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来时吓了一跳,厨房门口怎么有两个男人坐着?

“你…你们是谁?”嬷嬷惊呼,小丫鬟则是躲在了嬷嬷身后,准备扯嗓子喊侍卫缉拿这两个霸占厨房的不速客!…不过,这男子来公主府为何霸占厨房?

涟漪赶忙松开了飞峋的手臂,站起身来。“别喊,是我。”

两人这才认出,原来是涟漪郡主。

“奴婢有罪,刚刚没认出涟漪郡主,罪该万死,请郡主原谅。”嬷嬷丫鬟们赶忙赔礼道歉,心中暗道,这涟漪郡主平日里正常得很,怎么今日大半夜的穿男装和男人私会,这私会怎么跑到厨房门口?

“起来吧,刚刚你们没看到什么吧?”涟漪道,声音还是一派柔和。

那嬷嬷丫鬟们赶忙摇头,“没没,晨起雾大,奴婢们什么都没看见。”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粥好,便婉拒了丫鬟的帮忙,亲手将那粥盛到砂锅中,将砂锅盖子盖好,小心放到食盒里。食盒的第二层放了那碟泛着晶莹光泽的菜肴,最上一层放了两只小碗和筷子勺子。最后将食盒盖子小心放好。

晨起的光韵中,女子虽一身男装,但其专注柔和的面容却让整个人散发一种温柔的魅力,她垂眸淡笑,金色光线射入厨房中,将她纤长的身姿镶嵌了一层金边。

正要提起那硕大的食盒,一只修长健壮的手臂档了过来。“我来。”

厨房嬷嬷与丫鬟鲜少到前院,自然不认识云飞峋,但却知晓鸾国的官袍。几人相视一看,交换了眼色,这俊男想来官位不低。难道这位是郡主的相好?

“好。”涟漪未阻拦。

两人提着食盒,便向苏涟漪的院子而去。

当两人要到涟漪院子时,见初萤被丫鬟们簇拥着过来,“咦,涟漪,你们?”看了看苏涟漪,又看了看云飞峋。

“我们用过早点后就去皇宫,今日皇上交代,我要去早朝。”涟漪解释。

初萤自然还记得这件事,“是啊,我来就是要提醒你,看来如今不用了,呵呵,那我回去睡回笼觉了,嘻嘻。”她的笑容多了促狭。

不能当电灯泡,虽然夏初萤不知晓“电灯泡”到底是什么,但苏涟漪曾告诉过她这句话的意思。

初萤留下了两名为其梳妆、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便打着哈欠回去了。

涟漪看着初萤风风火火的身影噗嗤一笑,“真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不愧是公主,对上朝时间把握得很好嘛。”

飞峋回答她,“想来,公主从前伺候过我哥上早朝吧。”

涟漪的笑意戛然而止,本来那欢快也消了几分。甩了甩头,不去联想那个让人鄙夷的种马,拉着飞峋便入内,“以后我也伺候你,走吧。”

“…”云飞峋没回答,幽幽的眼神看着苏涟漪,无人知的是,他心中那一直持续挣扎无法得到答案的天平,稍稍倾斜了下,只有他自己知晓。

快速用过早膳,涟漪换了身从前初萤为其准备的宫装,随意梳了个发髻,佩戴了一些不会太过张扬的发饰,便算大功告成。

涟漪不喜打扮,但也不至于邋遢,干净整洁、恰到好处。

公主府离皇宫不远,所以不用早早奔赴皇宫。

涟漪坐了公主府的马车,而云飞峋也不再骑马,将那踏云留在公主府,也通她一起乘车。

按理说,鸾国的风气还不至于开放到男女相处丝毫不用顾忌,但苏涟漪到底还是现代人,让她遵守什么男女大防实在可笑,而云飞峋也从不在意他人眼光,所以两人便这么惊世骇俗的继续下去。

鸾国也如同中国古代早朝听政制,三日一次。

一次。

中国古代的早朝间隔时间不一,有的朝代十日一次,有的朝代五日一次,以祖制为基础,由皇帝的喜好来决定。当然定制后,大臣们固然要依据规定日日早朝,但皇上却不一定参加。

中国古代,昏君频繁缺席早朝,最著名的便是明神宗万历皇帝,其23年没有上朝;而明君者则是日日早朝勤政,最有代表的是清代康熙皇帝,除祭祀、生病外,日日早朝。

鸾国新君夏胤修,年轻有为,极有抱负,三日一次早朝必然参加是自然,没有早朝时,也是日日召集三公六尚书到御书房商量国事,更亲自阅览奏折到深夜。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参加所谓的早朝,亲历历史,虽这不是中国的历史,而是鸾国的历史。

当马车到皇宫雍门外时,大臣们几乎都已到齐,三三两两成堆聊着什么,互相寒暄着。年轻人是少数,大半都已人过中年,一些大臣都已头发花白。

人们在议论什么?这些人在雍门外鲜少议论国事,都是闲聊,今日的话题便是苏涟漪——昨日晚宴上,皇上用那种温柔腔调叮嘱苏涟漪参加早朝,意味着什么?大臣们捕风捉影的功力,非比寻常,都嗅到了其中味道。

人群边缘,有一人面容铁青,瞪着一双虎目生着闷气,这人自是鸾国枢密院枢密使云忠孝,其曾为元帅,众人便往往以元帅尊称。

行政制度上,鸾国也有类似三省六部制的一套行政体系,但也有不同。上有中书院、枢密院、御史院,三院掌管政、军、监查三全,下又六部,为户部、兵部、礼部、工部、刑部和吏部六部。

与中国古代不同的是,三院直属皇帝,而六部同样直属,可以说,鸾国的皇权更为集中,只不过三院三公官至正一品,而六部六尚书为正二品。

众人议论纷纷,这苏涟漪不是和云家老二情投意合吗?怎么被皇上用如此不同寻常的态度对待,难道那云家老二根本就是那苏涟漪的踏脚石!?

可怜的云家老二啊,从小得了那种怪病,被送到兵营里远离京城荣华富贵十几年,现在好容易建了大功、治了疮疾,又被一名商女戏弄于股掌之间,男人失败到他这程度,也够可以了。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无一例外,只不过说出来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语气委婉了许多,不因别的,只因人家父兄还在一旁,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云忠孝认为飞峋丢尽了自己老脸,气得浑身发抖,可以想象这些人此时心中对他是多么嘲弄与怜悯,就连那频频请求联亲的户部刘尚书,都离他甚远,仿佛怕被其连累,受到嘲笑一般。

在云忠孝身边,除了枢密院几名同僚,便只有他的大儿子,云飞扬了。

云飞扬一身青紫官袍,在众人群中鹤立鸡群,其容貌、其身姿、其气度,引人眼球,让人过目难忘。

这一刻,云忠孝深深叹气,若飞峋像飞扬一般便好了。

最后一辆马车姗姗来迟,在离人群不远处停下,正是公主府的马车。

众人停了议论,刚刚还低沉吵杂,一瞬间鸦雀无声,都明里暗里,将视线投注在这马车之上。

车夫先是下车,照例放下车凳,马车帘被一只苍劲之手撩起,青紫修长身影从车上跃下。一阵倒吸气声,群臣们都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云家的傻儿子了——那苏涟漪野心昭彰,他还给人家捧脚!?

云忠孝武将出身,身体康健,但当看到自己儿子从公主府马车跳下来时,喉咙一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气死老夫了!飞扬快去把你弟弟拽过来,真是丢尽了老夫的脸!”云忠孝深深后悔,他今日就应称病不来,这不争气的不孝子,他真想眼不见为净。

“爹,稍安勿躁,飞峋自由他的想法,孩儿以为,事情不若外人想的那般。”云飞扬道。

“还会怎样?”云忠孝大掌盖在自己脸上,揉着穴位舒缓额头青筋,更是将老脸遮住,他位列三公,今日却如此丢脸。

云飞峋跳下马车后,伸手去接苏涟漪,无比温柔亲切。

涟漪看见前方一堆人看向自己,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飞峋掌心。她就是如此惊世骇俗了,她就是这般不顾男女大防,那又如何?若她从开始便将自己塞入那封建条框当中,便要费心打破。但若是她从开始便不进入条框,那还有何可打破?

晨起凉爽,飞峋的掌心干燥温暖。

有一些女子喜欢腹黑的男人,有一些女子喜欢妖媚的男人,有一些女子喜欢霸道的男人。总的来说,各有所好。

但她苏涟漪只喜欢云飞峋,就算大家认为他傻、他没个性,她也喜欢,还是那句话,各有所好。

“你笑什么?”飞峋一愣,见苏涟漪脸上是笑意甚浓。

涟漪下了马车,直接伸手揽上了他的臂,就如同现代女朋友对待男朋友一般,歪着头,“你的美、你的好,只有我自己能欣赏。”

爱情就如同穿鞋,外人看的只是表面,只有当事人才知这鞋舒服与否,脚底板有都少水泡。

这古代男尊女卑、早婚早育又多婚多育,就她所知,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在十二、三岁刚刚可以人事时便早早尝了女人滋味,这些女人都是主母安排的丫鬟。

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怕少爷不会行事,而是让其第一时间知晓女人滋味,让其对味,让其对女人失去好奇,便尽量排除被人勾引、利用的隐患。

那些出身好男子们即便是没有姬妾也八九不离十不是处子,涟漪猜测,若飞峋不是因为面部疮疾,想来走的路也同其他官家、富家子弟一般吧。

无论如何,这么个被上帝遗忘的珍宝被她找到,她一定会珍惜。

云飞峋听见苏涟漪的话,并非有什么感动之类得煽情表现,只是淡淡道。“我的容貌,是属于你的。”

涟漪噗嗤一笑,“我说的可不是容貌,难道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其实你即便容貌不恢复,还像从前那般,我也会与你在一起。”

飞峋嘴唇抿紧,垂下眼。

两人慢慢向前走,在众人注视中,十分坦荡,步法坚定。

涟漪坏心起,“容貌长在你脸上,我也拿不走,怎么叫属于我?”可以刁难他。

“若你离开,我就将容貌毁了,因已无用。”淡淡的声音,透着凉。

苏涟漪吓了一跳,脚步满了下来,连肆无忌惮揽着他胳膊的手都放下,“神经病,没有我,地球还得转、日子还得过,直接毁容太夸张了吧?疯子。”

看云飞峋的面容,丝毫未动,“没了你,就没了世界。”

苏涟漪一下子幸福感噗噗上升,谁说云飞峋木讷?谁说云飞峋老实巴交不会说话?她和丫的拼命!她家飞峋明明可以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各种肉麻的话,还能说的十分有说服力。高手!

两人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有一些离得近的官员听见,摇头叹息——云家二小子和这无耻的商女是彻底学坏了,你看看这商女,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廉耻心,众目睽睽之下揽男人的手,还说这么多不知羞耻的话,真是个娼妇!

苏涟漪不知这些人到底怎么想,但从他们那鄙夷的目光中能猜到一二。

非但不生气,反倒笑得更甜蜜了。

这些虚伪的衣冠禽兽,现在装得像是个正人君子,私下却一个个满是丑陋的嘴脸。

家中妻妾成群不说,没事还奸淫勾引一些年轻貌美的丫鬟,府中乱搞不说,还要去青楼中嫖!这些衣冠楚楚的权臣大人们,谁敢说没去过青楼?

她也懒得和这些人辩论这些没营养的话题。等她手握了皇商大权,等她掌握了京城商界,未来这些官员们谁想赚谁想赔,那便要看她大小姐的心情了。

正想着,就听雍门城楼上想起了钟声,那钟是古青铜制成,重达千金,敲响之后,那钟声沉重,别有一种庄严肃穆。

涟漪正疑问这是什么钟声,只见群臣们都收敛了情绪,陆陆续续排了队伍,按照官衔,郡王、三公在前,尚书次之,而后是其他官员。

“这是列钟,还有一柱香的时间,雍门便开,群臣入朝。”飞峋压低了声音道,陪着涟漪站在了末尾处。

末尾是五品官员,可以说只是个摆设,在大殿上甚至没有主动开口议政的权利,为人也都很收敛,没对苏涟漪和云飞峋投放奇异得眼神,也可以说是不敢。

列钟敲响,队伍很快成型,随后便有几名执着笔薄的监察官员上前,让众官员签到。

一炷香的时间,签到完毕,太阳升起,雍门大开。那朱红色大门缓缓敞开,射来许多光明,如同照样破出层云一般。

行进,入宫、入殿,叩拜。

苏涟漪在末尾处,心中也忍不住有一些激动,在现代便听说过早朝,却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可以参与其中,那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得如同梦幻一般,不过转念一想,她现在的每一日又何尝不是在梦中!

龙颜不得随意窥视,苏涟漪老老实实地在末尾,微微低着头,跟着前两排那做壁花作用的四品以下官员一般。

云飞峋也是站得笔直,不说话,低着头、垂着眼,若有所思。

前方,有大臣上奏国之要事,有臣子为皇帝歌功颂德,有的拿捏不了主意请求皇上指点,有的则是听从了皇上命令准备稍后实施,井井有条。

皇帝年轻、臣子年迈,君臣本不应有年龄的顾忌,但即便是苏涟漪这个丝毫没有君臣观念的现代人都认为,这年轻的皇上英明威武,其气魄足以令在场所有人臣服。

苏涟漪收敛了胡思乱想的心思,开始专心听朝堂上的事物,无论古今,生意的胜败往往与上层建筑的政策方向息息相关,所以她仔细听取国事,企图从中找到什么风向,已被后用。

“苏涟漪。”

突然,苏涟漪正听着入神,却听见上位者那年轻磁性的声音,好在,皇上还不算特别离谱,没在这朝堂上用那种温柔得能捏住水来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

涟漪快速转头看向云飞峋,希望他告诉她,接下来怎么做。

飞峋的面容淡然,一双深邃的眼此时更是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刚唇抿紧。他先是对她投以一种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示意其上前。

涟漪微微点头做了回应,而后隐隐深吸一口气,上前。整个过程发生在瞬间,两人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想表达什么,只不过…涟漪总觉得,这几日的飞峋很奇怪,与往日不同。

地面是平整光洁足可当镜的大理石,涟漪低着头,不紧不慢,每一步都从容坚定。

到了前方,跪地,为皇上行大礼。

夏胤修低头看向苏涟漪,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带着一种考量、带着一种占有欲,又别有一种算计的意味。

“苏涟漪,朕说过,这皇商,你来做。”一反庄严,皇上的语调又柔了下来。

涟漪的眉头紧皱,如果可以,她希望皇上对他横眉冷对,也比这么诡异的温柔的好,这温柔就好比棉中刀一般,看似对其呵护,实则却将她逼入凶险。

“臣女谢皇上。”因有了品衔,苏涟漪便改了自称。

夏胤修却微微一笑,“口说无凭,朕要你实际行动来感谢朕。”温柔的声音,致命的毒药。

群臣倒吸了一口气,不是说苏涟漪勾引皇上吗?但此时此景,为何听起来是皇上用权力在引诱苏涟漪?

青紫官袍衣袖下,云飞峋的拳头捏紧,青筋凸起。

皇上…还是在逼他!

涟漪也微微一笑,跪在地上并未起身,但她的跪姿却不同于其他大臣那般卑躬屈膝,反倒是腰身挺直,“回皇上,臣女定然会用成绩回报给皇上,以感恩皇上的知遇之恩。一年内,银行机构正式建成,两年内,国库银两多一成,五年内,多三成。宏观调控鸾国经济,协调各地商会,另鸾国经济稳定,国民收入提高,经济水平超越轩国、木神国、齐兰国,紧逼北秦。”

喝!好大的口气!

群臣震惊,少不得一番小声议论。

这苏涟漪有什么本事,一介小小商女竟能让国库银两变多,如何变?增税?笑话!

木神国以游牧为主,抛出不谈,轩国与鸾国实力相当,暂且也不谈。但那齐兰国却国富民强,岂是说赶超就赶超。更别提北秦了,那可是第一大国!可笑!

夏胤修其实也是不信的,不过苏涟漪的想法与理论又实在有趣,他很想尝试!

年轻君王照比年老君王便是如此,有魄力,想了,便敢真正去做。

原本群臣还以为这苏涟漪会入宫服侍皇上,用美色来报答君恩,但如今被这狂妄的口气惊吓,竟根本忘了那猜测,只想着苏涟漪的可笑。

夏胤修淡淡笑了下,收回了那略带戏谑的温柔,面容瞬时收敛威严。

安禄手捧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成立商部,与六部列,封苏涟漪为商部尚书,官至三品,钦此。”

商部!?尚书!?

大殿之上,议论声终于无法压抑,群臣们议论纷纷,商部?这是回事?难道是六部之外的第七部!?

群臣们都忍不住纷纷看向邱中堂——中书院中堂,按理说,这种行政划分、编制增减都应是其职责一部分,但显而易见,邱中堂也是与他们一般的震惊,忍不住扬起了老脸,窥视龙颜。

夏胤修神色未动,双目咄咄逼人地看向苏涟漪,终于在她那淡定的容颜上看到了一丝惊慌,心情大好!

但可惜,那一丝惊慌之后,又重新被往日的淡定所替代。

苏涟漪才不怕,不就是尚书吗?既然皇上敢给,她就敢接,接了,她便要做到最好!

云元帅嫌她出身底?云夫人嫌她无教养?这里的没一人都认为她高攀云飞峋?

那如今她就要让他们看看,她的出身、教养到底如何,高攀?她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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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一阵低声热议后,又恢复了平静,群臣将震惊由外转到内,在心中惊讶着,面上却一声不吭。

新帝登基未久,脾气尚未摸透,还是少发表议论、少惹事端为好。虽并非第一日接触皇上,但谁能保证从前“太子”的纯良大度,不是装出来的?历史上皇子登基后“性情大变”之事,还少吗?

中书院邱中堂邱志诚面色不好,中书院主管行政机构,而立部这么大的事,皇上都未找他商量,甚至从前都未提起过,今日朝堂他算是丢尽了人,皇上是什么意思?在暗示了什么?

其实,夏胤修若真将此事提前告知邱志诚,定会被大力劝阻,毕竟,能让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商女出任尚书,这行为也实在疯狂。

“起来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朕还记得,礼部侍郎李玉兰出身商家吧?”

群臣列队中的李玉堂闻言,赶忙出了队列,见礼。“回皇上,微臣家父确实经商。”

夏胤修微微点了头,“既然如此,李爱卿可愿调到商部?”

群臣自然知晓,李侍郎是不愿的。因李玉兰不仅是礼部侍郎,更是礼部尚书的乘龙快婿,若是在礼部,前途无量,若是去这莫名其妙的商部,只是徒增羞辱,毕竟,在一女子手下、听令与一年轻女子,哪个七尺男儿能愿?

李玉兰淡笑,并未觉得去商部、在苏涟漪手下有什么丢人,但…“回皇上,微臣自是听从皇上之令,但微臣虽生在商家,却从未参与过家族生意,与商部相比,微臣对礼部事物更为了解,请皇上明鉴。”

夏胤修了然,原本他而是想物尽其用,毕竟商部刚破天荒的建立,不能让苏涟漪做这光杆将军。

“皇上,微臣虽无法为君解忧,却可举荐一人,那人眼光敏锐、行动果决,臣相信,其最适合这商部职务。”李玉兰又道。

涟漪闻此,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好像猜到了李侍郎要举荐何人。

“李爱卿,你要举荐何人?”夏胤修问。

“回皇上,微臣想举荐之人正是舍弟李玉堂,舍弟自幼跟随家父历练,六岁经商、十四岁便管理家中大半商铺,此外,舍弟为人忠诚,也与涟漪郡有过生意往来。微臣举荐自家人确实于情于理不甚妥当,但此时正是皇上用人之际,微臣便也唐突开口,还望皇上恕罪。”李玉兰从容道,言辞恳切。

群臣不语,猛然惊醒——这商铺的确立,势必便增添了一些空缺。

商部不同于其他各部,有了空缺自有下部官员填充。这商部凭空而起,根本没有下系机关,那么,岂不是便有了可乘之机,可趁机安排自己的人入部?

商部是什么?那可是与金银相关,若是能安插自己的人,少不得要从中得利。

想到此,很多官员已收敛了从前那或惊讶、或不屑、或疑问的目光,再一次看向那刚刚擢升正三品商部尚书之位的涟漪郡主,震惊!

只见,柔和的光线下,那身姿挺拔面容秀美的女子婷婷而立,丝毫没有任何受宠若惊、卑躬屈膝,有的只有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怎么不让人惊讶!?

按照常理,别说年轻女子,即便是经过历练的男子突然有了如此殊荣,也少不得要喜形于色,夸张一些的甚至会失心疯,但这女子无论是从昨日晚宴上的表现,还是今日大殿上的表现,除了淡定,便唯有淡定。

众人此时突有了一丝预感,这苏涟漪,绝不是普通女子,定然有她过人的本事。

有一些官员更是已暗中后悔,担心刚刚在雍门外自己的表现实在不恭,会不会因此结了仇?

谁能想到,不到两个时辰,自己竟会有求于人,有求于这名从前十分鄙夷的女子?

这一切,就如同一只巴掌,狠狠摔在这些大小官员的脸上!其摔的不仅仅是人,更是这男尊女卑的制度,和这些人心中的大男子主义。

夏胤修闻言,“涟漪郡主,李侍郎所推荐之人,确实如他所说?”

涟漪赶忙恭敬道,“回皇上,李玉堂正如李侍郎所描述无二,其为人正直、年轻有为,臣女相信,李玉堂定会效忠皇上,成为国之栋梁。”

夏胤修点了点头,对涟漪道。“好,这李玉堂之事姑且不说,商部的建制便由你来决定,给你两日的时间,可有把握完成?”

涟漪跪地,“臣女谢主隆恩,两日之后,定会将编制雏形上交给皇上。”她低着头,唇角却勾起了,因为可以预见,这两日的时间,会有不少大臣踏破公主府的门槛来见她,为的就是为亲戚幕僚谋一个肥缺。

她不是油水不进之人,搞不好会给他们机会,就看他们给她什么条件与承诺了。

难道苏涟漪争取皇商之位、成为商部尚书,为的就是以权谋私?答案是肯定的!

想建立自己的势力,势必就要利用一些权力,不给那些人甜头好处,他们又如何会给她一些方便?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她来鸾国当官,可不是为了报效祖国、效忠朝廷的,她对这国家和皇帝几乎没有丝毫感情,这一点,她对自己的自私也是十分汗颜。但中饱私囊的同时,她也会履行对皇上的承诺,定会竭尽全力,将许下的承诺实现,让皇上受益。

只要不是太过火、只要遵循一个度,无论是朝廷还是群臣,都会受益,是为双赢。

益,是为双赢。

“好,”夏胤修道,“那两日之后,朕便在御书房等你的好消息。”说着,众人未见,那冷艳的眸子若有若无扫到群臣的末尾,看向那抹颀长的青紫身影。

云飞峋未抬头,却用余光察觉,皇上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着多少深意,只有他自己知晓。

今日因商部之事,早朝生生向后延了一个多时辰,过了午时,才结束。

随着大太监安禄唱喝退朝之音,群臣跪地叩首,皇上离开,而后群臣带恭敬退出金銮殿,三两成群,议论纷纷。

“涟漪郡主请留步。”从后有人快步追赶了上来,是礼部侍郎李玉兰。

涟漪正欲追赶走在前方的云飞峋,见其叫住她,便只能停下,“李侍郎。”她是极给李玉兰面子的,两人从前虽未接触,但却有着不少渊源,如今相见,在这陌生的朝堂中,涟漪竟有种遇到老友之感。

若是没有商部的肥差,想来整个朝堂之上,不鄙夷她苏涟漪的少数人之一,便有这礼部侍郎李玉兰罢。

玉兰淡笑,他与玉堂为亲兄弟,容貌自然是有几分相像,都极为俊美。但他少了李玉堂的精致出尘,有一种落落大方的气度。“从前便经常听家父提起岳望奇女子,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金鳞岂非池中物,如今这情形,下官并不意外。”

涟漪笑着摇头,面容略显无奈。“有些并非我追求,有些并非我想要,只能说造化弄人罢。”若是云飞峋不是出身三公之一的云家,只是普通小官小吏,或干脆普通百姓家庭,她才不会当什么郡主、当什么尚书。

苏涟漪的话,李玉兰是不理解的,这世间哪有不求功名之人?但李玉兰笑笑,就这么过去了。“无论如何,下官与郡主也算是有缘,郡主聪明睿智,但毕竟初入仕途,若是有需要,大可来找下官,不耻下问。”语言轻松风趣。

涟漪对这李玉兰的印象不错,“李侍郎真是言重了,岳望县谁人不知,李家大公子博学多才,入仕为官,您是岳望县的传奇和骄傲。”

玉兰轻笑,两人并肩缓行,“郡主说笑,历史上岳望县出过不少能人大家,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近百年,还真未出过京官。下官也许曾经是个传奇,但如今另一个更为夺目的传奇而出,我便只能退居二位。”另一个传奇?自然就是苏涟漪。

李玉兰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苏涟漪,此时心中不免想起从前府内流传的蜚语,说苏家村的村妇苏涟漪贪恋二弟美色,屡屡前来骚扰,难道就是这个苏涟漪?真的就是这个苏涟漪!?

其实李玉兰知晓,传说中的苏涟漪正是自己面前的苏涟漪,却怎么也无法相信,一阵迷糊。

两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无外乎就是叙旧,说一些岳望县的旧事,而苏涟漪则是放心不下云飞峋,总是觉得这几日飞峋的心事越来越重,心中决定,一会说什么也要逼问出来。

李玉兰自然发现了苏涟漪的目光,寻思了一下,而后笑道,“想来郡主与飞峋将军的婚事也不远了,搞不好舍弟也能前来喝一杯喜酒。”试探了下。

涟漪却苦笑,回头看了一眼枢密院使云忠孝云元帅,只见其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只要是看见她,那双虎目便能射出凶狠的目光。她与云家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起初是门第问题,而如今却是尊严问题。

众人皆知,云元帅是不同意苏涟漪与云飞峋的婚事,不惜撕破老脸在朝堂抗议,起初众人都站在云元帅一边。但随着苏涟漪的异军突起,连升两级,加之现在有了可结交群臣的资本,不知何时,天平已向苏涟漪一方所倾斜。

这是什么?这是隐暗交锋中的胜利,苏涟漪胜、云忠孝败。

云元帅如何能开心?能接受苏涟漪?若从前是鄙夷,那如今就是痛恨。

也许此时此刻唯一能缓和矛盾的方法便是苏涟漪求饶认输,让云元帅与夫人两人践踏了她的尊严,用她的尊严换取云家二老的妥协,但苏涟漪却不愿。

“这婚事是一定的,但到底何时来办,还是个问题。”涟漪叹气道,“不过这喜酒李公子想来是能喝的,今日有李侍郎举荐入商部,想来不日便能到京城了。”

李玉兰想到这件事也很高兴,“涟漪郡主真是为我们商人争了一口气,于公于私,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涟漪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李侍郎了。”想来,李玉兰在朝中也曾经坎坷过吧。

见话已说完,涟漪便歉意告辞,快步向宫外走去,为了追逐云飞峋。

雍门外,各官员轿子马车一字摆开,等待自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