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祥用力的摇了下头,只感觉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知道傅靖远正在暴怒之中,也隐约的晓得事情要不好,可是在这紧要关头,他却失去了思维的能力。

傅靖远看他神情呆滞的望着自己,不禁气的破口骂道:“你还同我装傻?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说着他扬起手,狠狠的向荣祥的脸上抽了下去。

他这一巴掌力气极大,荣祥被打的偏过脸去,他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这一击无疑是雪上加霜,一缕暗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来,他在懵懂中只感到了无边无际的恐怖。

“小孟……”他忽视了疼痛,开始挣扎着想要逃跑。

傅靖远把他用力推到在地,忽然冷笑起来:“我真是个傻子,同你这种人讲什么柏拉图恋爱呢?我真是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荣祥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傅靖远,望着,可是看在眼里的,却又是另一个人。

所谓幻觉,便是如此了。

所以当身上的衣服被人一件一件粗暴的扯开脱下时,他梦游似的伸出手挡住对方的动作,用一种很温柔和顺的声音哀求道:“易先生,不要这样。”

对方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他听到一个清冷粗砺的、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来:“你说什么?易先生,是谁?”

荣祥闭上眼睛,是啊,易先生,是谁呢?

他忽然觉得这个易先生一定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所以他用力的回想,可是回忆空空荡荡,仿佛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样。

他有些急了,他确定自己肯定认识易先生的,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这让他焦躁的拢起被扯掉扣子的衬衫,打算起身去问问小孟。

可是还没等他站起来,上方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易先生,对你做过这种事?”身影低下来,温热的气息扑到荣祥的脸上:“他为什么要脱你的衣服?”

傅靖远问这句话时,心情激荡的声音都发颤了。他知道自己已经触到了一个临界点,比如说,看到这人最真正的一面。

谁知他话音一落,荣祥忽然合身扑上来抱住他的脖子,嘴唇软软的贴向他的耳边:“易先生,我很想你。”

傅靖远动作僵硬的抬起手,穿过大敞着的衬衫,试探着抚上他赤裸的腰间。

其实到了现在,易先生是谁已经不再重要了。反正自己和荣祥之间也没有什么未来可言,索性得过且过,乐一时算一时吧!

想到这里,他很忧伤的转过头,吻住了荣祥的嘴唇。

荣祥的嘴唇很柔软、带着微甜的气息。他们之间的好回忆实在不多,不过记得仿佛在亲吻的时候,双方总还是带些温情蜜意的。可是那好时光短到了几乎一瞬,除此之外,就是无休无止的猜忌与争吵,以及最后,一方毫无顾忌的背叛,荣祥的身体被动而配合,他的眼神涣散的注视着天花板,过去与现在,种种的片断交织闪烁于眼前,他仿佛失去知觉般躺在河床上,眼睁睁的望着无数画面如同枯叶浮木一般从水面上流过去,而自己却无力伸手挽留。

他痛苦的皱起眉头,用力推开了面前那个面目模糊的人。都是幻觉,他想,这一切都是幻觉,是梦。可是,应该如何醒来?

傅靖远冷不防的被他推得坐在地上,然后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荣祥已然起身,然后跌跌撞撞的退开房门跑了出去。他连忙几步追了出去,眼见荣祥冲进了浴室,然后便听见扑通一声水响。

待他跟进浴室时,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荣祥和衣跪在盛满冷水的大浴盆里,整个上身连同头脸都彻底的浸于水中,似乎是想要溺死自己一样。傅靖远迟疑了一下,上前想要把他拉起来。谁知就在他刚刚伸出手时,荣祥忽然水花四溅的直起身来,他大口的喘息着,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平静下来后,他终于对着面前那目瞪口呆的人开了口:“你来了?”

傅靖远后退一步:“你这是在干什么?”

荣祥湿淋淋的迈步出了浴缸:“我清醒一下。”他拿起台子上喷了香水的大毛巾擦着头发:“做梦的时候,总要死一次,才能清醒过来。”

傅靖远听了这话,既不理解,而且觉得很诡异:“死一次?”

毛巾盖住了荣祥的上半张脸,只能看到他嘴角微翘,似乎是带着点笑意的:“是的,死一次,才能惊醒。”

傅靖远望着他,心里忽然有点害怕。谢廖沙曾经告诉过他,过量注射吗啡终有一天会使人陷入精神错乱的境地。而荣祥刚才的行为言语,已经很有些不正常了!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刚才被溅上的水珠--------还夹杂着冷汗。他真有点害怕了,他怕荣祥会忽然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喉咙,这事,他干得出来。

不着痕迹的又退了一步,他把一只手放到腰间的枪套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去叫人给你换身干衣服。”

荣祥摆摆手:“不必,我自己就行。”说着扔下毛巾,侧身从傅靖远旁边挤了出去。

傅靖远没敢多说,等他进了卧房后,便径自出门,站在大太阳底下,他的心情方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第28章

傅靖远进门时,颜光琳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专心的去摆弄床上那几件婴儿衣服。

傅靖远有点脸上发烧,他刻意的别过脸去,不想看见她的大肚子:"你近来好吗?"

颜光琳把那些小衣裳整齐叠好:"还好。安妮护士每周都会来,她说我一切都很正常。宝宝也很健康。"

"哦……那就好。"

"他还好吗?"

傅靖远站起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他还是老样子。"

"上次,你说你要给他戒针?"

"是。"

颜光琳抬眼看着他:"他不会同意的。"

"是,他执意不肯。"

颜光琳轻笑一声:"他怕受罪。他这人胆子小极了!不过很奇怪,他不怕死。潼关那次,听说你来了,他急急忙忙的就去自杀。现在想起来,怪好笑的。"

傅靖远干咳一声:"那个……光琳,你想去看看他吗?"

"他有问过我吗?"

傅靖远迟疑了一下,决定如实回答:"没有。"

"那就算了。"颜光琳一手拄腰,一手扶着床头站了起来,和先前相比,她丑了许多,一张脸黄黄的浮肿着,面颊上满是斑点。可是她的神气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明朗而坚定的样子。

"我并不怨恨他什么,因为毕竟当初是我自己鬼迷心窍跑去找他的。因为这个,我坏了名声,不能回家。但我不后悔。那个时候,我的确就是爱他。"

傅靖远在她面前,总是有些底气不足,他嗫嚅着问道:"那现在呢?"

颜光琳慢慢的走到窗下的椅子旁坐下:"他心里没有我。旁的时候看不出,生死之时,就看出来了。"她扭头望着窗外:"他死前,都不愿见我一面。这让我寒心透了。"

傅靖远听了这话,忽然觉着有种隐隐约约的轻松,他暗自想,如果当初你选择了我的话,现在又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秩甫兄托我问你,还需要什么。"

"哦,你告诉我三哥,让他给我带一些小说来,还要一些脂粉,就是三嫂从上海带来的那种,叫做密斯佛陀。"

"好。"

双方沉默许久,傅靖远觉着有些不自在了,便起身准备告辞。

颜光琳想要起身送他,他连忙拒绝。颜光琳便又坐了下来:"靖远,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还有,谢谢你没有杀他。"

傅靖远停住了脚步:"为什么谢我不杀他?你不是……不爱他了吗?"

"可我也不恨他。"

傅靖远定定的看着颜光琳,忽然心中百感交集,气息一颤,竟无缘无故的落了一滴眼泪下来。颜光琳看见了,连忙低下头继续整理那几件小衣服,只做不知。傅靖远也赶忙扭回头去:"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慢走。"

离了颜光琳,傅靖远心中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想,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让荣祥戒掉吗啡。光琳的孩子……总得有父亲才行。

他心事重重的去了谢廖沙大夫那里,同这个德国人推心置腹的商量了许久,结果,他发现戒针这事,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在他的印象中,所谓戒毒,便是将荣祥这样的瘾君子绑起来关上几天,等他们鬼哭狼嚎的熬过几日,便大功告成了。得知他的知识如此匮乏后,谢廖沙不禁摸着下巴,好生得摇了一阵头。

"那样、对于长期使用吗啡的荣先生来讲,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也许,会在发作时,死掉。"

傅靖远睁大眼睛:"那……您的意思?"

"我,有一种药,注射后,可以昏睡两天、三天。可是,也许就醒不过来,死了。"谢廖沙硬着舌头说道。

傅靖远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哦……是这样……"

谢廖沙耸肩摊手:"傅先生你的意见是什么?"

傅靖远干咳一声站起来:"我再回去考虑一下,不过请您先将准备做好吧。您知道我这里情况特殊,也许会有突然的事情发生。"

"当然可以。"谢廖沙客气的起身,把傅靖远送了出去。

离了这德国医生的私人医院。他急匆匆的赶去了花园府邸。其实不用这么急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是他总觉着心神不宁。而且算起日子来,他也有近一周没有去看他了。

从医院到花园府邸,路途很是遥远。傅靖远把车停到大门口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偌大的一套洋房,只有一楼的几个房间亮了灯光,从院子里看过去,显着特别的寂寞孤单。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可是每次靠近楼门时,他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心跳加快。

门房司阍的老头子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傅靖远像个贼似的,静悄悄的走进楼内。

一楼亮灯的房间是客室和餐厅。他探头进去,却分别只看到了两个整理桌布和餐具的老妈子。见他来了,一起惊讶的站起身给他问安。傅靖远做了个手势让她们坐下:"荣先生呢?你们还没有吃晚饭?"

一个老妈子陪笑答道:"荣先生晚上常常不吃饭,到了半夜时吃夜宵。"

傅靖远一皱眉,心想这叫什么生活习惯:"他人呢?"

老妈子又陪笑:"二楼卧房里睡午觉还没醒呢。"

傅靖远转身,蹑手蹑脚的上了二楼。总是睡,总是睡,睡了这么多,也没见他身上多长出一两肉来。不过把荣祥和床联想一下,他心里倒是忽然悸动起来。身体里血液似乎都加快流动了。

荣祥的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甜甜的像糖点心。不过或许是因为他的确是吃了许多点心也未可知。

傅靖远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他就这样笑嘻嘻的摸着黑,一间间的数过去,然后手握住门上的金属把手,轻轻的向下一压。

暗锁咯噔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傅靖远却愣在了门口。m

尽管房内没有开灯,尽管走廊中也是一片昏黑。可是藉着从窗外透进来了淡淡暮色,依然可以清晰辨认出,床上那两个抱做一团的身影。

傅靖远的脸上发着烧,一颗心却是在冷水里泡着。一瞬间,他将所有的文明礼貌修养全部抛去了脑后。一拳砸到墙上的开关,咚的一声,天花板上的吊灯骤然明亮起来。

床上的两人似乎有了点知觉。傅靖远哪里还管的了许多,只大踏步走上前去,抓住小孟的衣领,二话不说的从床上硬给拖去门外,然后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荣祥迷迷糊糊的也坐了起来,他的丝绸睡衣大开了领口,露出半个肩膀和精致锁骨。那皮肤有如上等白瓷一般,在柔和的金色灯光下,细腻的让人不忍触碰。

"靖……远?"他把一双凤眼眯起来,眼梢微微上挑,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媚。可惜本质上,他已经成了个糊涂虫。

傅靖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总之当意识再次恢复时,他的巴掌已经结结实实的招呼到了荣祥的脸上:"你就这么下三滥!连个奴才都要勾搭!"

荣祥被他打的整个人都栽向一边。那床上的床单甚滑,他紧接着便又翻滚着摔到了地毯上。他本来就睡得有些发懵,现今忽然挨了这么重的一个耳光,他连疼都觉不出来了,只是一阵阵的发晕,口中也有些甜腥。

一缕细细的鲜血从嘴角流下,他茫然的用袖子擦了一下,下一秒,他的身子忽然一轻,仓皇四顾,却是被面前那人拦腰抱了起来。

腾空的感觉其实更让人恐慌,尤其是紧接着便被人向对待玩偶一样狠狠的掼到床上。他下意识的抱住头,心想自己一定是又做噩梦了。晓得自己是在做梦,他反倒心中坦然了一些。听着头上那人打雷似的吼着什么"不知廉耻、下流、放荡、无情无义"云云,他蹙起眉头,抬起手,企图捂住自己的耳朵。

后来,这个梦便发展的有些蹊跷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被一个沉重的身体压迫的喘息不过来,昏沉中只觉着有一双大手将自己的双腿用力的向上压去,身体被折叠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这让他疼得哼出声来,用手拍了拍身边的被子:"小孟!小孟!"

这是他下意识的呼救,习惯了,一有不适,开口就是小孟。

当然没有小孟,这声轻呼换来的,是下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

濒死的痛苦终于清醒了荣祥的神志。他大梦初醒似的猛然抬起头,鼻尖几乎碰到了傅靖远的面颊。

"你?"

傅靖远用手握住他的双肩,坚决而愤然的缓缓的推进他的体内,他的眼睛直盯盯的看着身下这个人:"是我,怎么,没想到?"

荣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躺了回去:"轻一点,我疼。"

这样淡漠的态度,几乎激的傅靖远气炸了肺:"你……你还真是满不在乎啊!"

他边说边用力按住了荣祥的大腿,将这具苍白光滑的身体当成玩偶来摆弄,还不只是当玩偶,玩偶毕竟是没有知觉的。他是故意的想折磨荣祥,是的,就是想让他疼,让他哭。这种想法太强烈了,在此之前从未有过,骤然出现后又决计无法遏制。他下死劲儿的冲撞抽插着,不只是为了追求快感,快感在此刻算得了什么?他只想干死他。

干死他。自己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自己有什么错?还不就是因为喜欢他吗?喜欢他,就欠了他的?就算欠了他的,这几年里,也总还清了吧?可是结果又怎么样呢?自己的爱人就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瘾君子,平时装的仿佛很清高,其实暗地里和奴才上床!

他用力动作着,看见荣祥的头随着自己的动作,一下一下向上磕着床头,砰、砰、砰、那么重的声响,他却好像没有知觉,只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眼珠子乌溜溜水盈盈的,可就是不哭。

傅靖远咬了嘴唇,他抽身而起,将荣祥的身子翻过来跪趴在床上,然后从后面进入。双方身体的交合处血淋淋的,插入拔出,看着很瘆人。荣祥依然一声不响,只顺势在床单上蹭去了额上的冷汗。体内的凶器似乎忽然间又涨大了几分,他想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傅靖远给活活捏碎了。他从未受过如此酷刑,可当行刑人是傅靖远时,他却连跪地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荣祥绝对不允许自己,向傅靖远示弱。

所以当傅靖远终于颤抖着到达了高潮时,他身下这个爱人兼仇人已经气息微弱,身体扭曲着瘫在床上,连呻吟一声的气力都没有了。

傅靖远赤身站在床边,望着床上这个修长雪白的身体---------像条白蛇似的。双股之间淋漓的精液血渍,一直蔓延到了大腿内侧。

这就是,他同荣祥之间的第一次……床第之欢?

没有甜蜜,没有浪漫,只是像打仗报仇似的,将他硬生生的按到身下,然后冲撞着撕裂着,不为激情,就为了……让他疼!

傅靖远忽然一激灵,一步跳到床上,扳着荣祥的肩膀将他翻过来。两人目光相对,荣祥的眼睛很亮,一颗泪汪在眼眶里,就是不肯往下掉。

双方相视良久,还是荣祥最先笑了一下:"你疯了?"

傅靖远无声的叹了口气:"我是疯了……你把我逼疯了。"

荣祥蹙起眉尖,低垂了眼帘,那目光分明是在扫视着自己狼藉的身体:"其实我们之间……如果你喜欢……我没有关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荣祥疲倦的闭上眼睛,颈子软软的歪下去,头便失了控制似的落在枕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在前,你救我一命在后。但我现在只是个等死的废人了,这辈子再没有什么机会可报答你,你若喜欢和我上床,总算我还……"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双目缓缓阖上,一颗泪便顺着眼角,滑过了面颊。

傅靖远呆呆的望着他,腔子里是溶化的铁水,只烫的心也没了,只是空空荡荡的难过。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情?我们两个先前在奉天的时候,是那样的要好--------难道你不想咱们两个能在一起吗?"傅靖远颓然的跪在荣祥身边:"你就一点儿、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吗?"

荣祥费力的蜷起身体:"我没有办法。"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可是还坚持着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办法啊。"

傅靖远抓过他的一条手臂,雪白的皮肤上是一片片的淤青,有几块已经发黑,点点的红色针孔一直延伸到上臂。用手摸上去,有几处的肌肉已呈僵硬之态。

荣祥忽然呻吟了一声,他无力收回被傅靖远抓住的手臂,只好伸出空下的手抓住床单,仿佛是想要坐起来。

傅靖远想到他下身那副惨状,心想这要是真坐起来,怕是要当场痛的喊出来。便连忙抬手挡着不让他起身,嘴上却依然不肯客气:"你要干什么?"

荣祥喘息着想要躲开傅靖远的手:"我要打针了。叫小孟。"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一听到"打针"这两个字,傅靖远便没来由的生出厌恶来,再听到"小孟"这个名字,他那被悲哀浇熄了的怒火竟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气冲冲的跪直了身体,他居高临下的斥责道:"你就不能把吗啡先放一放吗?"

在他的印象中,精神的力量几乎总是无穷的,如果荣祥之所以如此痴迷于吗啡不能自拔,定是因为他贪图于注射吗啡的快感所致。所以看到荣祥刚才还满面悲凉的说着那些让人心碎的言语,此刻却忽然哆哆嗦嗦的要吗啡,他感到有些难以接受。谁知他这正气凛然的指责还没能开一个头,荣祥却趁着他直起身子的一刹那,一翻身下了地,随手抓起一件睡袍胡乱披到身上,他便连滚带爬的想要去开门。然而还没有前进出一尺的距离,床上的傅靖远像只蝙蝠一样扑了过来:"我不许你见那个小孟!"

荣祥仰头望着傅靖远,目光渐渐痴呆起来,嘴里只是喃喃道:"我要打针!"

傅靖远愤然蹲下:"我说!你现在不许出这个屋!不许见那个小孟!你听懂了吗?"

荣祥茫然的点了点头,那头上脸上瞬间便出了一层细密汗珠。可随即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挣扎着转身向床头矮柜爬过去。拉开柜门,里面赫然摆了几小瓶针剂,和一个装在玻璃管中的注射器。只见他急不可待的拿起一个小瓶,用牙齿咬去了盖子上的金属皮,然后又伸手去拿那玻璃管。

他的手指,都已经触到了那玻璃管冰凉的外壁了,却在抓紧的刹那间,被另一只手飞快夺去。

他立时回头,他不晓得自己瞪着傅靖远的目光,凌厉有如鹰鹫一般。他是真急了,什么都可以开玩笑,唯有这个不能开玩笑。傅靖远,是想故意的要看自己的好戏吗?

荣祥抱紧了肩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强忍着痛苦,向傅靖远伸出一只手:"给我!"

傅靖远握着那个玻璃管,向后退了一步,他痛心的望着那个向他伸手的荣祥,他想你就不能有点骨气,不碰这个东西么?

荣祥的手在空气中停留了半分钟,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他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却还坚持着向前爬到傅靖远脚下:"给我!"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我要打针!"

傅靖远俯下身:"乖,咱们忍一忍,把它戒了。"

荣祥抱住了他的腿,好像抱着性命一样竭尽了全力:"我要打针。"

傅靖远只用一只手便轻而易举的扯开了荣祥。他先是扭头将玻璃管放到了身后的书架上,然后弯下腰将那烂泥一样的荣祥抱起来,轻轻的放回床上。

"小祥,你别怕,我总在这里陪着你。等你戒了,我陪你一辈子。"

他柔声说着,用一条睡袍的带子将荣祥的双手绑到头顶的床柱上。

荣祥怔怔的看着他,直到他将那个死扣紧紧的系好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傅靖远,你要干什么?"

傅靖远站在床边,拉过一床薄被盖到荣祥半裸的身体上,然后将自己的衣服收拢过来,一件件穿上。

"傅靖远!"荣祥开始猛烈的拉扯起那条带子:"你他妈的放开我!"

傅靖远穿好衣服,默然立于床前。

小祥你不要恨我,我得让你好好的活下去。

他想。

然后,他便第一次见识了,荣祥瘾发时的惨状。

他闭上眼睛,不忍去看。可是声声惨叫却总是让人无处可逃的。荣祥似乎也是在极力控制着,他低头咬住被角,短发湿漉漉的贴在额上。熬了一会儿,他狂乱的昂起头,忍无可忍的又哭了一声:"求你了,靖远。"他用力的把头往床柱上撞,身体扭动的像油锅里的活鱼:"求求你,靖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