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诚低下头,侧过手,让迟小多爬高点,枕在他的肩膀上。

“睡够了?”

“嗯。”迟小多说,“好饿,几点了?”

“早上十点。”项诚答道。

足足睡了24个小时,迟小多还想再占一会项诚的便宜,项诚却说:“起来吃饭。”

项诚买了个电磁炉,还有不少青菜、丸子,在房间里给迟小多煮面吃,他们的房间没有窗,白天晚上一个样,项诚煮了两碗面,用饭盒装着,迟小多稀哩呼噜地一扫而光。

“现在你可以老实交代了。”迟小多吃饱了心情好,说,“到底瞒着我多少事情。”

项诚沉默了一会,迟小多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的妖怪眼睛自带测谎功能的,来,看着我。”

项诚:“…”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测谎。”项诚如是说,“人心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接着提起自己的包,翻过来,把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

“我是一个驱魔师。”项诚说。

“嘘。”迟小多说,跳下床要出去看邻居们,项诚却说:“确认过了,没人。”

合租房里全部人都去上班了,迟小多便点了点头,盘膝坐在床上,听项诚解释。

“录像吗?”项诚问。

“不录啊。”迟小多莫名其妙道,“我签了保密协议的,这个是…”

迟小多提着一张红床单,上面绣了很多妖怪的图案。

项诚说:“这是镇妖幡。”

“哦。”

迟小多说:“你又要演示一遍吗,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又’?”

项诚:“…”

项诚看着迟小多,拿出鼻烟壶,放在床单上。

“这叫离魂花粉,只要一点点,就能忘记你正在想的事情。”项诚说,“别打开,上次你把我的离魂花粉全闻光了。”

迟小多:“哈哈哈哈哈!真的吗?”

项诚没有说话,看着床单,眼睛红了。

“小多,我对不起你。”项诚说。

“别啊。”迟小多茫然道,“怎么了?”

“就这样。”项诚说,“我是个驱魔师,骗了你很久,每次都欺负你,欺负完了以后就让你失忆。”

“我上次失忆之前说了什么?”迟小多反而觉得很好玩,说,“我们在一起收妖吗?”

项诚点点头,说:“你帮了我很大的忙,眼睛就是那个时候,被妖怪搞坏的。”

说着项诚握着迟小多的头,拇指按着他的下眼睑,稍稍朝下拉,看他的眼睛,绿光不太明显,迟小多懵懵懂懂,眼睛朝下,看着项诚的嘴唇,又抬眼,和他对视。

“陈真说我这个叫龙瞳。”迟小多说,“龙的眼睛,能看到妖怪,以后能帮上你的忙啦。”

项诚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可达答应了,暂时不会再消除你的记忆。”

“这样最好。”迟小多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太好了!”

项诚眼睛红红的,摇摇头,笑了笑。

迟小多知道了项诚是来北京考驱魔师证的,缠着他问这个问那个,项诚只是笑笑,说过去的不要再问了,两人中午顶着大太阳去修手机,迟小多还在好奇,问那天晚上,自己说了什么。

“没什么。”项诚说,“你自己不说,我怎么知道?”

“等等。”迟小多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们从苹果店里走出来,项诚手掌抵在眉眼前挡太阳,问:“去图书馆?现在没手机了,不要离开我五步以外,否则找不到人。”

“你可不能再给我闻那个了。”迟小多说,“我就算自己想去闻,也不让。”

“好的好的。”项诚耐心地说,“明天就把花粉扔了。”

“你后来又重新买的吗?”迟小多说。

“齐尉送了我一点。”项诚答道。

迟小多又问:“那你真的没做过鸭子?”

“没有。”项诚说。

地铁周围的人全部看着他俩。

项诚:“…”

迟小多:“…”

“我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图书馆里,两个人并肩坐着看书,项诚说:“你帮我把重点抄一下。”

迟小多趴在桌上,侧头端详项诚,越看越帅,恨不得扑上去亲他。

“我说,你答应我一件事。”迟小多说,“然后我就跑了吗?”

“嗯。”项诚眉眼间带着一点点笑。

“不至于啊。”迟小多说,“我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我怎么知道?”项诚说,“你看这只妖怪。”

迟小多:“?”

项诚说:“像不像你?”

书上是一只脑袋圆圆的、鼓鼓的鱼。

迟小多:“…”

项诚笑了起来,迟小多说:“我觉得你总是在骗我。”

项诚放下书,一手搭着迟小多的肩膀,倏然把他搂了过来,抓在怀里,用力揉了两下,迟小多被按在项诚的大腿上,碰到硬硬的东西。

两人分开,迟小多满脸通红,项诚抬起腿,左脚踝架在右膝上,夹着人字拖晃了晃。

“我叫项诚实。”项诚说,“从来不骗人,你诚实哥我是正义的。”

迟小多说:“可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咱们在荔湾广场调查的时候,你还让我去偷手电筒来着。”

“大多数时候是正义的。”项诚只得修正道。

迟小多笑了起来,项诚说:“快帮我抄重点。”

“当当上买一套吧。”迟小多心想不知道自己的复习资料和参考书目什么时候来,项诚还不知道他报了那个降妖设备师的资格考试,顺便可以一起复习了。

“不。”项诚说,“我喜欢来图书馆看书。”

于是迟小多给项诚做笔记,顺便在笔记本上画妖怪,项诚的考试分为笔试与实地测验两轮。笔试分选择题、填空题,还有材料分析等论述题三个大板块。项诚字虽然写得漂亮,文采却不好,常常前言不搭后语的,想到哪写到哪,迟小多还得给他找点逻辑学的教材,协助他理顺整个抓妖过程。

“你比我还感兴趣。”项诚看了眼迟小多的笔记。

“嘿嘿。”迟小多说,“我很喜欢这些。”

“喜欢妖怪吗?”项诚问。

“嗯。”迟小多心想,也喜欢抓妖怪的这个人。

“齐齐托你来北京办什么事?”迟小多还有点不太放心,问,“你要找什么东西?”

“法器。”项诚答道,“家传的,流落世间的四样法器。”

“什么样子的?”迟小多问。

项诚摊开手里的一本书,上面是一个神像,六臂三面,神像手中各执一器。右侧竖字:不动明王。

“降魔杵。”项诚手指指着不动明王一手上的法器,是一把杖。

迟小多:“…”

“捆妖绳。”项诚依次指下来,给迟小多看,“智慧剑、大日轮、金刚箭、坠星弓。”

“哇——”迟小多小声惊讶道。

项诚说:“我爸爸临终前,让我找到所有的家传法宝。其中智慧剑与降魔杵威力最大,如果不行,也一定要把智慧剑找回来。”

“在那个‘魔’的身上吗?”迟小多问。

项诚摇摇头,说:“只是齐家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给出的一个猜测。总之我要集齐六法器。”

迟小多说:“集齐了的话呢?可以召唤出什么?”

项诚:“…”

两人对视片刻。

项诚说:“不知道能召唤出什么,应该不能召唤吧。”

迟小多点头道:“不过寻找失落的传家宝,也很重要的。”

项诚神色又有点黯然,迟小多给他打气,说:“加油,我会陪着你的。”

项诚点点头,说:“目标很渺茫,以前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个,不过现在觉得无所谓了,反正有你陪着,顺便找找就行,不能太钻牛角尖。”

迟小多莫名地感动了起来,项诚又说:“你放心,不会再出现失踪的事了,以后我去哪里都带着你。”

“告诉我一声就行。”迟小多说,“带不带我其实不要紧,总不能拖你后腿,对吧。”心想看我考霸出场,到时候拿着证闪瞎你们!

“谈情说爱暂停一下可以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背后冷冷道,“我都站在你俩身后半天了,还没有发现我,项诚实,你到底是怎么混上来的。”

两人一起转头,看到周宛媛盘着头发,戴着gucci的墨镜,围着条Maxmara的丝巾,提着个爱马仕限量款的鳄鱼皮包,一手叉着腰,冷冷看着他俩。

项诚合上书,一手将转头的迟小多脑袋转回来,脸色一沉,随口道:“你过来,不就是帮陈真偷听的么?已经打听到了,回去吧。”

迟小多心里咚咚跳,这两个人会在图书馆里打起来吗,看样子双方都有点呛啊。

周宛媛却嚣张地推了下墨镜,抱着胳膊,说:“呵。”

“我可没打算帮陈真办什么事。”周宛媛说,“你俩手机就没一个能打通的,组织有事分派给你也找不到人。”

项诚答道:“准备考试,没时间。”

“有钱。”周宛媛淡淡道。

“不赚。”项诚说。

“有钱也不赚?那国考加分呢?”周宛媛又说,“加十五分,我爸负责批你们的笔试卷子。”

迟小多马上道:“可以吗?!好啊!”

项诚答道:“靠自己能考过。”

周宛媛:“你要怎么样才办事?提条件吧。”

“你的态度不尊重人。”项诚如是说,“不接。”

“呜呜呜小女子跪下求你怎么样?项大仙!”周宛媛夸张地叫了起来,继而扑通一声,当场就给项诚跪了。

整个图书馆里的人都转头看着他们三个。

项诚:“…”

迟小多:“…”

第30章 视频

阳光灿烂,三人离开图书馆,沿着街走,项诚一手牵着迟小多的手,一手插在短裤兜里,被阳光晒得一脸不耐。

进三里屯星巴克里的时候,迟小多整个人感觉又活过来了,星巴克里人不多,都被对面漫咖啡吸跑了。

周宛媛一屁股坐下,从手袋里拿出资料,说:“看吧。”说着摘下墨镜,高深莫测地打量迟小多。

“喝…咖啡吗。”迟小多说,“我请你们喝?项诚,你喝什么?”

“别浪费钱。”项诚说。

“迟小多,你长得好帅。”周宛媛说,“但是为什么一脸恐慌的样子,我很可怕吗?”

“谢谢。”迟小多战战兢兢地说,“你也好漂亮,你不可怕,我性格就是这样,胆子不大。”心想这么说会不会得罪她。

周宛媛说:“拿铁。”

项诚头也不抬地看资料,周宛媛说:“陈真让我来找你,说你会有办法。”

项诚看完了资料,放在桌上,接过迟小多的咖啡,沉默不语。

迟小多问:“可以看吗?”

周宛媛和项诚同时示意了一个动作——看吧。

迟小多翻了下资料,上面是四个学生的履历,都盖着“身亡”的红章,大学生两名、高三学生两名。

死因一个是自杀,自杀原因是殉情,另外三个是“意外”。

“一个季度四起命案。”周宛媛说,“都是学生,年纪轻轻的。”

项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周宛媛。

周宛媛又从包里取出手机,放在桌上。

项诚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里面是一些女孩手机上常有的自拍照,项诚一张一张地翻,看得很慢,迟小多在旁边看着,开始有点怕了。

“这个是遗物吗?”迟小多问。

“嗯。”周宛媛没有再说什么,等着项诚开口,项诚却很好地保持了藐视陌生人的传统,连话都懒得和她多说。

翻到最后三张,一个视频,两张照片,黑乎乎的。

视频里传出女孩子的声音。

“快拍照快拍照!”女孩子恐惧地说。

漆黑一片,一点光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