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月的话音还未落,从门口传来一道银铃一般悦耳的女声,是夏初萤。初萤身边,跟着的不是别的,是苏涟漪。

今日两人穿着姐妹装,两人衣裙虽不同却相似,只在细节处理上有些诧异。同样的菡萏粉,用银线缀着花纹用金线绣着蕊,长裙摇曳拖在地上,穿在两人身上却又两种气质。一个娇小更惹人怜,一个高挑亭亭玉立,正如同一只花瓶中的两只花朵,不分伯仲各有风情,两人站在一起更加赏心悦目。

拓跋月见此更生气了,总觉得无论在哪,都被人狠狠排挤。

在苏涟漪看来,初萤拽她到这,便是“看着”拓跋月是否缠着云飞峋,哭笑不得。屡劝无效,只好跟来,希望初萤收敛一些,也准备在两人撕破脸时尽量做事挽救。

涟漪命人重新上了热茶与茶点,夏初萤则是娇笑着坐去拓跋月身边,不顾其反对拉住了她手,“不对,想了一想本宫还是决定吃了月公主,谁让月公主细皮嫩肉美味可口?”那摸样很是亲昵,只让人觉得两人是闺蜜。

拓跋长再一次认为,金玉公主对拓跋月怀有善意,是拓跋月误解了。

可怜的拓跋月,努力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拽得死死。

云飞峋见苏涟漪来了,一反之前的酷冷,面色带了一丝柔情,“今日不忙?”

涟漪在其身旁坐下,“还好。”其实是忙的,可惜初萤死活不让她去,说下面官员都不是吃白饭的,若真吃,她就做出免了他们的官。

“那是?”飞峋不解,因两人相处模式便是如此,白日很少见面,各忙各的。

“是这样,”初萤接话了,“涟漪是被我拉来的,刚刚我们商量,打算回岳望县几日,一是筹备办分厂之事,二是顺便探亲。确定下来后,我们便来与你商量。”

苏涟漪不解,为何初萤今日如此着急,她们两人也仅仅是确定回岳望县,连日期都没定下来。

同样不解的是云飞峋,若真要商量,为何要当着客人的面而不是私下商量。

拓跋长只以为是来下逐客令的,想到才与飞峋相聚两日,很是不舍,“飞峋兄弟,那你也陪同郡主一同去?”

飞峋没回答,而是去问涟漪,“涟漪,你说呢?”

涟漪心中责怪初萤,无奈只能在客人面前讨论私事。“不,我打算让你留在城内,你还有任务在身。”她说的任务可不仅仅是东坞城的事务,还有查找二皇子的行踪。虽云飞峋已放弃,但苏涟漪却还没放弃。

拓跋长高兴了,“好…不是,我的意思是,看来我又能与飞峋兄弟多聚几日。”心里美滋滋的,每日下棋、谈兵法、切磋,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啊。

夏初萤捏着拓跋月的手,精致的小脸上笑意明媚,“小月儿啊…”

“噗…”涟漪差点将口中热茶喷出来。

拓跋月只觉得后背一冷,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是这般让人毛骨悚然。

初萤脸上的笑容更甜,“岳望县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好玩的好吃的也多,是我们鸾国第一大城,有句话说的好,不到岳望非好汉,若没去岳望县看上一看,真心别说自己来过鸾国。”

“咳咳…”涟漪决定放下茶杯,不能在初萤说话的时候喝茶,恐有被茶水呛死之险。

云飞峋的眉头也忍不住动了一动,不到岳望非好汉?他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拓拔月趁初萤没注意,终于将自己手抽了回来,“金玉公主,你到底什么意思?”

初萤也不恼,依旧笑眯眯,“你与拓跋将军来做客,我们便要尽地主之谊不是?这几日未给你安排丫鬟,本宫实在心中愧疚,但人手不够苦无办法,岳望县不若东坞城这般萧条,繁华着呢,本宫便与涟漪商量,借着去岳望县的机会,好好招待小月儿,让你来鸾国玩的开心啊。”

苏涟漪彻底明白了夏初萤的目的——她见无法留在东坞城看着拓跋月,干脆就打算把拓跋月带走…够狠。

拓跋长一下子乐了,“好啊,小月儿,你便与金玉公主和涟漪郡主去吧,好好玩,随便买什么都记兄长账上。”

“我不去!”拓跋月尖叫,开玩笑,她怎么舍得离开飞峋哥哥?再者说了,在拓跋长哥哥面前,金玉公主都这般欺负她,若在人后,她真非被吃了不可。

“为什么不去呢?”夏初萤双眼盯着拓跋月,笑容意味深长,心中暗想——贱蹄子,你若敢直说留下勾引飞峋,本宫便是即刻回京煽动皇兄发动战争,也要将你和你那野蛮人兄长赶出去!

苏涟漪敏锐闻到了火药味,赶忙跑到初萤身边,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算了,虽然我们一片好心,但若月公主不想去,我们也别强求。”

云飞峋继续不理不睬。

“说啊,为什么不去。”初萤挑眉。

拓跋月自然不能说舍不得飞峋哥哥,小心脏跳得厉害,眼圈都快红了,“我…我不喜欢到处游走。”

初萤冷哼了下,“若不喜到处游走,为何跑来东坞城?本宫可记得,某人第一天来便说,自己最喜欢周游各处了。”

这绝对是撕破脸的前奏!

苏涟漪脸都白了,赶忙打圆场,“初萤别闹了,月公主是个懂事的姑娘,我知道月公主怕给我们添麻烦,对吗?”说着,用安慰的眼神看向拓跋月。

拓跋月如同在大海中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点头如捣蒜,“对!对!涟漪姐姐说的对,我…我就是怕给涟漪姐姐添麻烦。”

苏涟漪暗暗松了口气,而后抓住初萤的手,丝绸广袖之下,暗掐了初萤几下,“月公主这般懂事,我们便也别勉强了吧。”

夏初萤是好打发的?开玩笑!当初也是在将军府斗尽小妾花魁的主儿。“有什么可麻烦的,女孩子家家的一起结伴出游才是正理,不然一个未成婚的女子天天缠着两个有家室的男子,知道内情的会知兄妹情深,不知道的…呵…还以为其不知检点。”

“夏初萤,你说谁不知检点!”拓跋月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同是公主,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能吃亏?

苏涟漪的脸更白了——这分明就是脸撕破一半了。

云飞峋才不管什么撕破脸什么两国关系两城关系,直接取了茶来慢悠悠地喝,连看热闹都懒得看。

拓跋长也严肃下来,“两位都是一国公主,还希望两位和气。”

苏涟漪第一次对夏初萤如此头疼,从前在苏家村时,初萤也这般骄纵得让她头疼,只不过那时夏初萤还是黄氏。自从恢复了身份,初萤一向是端庄稳重,许久未见这般针锋相对了。

初萤冷笑着,挑着眉半眯着眼,无论是眼神还是唇角都满满的嘲讽,“既然不是不知检点,为何巴着两个男子不放,不来找我们两个女子玩?”

“你…”拓跋月濒临发狂。

涟漪见此,赶忙放开初萤拉住拓跋月的手,将拓跋月拉到离众人有点距离的位置,两人坐下,紧紧握着拓跋月那冰凉的小手,板下了脸,“初萤别说了,月公主还是个孩子,你我都为妻为母难道就不会让着孩子吗?我白日事务繁忙,整个东坞城人有目共睹,若月公主真要求我相陪,势必会造成我的为难,月公主如此懂事,你为何要咄咄相逼?”没办法,先从自家人开刀。

“你!”夏初萤也急了,“你为了外人凶我?”

苏涟漪想起了从前的一个笑话,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如果这笑话为真,那她现在就想吃北京烤鸭,吃上整整一千只,两个公主都宰了做成烤鸭,这世界就安静了!

虽这么想,一直打压初萤也不行,初萤再贴心也是一国公主,面子里子也都得给她台阶。

“没凶你,这都是误会。”苏涟漪只能去安慰初萤,她知道,初萤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拓跋月一同带走,省却担忧烦恼。涟漪冷静了下,而后绽放温柔笑容,压低的声音暖如春风,“月公主,若你不嫌弃,我便称呼你为月妹妹如何?我家中只有一兄一弟却无姐妹,早就希望有个贴心的妹妹了。”

暴怒又委屈的拓跋月见苏涟漪这般温柔待她,更觉委屈,“恩,涟漪姐姐。”只觉涟漪手心温暖,她贪恋着温暖,喜欢涟漪用温暖的手将她手上的冰凉驱赶。

初萤正好说什么,被涟漪一个白眼瞪了回去,不再说话。

涟漪继续温柔道,“月妹妹别怪初萤,她的脾气暴了些其实心意是好的,而将你带到岳望县游玩的主意,是我出的。从前在蓟阳城便听说你喜欢四处游玩,自从来了东坞城,姐姐因事务繁忙冷落了妹妹很是自责,所以才提议带你一同前去的。”

拓跋月自然不是很容易被人哄的,但俗话说,棒子后的甜枣更甜,加之苏涟漪本就有一种过人的亲和力,那种如春风吹拂大地之感,将拓跋月吃得死死。这一刻,拓跋月已忘了云飞峋,只贪婪享受苏涟漪的温柔。

拓跋长见白热化的局面被稳定下来,也按下了心,哈哈一笑,“对嘛,一切都是误会。”若两位公主真打起来,一来没法回去和父王交代,无论谁对谁错,父王都会定了他拓跋长的错。另一方面,若真打起来,他也只能离开,无法和飞峋兄弟相聚。

涟漪继续道,“岳望县是我成长的家乡,人杰地灵,很美。有山有泉还有一个丰膳楼,菜肴很是美味,我是真希望带妹妹同去,月妹妹若去,姐姐一定好好招待,好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拓跋月还如何拒绝?再者说,刚刚被夏初萤这般冷嘲热讽外加谩骂,她也觉得呆下来很尴尬。

乖乖点了点头,拓跋月的手已经暖了起来,反抓着涟漪的手不肯放开,“那…涟漪姐姐,我怕金玉公主再针对我。”

苏涟漪笑着,伸出一只葱白玉指轻轻碰了拓跋月的鼻尖,“不会的,姐姐向你保证。”

“恩,好,那我愿意和涟漪姐姐一起去岳望县。”拓跋月开心了起来。

夏初萤虽然看不惯拓跋月,但见目的达成,也就不再理会,只不过看见两人紧抓的手,很是烦心,最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回房间休息。

苏涟漪怎会知道,因初萤的自作主张,她未来便多了一个小跟班小尾巴,更是一个不小的麻烦。这是后话。

夜晚。

忙碌又恬噪的一天终于结束,夜晚是属于静逸的。

从傍晚时便刮起风,夜深了,更风大了。

无法赏月,苏涟漪和云飞峋两人便早早梳洗,窝在房间。

涟漪本想看叶轩送上的报表,但刚看了几行便困倦得很。不知从何时起,她越来越嗜睡,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如今入了冬,怕是要冬眠了吧。

扔了册子,涟漪脱了外衣爬上了床。

真是个尴尬的季节,屋里冰凉,但却不是燃火盆的时候,只能干冻着。“还是被窝好,暖暖的、软软的,舒服。”一边懒洋洋的呢喃,一边眼皮打架,刚一闭眼,苏涟漪便觉得身子越来越轻,飞向遥远的天际,那个天际名为梦乡。

最后的一丝意识告诉涟漪,暖暖的棉被动了一动,而后有人钻了进来,刚开始是冷的,随后便是炽热。有一双手,揽在她的腰上,那手臂越发施力,隐约感觉身边那人呼吸越来越急促,而后便是唇、耳际、颈子一种奇特温热的触感。

涟漪毫不犹豫,伸手将那人脸推了出去,“别闹!”

云飞峋很委屈,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平日这个时辰你都未休息,今日早早休息,我还以为是…是暗示我…”

涟漪困得眼睁不开,“恩,现在告诉你,没暗示,安心睡吧。”

飞峋更是委屈,“但今日时辰还早,我们…行夫妻之事吧。”若是每日都行,他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心疼娇妻太过劳累,每一次都自己忍了又忍,今日好容易娇妻加忙妻肯放下手头事务,他怎肯放过机会?

“今日不行,我困。”涟漪用最后的力气又补了一句,“别打扰我睡觉,否则…杀…无…赦…”

飞峋正准备反驳,耳边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云飞峋一双漆黑的双瞳盯着苏涟漪的睡颜,嘴唇扁了又扁,亏没人看见这一场面,都则非惊掉下巴不可。其委屈装,直比白日里的拓跋月。

欲求不满让云飞峋辗转反侧,美丽的娇妻在身侧,即便他转身不去看,但香气却时不时钻入他鼻孔,更别提那匀称的呼吸声。下一瞬间,原本委屈得快掉金豆的俊美男子已平息冷静下来,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抚着娇妻面颊,眼神带着温柔笑意,最终没忍住,在其面颊无声的亲了又亲。

准备了一日之后,涟漪将东坞城事务分配给了各个责任人,又交代了云飞峋很多,便带着两名骄纵的公主启程上路。

岳望县是本尊的家乡,更算是娘家,现代有一首歌唱的好,“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开开心心回娘家,而她苏涟漪倒好,左边是鸾国的金玉公主,右边是轩国的月公主,这两个公主一路上绝不安静半分,明争暗斗,明朝暗讽,刀来剑往,如果语言中可携带飞镖,那夹在中间的苏涟漪已被戳得千疮百孔。

岳望县到了。

苏涟漪未想到的是,再回岳望县已是两年以后,物是人为,却是另一种衣锦还乡一般。

公主车队还未到城门下,遥遥便听到放鞭炮又敲锣打鼓,县令和知府加之乡绅都衣着一新,在城外早早恭迎,那场面热闹非凡,人山人海。

拓跋月毕竟喜欢游玩,到了岳望县,也忘了和夏初萤骂架,将车窗帘掀开一条小缝向外观看。

“月妹妹,鸾国与轩国的区别大吗?”涟漪笑道。

拓跋月收回视线,亲昵拉着涟漪的手,“没什么区别,很像嘛。”

涟漪继续与她闲聊道,“月妹妹从前去过其他国家吗?”

拓跋月特别喜欢与涟漪聊天,很认真地回答,“当然去过,大小国家几乎我都去过,不仅鸾国、神木国,还有北秦国,一些小国家小诸侯国更是经常去玩。”

“哦?”涟漪笑道,“月妹妹真厉害,去过这么多国家,那月妹妹觉得哪个国家最独特?”

“神木国,”拓跋月道,“神木国与其国名正好相反,很少有树木,更多的是草地、戈壁和沙漠。听人说,神木国人尤其喜欢树木、崇尚森林,于是便以神木为国名。他们都说我们轩国人野蛮,其实神木国人才野蛮呢!”

“哦?”涟漪惊讶,“此话怎讲?”

别说苏涟漪,就连夏初萤也好奇得不动声色的听着。

“神木国的国君和贵族长得好可怕!头发是有黄色的有红色的,眼睛有蓝色的有绿色的,好像妖怪一样,反倒是普通百姓长得正常一些。那些贵族们长得怪还不自知,还总嚷嚷着什么血统纯正,说他们流的是贵族的血,不能和百姓们通婚。涟漪姐姐,你说怪不怪?”拓跋月为让涟漪开心,很卖力气地讲着,一边讲一边模仿。

如果说这个时空的人没见过金发碧眼的欧洲系人种有情可原,作为现代人都是见过的,不会像拓跋月这样大惊小怪。

“那与神木国接壤的周边各国有这样的人种吗?”涟漪问。

“没有,”拓跋月答,“不仅轩国与神木国接壤,就连鸾国也与神木国接壤。但大小国家,都没有这样的人种,听秘闻,神木国皇室是从遥远的海外迁徙而来,也是皇子夺嫡失败,找了块没人要的荒地称了王,之后便有了神木国。”

涟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地理志她看了一些,神木国人的游牧传统也知晓,却从未见到神木国贵族长相怪异这样的记载。毕竟,神木国是个神秘的国度,嫌少与外界来往,而神木国本国的书籍自然不会允许评点自己皇帝长相怪异吧。

有趣,真是有趣,涟漪边想边笑。

苏涟漪身材高挑自是不说,一左一右坐着的两名娇小公主如同两个小妹妹一般争着宠。俗话说,抢来的才是最好的,因为拓跋月恨极了夏初萤,又因初萤与涟漪是出了名的闺蜜,拓跋月更是下狠了心要将涟漪姐姐抢过来。

越是有强烈的愿望、夏初萤越是明朝暗讽,而苏涟漪越是左右安抚,拓跋月便越觉得苏涟漪是个好人,与夏初萤那刁蛮女子在一起实属可惜,发誓要将苏涟漪据为己有。

苏涟漪并非刻意装什么圣母,此时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允许两国公主公然撕破脸,她只是无奈安抚调和罢了。

拓跋月眼尖地看到夏初萤也很认真地听,冷哼了下,“我们尊贵的鸾国金玉公主不会什么地方都没去过吧?”

初萤一下子涨红了脸,但嘴却不服软,“女孩子家家的整日疯跑还有理了?连梳头发都不会,更别提女红了,好听些便说某位公主喜欢游玩,不好听些便直说某公主没有公主的摸样,倒像是疯丫头。”

“你…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梳头发!?”拓跋月急了。

如果此时有豆腐,苏涟漪想撞死,如果此时有面条,苏涟漪想吊死。前世她是严谨的医生、今世她是商人官员,但现在只觉得自己是幼儿园教师加养鸭场饲养员,她快疯了、快无法忍受了!

在接受了苏涟漪警告的白眼过后,夏初萤没将清晨亲眼见到的糗事说出来,“苏府由我掌管,丫鬟们大小事自然向我汇报,我听小菊说的。”

“你…”拓跋月做事要站起来,却被涟漪拉入怀中。

“月妹妹别急,姐姐不是教你了如何梳头发了,平日多加练习便能掌握了。”涟漪笑容牵强,外人扔觉得那笑容甜美,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得比哭还难受。

“知道了,涟漪姐姐。”拓跋月心情大好,将头靠在涟漪肩上,甜蜜蜜的。

拓跋月这么就算了?怎么可能!?

拓跋月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斜着撇了一眼夏初萤,阴阳怪气道,“本公主自然比不了某位公主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只摆弄自己那头发。民间有句话,女子头发长见识短,为何头发长见识就短呢?就因为天天摆弄头发而不出门长见识,活活给女子丢脸!”

“你!”夏初萤被将了一军,怒了。

298,再见猫儿

涟漪再也笑不出来,哭丧着脸道,“月妹妹,姐姐也未出过国门,上一次去蓟阳城是平生以来第一次出国。”她说的是古代,在现代她曾经在美国做过交换生。

拓跋月赶忙收回嘲讽的表情,“姐姐…月儿不是那个意思,月儿不是在说姐姐…”

涟漪叹了口气,伸手轻拍拓跋月的头,“知道,知道月妹妹没有恶意,乖,别说了,我们快到岳望县城楼门下了。”

鞭炮声再一次轰鸣,锣鼓敲打得响亮,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知府带队,县令、乡绅排成一列不畏寒风穿着新衣站在城外。

“下官东宁城知府吴长安,携岳望县县令周里康及岳望县乡绅供应金玉公主大驾、涟漪郡主大驾,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马车停下,还未等涟漪等人下车,便听到车外的高喊,紧接着人群纷纷下跪,如同大海退潮一般。

车内,涟漪和初萤对视一笑,“吴长安?原来当了知府了。”

车夫放下车凳,车内三位尊贵女子逐一下了马车。

两年前,苏涟漪拿捏着吴长安的喜好,施计让其成为苏家酒谱的代言人。而两年后,吴长安对苏涟漪跪地磕头恭敬遵从,世事难料,往事如风。

一番礼节之后,苏涟漪与夏初萤上前,吴长安赶忙迎了过来。

“金玉公主、涟漪郡主,下官再见二位,真是…激动、感动!”说着,吴长安真抹了泪。当然,不算什么交情,只是因为有了这两个姑奶奶,他才能升官,家中到现在还供奉着二位的名牌呢。

苏涟漪对吴长安态度很好,毕竟当初无论因为什么,吴长安对她很是照顾,“两年不见,吴大人竟胖了许多。”开玩笑道。

吴长安赶忙道,“郡主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下官即刻开始减肥。”

初萤被逗笑了,“不用减,若身形太过瘦小哪来官威?别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鸾国俸禄不足,不足以糊口呢。”

吴长安吓了一跳,“公主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下官即刻开始增肥!”心中暗暗叫苦,平日里迎接其他官员说点场面话就好,但这两位姑奶奶不按套路出牌,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涟漪却不认同,“不行,体型过胖会加重心脏负担,对肝脏也无利,不能再胖了!”从医生的角度对其告诫。

“是!是!不增肥!也不减肥!”吴长安点头如捣蒜。

两人被吴长安的样子逗得掩嘴乐了起来。

涟漪一抬眼,看到了李老爷李福安,既李玉棠的父亲。其依旧那般清瘦,精神抖擞,看起来身体保护得很好,风湿性心脏病并未复发。

涟漪笑着对李福安点了下头,算是问候,而李福安也赶忙为其鞠躬回礼。

捉弄吴长安够了,初萤便也不刁难他,“不用这般拘束了,这一次本宫与涟漪郡主归来并非公事,而是办一些私事,加之我们也算老熟人了,便随意一些。”

吴长安赶忙道,“是,是,随意一些,随意一些。”

在知府吴长安的亲自护送下,三名尊贵女子又重新上了马车,衙役开道,那浩浩荡荡的公主车队入了城门,向城内而去。

岳望县也有个苏府,当初涟漪买下、初萤打理,自从众人搬走,这府邸便由涟漪的父亲苏峰和大哥苏皓居住。自从休了蒋氏,苏皓便一直未娶妻,也许因对隐婚的失望与阴影、也许是确实忙于生意。苏皓经营苏家酒厂生意,虽不如涟漪的生意那般红火,也不如当初涟漪执掌时的增势,却也并未衰败,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稳扎稳打地慢慢扩大。

苏峰也不似当初那般横行,也许是当初苏涟漪用徐桂花对其鞭打教育,更也许是在自家生意上帮忙,苏峰改邪归正,竟还有了一些员外老爷的气质。

总的来说,苏家红红火火,引人艳羡。

“这便是我家,家中简陋,还望月妹妹莫嫌。”因为回家了,苏涟漪心情大好。

拓跋月摇头,“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涟漪姐姐家就是我家,一点不嫌弃。”

初萤冷哼一声,心中暗骂——不要脸。

涟漪开玩笑道,“放心,我会给小月儿安排个最会梳头发的丫鬟,哪怕是府上没有,我便是命人去伢子那买也得买到!”

拓跋月急了,“涟漪姐姐你取笑人家,人家正努力学梳髻呢,涟漪姐姐不许取笑人家!”撅着嘴,自己也忍不住笑。心中暗暗惊讶,明明是取笑一般的开玩笑,为何听在她耳中却是宠溺?搞得她越来越喜欢涟漪姐姐了。

鸾国传统,先有孝后又忠,所以苏峰并未出城迎接而是在府内等待。

在管家和丫鬟的迎接下,几人入了苏府大门。

苏峰站在门内,见到几人,便准备磕头,“老朽见过金玉公主、涟漪郡主。”还没等跪下,便被快步而来的夏初萤拉了住。

“苏老爹休要行此大礼,从前在苏家村,本宫也受到过老爹不少照顾。”

“公主言重,老朽惭愧。”苏峰道。遥记当年,以苏涟漪带队,带着苏白等人跑到金玉公主家中抢东西,将好好的房子砸个稀巴烂,谁能想到,最后两人竟成了好姐妹,真是…世事难料啊!

“爹,给您介绍下,这位是轩国公主月公主,此番是女儿邀请其来游玩做客。”涟漪为苏峰介绍拓跋月。

苏峰不敢怠慢,赶忙见礼,又要下跪。“老朽见过…”

拓跋月一把拉住苏峰,声音如银铃般清脆。“老爹不要多礼,我是涟漪姐姐的妹妹,老爹也将我看做女儿好了。”

苏峰哪敢?皇帝老儿敢收百姓的闺女当闺女,百姓可不敢收皇帝老儿的女儿当女儿,其他国的公主也不行!

“可笑,人家认识你是谁啊,就开始攀亲戚,就不怕人家嫌弃你?”夏初萤忍不住道。

苏峰吓坏了,苏府官员吓坏了,周围无论公主车队下人还是苏府吓人都吓坏了,这…这两位公主怎么…这般不对盘?

苏涟漪只觉得额头上那平息还不到一刻钟的青筋再一次爆起,头疼。“爹,别在意这些细节了,屋外冷,我们赶紧进屋吧。”说着,不由分手,一手拽着夏初萤,一手拽着拓跋月赶忙进了厅堂,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人!

厅堂内,苏峰死活不肯坐在主位上,而夏初萤与苏涟漪也不肯,于是那两个主位空空,倒是下面的客位坐满了人。

“爹,大哥和苏白呢?”涟漪问。

“哦,今日是钱老板大婚,苏皓赴喜宴,估计明日才回。苏白那小子考入书院了,还不到休息日,自然未归。”苏峰道,末尾又加了句,“涟漪你这孩子也是,回来前为何不派人通知下,我也将苏皓和苏白留下。”

丫鬟上前,送上茶点瓜果。

涟漪亲手将瓜果分到初萤与拓跋月跟前,两个小姑奶奶都不敢怠慢,而后才道,“因这决定确定的仓促,爹也别怪我了。倒是钱老板…哪个钱老板?”

苏峰笑道,“你怎么把他给忘了,钱汇啊。”

苏涟漪恍然大悟,“哦,钱汇啊!要不说,我还真忘了他呢,许久不见,也不知他可好。这家伙竟大婚,怎么不给我传个信,我也去随个份子。”钱汇可以说是苏涟漪经商道路上的里程碑之一,正是钱汇帮忙她打开了外地市场、成为她第一个代理商,最终打败了李玉棠的胜酒,而令苏家酒厂真正存活下来。

苏峰道,“应该是传了,但你不是在那东边吗?放心,此番皓儿前去,也带了你的礼金。”

到了自己家,涟漪多了随意,少了平日里的拘束,在小盘里捏了一块茶点塞入口中。“一转眼,连那小矮子钱汇都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突然想起当初自己穿越来一穷二白,再一次感慨。

同样心中感慨的还有夏初萤,想到当年为云飞扬争风吃醋、日日想尽办法折磨辱骂其姬妾的种种,失笑,年幼无知啊。

苏家没什么亲戚,剩下的时间,苏峰自然就为涟漪讲讲苏家村的变化、岳望县的变化。

初萤道,“苏老爹,两年过去了,为何还不给苏大哥讲一门亲事?如今苏家兴盛,苏大哥还愁寻不到贤妻?”

苏峰叹了口气,摇了摇手,“不瞒公主,这事儿老朽也是急,苏家村像老朽这般年纪的都抱了孙儿孙女,可苏皓他不肯,老朽也没办法。”

“难道大哥还对蒋氏留念?”涟漪问。

苏峰道,“若皓儿还喜欢蒋氏,那便再叫她回来也行,毕竟我们苏家今非昔比,那蒋氏也不敢再兴风作浪。蒋氏前前后后跑来多次,又哭又闹寻死觅活,但皓儿就是不让她进门,这…唉!”一声叹息。

初萤赶忙岔开这烦恼的话题,笑道,“真看不出,苏老爹和苏大哥还是料理府邸的好手,这苏府井井有条,全然不像失了女主子。”

苏峰道,“公主说笑了,老朽和皓儿哪会料理家?多亏猫儿那孩子,自涟漪入京,猫儿有孕后,欧阳老爷子对猫儿言听计从,连那庞大的欧阳府都直搬来了,就在苏府隔壁。而猫儿那孩子也是有孝心,时不时来这帮忙料理,说是要打理个好宅子等涟漪回来。”

涟漪与初萤相视一望,惊喜,“猫儿有孕?如今生了吗?”

苏峰笑着点头,“生了,生了,小闺女都一岁多了,前几日猫儿被诊出又有孕,欧阳老爷子便不让猫儿出来,不然的话,这个时间怕是猫儿已过来了。”

初萤笑开了,“生了个女孩?太棒了!我们去看看吧!”

涟漪也是高兴极了,“走走,去看看。”

苏峰不是个爱笑的人,从前在村中更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如今可能是上了年纪了,性格柔和了许多,今日见女儿归来,从始至终一直在笑。

拓跋月眨了眨眼,“涟漪姐姐,那我呢?”如同被抛弃的小兽。

“自然也带着你去,走,和涟漪姐姐串门子去。”此时此刻,苏涟漪已忘了自己到底是否在敷衍拓跋月,只知道她很高兴!很开心!生活竟如此美好。

“好,嘻嘻。”拓跋月如同小尾巴一般粘着苏涟漪而去。

欧阳府。

之前因归心似箭,苏涟漪根本没留意苏府旁边到底有什么,何况苏府也不小,光花园就有三座,可见其之大。

苏府一旁,有一座更大的园子,硕大的朱红大门高耸,两侧石狮狰狞生威,两名穿着整齐的门丁小厮把守两边,大门上牌匾苍劲有力写着三个大字——欧阳府。没错,这里便是欧阳老先生欧阳尚默与其独子欧阳歉的家,家中的女主人名字奇特,叫猫儿。

猫儿,便是苏府刚刚建时,初萤为涟漪买下的丫鬟小厮之一,也是对涟漪最忠诚的丫鬟。

当丫鬟的名为猫儿,还算是可爱,但其成了堂堂富商家的女主人名为猫儿,就有些不上台面。欧阳尚默曾经提议为猫儿另取他名,但猫儿不肯,说无论是猫儿还是诗西都是涟漪小姐定下的名字,以后要是改名,也是涟漪小姐改,涟漪小姐不发话,她就叫一辈子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