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罗伯伯家里用手抓肉吃?大哥最坏了,说肉用筷子夹着吃不香,要用手抓,最好满手都是油,这才吃着香。我们被罗伯伯发现了,你们几个跑得比谁都快,就我一个人被抓住,吓得哇哇大哭。你们说说,世上还有没有像你们这么背信弃义的人?”

“你还说呢,你非要学什么挖人参,花园里每棵树几乎都遭了秧,我为了掩护你,没少挨我爹的打”

“就是,七姐才是最坏的人,在我哥的粥里撒沙子,骗他说是梅粉,他还信了,一口就喝光了,我在旁边看着都快吐了。”

七七笑了,开怀大笑。她好久都没这么笑了,她好久都没有这样的好胃口了,她吃了三碗饭,连自己都被吓着。他们也不管她,也不劝她,只让她尽情地吃,尽情地笑,直到她笑累了,吃饱了,趴在桌子上举起了手:“我投降,我完蛋了,这下撑坏了。”

三妹笑着收拾碗筷,至聪跟罗飞对看了一眼,罗飞先开了口。

“七七,我们说点正事吧。”

七七美丽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摇头道:“不要说正事,我不想听正事。”

“七七……”

“我不要听”她捂着耳朵叫道,“你们为什么都不放过我?你们为什么都要折磨我?静渊,爹爹,阿飞,你们所有人都不放过我我不要听正事,我不要听”

往桌上一伏,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二卷 孽海 第十二章 心隔天涯(4)

第十二章 心隔天涯(4)

水池旁的小乌龟有一点倔强,三妹一次次将它推进小池里,它却一次次爬上来。小白狗估计对它失去了兴趣,眼见太阳一点点越过山头,它便慢悠悠的随着撒在地上的阳光走着,阳光移到哪里,它就走到哪里。

三妹眉头深蹙,轻轻叹了口气,往屋子里瞧了瞧,七七的哭声已经渐渐弱了下来。

七七泪眼蒙蒙,怔怔地看着窗外。难得的晴天啊,远处是溪水桥头,青岩坂下,竹篱茅舍,和已然开放的早春的红色山茶花,原来春天又到了。日光已经斜了,那光线射进她的眼睛,把她眼中的泪珠映照得五颜六色。

七七,喝点水吧。递给她水,她接过,喝了一口,放下。

七七,擦擦眼睛。将手绢给她,她拿来扔在桌上,掏出自己的手绢擦了眼睛。

她许久都不出声,至聪拿她没有办法了,只好皱着眉头看了看罗飞,慢慢站起身,道:“阿飞,你好好跟她说吧。”

缓缓走出了屋子。

罗飞只是默不作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七七木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伸出手抓住了七七的手。

“七小姐,你不想听也要听。”他说道。

七七犟起来了,用力要把手从他手里挣脱,他只是不放。

“我从扬州回来,不是为了搅乱你的生活,七小姐,七七我宁肯死了,也绝不会愿意让你伤心。”他眼中全是痛苦,“可是,我不能不回来……你也知道,我总会回来”

“我不要……我不要你回来。”她喃喃自语。

“听说你病了,林家没有给你找大夫,也没有给你吃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我恨我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去把你接出来,带你去看病,只是带你去看看病我整夜睡不着觉,天天做恶梦,就怕突然有天从林家传出消息,说你病死了可我清楚,即便我能接你出来你也不会跟我走。你跟我一样,是傻子,认准了一条道,哪怕走下去是死路,也会头破血流的走下去。”

罗飞的一滴热泪掉在七七雪白的手背上,“我承认我后悔,我恨死了自己懦弱自卑,眼睁睁让你嫁给别人。我承认我心里天天念着你想着你,离你咫尺之遥,却强忍着不去找你,我怕你丈夫误会,我怕你受委屈,你到晴辉堂去,我拼命忍住才能让自己不会冲过来抱着你,我怕我只要一走近你,就再也舍不得放手。但是七七……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只是想守着你,哪怕你心里只有另外一个人。”

七七的身子微微一颤。

“七七,有一件事情,会有很多人会跟你说,这些人里有好意的,也有人怀着恶意。盐路中断,对清河所有的盐商都是重创,即便雷霁让孟家和林家运盐出川,但是两湖的盐已经被淮盐垄断,运丰号长袖善舞,老爷自有方法挺过难关,可是天海井不一样,在这半个月内已经大有亏空,同兴盛的一百六十口盐灶,若在往日看来,那是如虎添翼,可是今日,却是凭空担上一个大累赘。盐灶每天都要用钱来支撑,工人的工钱,烧盐的煤钱,苋管运卤的运费,每天都要钱,可是收入大减,支出凭空增多,别说天海井,就是运丰号也都只能勉力维持。”

七七轻声道:“天海井亏空了……”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将手从罗飞手中挣脱,眼中是一丝惊恐。

罗飞轻轻叹了口气,以手支额,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你想得不错,老爷确实有向天海井下手的意思,这不叫乘人之危,在商场上,看准时机不下手的人几乎没有。可是你不要担心,这一次老爷并不会下手。因为雷霁上任,如果运丰号变得越来越强大,只会遭受最大的打压,这一点,我想得到,你的丈夫也想得到。

如今虽然天海井面临危机,但是这个危机,也是他大力发展扩张的好时机,因为在这个时候,他的对手无暇他顾,不会给他捣乱。林家购置了大量的石料,聘请了工人,向官府申请修筑重滩堰闸,这是为了今后垄断重滩以下运盐的水路,可是这毕竟是件大工程,天海井如今又缺乏资金,所以,你丈夫向川盐银行提交了贷款申请,作为抵押,他拿出了天海井,也拿出了你名下的六口盐井。他知道你不会拒绝,所以连招呼都没有跟你打,直接去了运丰号,而老爷在此时,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外面那只小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叫了起来,脚爪在地上奔跑的声音迅疾而清晰,七七的眉心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疼得蜷缩了起来,她的一颗心在不断下沉,她知道,她不能永远纠缠着自己那些无力而天真的岁月,那些岁月一去不返,这个世界是个燃烧着世故与算计的熔炉,很难有颠扑不破的纯真。

七七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这顿饭,是爹让你请我吃的吧?”

罗飞眼中闪过一丝心痛:“是,但……也不是。”

“那么,请罗老板告诉我,我吃了你的饭,该怎么回报你?这世上哪有白吃的。”

“七七”罗飞大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我找你来,是为了我的私心,是为了让去害你的丈夫。可是……我尊重你,我爱你”他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声音已经颤抖,“我怎么可能忍心让你去背叛你自己的选择?我怎么忍心让你打碎你珍爱的东西”

“那么你要我做什么”七七绝望地喊道。

“这六口盐井,关系着你在林家的地位,关系着你今后的生活,现在如果交给你丈夫,你的处境只会变得越来越不好,因为觊觎它们的不光有林家的人,也有另外一家人,盐务欧阳松。七七,欧阳松与你的丈夫走得很近,一定要千万提防……我只能把话说到这里。守住这六口盐井,不为别人,甚至不为你父亲,就为你自己,守住它们。”

“七七,”至聪走了进来,站在两人身旁。七七抬起头看着哥哥,目光冰冷茫然,至聪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来,放在桌上,“这是给银行写的说明,你只要签下字就可以了,爹和大哥是为你好,阿飞说得更是没有错,为了你自己,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她拿起那张证明,心不由得疼得一缩。

慢慢低下头,轻声道:“给我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我没有把这张证明交给你们,就说明我放弃这六口井。”

至聪皱眉道:“七七,你不是小孩子,没有时间让你任性了”

罗飞眉间一丝痛楚:“大哥,不要……不要再逼她。”

“阿飞,”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嘴唇轻颤,“有一些话,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看着她澄澈的眸子,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来。

从来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她离自己是那么的远,比天涯还要远。

三妹把小乌龟抓了起来,放进了一个小鱼缸里,那只小狗追着三妹跑着,至聪和七七他们一出来,小狗便倏地转过方向,跑到七七的脚下打着转。

“七姐,”三妹抱着小鱼缸过来,“这是我哥给你买的,你拿回去吧。”

七七接过鱼缸,小乌龟探出头,好奇地看着她。七七露出微笑,左颊上梨涡浅现。

“真是好笑,”她回过头看着至聪和罗飞,“我是孙悟空吗?一会儿变成小孩子,一会儿又得变回大人。”

罗飞听了,脸色不由得煞白。

小狗挠了挠七七的裤脚,然后一口咬住,七七低下头:“你也跟我走?”对三妹道,“我们去找根绳子。”

三妹忙带着她去厨房找绳子,至聪看着罗飞:“你说她会怎么做?她会不会签字?”

罗飞苦涩一笑:“大哥,老爷和你也太过看轻她了,信义二字,七七比我们看得更重。”

至聪叹道:“那你还要多此一举,爹说让她签字,你原是第一个反对的。”

罗飞道:“我只是想提醒她,让她明白她的处境,让她清楚林静渊的为人,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提醒了。大哥,我会尽一切力量不让她的盐井被欧阳松利用,林静渊的贷款,我一定不会让银行批下来。”

……

回了林府,孟家的人已经走了,至聪也告了辞,七七待林夫人回了房间,悄悄走到后院,把黄嬢帮她藏在柴房的鱼缸和小狗弄了出来。

黄嬢在一旁守着,见她来了,笑道:“这两个小东西还蛮好玩,好得跟兄弟似的”摸摸小白狗的头,它正趴在地上,眼睛骨碌碌转着,“大*奶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七七道:“黄嬢,太太和静渊会不会不让我养啊。”

黄嬢道:“你这么天天闷在家里,怎么能没个玩物呢?太太他们不会不通情理的,大*奶就放心吧。”

七七把小狗抱了起来,把下巴搁在它的头上:“嗯,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呢?要不你叫东东,它叫西西,好不好?”

小狗呼出一口气,听声音却像是无奈地叹息,似乎嫌这名字不好,却又无可奈何,七七轻轻笑了起来。

静渊送了至聪回来,见七七一手抱着鱼缸一手牵着小狗走进卧室,脸色登时不悦:“七七,我母亲有咳疾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养什么不可以,怎么养起狗来了?”

第二卷 孽海 第十三章 云破月残(1)

第十三章 云破月残(1)

(话说:今天周日,奉上一艘激船,可好?)

七七抬眼看着静渊,冷冷地道:“我养什么不可以,你倒说说,我能养什么?”

静渊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她语声冷淡,把小狗拉近自己身边,“母亲怕狗,我便不让它到她跟前去就罢了,这么大的院子,不会连一条狗都容不下吧?”

把鱼缸放到方桌上,自己坐在椅子上,倔强地看着他。

静渊眼中露出一丝怒气:“你是在故意跟我挑事,对不对?”

七七紧咬嘴唇,一脸执拗。

他知道她性子倔,但她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从来没有表现过如此的固执,甚至是敌意。她应该清楚,她的违逆总会激起他的脾气,她也很清楚,自己近日诸事操心,她惹急了他会有多么恶劣的后果,静渊心中觉得不对劲,强自平静下来,走过去弯下身把七七抱住,柔声道:“你这个犟丫头,要养就养吧,别带过去烦我妈就行了。”

她看了看他的眼睛,似在辨别他话中含义的真假,随后轻轻一叹:“静渊,我是不是不论做什么都不对?”

静渊心中顿时警觉,站起身来,试探地问:“是不是你哥哥跟你说了什么……关于我生意上的事儿?”

她看着他,嘴边露出一丝苦笑。生意人啊生意人,果然浑身上下都是弦,根根都能弹到生意上,一个音都错不了。

她摇摇头,说道:“我哥哥只是带我出去玩了玩,我是个女孩子,哪懂你们的生意,他便跟我说了我也是不明白的。这几天你一直不怎么在家里,我养条小狗只是给自己解闷,我以为你会理解的,说真的,你刚才的反应,让我心里有点难受。”

静渊倒是愣了愣,随即笑了笑:“你多想了,我最近忙,有些心烦,没有顾得上你的感受,对不起。”

七七叹道:“你什么时候能不忙啊?”语气中充满着讽刺。

一股怒气冲上静渊的脑门,他向来辩才无碍,可每每在妻子面前却总是一句话就被她噎着,变得无可理喻起来。

站起身来,吼道:“到底你有完没完?”小狗被他一吼,吓得夹着尾巴躲在七七脚后,静渊哼了一声,转身便欲拂袖而去。

七七突然站起身来,冲到他身后,一双纤细的手臂用力抱着他,她柔软温馨的身体甫一接近,他就不由得轻颤,她的声音孱弱如丝,可其中的绝望却让人惊心动魄。

“我只是想让你宠宠我……静渊,不要走,我只是想让你迁就一下我……”

他忍不住回转身来,她却踮起了脚,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将嘴唇贴在他的唇上。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震惊之下想要推开她,她却使劲地吻了上来,倏地把他点燃。

他们终于裸裎相对,他的唇吻遍了她,她也吻遍了他,她的长发在枕畔掀起了艳丽的波浪,让他变得愈加贪婪与凶猛,他忍不住低吼,她却是声声娇唤,**蚀骨,撩拨人心。床第间,震颤之声跌宕不休,热浪滚滚直透胸臆,他们都不给对方一个喘息的机会,紧紧相拥,似要一同迎接那山呼海啸般的快感,又似要一同掉入万丈深渊,无惧粉身碎骨。

偌大的玉澜堂,似乎就只剩下这一对激情中的年轻人,空气中全是饱含着热恋的喘息,因为平时太过安静,这样的声音无休无止地传了出来,让人听了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下人们都识趣的躲了起来,林夫人在佛堂里一脸铁青,一个仆妇悄然给她在桌上放下一杯茶,正要走,却听林夫人在茶几上重重一拍,珊瑚手串碎裂,珠子滚了一地。

那仆妇慌忙去拾,突然背脊一抽,只听林夫人咬牙切齿地道:“作死的小娼妇好好的林家,总有一天要被她给败了”那仆妇只不敢回头,默默地拣着地上的红色珠子,偏生那珠子细小滑溜,拣起一颗来,手中握着的好几颗又滚了下来。

卧室里,只有小乌龟浑如无事,伸开了腿,悠然地在鱼缸里游着,小狗都似乎不好意思了,悄悄拖着绳子跑到了外屋,外屋的门半掩着,楠竹的身影在门口一晃。

“黄嬢……”楠竹见黄嬢在对过走廊,眼神复杂,便朝静渊和七七的房间轻轻努努嘴。

黄嬢面无表情,只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楠竹懂了,悄悄把静渊的房门合上,低着头走上前。

黄嬢的声音很轻:“楠竹,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

楠竹勉强一笑:“那都是黄嬢您老提携照顾。”

黄嬢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照顾有什么用?关键还是看人用不用心,伶俐人都不要人调教的,更不需要谁照顾。”

黄嬢的手扶着走廊镂花朱漆的柱子,上下轻轻摩挲着,淡淡地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伺候主子,把他们服侍得妥妥当当的,你别以为是为了主子,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咱们自个儿?”

楠竹忙笑道:“黄嬢说得是。”

黄嬢看着她的眼睛:“走路不能走错,做事更不能做错,做错了事,不是认个错那么简单的,你以为,跪下来,求个饶就行了?唉,这就是当下人的难处了,做错了事情,用膝盖、用嘴全不管用,只怕有时候,要用自己的命来认错呢。”

楠竹心中只是一阵阵发寒,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黄嬢拍拍她的肩膀,微微笑了笑,转过身慢慢走了。

……

“你怎么了?”静渊为七七轻柔地抚开额头上湿湿的头发,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

她将手搭在他光滑的胸膛上,轻轻道:“静渊,我只是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想明白了什么?”

她笑了笑:“想明白了我要什么。”

“你要什么?”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发颤。

她的笑意更深了,在他滚烫的肩膀上轻轻一吻:“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自然是要你,要你……和我们俩的家。”

静渊看着七七,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那眼眸波光粼粼。他们都累了,却都清楚这累不是因为适才这一场疯狂的温存,他们依然紧紧缠绕着,可明明已经融为一体,却为什么还是觉得空虚,觉得心里有一处空洞,怎么也填不满。

他轻声道:“七七,等我最近的事情结束,我就带着你出去,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想玩多少天,我们就玩多少天,你想让我怎么宠你,我就怎么宠你。”

她嘤地一声,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颤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许反悔。”

静渊抚着她的背脊,轻叹道:“我不会反悔的……我也累了,我们一起离开一阵子也好。”

……分割线……

“井口二十一眼,火圈五百口,废井五口,盐灶三百口,长工六百七十五人,各井灶员司五十人,推牛六百头,骡马两百匹。……东家,东家”

戚大年拿着账簿,见静渊发着愣,小声提醒,静渊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戚大年继续念了下去:“田庄佃户一百零五家,年收租谷七千四百余担……东家……”见静渊的眼神又飘走了,他与他共事多年,从未见他如此魂不守舍,便索性停了下来,看着静渊。

静渊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间似乎还留有七七身上的香味,他恍惚了一阵,目光越过戚大年,只看着不远处的一盆春兰,那是欧阳松送的,为表示亲近,他特意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戚掌柜,”静渊似乎想起了一件事。

“东家,什么事?”

“这两天,宝川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据说飞少爷好像又出去了,晴辉堂里只有那个女子和冯师爷在。”

不知道为什么,静渊的心中轻轻松了口气。

“贷款没有下来之前,不要让大*奶走进六福堂,也不要让她接近欧阳家的人。”

戚大年笑道:“大*奶平时也不常到这儿来走动的,倒是听黄管家说,那欧阳小姐,经常去府里找大*奶谈心呢。”

“那你就告诉黄管家,不要让那欧阳小姐进我的家门。”

静渊的目光渐渐透出一丝冷芒来:“还有,盐号伙计们的工钱,先就这么拖着不要放,让人传出话去,最好让工人们闹起来。”

戚大年道:“东家……这样做的话,银行会不会……。”

“不会,”他轻轻一笑,“我有这么一个好岳父给我当靠山,银行怎么会不给我钱呢?我越是现在处境艰难,我越想看看我的岳父会做什么。他不是有钱吗?他不是要帮我吗?我倒要看看,他女婿我现在盐号都发不出钱了,他会怎么帮我?”

戚大年恍然大悟,将手中账簿轻轻举了举,静渊一笑,摆了个手势:“不用再念了,你核实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便给银行送过去。”

民国十七年的清河市面上,流通着银币和铜币,银币有大清版,云南版,还有袁大头,也就是大洋。每一块大洋,兑换铜币十三吊。清河的挑夫,从白沙镇抬滑竿抬到平桥的盐店街,两个大班(挑夫),每个人只得两角钱,买不到半升米。在清河,贫富差距巨大,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找钱好似针挑土”,每个人为了生存,个个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