁个更好的人呢!”

“就二姑娘那样子,我看难!”知春嘟囔了一句,就听见隔壁次间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许妙芸这房里的电话只有几个人知道,这时候三更半夜能打过来的,必定只有沈韬一个了。

“小姐,少帅来电话了。”知春只笑着道。

“你又没去接电话,你怎么知道就是他呢?”许妙芸故意打趣了一句,从凳子上站起来,虽然还没听到沈韬的声音,心里却已是涌起了柔情蜜意了。

这一阵子发生了太多事情,总让她心里有些感慨,好在有沈韬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然而那人平时也是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只有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打个电话过来。

“还没睡?再等我电话?”沈韬开门见山这一句,倒是让许妙芸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许妙芸愣了片刻,然后才半真不假的开口:“我这就要睡了,要不挂了吧?”她是头一次这样同沈韬说话,往日里只有沈韬逗她的份儿,谁知道沈韬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害怕,还接着道:“好吧,那挂了…本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告诉你的。”

这下子又换许妙芸撑不住气了,顿时就涨红了脸颊道:“沈韬!你这个…”她咬了咬唇瓣,小声的:“大坏蛋!”

“你难道不是想我这个大坏蛋了?”沈韬漫不经心又说了一句,直接把许妙芸羞得再不敢开口。

“我同你说正经的,今天吴家来我们家退婚了…”许妙芸不敢把当日吴家怎样算计自己的事情告诉沈韬,但是在许淑芸退婚这件事情上,多半也是吴家的过错。

沈韬听完,半晌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道:“吴家在申城,也是得意很多年了。”

大约是沈韬的一语成谶,没过几日,吴有财便因为贪污受贿的罪名革职了。

吃完饭的时候许长栋提起这件事情来,问吴氏有没有去娘家看看,吴氏只随口应了一句过两日回去,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许霆想起那一批机器已经从日本运过来了,心情颇是兴奋,然而许妙芸和许长栋却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两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冯氏只当许长栋是为了吴家的事情不安,开口劝道:“老爷一向是本分的生意人,亲家家里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帮不上什么忙。”

许长栋见冯氏也没劝到点子上,只摇头笑道:“你好好张罗三丫头的婚事便好,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冯氏想起再过不了多久许妙芸就要出嫁,心里反倒也伤心起来,好好的一个晚饭,反倒吃的都不得劲起来了。

晚上许妙芸同沈韬通电话的时候便问起了吴家的事情,沈韬自是不承认的,不过许妙芸心里却清楚是他所为,一时又想起了许霆说的那票货的事情,便忍不住开口道:“爹爹答应把那批机器买回来,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你可千万不能让我们家出什么事情。”

沈韬听着她那担忧的口音,只笑着道:“你放心,你爹爹以后也是我爹爹了。”

许妙芸脸上一热,到底不知道怎么回他好,只愣了半天才道:“还要等一个月呢…”她这里仍旧不放心,又开口道:“你若是真的要查宋家,倒是要对你们家的六姨太小心些,我上次在鱼真仙遇见她的时候,就瞧见她跟宋三爷的一个保镖在一起。”

那日虽然许妙芸并没有亲自遇上宋铭生,可平日里宋铭生和那个保镖却是形影不离的。

“好,我知道了。”沈韬听了这话,倒是心里一惊,他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查到了那天宋铭生的动向,应该就是去了鱼真仙,而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很有可能就是二太太偶然撞到了宋铭生和张茉莉私会,所以被人灭口了。

但这些事情却是不能告诉许妙芸的,韩氏的事情在巡捕房也已经结案了,这些都是推测,并没有证据,所以不足以为韩氏翻案。

“宋先生真的会是坏人吗?”许妙芸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妙妙…”沈韬打断了许妙芸的话,声线中却有着难得的温柔。

许妙芸稍稍一愣,心里正觉得有些奇怪,忽然听沈韬道:“他是好人坏人都无所谓,至少不能是妨碍我们的人。”

许妙芸心下一热,只觉得胸口被装的满满的,就像是要溢出来一样,过了良久才道:“我不是都是你一个人的吗?”

这一句话只叫沈韬觉得浑身酥麻,连暗夜中一点点的清寒也都不觉得冷了。

沈韬挂了电话,从二楼的书房下去,听见管家周嫂在他身后喊道:“二少爷,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第99章 099

其实沈韬也不知道他自己想去哪里, 只是觉得这漫长的黑夜,实在不能就这样浪费了。

他甚至没有去后面的配楼找周副官, 径自拿了车钥匙走向车库。这时候一道刺眼的亮光从督军府的大门□□过来,透过林立的守卫,沈韬看见沈崇那辆改装完备的轿车从门口开进来。

就在半个月前,沈崇从外面的小公馆搬回了督军府住。这里的缘由沈韬并不知道, 但六姨太张茉莉也跟着住了回来,这是让沈韬很警觉的事情。

然而沈崇最近似乎很喜欢张茉莉,不管出席什么活动都会带上张茉莉, 她确实比督军府任何一个女人更上台面, 前世的沈韬甚至还觉得,沈崇有这样一个年轻又能干的姨太太,对于督军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向来不喜欢许妙芸出去抛头露面, 督军府有一个代表就行了。

“二少爷现在还要出去吗?”张茉莉果然在沈崇的车上,今天沈崇在和平饭店慰劳从南三省收编曹家人马回来的军官, 沈韬并没有过去。

这件事情是他一手策划, 国内的报纸上虽然也有一些捕风捉影的论断,但是木已成舟, 沈家已经接手了曹家所有的军队, 北边的人也没有什么办法。而作为原来的曹家的部下,和控制华东六省的沈家合作,肯定比舍近求远投靠北方来的可靠。

沈崇喝多了酒, 脸上泛红,一向健朗的身体看上去似乎有些浮肿,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一向是在他的青年时代,即使沈崇是一代英豪,在岁月的浸染下,总会呈现他本该有的老态。

然而身在一旁扶着他的张茉莉,却如一朵娇艳的鲜花,肆意的盛放着,她穿着酒红色的丝绒旗袍,身上皮这羊绒围巾,头发高高盘起。在这微凉的夜里,张茉莉的眼神尤为闪亮。

沈韬看着她的桃花眼忽然眯了眯,笑着道:“想出去透透气。”

张茉莉仍旧扶着沈崇,但脸上的神色却似乎有些没落,只是强笑道:“二少爷请便。”

她说完,扶着沈崇从沈韬的身边经过,一股浓厚的香水味甚至盖住了沈崇身上的酒味,从沈韬的鼻翼间闪过,沈韬皱了皱眉心,点头离去。

其实沈韬已经可以完全肯定,前世在自己的卧室中,射出杀死许妙芸那致命一枪的人,除了张茉莉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他可以现在马上杀了张茉莉,但是他更想利用她揭穿宋铭生的身份。

五楼沈崇卧室的灯亮了又灭了,沈韬在冷风中吹了一会儿,打定了主意转身回去。

客厅里开着昏暗的灯光,这个时候督军府没有人是醒着的,尤其是在六姨太张茉莉进门之后,为了减少和她见面的机会,其他的姨太太都会很识相的很早就睡下了。

张茉莉已经换了一身淡紫色的睡衣,头发披了下来,双腿交叠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指尖夹着一根烟。她看见沈韬去而复返,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屑来,却又笑着问道:“少帅怎么又回来了?”

沈韬注意到她的称呼,她喊自己少帅。

“我忽然想起,这么晚了,我想去的那家店只怕已经关门了。”沈韬在张茉莉的身边坐下,茶几上放着她的烟,他拿起来点上了一根,抬头抽了起来。

张茉莉好奇问道:“少帅想去哪家店?”

沈韬看着张茉莉,女人的眉眼中透着妧媚的笑,她喝了一点小酒,眼神中带着一丝朦胧。

“鱼真仙,六姨太也很喜欢去的那家。”

沈韬一眼不眨的看着她,张茉莉愣了一下,烟灰忽然从指尖落下来,烫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疼的尖叫了一声,随即低下头,将烟蒂按在面前的烟灰缸里,牙齿有些颤抖道:“少帅…连这个都知道吗?”

她假装镇定抬起头看了沈韬一眼,脸上却笑了起来:“我不常去。”

沈韬便又问她:“宋铭生找你的时候才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