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性格,好!

方忌虽然是出了名的黑脸执事,通常来说,一般的师弟师妹看到他,除了双腿打颤,就是低头快走。很少人有人会主动跟他攀谈的。

故而方忌师兄内心通常都是寂寞的。他对自己人向来都很照顾的,尤其对师姐师妹,他更是格外和气几分的。也不知道下面的师弟师妹怎么会总躲着他走。

不过可惜的是,望舒峰的女修士并不多,虽然不能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也差不多要九男一女。

方忌师兄的和善通常没有地方去展示。

如今见这个辛师妹主动跟自己聊天,方师兄内心颇为感动。不过他的语气依然是那么平平的,听起来有点冷冽。

“金誉这个家伙,做事总是不够精细。他应该跟你先讲清楚什么叫台断的。路上还有段距离,我就简单给你讲讲吧。”

台断,是望舒峰任务的一个基本的类别。

一般来说,望舒峰的执事们都轮换着在各地进行值守,主要起到警示的作用。当然,如果有人这么不开眼,敢在昆仑剑州的范畴闹事,那么他们也会毫不留情的把这些人抓回望舒峰的禁狱中。

不过更多的时候,是两方有了一些争议,双方坚持不下,各说各的理,谁也不肯让步。

这就需要有一个比较权威的人来做决断。

那么在申请仲裁决断的时候,双方首先都要发心魔誓,以灵台为魂誓根基,倘若违心弃信则必定灵台崩塌,道基不存。

又因以灵台为魂誓赌咒的对象,故而这个仲裁就被称为台断。

听了方师兄的讲解,香茅子算是对台断有了初步的概念。

不过新的问题又出来了,香茅子颇为担心,“那他们一般都会争议什么呢,倘若争议的内容我们也不懂,那会不会变成乱判啊?”

说起这个仲裁,她却是猛的想起蒙童时期的一个故事。

当初在黄石镇上学堂时,镇子里富户黄家有位长辈过六十整寿。这在凡人间已经是难得的高寿,故而黄家欢喜的请了三天的戏酒。连学堂也放了一天的假,因为程师也被请去喝寿酒了。

第二天上学,众蒙童的心思根本就收不回来,趁着先生没来,一票小学童都分别假扮戏文里的角色在学堂演了起来。

昨天的戏酒,黄家请了府城最有名的“追仙班”来作戏。故事是围绕两个书生而起。冯生和王生乃自幼一同长大的至交好友,双双考中秀才赴往京城赶考。在进京途中,被一个游方散修看破气机,言称冯生必定金榜夺魁,而另外的王生则会厄运缠身落榜而归。而散修又说,他们两个因为自幼相交,气机纠缠,弄不好还会有所转化,劝他们暂时分开为宜。

冯生并未在意,只是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也未如那散修神仙所言,远离好友。而被散修声称今科注定落榜的王生就起了坏心,勾结了一个富户家的浪荡子弟,陷害了好友冯生。设计让冯生进入富家子弟的内宅,假意安排了失窃并声称富家子的侍妾被冯生奸污。

老实说,这个栽赃手段也不算高明,可偏偏遇到了个糊涂的堂官,仅凭状词就一通乱判,苦主反而被当成了贼赃,革去了冯生的功名。冯生不服,准备抗辩,却又被糊涂官当堂打折了双手双腿,最后不得不在街市乞讨。而陷害他的王生,却因夺了冯生的气机,一路举业发达,考中了当年的状元,还打算迎娶公主。

当冯生在街市匍匐乞讨时,却见往日的仇人打马夸街,风采无双,就发下心魔誓,希望能引魔入体为自己报仇。后来引来域外邪魔,造成国家动荡。最终被正义的昆仑大能一剑斩杀域外狂魔,并在金銮殿当场腰斩了黑心状元郎。

这个故事起伏跌宕,又有状元公主,又有飞剑神仙。

看客们没有不喜欢的,尤其是学童们,更是念念不忘,反复品味。

恨不得今天也逃课去继续看戏。

后来程师来了,见他们闹成一团,干脆以戏文为引,问大家这个故事里谁最可恨。

大部分人说是王生,因为他因为贪念,亲自陷害自己的好友;

有人说是那个富家子,为了贪图王生的钱财许诺,就助纣为虐;

还有人说散修,平白无故乱透天机,简直就是勾引别人主动作恶;

也有人说是冯生,为了给自己复仇,竟然引魔入体,不惜以国为基进行报复,这也太过了…

程师一直默默的听着大家讨论和争执。

最后程师却说,这里面还有一个极为可恶的人被大家忽视了,就是那个糊涂官!

人性有善恶,王生是首恶自不必提,他为了一己私欲,陷害栽赃无所不用其极。而富家子为了贪念帮他,也是助纣为虐。

可是,倘若这个官员能够恪守本分,而不是尸位素餐的这样乱判糊涂案,后面的惨剧,就会被中止在这里了。

而冯生也会疏远了对自己意图不轨的王生,更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程师说,大家都说当官好,可你们看看如果不认真研读经义,研磨自己的你内心,那么就算当官,也只能是助纣为虐,成为凶徒的帮凶。

一个稀里糊涂的人,却要成为判断是非的官员,这往往会促成一场灾难。

程师敲打了他们半天,终于让大家把心收回到书本上。

当初香茅子在角落里聆听,也觉得程师说得特别有道理。印象极为深刻。

万万想不到,到了昆仑之后,她竟然也有机会去裁断是非。骤然间,这段往事就翻上了心头,给了香茅子极大的压力。

弄错了可怎么办?!

那不就变成了颠倒黑白的糊涂官,会引发乱子的吧。

听出了香茅子口中的担忧之意。

方忌解释说,“不,跟你想的不一样。我们可不是去那边听完了双方发心魔誓后,直接用手指头一点,你对,他错。这哪行呐,我们更多的是去做个证人。”

啊?!香茅子不懂了。

“我们去到现场之后,首先要见证原告被告双方的心魔誓词,然后把他们的证词都录入到玉玦中。倘若事情复杂,我们还要多方考证,找寻各种人证去还原当时的场景,用回溯影探查蛛丝马迹,力图不错漏一点线索。然后拿回去给长老们进行判断,最后以公布的结果为准。”

“师妹,望舒峰能成为昆仑的执事,并为天下膺服,靠的不只是手中的剑,而是天下公心。”

天下公心,这四个字香茅子觉得特别神气。

她在后面默默记诵着方忌师兄的话,对即将到来的台断充满了向往。

“方师兄,那一会你就要开始搜集证物、找到各种蛛丝马迹出来了,对不对?”

听出她口气中的向往,方忌不禁好笑,新人总是这么积极。

“我们这次去的任务只是一场买卖纠纷,不涉其他,其实没有什么好搜集的。”方忌顿了顿,又说,“其实倒是越溪石滩那边,有你想看到的搜集物证,排查线索的案例。不过你当初也在现场,又是人证,到不好涉及此地,不能带你过去了。”

香茅子理解的“嗯”了一声,“方师兄,越溪石滩的事情,真的是有什么人在故意作恶么?”

香茅子并不知道陵替真君已经找到了不少证据,她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

对于这个问题,方忌只是淡淡的说,“还在查探之中,等长老们决断吧。”他再不肯再多透露任何内容,其实在越溪石滩,最近留在现场探查的执事们发现不少微妙的内容,但这些内幕,却不会跟涉事的人证多说了。

香茅子不知道方忌内心的尺度,她见方忌不说,就打听此行的台断内容,“方师兄,你说这次的台断是个买卖纠纷,那这是什么样的纠纷啊?他们自己买卖生意后悔了,为什么还要执事们去做决断呢?”

方忌心说,这不是师父有命,让你去跟着开开眼么,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有空?!

不过他还是开始给香茅子讲述了这个事情的大概情况,这也是慢慢让她从简单的地方入手,逐渐熟悉望舒峰的一个过程。

“这个纠纷其实并不复杂。而且三方都是昆仑子弟,有名有姓,极好找人。”

“事情是因黔楼剑郡的德崇药坊寄卖了假劣灵植而起的。”

“德崇药坊是黔楼剑郡比较老的世家药坊了,他们除了出售本家炼制的丹药灵草之类的灵药。对修士们的寄卖也不拒绝,分成的比例不高,只收一成。还有专门的长老帮忙验看灵草灵药,标注等级。故而无论是买卖双方,都乐意在它里面交易,图的就是一个省心放心。它们家的生意极为红火。”

香茅子说,“听起来,这个德崇药坊很靠谱啊。”

方忌说,“正是。德崇药坊的声誉非常好,能在黔楼剑郡开启千年不倒,并成为黔楼剑郡第一大药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正因为这样,当有人生成在德崇药坊买到了假灵植,才会备受争议的。”

香茅子很单纯的跟师兄讨论,“那会不会是买的人弄错了啊?”

方忌苦笑道,“这也不太可能,买的人是舒仪剑坞的泰否境修士。舒仪剑坞是个丹坊剑坞,在剑州九百多剑坞里能排名加入到前二百名,也算是薄有名气。这次他们采买的婴碧柳桃,乃是他们坊主为了掌门寿诞加入寄海秘境而准备的灵药。却因为买了假的,一炉丹药全部报废了。”

本来香茅子只是单纯的听热闹,可当她听到“婴碧柳桃”四个字的时候,不由一怔。

婴碧柳桃,正是逆旅酒那一百一十七种灵植中的一味。

这还是这么些天,她唯一找到的相关信息呢。

可接下来,她又内心流了无数瀑布般的眼泪!

刚刚方忌师兄说这是一个筑基五境的修士所购买,更是为金丹期的坊主所准备的。

那,那这个逆旅酒得多高端啊!

这给材料,他们就算能找到,能买得起么?!

方忌不知道香茅子在后面已经泪流成海,还在继续跟她讲解这场官司,“买家花了大价钱,在信誉口碑都极好的德崇药坊却买到假灵植,而且这个灵植还引爆了丹炉,自然不干。找上了德崇剑坞,让他们给个说法。”

“不过这个灵植却不是德崇剑坞的,而是他们帮忙寄卖,故而又联系上了卖家。卖家也是昆仑的子弟,是道禹剑坞的一位点海境修士。”

“三方在一起碰头。卖家却矢口否认自己交出的灵植是假的,并声称当初这个碧婴柳桃也是德崇药坊大长老查验无误才封印好的,而且并评为了高阶灵药。这说明自己交出去的灵药,不仅品相完好,而且灵力充沛。”

“那名道禹剑坞的修士反而认为,舒仪剑坞的丹修是因为自己炼丹的手法不纯属,导致了炼丹炸炉,为了降低损失,故意来诬告自己。要求对方道歉,并赔偿自己的名誉损失。”

还能这样?!

香茅子听得津津有味,“方忌师兄,那到底是谁在说谎啊?”

他们这么讲着基本信息,不知不觉的就飞了一路。

方忌指着前面的十二座连排的高楼说,“黔楼剑郡到了。到底是谁在说谎,不如马上去亲眼看看。”

一催飞剑,就直奔中间的高楼外楼台而去。

黔楼十二台,破云落剑来。

——狐狸有话——

章节241:故人

方忌师兄把飞剑落在那连排高楼外侧的大平台上。修士们乘坐飞剑,倒是比较自由。

倘若是乘骑飞禽灵兽,则要按照指挥,落在被插着旗帜的地方。那些旗帜在空中迎风飘扬,不同的颜色上面绘制了不同的图形,看起来辉煌多彩。

香茅子虽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入修真界的小菜鸟,可每次看到那些张开翅膀有一丈长的灵禽们,拖着长长尾羽唳叫着落下,她总是会看得目不转睛。

这些灵禽,真的太美了。

黔楼剑郡以高楼入云而闻名。

云楼十二则是它的标志。

方忌师兄带着香茅子就来到了其中最大的穿云楼,在顶楼中堂最好的位置,有一个特别高的门脸,上面用烫金字书写着四个大字——德崇药坊。

这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方忌和香茅子的服饰非常特殊,通身漆黑,襟绣银剑。他们两个一走进德崇药坊,就有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两位执事,远道而来,江某真是不胜感激啊。”此人正是德崇药坊的大掌柜江耕田。

在外人面前,方忌师兄的冷煞之气,总是免费赠送的。

“职责所在。”方忌师兄冷冷的说了这四个字。

香茅子处处学着她的方师兄,小脸也绷得紧紧的,沉默的站在方忌师兄后面。她这样雌雄未辨的年纪,又换了执事服装,还把头发都拢到脑后扎了根马尾巴,乍一眼看上去,倒像个小修士一样。

德崇药坊乃是黔楼剑郡的一流药铺,此刻里面还有几十个修士在买卖问价。方忌师兄进来的时候,里面还是热闹喧哗的氛围。

不过自打黑衣黑脸的两位执事往大堂中一站之后,药坊大堂的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

大家都不自觉的开始小声,周围的空气都自发转冷了几分。

江掌柜见多识广,知道望舒执事到哪里,都是免费高效的寒冰符。

他满面含笑的对方师兄说,“两位先里面请,您二位路远而先至,不愧是望舒峰的精英。不过那两位当事之人还都未到,不如二位请进内间略坐稍待。”

“我们这里虽然比不得四大天峰那么物丰厚饶,可却有几味灵药焙茶,乃是我们家自己研究的方子,外面却是没有的。不值什么钱,大家尝个野味吧。”江掌柜嘴上这么说,脚下不停,就引着方师兄和香茅子走进了一间静室。

这净室布置的极为雅致,头顶刻着隔音除尘的符箓,脚下铺着不知是什么兽皮制成的整块的地毯,踩上去脚下松软,却一点声音没有。

香茅子一进来就判定,这兽皮之下,一定还有聚灵阵。

因为这里的灵气显然比外面还更浓郁了三分,让人入室就身心愉快。

在屋内的角落里,一个三尺高,青玉雕成的云浮峰正袅袅的倒流着沉香,那青玉香炉上面珍禽翱翔,仙人指路,一派的仙家气象。

好奢华啊。香茅子悄悄的观察着。

有伙计送上了三杯灵茶,又悄悄的退下了。

这种静室,大一些的商铺都要设置那么一两个,就是为了一些大生意谈判和交易之用。

不过今天,却被他们用来台断了,真有一种暴殄天物之感。

江掌柜一个人也能自言自语的聊下去,全然不在意这两位执事一句话都不说,他笑眯眯的让着,“你们远道而来,这味桃桡灵茶乃是最宜人解乏的,闻一下,是不是有股清甜的味道。”

香茅子一时间没忍住,就端起来闻闻,果然很清甜。不过她眼角一抬,发现方忌师兄冷冷的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跟一把出鞘的利刃一样。

她立刻放下茶杯,目视前方,双手放在膝上,学着方师兄也不动了。

他们两个摆出这种泥塑的样子,纵然是舌战莲花的江掌柜,也终于是瞠目结舌,哑口无言了。

好在,江掌柜没有为难很久。

门再次被推开,小伙计引着一个鹅黄修士服的修士走了进来,江掌柜终于见到了一个活人,简直是含泪奔了过去迎客,“哎呦,善游兄。多日不见,来来,入座入座。”

“最近这几天还好吧?”江掌柜热情的寒暄。

结果这位善游修士眼圈一红,摇摇头,“我师父现在还在闭关,至今未出。这次掌门人瞒天寿典的机缘,怕是,怕是他…”

江掌柜恨不得给自己抽一耳光,自己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这位善游修士就是本次的苦主,舒仪剑坞的一位泰否境筑基真人。

善游修士跟德崇药坊也算是老主顾了,这次为着掌门人寿诞,他师父莨盈真君打算通过炼丹冲击下一境,并去寄海秘境求机缘。

结果却因为这株假灵植,满盘皆熟。不仅丹药失败,而且因为这次的炸炉,连境界都倒退了。

这味灵药却是善游真人亲自为师父采买回去的,并经由了德崇药坊双重保险,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善游真人觉得自己一定要讨个说法,绝对不能跟这个卖假药之人善罢甘休!

房门再次被小伙计推开,这次他带进来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修,看起来倒是眉目清澈,不似那等奸猾之人。

此人穿着一身白色修士服,有着暗蓝色的花纹,在袍角和衣襟的地方都绣着浅浅的黛色小剑,并不特别显眼,只凸显得这身衣服异常精致好看。

江掌柜见被告也来了,就叮嘱小伙计,“去请桑师也来。”

小伙计应声去了。

善游真人一见这位白衣修士,立刻横眉立目,拍桌大怒,“就是你这个骗子,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后来的这位白衣修士虽然看起来年轻,气势却不输善游真人,“你不与我干休?!我还跟你没完呢。好好的灵药卖给了你,你们自己炼坏了,却来诬告我,这种无耻的事情,我岂能放任你们污蔑糟践?!”

这两人一见面,就怒目相向,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方忌从他们进来,就开始细致的观察和分析着每个细节,但是他一直沉默的坐着,并不多话。

而江掌柜则忙着和稀泥,“都是昆仑子弟,自己人,自己人。慢慢分说,误会总能解释清楚的。”

可现在这种情况,这两个人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呢。

香茅子从这位白衣年轻修士一进门,整个就紧绷起来。

她内心简直奔腾着一万只吞吞。

好在她开始的时候学着方师兄的样子,做出黑脸高冷的状态。

现在整个人僵硬紧绷,倒也没显得格外显眼。

后面进来的这个人,她居然认识。

而且不仅仅是认识,这个人,可以说对她有极大的恩惠,甚至改变了香茅子全部的命运。

这位白衣修士,就是当初给香茅子升仙令的那位明鋆仙人。

“有女,香茅子者。三尺九寸高,瘦小枯黑,眉清目朗。以一人之力斩杀噬人鼠一头,血战两头不敌。其志可取。”

当初,就是这样一位仙人,从可怕的噬人鼠嘴下,将她救了出来。

还给了她一枚改变宿命的升仙令。

如果没有明鋆仙人当初给她的那枚升仙令,她到现在恐怕还在黄石镇生活着,也许能做工赚钱,也许被后娘因聘礼随便打发给了什么人。

可以说,没有明鋆真人,就不会有今天的辛夷。

香茅子内心念念不忘,她想找到明鋆仙人,当面跟他说一声谢谢。

可她在云瑶小筑的时候,一直是封闭式的教学,根本没办法去找人。

等来到了剑州,这才发现剑州的昆仑修士,居然有差不都十万之众,山门罗列,剑坞横陈,更是无处下手。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香茅子内心坚信,一个连凡人小女孩都会去救助的明鋆真人,绝对不会是骗子。对最普通的小村姑,都能善待,给她机缘的明鋆仙人,又怎么可能用假灵植骗人呢?!

明鋆真人一定是无辜的。

不过香茅子还是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是昆仑望舒峰的见习执事,要以责任为先。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次,平复着内心的起伏的情绪。

香茅子这边呼吸粗重了几分,到让一旁的方忌师兄摸不到头脑,辛师妹这是为何而激动呢?

房门第三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筑基修士。

一看到这位修士的样子,善游真人和明鋆真人都不再争论了,这也算是对这位年老修士的尊重。

修士们的样貌虽然也多少有些差距,不过向这位修士这样宛如老者的摸样,却是他寿限即将到来的缘故。

感同身受,通常来说,修士们都会对这样的修士格外的礼让三分。

见人到齐了。

江掌柜开始将大家都介绍给两位执事,开启今天正式的议题。

“这位是原告,舒仪剑坞的丹修,善游真人。”

“这位是被告,道禹剑坞的剑修,明鋆真人。”

“而这位,”江掌柜一指最后进来的苍老修士,“则是我德崇药坊的首席鉴药师,桑平韵,桑老。”

“这件灵植真伪的案子,经手人就是他们三个人,请执事台断。”江掌柜拱手说。

其余三人也一起施礼,“请执事台断。”

方忌师兄从纳戒里拿出一枚银色的灵剑,上面写着“望舒”两个上古篆字,而背面则铭刻了一些繁奥的灵纹。

他把令箭一头捏在自己的手里,而另外一端这平放在桌面上方之处,灵气运转,“心之在体,九窍循理。真人之言,不易不颇。望舒银令,台断因循,如有伪辞,神毁其道。”

方忌师兄的表情极为严肃,那银色的令箭也流淌着隐隐的光泽。

善游真人、明鋆真人还有桑老,都各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搭在了银色令箭的上面,同时沉声誓约,“望舒银令,台断因循。如有伪辞,神毁其道。”

然后,他们各自的注入一股神识进入令箭,令箭的银光忽然大盛,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法则震颤了一下。

这,是心魔誓成之故。

誓约已定,方忌师兄收起了令箭。

心魔誓,是修真者们最为严厉严肃的一种誓词,因为它会牵动气机,在将来破关晋级的时候,化作对自己心境的考验。

但是心魔誓顶多也就是考验而已,也有的人内心坚持认为自己杀人是为了正义,或者心智强大到不怕心魔考验。

那么这个新模式对他来说,丝毫没有任何用处的。

所以心魔誓是自己给自己的枷锁,并不能完全凭借它来判定真伪。

越是低阶的修士,对心魔誓的依赖和反噬越是严重,到了金丹之后,心魔誓的影响就微乎其微了。

到了元婴圣君那个级别,心魔誓就跟吃瓜子一样,可以随口说几百个,也毫无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