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此时的酒铺生意不多,也谈不上什么盈亏,苏白需要做的,就老老实实呆在柜台里,有人买酒,他就收钱,记好帐,保管好钱,隔一段时间便向大哥或二姐汇报下业绩。

招待客人一般是不用苏白的,有小二雷子。这雷子虽不是什么灵巧之人,但也还算聪明,推销起酒来头头是道。

胜酒铺子依旧火热如初,苏家酒铺惨淡经营,苏家酒厂加紧酿酒,所酿的酒快堆满了仓库,苏皓都有些急了。

苏涟漪在苏家酒铺,淡定地算着账,苏皓在一旁急得火烧眉毛,“涟漪,这…能行吗?要不然先让酒厂停一停?这么盲目的酿酒也不是个办法啊。”

涟漪对着账簿,看着投入,预算着大概要多久才能回本,卖出多少坛才能回本。

其实,她也是提心吊胆,虽然觉得钱汇将来是个人物,但老天爷都能走眼何况是她,做生意没有不担风险的,涟漪外表冷静,其实心中也是担心不已。

就在这时,苏白气喘吁吁地跑上了二楼,“姐,楼下有人找你,说叫什么钱什么东西。”

“钱汇。”涟漪放下账簿,嫣然一笑。太好了,钱汇他终于来了,这也说明,她的风险,已成功了第一步。

下楼亲自迎接,“钱兄弟,别来无恙?”

那钱汇今日特意穿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人靠衣装,还真有那么一点商人的架势,一抬头,看见一名身材高挑的端庄女子笑意盈盈地向他打招呼,一愣。

他何时认识了这么位美貌女子?她身上的气质,说是大家闺秀,也是有人信的。

钱汇自然不认识苏涟漪了,他认识的,只是“苏涟”。

涟漪下楼,“钱兄弟,我正是苏涟,女子在外不便,便穿了男装,并非刻意欺骗。”

钱汇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有些眼熟,原来是…抬头看了苏涟漪,想哭的心都有。他自己个子矮是知晓的,但都不如姑娘个子高,他能不想哭吗?“原来是苏…小姐,从前不知,失礼了。”

“哪里,钱兄弟,楼上请吧。”说着,便一伸手,将钱汇引上了二楼。

苏白被使唤着泡了茶。

“钱兄弟,说吧,第一次准备要多少酒。”涟漪也不客套,开门见山。

苏皓之前听涟漪轻描淡写说过未来的打算,如今见到钱汇,有些惊讶,难道这人,就是涟漪看好的人?但其身材不挺拔,容貌也不英俊,涟漪怎么会选了这么个拿不出手的人?

钱汇犹豫再三,一咬牙,“两千坛。”

苏皓大吃一惊,“两千坛?你能卖的出去吗?”

涟漪噗嗤一笑,“果然不出所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要两千坛。”这也是这几日,她让苏皓加班加点赶制苏家酒的原因。

“你猜到了?”钱汇一愣,本以为这要求实在是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却在这位苏…小姐的意料之中。“那,苏小姐,您会将这两千坛交给我吗?”

苏涟漪能看出这钱汇是个精明、有抱负的人,一般有大抱负之人往往都不会贪图小便宜,但两千坛的酒,可不是小便宜这么简单。“给,之前我们定好的,前三次取酒先酒后钱,而且一次性拿两千坛,算你八百文一坛。”这两点,也是钱汇做此决定的原因。

钱汇激动万分,满面通红,“苏小姐…我钱汇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感谢你相信我,我钱汇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会卖出这些酒。”

“且慢,”涟漪打断了她的话,刚刚那温婉的笑容突然一敛,严肃了几分,“钱兄弟,你我二人萍水相逢,虽我可用字据将你告上官府,但为了避免这些麻烦,我让我哥哥跟着你一同卖酒,这酒,百坛一结算,可好?”

苏皓没想到,涟漪让他跟随,有些紧张。

“好,”钱汇一口答应,“虽这银子多,但我钱汇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不会因这两千两银子而失去未来的大好前程。”

“恩,那就这么办了,”转头对苏皓道,“哥,那未来一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酒厂就我看着便好。”

苏皓赶忙点头,“好,涟漪你放心吧,我一定做好你交代之事。”

苏涟漪让苏皓跟着钱汇,除了做到监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让苏皓跟着钱汇去看他是如何打通渠道,又是将酒卖到哪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钱汇真是诚信的合伙人,那这生意就能继续下去,但若不是,接下来的工作便由苏皓去做。

想必,苏皓跟着钱汇一段时间,也能学明白酒业市场的一些门路罢。

事不宜迟,随便交代了几句后,由苏皓赶车,便带着涟漪和钱汇两人到了苏家酒厂,将那堆满了仓库的苏家酒清点好后,装了整整十大车,才装下。

酒厂工人都吓坏了,前几日还忐忑不安,今日却是惊得下巴都掉了。这苏家二小姐到底是什么能耐,一次性竟能卖出两千坛。苏皓收拾了衣服,做了长期奋战的准备,上了马车。

涟漪看着这些酒,忍不住笑了又笑,“钱汇兄弟,你确定,你能办得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若是不行,我们都能商量。”

但那钱汇却一脸坚定,“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决定要闯出一番天地,便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苏小姐放心,我是家中独子,已和父母商量好了,将我的房间和客房倒下来当仓库,我还用这五年攒下的工钱和父母存的娶媳妇钱都用上,买了运货的马车。”

涟漪惊讶,“你疯了?若是赔了,你可就彻底完了,媳妇都娶不上了。”

钱汇却一脸坚定,“我一定会成功!”

涟漪对这小个子的钱汇,突然有了崇拜之心,无论结果与否,在一个小农思想的古代,一个人能有如此决心,已实属不易。“钱兄弟,你的房间成了仓库,你睡哪里?”

钱汇脸一红,“估计苏大哥也要委屈,和我一起睡厨房了。”

苏皓在车上听见,哈哈一笑,“没事,我苏皓也不是吃不得苦之人,钱兄弟,我们一起创一番事业吧。”

涟漪笑着点点头,“货物太多,路程遥远,钱兄弟,我就不备什么送行酒宴了,等你马到成功之时,我苏涟漪定然准备一桌大餐为你庆功,如何?”

“好,那我就先谢过苏小姐了。”钱汇一抱拳,脸上满是激动。

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很是壮观。

苏涟漪担心吗?当然担心!但就如钱汇所说,想干一番大事业,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马车终于慢慢消失在视线中,飞起的尘埃逐渐落地。工人们见人走了,便都回去干活。

“各位,”涟漪道,“这几日,辛苦大家了,每人有五百文钱的奖金,算是辛苦费。接下来的几日不用这样拼命干了,就按照平日的产量便可。”

众人一听,竟凭空掉下五百文奖金,都特别高兴,大声感谢着苏涟漪,心中都在想,在苏家酒厂的工作真不错,没有刁难的老板拿架子,逢年过节有福利礼品,平日里时不时还有些奖金。

虽然苏涟漪说让大家慢一些干活,但工人们却并未放慢速度,干得更热火朝天起来。

李府。

李玉堂正翻看胜酒酒铺的账簿,这一阵子,搭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自然都不是从李家库房领的,都是他个人的腰包。他猜想爹已知了他的动作,但他也绝不和爹开口要银子。

他要用自己的本领压死那苏涟漪。

墨浓悄然入内,“少爷。”

李玉堂抬头,“恩,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那边,自然指的是苏家酒厂。

墨浓面色有点难看,“回少爷,今日眼线来报,不到午时,苏家酒厂装了整十车的货出发不知去往何处。眼线从酒厂雇工口中套话,原来是有外地的什么…经销商,前来要货,这一要就是两千坛,为此,苏涟漪还为雇工发了每人五百文的赏钱。”

“经销商!?”李玉堂放下了账本,“两千坛?”完美的眉微微皱起。

随后,李玉堂狠狠一拍桌面,“不好,上了苏涟漪的当了!”

墨浓一惊,“少爷,此话怎讲?”

李玉堂只觉得后背冷汗骤起,炙热的夏季,他吸入的空气却是生冷。他双目大睁,唇色泛白,面色铁青。“她在我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却暗地里将苏家酒卖到了外地,我之前便有感觉,这苏涟漪对胜酒未采取丝毫措施,原来,她的目的竟这里!”

墨浓也是一惊,“少爷,那我们的酒也卖去,不就行了?”

李玉堂哭笑不得,“墨浓,你跟我这么多年,怎么就能说出这么可笑的话?胜酒为了打压苏家酒,本就是亏本销售,卖出的越多,亏的便越多,而苏家酒最多是不赚,但我们是大亏!”

闭上眼,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苏涟漪真是狡猾,她竟不动声色的找到了我的致命点,如今…我…”

李玉堂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么办?鸾国地域宽广,他能占据岳望县的市场,但其他地方呢?他能占据十座城,但若是苏涟漪又卖到百座城呢?

李玉堂痛苦地闭上眼,两道精美眉型已经被他自己用力打乱,他能卖,却赔不起!接下来怎么办?是殊死一搏还是悬崖勒马?

墨浓见此,心中便明白,看来,这一场战役,少爷是输了。

也许,少爷不是此时而输,他早就输了,输在了起点上!从开始到现在,少爷从来都不是公平竞争,即便是赢,也是胜之不武,即便是赢,也是输!

书房内,一片死寂,气氛压抑得渗人。

李玉堂在挣扎,但却也不得不接受,这失败的现实。

与此同时,李府的另一书房,却是爆笑声。

李老爷李福安哈哈大笑,爆笑如雷,拍着桌子,因为见到自己儿子输了的残样,高兴十分。

一旁的全康虽然也陪着笑着,但心中不免在想——老爷,二少爷可是您的亲生儿子,您这样也太无良了吧。

“大全啊,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涟漪会赢吧,你还不信,哈哈。”李老爷继续无良地嘲笑自己亲生儿子,“先不说玉堂他是否光明磊落,就说涟漪这丫头,也太聪明了,怎么就能找到玉堂的弱点,还有,那丫头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气魄,敢将自家货物委托给一个外人!?”

古代商人当然无法理解现代的销售理念了,若是古代人便能想到现代人之所想,那这社会,便白白发展几千年而无进步了。

全康也同意,“置死地于后生,涟漪姑娘做的好。”

李老爷却一伸大掌,“大全啊,认赌服输吧。”

全康面色一窘,“老爷,您玩真的啊?”五十两啊,不是个小数目,是他半年的薪水啊。

李福安一挑眉头,竟有了少年的神气,“自是当然,若是不玩真的,为何要提出来,来来,年纪一大把了,不许赖账。”

全康无奈,只好从怀中取出钱袋,掏出五十两大银锭,恋恋不舍,小心翼翼地放入李老爷的手中。而后者丝毫不客气,大手一握,便算是收了。

全康垂头丧气——哎,二少爷,枉老仆那么看好你,你也太不争气了。

李老爷并未将银锭收起来,窝在手中把玩着,目光却又神游。他又想起了许桂花,想起她淡笑着和他山南海北地聊,想起她为他沏茶,想起她细心为他包扎。

李福安怎么会知道,他对苏家酒的喜爱并非是偶然,而是必然!当初他在许家时,许桂花便为她沏茶,其用的水正是许桂花收藏的仙水潭混着碎银子花粉的水。

而苏家酒的独特风味其根本也是这水,这水,正是许桂花提出的。

从前,李福安每每喝到苏家酒,便总能想起那静怡的午后,端庄淡然的许桂花为其沏上一杯淡香清茶,为此,他对苏家酒情有独钟,几十年如一日,即便是病危,仍旧难以割舍。

世间之事便是如此,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正是因这因果衔环,世事才按照其命运的轨迹徐徐向前。

李福安不知第几次叹气,苏涟漪,不愧是桂花的女儿,不愧…

苏涟漪在酒厂选了一名老雇工做管事,安排下工作后,便找了马车入了县,去店里查看。

大街上,有一主一仆在散步,主人容貌俊美,仆人面貌清秀,这两名少年主仆,惹得一众路人少女频频偷看面红。

若是平时,那骚包的少年主人定然招个手,抛个媚眼,但今天全然没有心情,闷头走着,发泄心中的不爽。

“少爷,您怎么就确定,那位姑娘肯定在岳望县呢?”叶欢跟在一旁,好奇地问。

“因为之前在丰膳楼,见过她一次,虽然那时候她还挺胖,但我能认出来。在岳望县她穿着女装,在青州县穿着男装,哪里是家,还用我说?”叶词不耐烦地答着。

“少爷,之前李公子不是说,他对岳望县熟吗?为何不让他来帮忙找?”叶欢又问。

想到那一身白衣假兮兮的人,叶词就冷哼,“那个家伙?哼,别看他看起来与世无争,其实他野心大着呢,若是发现了此等独特的女子,能告诉我?早就占了去,再说,即便是他忍痛割爱给我,定然也不是白给的,以此为要挟…”

叶欢正头头是道的分析,一抬头,吓一跳,因为,一身蓝色衣裙的苏涟漪正准备入一家铺子,那铺子牌匾上写着——苏家酒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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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涟!”叶词见到苏涟漪后,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缘分啊!这就是缘分!刚刚还在愁如何找到她,现在竟一抬头见到。

涟漪见有人唤她,回头一望,看见了叶词,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笑,“叶公子,真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没有被识破真身的窘迫,也没有再见的狂喜,她的声音永远恬淡,与人保持着最礼貌的距离。

叶词几步跑了过去,“是啊,真巧啊。”

一旁的叶欢心中翻了几个白眼——少爷你还要脸不要?巧啥啊,咱俩明明在这转悠了好几圈好吗?光在那丰膳楼前,就转了最少四次。

其实苏涟漪对叶词的印象还算不错,在她最开心的时候,有人默默陪她分享,不追问她的事,却陪着她开心。

“叶公子,请进吧。”涟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叶词请入了苏家酒铺。

入了酒铺,与苏白和雷子简单打了招呼,便将叶词主仆二人请赏了二楼。

“上一回我有事不辞而别,实在不礼貌,和叶公子道歉。”涟漪微笑道,其实心中却猜想这叶词定然不是普通人,在青州县他跟踪她是有目的,在岳望县认出女装的她却未惊讶。

难道两人从前认识?但苏涟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张漂亮的脸…刚想到这,涟漪猛地一惊——丰膳楼!

天,她怎么把在丰膳楼的事忘了?当时在楼梯上擦肩而过,后来准备离开上车之时,她还对他打了招呼。“叶词,我们在丰膳楼见过?”涟漪问道。

叶词感激涕零,“你可算想起我了。”

但涟漪却有些不开心,“既然你在青州县便认出了我,为何不提醒?”拿她当傻子愚弄?

叶欢见苏涟漪面色变了,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但还是很担心主子。

那叶词也是个狡猾的,眼珠子暗暗一转,面色却未变上半分,“苏姑娘怎么这么说啊,确实,当时在丰膳楼我们见过面,但也就是两眼,那时候你还很是丰腴,在青州县,你不仅一下子瘦成那样,还穿着男装面上涂着易容物,即便我看着像,也不敢贸然相认啊,这若是真认错,那我多下不来台,你说对不?”

涟漪听后,也觉得有理,点了下头。

“起初我是怀疑的,所以特意跑到你下榻的客栈,敲了门想问问,但我一进去,你就拉着我喝酒,只说开心,还不让我问,我便也只能闭上嘴陪着你喝酒,想着第二天起床后再问,谁知你第二天就不辞而别。这不,刚刚见面,你又怨我不提醒你,我哪有机会提醒啊?”叶词说得头头是道,那一双桃花眼眨啊眨的,很是无辜。

涟漪越听越心虚,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叶公子,抱歉了,这几天我确实是忙晕了,我敬酒赔罪。”说着,拿出了两只杯子,为叶词和叶欢两人倒上苏家酒。

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便干了。

叶词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掩住眸中的得意,一仰头也喝了。

这回换叶欢很纳闷了,因为,是人都能看出来他只是少爷的随从,从来这种事儿是没他的份儿的,但如今和少爷喝酒顺便给他也倒上,说实话,很感动。

叶欢一高兴,也喝了个底朝天。

倒不是古人不尊重随从,而是在与主交流时,若是将精力分散在仆人身上,则是对主人的不尊重。

这些礼仪,苏涟漪自然是不懂的,在现代平等的社会,哪还有主仆之分?

“那现在,苏姑娘可以告诉我,你为何开心了吧?”叶词问。

涟漪微笑着点了点头,“街对面有一家酒铺,可知道?”

叶词自然是知道的,胜酒铺别说在岳望县,就是周边各个城县也知名得很,“知道,我还派叶欢给我买了两坛回来。”

涟漪一下子来了兴趣,“你试过了?”这个叶词,在品酒上有一手,她现在十分期待叶词的评价。

没想到,叶词非但没赞不绝口,还不屑的一挑眉头,“鸡肋。”

“鸡肋?”涟漪不解。难道是——吃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思?

“那酒成本可不低,口味极佳,但到底是外行人酿的酒,只注重了口感却忽视了余韵,这样的酒就糊弄没见识的百姓吧,真正的达官贵人是不喜欢的。”叶词冷嗤了一下,“那胜酒,卖低价他赔,卖高价还竞争不过名酒,说是骨头吧,它太软,说不是骨头吧,还委屈,这不是鸡肋,又是什么?”

“噗——”涟漪忍不住笑了出来,竖起了拇指,“叶公子,评点得够犀利。”

苏涟漪第一次对叶词的身份有了兴趣。这胜酒,作为酿酒好手的大哥喝过,没有此番见解;身份神秘的大虎喝过,也没有此番见解。说明,叶词的能力远远在他们之上,这叶词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垂下了眸子,涟漪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但还是做了一个决定——利用这个叶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叶公子,你…”涟漪又要说什么,但却被叶词打断。

“我称呼你为苏姑娘,你叫我叶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要不然,你叫我词,我叫你涟,怎么样?”叶词笑眯眯道。

叶欢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少爷,你还要脸不要?

涟漪也寒了一下,但想到这人身上的价值,还是耐着性子,“这样会不会太亲密了?”

叶词一耸肩,“那咋办,以后我们两人一见面便公子姑娘的,多麻烦,而且你也不能连名带姓地叫我,会有种你要揍我的感觉,来,试试,叫我词。”循循善导。

“…”涟漪无奈,不过转念一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个称呼罢了,便开了口,“好,那以后就叫你词了。”

这可把叶词给欢脱坏了,“哎,涟。”

一旁的叶欢更想死了。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词,我并非叫苏涟,那只是化名,我的全名叫苏涟漪,以后你称呼我为涟漪罢。”虽然对方是个花花公子,但却丝毫引不起她的反感,他知道她是女子,若真是登徒子,想必当日在悦方客栈便动手动脚了。

“涟漪啊,好名字,好名字。”一个“词”字,把叶词叫得心痒痒,从没一个女子引起他如此兴趣,但心中却怕…这么独特的女子若是得知了他的身份,也像那些世俗女子一般没了清冷,扑了上来,可怎么办。

涟漪笑笑,想着怎么将他身份套出来,“刚刚说到了胜酒,就如你所见,这酒铺是我哥哥家的,而对面的胜酒却用价格想压死我们苏家酒,在岳望县,我们竞争不过他,于是,我便突发奇想,想将酒卖到别的地方。”

叶词恍然大悟,“妙,涟漪你这计真妙,胜酒不敢跟进,若是继续跟下去,你就再换城,他们卖的越多,赔的越多,而只要你们挺过了这段时间,便能反败为胜,起死回生!”

涟漪笑着点了点头,她仅仅点了那么一下,这叶词立刻便能想到随后的连锁反应,这是经商之人的潜意识,她心中已确认,叶词家的“小生意”绝对不像他所说的那般小。

“哪里是什么妙计,涟漪仅是一名女子哪懂什么经商之道,只是想,这里卖不出去,便去别的地方卖,无奈之举罢了。”说着,垂眉低首,惹人怜。

叶词的一颗心都快化了,恨不得把美人拽怀里好好安慰,“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竟干这不入流的事,真是恶心,那涟漪来说说,你在青州县有收获吗?”李玉堂,那个披着人皮的狼,不对,那个披着男人皮的娘们,竟这么为难名女子,他好意思吗?

涟漪眉头微微一皱,听叶词的口气,难道他知道这胜酒是谁的?难道他认识李玉堂?

这想法一闪而逝,并未多想,此时她必须想尽办法得到叶词的同情,最好能在事业上为她助力。“算是有收货吧,还记得百酿阁的店小二吧,他想帮着我卖,但仅仅一个青州县,又如何和那胜酒对抗?”说着,垂下眼,掏出了手帕,在眼角稍微碰了一碰。

叶词有种冲动直接冲李府去,拽了那李玉堂抽嘴巴。这涟漪姑娘,可把他给心疼坏了,一下子握住苏涟漪放在桌上的手,“别怕,我帮你。”

叶欢在一旁急了,心中在呐喊——少爷,注意点形象!节操啊!矜持啊!

涟漪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手收了回来,“那就…多谢词了。”还是低着头,掩盖自己尴尬的神情。

苏涟漪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如今,却明知道这叶词风流,用美人计来勾引,这算不算…糟蹋自己?

她心中不免开始有些自责,商场果然是个染缸,她必须要多加注意。

叶词算是被这涟漪姑娘迷住了,不是因为她美,也不是因为她什么端庄的气质,他的着迷原因很多。先是两人见面,她忽视他俊美的容貌,而后又惊叹其高超的手段,反正说来说去都是理由,他就是着迷了。

涟漪再一次狠狠鄙视自己后,又昧着良心道,“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可知那胜酒的老板是谁?那人,得罪不起啊。”

“呸,就那伪君子,有什么得罪不起的?纵观鸾国商界,就没我叶词不敢得罪之人,哼。”在心仪女子面前,叶词当然蹦高了的吹。

叶欢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哎,他家少爷平日里虽然谈笑怒骂,但心里是冷静的,如今总算是碰见克星了。这苏家小姐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不温不火地将他家少爷吃得死死的,这不?挖了坑,就等少爷往里跳了。

涟漪心中了然,看来这叶词确实不是个普通人物,“真的吗?”激将法用完了,准备给点甜头,捧上一捧。

“那是,你不就是卖这个酒吗?我给你卖到京城去。”看到苏涟漪那怀着“希望”和“崇拜”的眼神,叶词当然更觉得要大露身手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叶欢最终无奈地叹气出声,他家少爷算是彻底跳坑里了。

涟漪自然也知道,但她是有良心的,对叶词的感激也是真心的。“词,谢谢你了,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苏涟漪也定然在所不辞。”她正色道。

“不用,不用。”叶词真如叶欢所说,见了美色便没了理智?那道不是,虽他真的对这苏涟漪很感兴趣,却还没到没理智一说。他敛了脸上的嬉皮笑脸,端起酒杯,再一次细细品了一下,“你与那小二,有何协议?”

“我负责供酒,他负责卖酒,两千坛以上算他八百文,对外售价一两。”涟漪也认真回答。

“一两。”叶词的眼微微眯了一眯,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很快,便又睁开,“合情合理,这酒口味独特,这几日我联系下几名掌柜,过几日给你报一个数,我也按这价钱拿酒。”

涟漪惊喜,太棒了!“若是词也能帮我卖酒,那就太感谢你了。”

叶词又重新开始嬉皮笑脸,“哪里哪里,为美人效劳是君子的荣幸,再说,我也不是白卖,我也赚钱呢,想想,一坛能赚两百文,不少呢,搞不好能发财。”

涟漪又被他逗笑了,“其实苏家酒最有特点的并非这个酒,而是药酒,请稍等,我下楼取一些,给你们尝尝。”说着,便站起身来,款款下了楼去。

叶欢急了,压低了声音,但语调却激烈。“公子,我们叶家也不是没有酒,鸾国两大名酒,南雀北漠的雀山云雾就是我们家的,公子难道你忘了?”叶家的酒若是说第二,全鸾国就没有酒敢声称第一!

“去去去,别废话,那雀山云雾还用我卖吗?皇帝老儿都眼巴巴等着买酒,如今我要卖苏家酒。”叶词瞪了叶欢一眼。

叶欢无奈,只能作罢,心中却知晓,公子卖酒是假,泡妞是真。

正说着,涟漪便拿了酒上来,“你们主仆二人在聊什么那么开心?雀山云雾?”她随口问着,那雀山云雾如雷贯耳,连大虎也是十分喜爱。

叶词赶忙摇头,“没,我们没聊什么雀山云雾,那是什么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叶欢想跳楼,他家少爷好生不要脸!

涟漪自然知道叶词在说笑,但也没再问,而是为两人倒上药酒。“你们尝尝,这酒如何?”

两人便端起杯子慢慢喝下。

叶欢喝完,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叶词道,“口感比苏家酒还独特一些,这酒多少钱?”

涟漪微笑,“五两一坛。”

主仆二人惊讶,“这酒五两一坛,有人买吗?”叶欢忍不住问,刚问完,就被叶词狠狠瞪了一眼。

涟漪笑着解释,“若单凭口感,它是不值五两银子的,但这酒卖点是其功效,主治邪风之证,疗效明显。词你行走商界,想必认识岳望县李府李老爷吧,李老爷如今身子康复,绝大多数的原因,便是因为这酒。”

叶词惊讶,“真的?”

涟漪点头,“此事大家有目共睹,怎可胡说?刚才入铺子时,词你难道没留意,铺子东西两面墙上挂着的画像,一个便是李老爷,一个便是岳望县太爷,此二人都是苏家药酒的主顾。”

叶词一愣,铺子里有挂李福安的画像?他怎么没看到?

叶欢心中又白了自己家公子数眼——公子,你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家小姐,就是墙上挂金子,你也看不见啊。

“真有这效果?那真是不错,我家老爷子也有那风邪之症,我先订上一百坛回家把。”叶词这回是认真的。

涟漪噗嗤笑了出来,“词,这药酒产量低,是用活物和珍贵药材泡制,工序也比较繁琐,并非你要多少就能拿多少的,”说到这,顿了一下,“行商之人看似奢侈风光,但其中辛劳也只有自己知晓,词,想必你也没少东奔西走,这风邪之症并非一时一刻而得,而是日积月累,一会我送你一坛,日后每餐饮用一杯便可。”

叶词又想伸手去抓苏涟漪的手,被后者巧妙闪了过去。“涟漪真是个贴心人,谁娶了你,真是幸福。”

涟漪笑着摇头,心中却想起了大虎,不知大虎在家做什么呢。

后来,叶词又抓着苏涟漪东拉西扯,一直说到夕阳西下。大半都是叶词讲一些好玩的风俗人情,而涟漪则是耐心听着,偶尔问几个关心的问题,两人的交谈十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