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余的地方,摆放了若干张方形桌子,四周都围绕着孩子,每个桌子坐4~8个学生不等。在靠着门的那侧墙壁上,还放了一排架子,架子上放着大家的书包、书本等杂物,却并不显得凌乱。

见陈掌柜的领着两个一高一矮两个小孩儿进来,很多人就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开始瞄着香茅子和辛茂看。

辛茂被看的紧张,就紧紧的攥着香茅子的衣角。

众学童开始窃窃私语,都是在聊关于这两个新来的家伙,声音越来越大。嗡嗡声渐响。这下子,连原本不紧张的香茅子都跟着有些拘谨不安了:大家,都是在讨论他们吧。

忽然背后有一声咳嗽。

瞬间,房间里的声音消失了。

众学童都低头开始继续抄写和背诵,而香茅子则转身,就看见一个身穿长直裰,四方大头鞋,花白的胡子,形容清癯的学究慢慢行来。

香茅子这个时候也特别紧张,手心发潮,唯恐先生不满意,就撵了她出去。

陈掌柜的连忙上前施礼,“子昂兄。”

先生也微微回礼,“茂轩兄。”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孩子,香茅子。来给先生施礼。”陈掌柜的唤着香茅子。

香茅子连忙走上去,双手半握拢在胸前,拱了拱手。这姿势不伦不类的,不像是行李,倒像是小猴子拜山。

哄的一声,周围在偷看的童子们都发出了笑声。

先生就皱眉喝道,“笑什么?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你们难道是生下来就会行礼的?!还是不是靠学习?同学没有学过,做错了,身为前辈你们要好生教给她才是,现在不教而笑,这是为师教给你们的做人道理?!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先生的一连串喝问下,学童们都羞愧的沉默了。

先生低头,看见有些不安的香茅子,和声说,“礼,理也。礼者,敬人也。不可不礼人,礼不可不端。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香茅子羞愧的摇摇头。

先生就继续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礼,是最大的道理。礼貌,就是要尊重人。不可不尊重他人,行礼也不能随便敷衍。来,我教你行礼,记得以后见到师长尊者,要主动行礼。双手抱握,放在胸前,双臂打开,肩膀放松,神态清明,郑重鞠躬,心随意走,礼伴头低。”

先生给香茅子示范,并纠正了她的动作。

终于,香茅子可以行出一个标准规范的礼了,先生同样肃然回了一礼。

这个小小的仪式,让香茅子心中充满了激动和神往。

这就是上学啊,这就是上学了!

难怪当年紫菀那么崇拜上学的读书人,真的能学到道理、学到文字、学到知识啊。

程先生跟香茅子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学生了。你可以叫我程师。”

“程师。”香茅子轻声叫了一下。程师点点头。

然后又看向辛茂,辛茂发现先生注视他,就又往香茅子身后躲了躲。陈掌柜的说,“子昂兄,这孩子是香茅子的弟弟。卖我一个薄面,让他们一同学习吧,说好了,这孩子只是顺带,不用多给他备一套东西的。”

程师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现这样试试看吧。”

总算是答应了下来。

程师安排香茅子他们一起坐在最南侧的桌子上,然后给了她一页大纸,又指点了她这几个字怎么读,又示范了这几个字怎么写,就让她自己琢磨。

然后开始领着全体蒙童一起背诵文章,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香茅子在学堂里开始了第一次的学习,紧张万分。

而镇长,则迎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前日刚刚领兵离开的黄伍长,领着人马杀意腾腾的冲向了黄石镇,直扑到镇长家,拍开大门就冲了进去。

镇长这几日连番的安排人手,调度筹措也是累得半死。终于都算忙活完了,在家中小憩半日,却不成想直接被黄伍长直接破门而入,从睡梦中被掀翻到地上。

刚刚惊醒的镇长特别愤怒,但是他很快认清的形式,平静的站起来,沉声问,“黄总兵,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连围我黄石镇近十日我从未有一语恶言。反而在你们撤兵之际,好吃好喝并有银钱送上。可如今,你破我家门,掀我床板。这总要有个缘故吧?!”

听了高镇长的话,黄总兵老脸微微一红。的确,黄石镇的人对他们很是过得去,从这点上来说,这事是他黄安石做得不地道了。可

可黄总兵接下来就想起了童府台的咆哮。跟府尊大人的愤怒相比,小小的良心简直不值一提。

“老高,不是我黄某人做事不地道。是你们先坑了我在前。实话告诉你,府尊大人的独生爱子也染了疫病,府尊大人烧了红票求仙令,却没有等到仙人。而你们这里却被仙人赐药。府尊大人大发脾气,觉得这是你们抢了他的机缘,要害死他儿子!”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赶紧把剩下的仙药都给我拿出来,如果能救府尊大人的儿子,这事就算揭过了。如若不然,嘿嘿,黄某手下的士卒,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听完黄安石的话,高镇长才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可是他心想一片冰凉。

仙药,的的确确是没有了的!

黄石镇被封了十天,得病的人有一百多号,一共就是一面盆,分给几百户人家,每个人家也不过只有一个茶盅大小而已。

而且众目睽睽,又哪里能有机会私藏?!这些仙药,的的确确是给镇民们都分了的!

看着镇长发白的脸,黄安石狞笑着说,“老高啊老高,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高镇长不知道怎么才能取信黄安石,“这,这真的没有了,我上哪儿去弄啊!”

听到这话,黄安石猛地大喝一声,“高和!你脑子清醒一下。那可是府尊大人的独生爱子。如果他吃不到仙药有了三长两短,别说你家,就是整个黄石镇,都不够给他陪葬的!你自己作死不要紧,别带累我!”

“我哪敢耽误府尊大人的事情。是真的没有了!你逼我也没有用啊。”高镇长哭着脸说。

黄安石狞笑着,“那就别怪把总不容情了!小的们,给爷们砸!”

众军汉轰然应是,直接闯进高镇长家开始哄抢翻找,没找到就开始砸东西。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声,男人的喝问响成一团。

军汉们在高镇长家大肆翻查,当中浑水摸鱼趁机摸走镇长家钗镯银两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可搜检了半日,竟然连一滴仙药都没翻检出来。

高镇长在军汉们翻检的时候并没有阻拦,他知道自己阻拦不了,只是神情呆滞悲苦的站在当地,任凭他们搜查。

彻查了高镇长家里,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仙药的踪迹。

黄安石的脸色越发难看。

所谓破门知县,灭门的府君。如果真的找不到仙药的踪迹,黄石镇上下究竟怎样还不知道,但他黄安石自己,恐怕要大大的糟糕。

一不做,二不休。黄安石想到府君的怒气,把心一横,“儿郎们,把高镇长家中老小都给本伍长押到祠堂广场前去!”

“你要干什么!”

“放开!放开啊。”

军汉们立刻推搡、倒拖着黄镇长家的老少男女,将他们强制押行到大祠堂门口的广场上。这一路哭号,就惊动了整个的镇子。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快大家就里外围了起来。

黄安石见在场的人渐渐聚集了,就大声说,“告诉你们,前些天你们吃的那个仙药,是府君大人发了红票求仙签才请来的。不知道仙人怎么走错了路,到把你们这群人给救了。”

围绕的黄石镇人一语不发都冷冷的看着黄安石。

“可这做人要有良心,这明明是府君大人求来的仙药,你们吃错了也就吃了!可府军大人的独生爱子,现在却重病在床,危在旦夕!如果你们有良心,就赶紧把剩余的药都捐出来,我带回去给府君大人,说不定到时候看你们献药虔诚的份上,府军大人不与尔等计较!”

“如果尔等执迷不悟,那么就别怪我黄某人刀不容情了!从现在开始,没过一炷香,我就要砍下一个人的人头!就从高镇长一家开始。等砍完了他们家,就轮到你们了!”黄安石厉声说!

说完了,就有手下人从不知道哪里抄来一盆香炉,在上面点燃第一支香!

黄安石身后的高镇长的家人们,已经开始双腿打颤,不少妇女都轻轻哭泣了起来!

底下围观众人却十分无奈,不是他们小气不肯救镇长全家,而是当初分发神仙药的时候,本来就少。每个人只有一茶杯都不到。百姓怕量少了救不回家人,都小心翼翼的给家人们全部灌了进去,哪里还有分毫剩余?!

黄石镇的百姓,的的确确拿不出来啊。

这个时候,有聪明的人听到黄安石的说法,觉得事情要糟糕,就激灵的往四鲜楼去报信。

黄安石是府城来的把总,而当时分药的时候,他还在外面困城,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这药,不是仙人降临黄石镇给的,而是四鲜楼小打杂从镇外林地里求来的。这件事镇子里的人都知道的。

于是就有人跑到四鲜楼给陈掌柜的报信。

结果听到陈掌柜送香茅子去学堂读书还没有回来,这个报信的人又往学堂跑去。

他这么一折腾,就跟陈展柜的走到了两条路上,一直到了学堂里,他也没见到送孩子们读书的陈掌柜的。

倒是一个人忽然气喘吁吁的大喊着,“祸事来了!香茅子,快救命啊!救命啊!”

香茅子真在跟笔较劲,这是她第一次学写字,总觉得自己的手硬得像跟棒槌。

就听见有人点着她的名字叫“救命”。

香茅子一愣,毛笔吧嗒就掉了下来,洇湿了好大一团墨迹在纸上。

章节22:父母找来兮

作者:李写意发布时间:2017-04-12 17:23字数:4,950

来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学堂,快速的把事情说了,“府军逼着大家交出神仙药,不然就要砍掉镇长全家的头,如果还没有,就继续砍掉我们的头!”

是对自己很友善,并送自己上学来的镇长伯伯吗?!

香茅子惊呆了。

“怎敢如此?!”程夫子愤怒了,“老夫去与他说理。”说着就摔下书本,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来人可能觉得程夫子比香茅子顶用,连忙追着程夫子的步伐出去了。

香茅子想了想,放下笔,往外走。

学堂里其他的学生一轰的跑了出去,只有辛茂不敢去凑热闹,亦步亦趋的跟着香茅子,“姐,你这是去哪里啊?”

香茅子说,“回屋,拿东西。”

辛茂问,“你拿啥呀?”

香茅子没回答他。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回到客栈,就在他们寄住的那个下屋的床脚,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大坛子,坛子里差不多装了满满一罐子水。

香茅子回到客栈,熟练的找了一根绳子,套在坛子上捆好了,然后用扁担挑着,就往大祠堂走。

当香茅子走回到大祠堂的时候,正听见程夫子义正言辞的大声斥责黄把总,“仙人所赐,有缘者得之。尔等焉敢豪夺强取,就不怕仙人责怪吗?”

黄把总皮笑肉不笑,“程夫子,你这么大声干嘛!怎么着,这仙人是你们家养的?!说来就来?”

程夫子被黄把总耶的说不出话来。

黄把总忽然变脸,大喝一声,“时辰到了没有?!拖出一个给他们见见血,不然还都以为是爷们陪他们耍着玩呢!”

“是!”后面的军汉们轰然称是,狞笑着从后面强行拖出一个人,而镇长家自然不甘,拼命拦截,却只换来一顿粗暴的肘击足踢棒子打!

一时间哭声遍地。

而黄石镇的镇民也脸色大变。

晓得这下子府军们是动真格的,先拿镇长全家下手,如果不能如他们所愿拿到神仙药,恐怕整个镇子都难逃对方毒手。

程夫子厉声大喝,“竖子敢儿!你无缘无故屠杀平民,就不怕王法天道吗?!”

黄把总狞笑着,“王法?!天道?!”

“王法怎么管?!你们黄石镇因为疫病被封,全镇都死绝了,关王法什么事?!至于天道,哈哈,如果老天真有道,又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时疫出来?而且偏偏在咱们这!在黄石镇!”

众人被他一时问的无语,程夫子也只能气到手抖口抖,无法说话。

“天道自然有的,天道就是仙人与我有缘!”一个脆生生的女童声音在人群后高喊。

“什么人?”黄把总叫道。

众人如流水一样分开,香茅子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人群外围。

她目光坚定的,一步,一步的走向黄把总。

“是你个毛丫头在后面胡说八道?”黄安石乜着眼睛看,这是一个穿着学堂衣服的女童,个子不高,皮肤黝黑。

香茅子,一侧肩就把肩膀上的胆子卸下来,具有黄把总有五十余步站好了,“我没有说谎。仙人的机缘就是给我的,跟你们府城没关系。”

黄安石嗤笑了,“你懂个屁,那是我们府城童府台亲自举燃了红票唤仙令才求来的。”

香茅子一手轻轻拎起坛子的一边,让它轻轻歪斜,这才又说,“不是!”

黄安石竟被这倔强的小丫头气笑了,“照你这么说,是府台大人说谎了,是我说谎了?”

“府台大人燃不燃红票我不知道。但我遇到的仙人,赐我们仙药,肯定不是府台大人求来的。”香茅子说,“因为仙人的的确确亲口说了,让我拿药回去救的是——黄!石!镇!人!”

“你遇到仙人?”黄安石皱着眉,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香茅子说,“是!我遇到的。但是你有三件事不知道!”

这种说辞,让黄安石越发有了兴趣,“哪三件事?”

“第一件事,仙人其实给了我两样东西。第一个是入水即化的药丸,它叫做清心丸,也就是后来分给大家服用的神仙水;第二件事,仙人还给了我一张符箓,叫做净化符。大概有两指款,三寸长。让我埋在黄石镇最热闹的大街中央,可以保黄石镇十年不受邪物侵扰!”香茅子说。

她的话音刚刚落地,四周就“轰”的一声爆发了大量的嘈杂声。

关于神仙水的由来,镇长为了给香茅子扬名,并没有隐藏她的功绩,所以镇民们多半都是知道的。但是关于净化符,这事连镇长都不知道,更别提其他人了。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

黄安石大声追问,“那净化符呢!”

香茅子说,“我埋在进镇的大路中间了!那符只要轻轻展开,就能立在土地上面,然后就会特别快的往地下钻。一下子就不见了,后来我还在当地掘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它的影子!”

黄安石简直气得要拍大腿,你个死丫头片子,你怎么这么不晓事,这种事情你不留着将来卖钱,进献给府君也好啊,怎么能随便就埋进镇子里呢?!这破镇子,又能给你什么?!

“来人啊,赶紧押着这小丫头去埋符箓的地方搜查一番,看能不能找到净化符。哪怕掘地十尺也要给老子搜利索了!”黄安石大喝到。

后面的军汉轰然应是。

“等一等,我还有第三条没说。”香茅子尖叫,女童的声音总是又高又刺耳的,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清晰的传了出去。

大家议论的嗡嗡声终于小了下去,都想听听第三条是什么。

“你说!”黄安石也不差这么一时片刻。

“第三件事,就是仙人说与我有缘。你可知道,这个给我仙药符箓的仙人是谁吗?”

“是谁?”

“是昆仑的仙人,昆仑的明鋆仙人!”香茅子大声说。

黄石镇的镇民都知道昆仑乃万仙之宗的说法,更遑论黄安石了,他涨红了脸说,“你撒谎!”

香茅子说,“我没撒谎,就在镇外的东坡林地,我遇到的了明鋆仙人,他轻轻拍着我的头顶说与我有缘,还送了这些东西给我,并告诉我,三个月后等他查明了这次的异变就会回来看看我。”

黄安石嗤笑到,“仙人还会回来看你?”

香茅子最后一局是编的,可前面的却是真的。于是她口齿伶俐的把那一晚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边。

她的记忆力极好,从穿过孙富户的停灵的院子开始、到爬树墙遇到的两个府兵的聊天、再到杀噬人鼠、明鋆仙人问她为何不逃,并赞她有三分昆仑的脾气…说得曲折离奇,口齿清晰情节紧凑,一时间连众人的语气都模仿得分毫不差。

众人一时听呆了。黄安石此时已有三分相信,不过他素来是个谨慎的人,立刻回头看他身后的军汉。

从他身后的一众军汉中越出两个人来,躬身回话,“禀把总,如这丫头所说,那夜晚上在镇外林地巡逻的应该是我兄弟二人。别的小的不敢说,但就我们二人当日所聊的内容,却是分毫不差的!”

黄安石哼了一声,“蠢材,让人从头顶爬出去都不知道。等回去再打尔等军棍十仗,如今先暂且记下!”

两个军汉应喏退下。

此时黄安石对香茅子所说的内容,已经信了七成。

但是他很纠结,如果真如这个丫头所说,那么黄石镇的仙药确实跟府君大人没什么关系。可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府君大人的独生爱子还在等着仙药救命,无论这黄石镇的仙药跟府君有没有关系,他今天一定要拿到,不然等着他的恐怕不仅仅是牢狱之灾。

偏偏这个时候香茅子又开口了,“你想一手遮天也没那么容易。这几天行商们都走了,樵夫和猎户们也都进进出出,你但凡留下一丝线索,总逃不过仙人的法眼。到时候你怎么跟仙人解释?!”

这也恰恰是黄安石一直迟迟没动手的缘故。

他当时到不是怕仙人如何,而是觉得这种消息一旦走漏,高高在上的府尊大人自然没事,他这个小小的把总却要被推出来顶缸的。

陷入两面为难的黄把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个时候,他就听见这个小小的女童说,“这里是最后的仙药了,只有这么多了。你要发誓不加害黄石镇任何一人,我就给你。不然,我宁可打翻它!”

竟然峰回路转!

黄安石大喜,他早就看到那女童斜倾着一个大酒坛子,连说话的时候都不放松,就知道里面一定有东西,万万想不到竟然是仙药!

坛子不大,但里面装二三十碗酒总是有的!至少能救下府尊公子不提!

于是黄安石连声答应,“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本就跟黄石镇无怨无仇,这也是府尊大人迫我前来,我不得不来。只要你把仙药给了我,本伍长自然不会找尔等麻烦!”

香茅子却不信他,她坚持,“你发个誓来!”

这个世界上有神明仙人,对仙人来说,誓言代表承诺,一旦违誓对修行极为不利。而普通凡人则会因仙人的存在,更加不敢轻易违反誓约,唯恐被天道听到,现世就报。

黄安石也知道自己在黄石镇得罪的人惨了,只能举手发誓,“皇天在上,神明得闻。我黄安石在此发誓,若此女…”他停了一下。

“香茅子!”香茅子大声说。

这什么破名啊,黄安石腹诽,可他嘴上却没有停,“我黄安石在此发誓,若此女香茅子把坛子和神仙药给我,我就立刻带兵退走,绝不加害黄石镇任何一人。如有违誓人,就让我肠穿肚烂、死于刀兵之下!”

这是个极重的誓言了。

香茅子听了点点头,就把坛子轻轻扶正放下,然后退到一边。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黄安石的心一直悬着,唯恐出了什么意外,直到坛子稳稳的摆放在空地上,这才算把心放落回肚子中。

黄安石三步两步赶到坛子旁边,立刻掀开酒坛子上的软木塞子往里看,只见里面有差不多一满坛子的神仙药。对于这个数量,他是满意的。

他低头侧头来回看,还凑过去左闻右闻,却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你这真的是神仙药?不是舀了一坛子井水唬我?!”

香茅子见他疑心,就掷地有声的说,“这个跟我们喝的一模一样,如若不是,也让我肠穿肚烂死于刀兵之下!”

她这样说,到让黄安石放心不少。

然后他就听到程夫子说,“你说那神仙药,老夫也曾喝过,无色无味入口甘甜,却是药到病除!”

黄安石虽然瞧不上程夫子的迂腐,却知道他素来不说谎言。此刻他着急回去复命,匆匆的拉着府兵们回去。坛子他亲子捧着唯恐有些许闪失。

黄安石不是没想到把香茅子一起带回去,可这小丫头一来难缠,二来又是跟仙人结缘的,三来她是黄石镇的大恩人,恐怕强行带走会再起波折。还是先回去救人要紧。

于是黄安石来着兵卒,如他刚开始来一般呼啦啦的往外策马快奔。

黄石镇的人见黄安石果然信守承诺,带人撤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镇长拉着香茅子的手,含泪说,“好孩子,上一次你救了我们黄石镇全镇子,这一次你又救了我们一家。以后,你就是我们黄石镇的亲女闺女!”

香茅子救人本没想到那么多,此刻被镇长如此感激,她恨不得窘迫的钻到地下去,连连摆手。

“你为何还有一罐仙药?!”程夫子忽然插话,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哎,老程你又犯牛劲了是不是?”镇长试图阻止程师。

可程夫子坚持瞪着香茅子,等着看她的回答。

香茅子想了想,就说了实话,“我家穷,如果我在外面发现了什么好吃的果子或者打的兔子,如果一口气都拿回来,家里后娘就会都给弟弟吃了。但如果我拿出来一半留一半,等到爹爹回来,全家人就都能吃上一口。”

“仙药是救命的好东西,我想着万一有人藏起来不给镇民分,那么就会让很多人无辜的死去,这跟仙人想帮助全部人的想法也不匹配。我就留了一小半,想着万一不够或者被藏起来了,这里还有一些存货可以发给大家。”

程夫子紧紧盯着香茅子,这女孩子神情坦荡,目光清澈透明。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天光水色。

程夫子的面容变缓,点头说,“你,很好。”然后他老人家一甩袖子,就往回走了。

“哎,这老程。真是的!”镇长摇头无奈。

“丫头啊,你今后就住在镇长伯伯家好不好?”镇长重新柔声的问。

“谢谢伯伯,但还是不要了。听说您家中损失很大,快回去收拾吧。我住在四鲜楼就很好,我本来就是个打杂的小伙计,陈掌柜待我也是极好的。”香茅子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在四鲜楼,她有手有脚还能干活,去了镇长家,她能做什么呢?!

镇长见她不愿意,也不勉强,“那行,你先在四鲜楼住着,等到镇长伯伯家收拾好了,再接你过来玩。”

围观的众人见事情解决了,都擦擦刚冒出的冷汗。

有一部分散去,另外一部分还在一旁窃窃私语,聊着仙人和净化符的八卦。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沿着大路忽然走了进来,他们的形容凄惨,衣衫破烂,跟逃难的叫花子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