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被吓到,下意识地松了手,那发夹便掉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许鹿几步走过去,把发夹拿起来,仔细检查没有损坏之后,一把抓住冯清的手腕:“谁允许你进我的房间,乱动我的东西?”

“疼,姐,你先松手!”冯清叫唤了两声,许鹿才放开她,把发夹收进盒子里。

“姐,你生气了?”冯清小声地叫到,“娘要我来找你有没有换洗的衣服,我翻到这个盒子在外套的袋子里,才拿出来看得嘛。”

许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想着要给抽屉加个锁才好。她最讨厌别人乱动她的东西。

“姐,你怎么舍得给自己买这么好的发夹啊?我有个同学买了一条同样牌子的手链,接连炫耀了好几天呢。”冯清羡慕地说道,“听说那条手链要上千块,你这个也不便宜吧?”

“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许鹿淡淡地说道,“我正打算还给他。”

“干什么还回去?你不要可以给我啊。”冯清嘀咕道,“是不是那个傅先生送你的?几百块对他那种人来说根本都不算什么。”

许鹿皱眉看着她:“冯清,以后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也不准动我的东西。还有,别人再有钱,也不能成为你心安理得接受的理由。不是自己双手得来的,都不可靠。”

冯清觉得姐姐真是小题大做了,不过一个漂亮的发夹而已,就对她说教。她若可以随心所欲地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至于眼馋别人的了。而且现在给的那点零花钱,根本就不够她用的。

她本来还想向许鹿要点钱买书,却被许鹿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只好去找李氏。

冯清穿过天井的时候,看到门外站着两个衣冠楚楚的人,抬头好像在确认门牌一样。

她认出其中一个,高兴地叫道:“邵伯父!”

第十七章

邵华原定还有一个礼拜才到上海,但他心急如焚,转了几趟车,提前赶到了。但冯家又换了住处,他找来找去,才找到这里,正打算叫人,就听到里面有人唤他。

冯清看到邵华拎着大包小包,高兴地接过来:“邵伯父怎么这么快就到上海来了,我娘说还得一个礼拜呢。”

“我心里记挂着你父亲,案子一结束就来上海了。快带我去看看他。”邵华着急地说道。

冯清依言请邵华进了堂屋,邵华回头看见儿子还杵在门外,皱眉道:“子聿,你怎么不进来?”

言毕,邵子聿才慢吞吞地从外面挪进来。他长得很白,中等偏高的个头,五官英俊斯文,戴着金丝边的眼镜,脸上透着很不情愿的表情。看到冯清,先是上下打量一阵,然后嫌弃地问道:“爸,你说的不会就是她吧?”

相貌平平,毫无气质可言,果然跟他想得一样。旧式家庭的女孩,能新潮到哪里去。

邵华喝道:“你懂不懂礼貌?这是冯家的二小姐,你该叫一声妹妹!”

冯清倒是亲热地叫了声:“子聿哥哥。”听李氏说,这个邵子聿在英国修了法学硕士的学位,成绩非常优异,年纪轻轻已经考到律师执照了。

邵子聿没有应,心想他跟这个女孩根本不熟,根本没必要哥哥妹妹地称呼。他还觉得这破落老旧的屋子,处处透着穷酸二字,也不知道爸爸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家。

他一直在香港长大,上中学的时候就被邵华夫妻送到国外去了,因此跟冯家的人几乎没有见过面,自然也谈不上有交情。

这次他学成归国,听说爸爸给他定了门娃娃亲,当然极力反对。但是邵华以停掉他所有卡和生活费为威胁,强迫他跟着一同北上,这才有了今日的会面。

他没想到冯家比他想象中还要落魄,当下决心要划清界限。

邵华先不跟他一般见识,去见了冯易春。他坐在床边,激动地握着老友的手,眼眶微红,接连叹气。他记得离开上海的时候,两人还约定下次回来,一起好好喝两杯,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老友竟变成这样。

“你爹是怎么病的?”邵华问冯清。

冯清低头说道:“当时我在上学,听我娘说是气病的,之后送到医院,医生也说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只能带回家来养着。能不能醒来,全都看天意。”

邵华听了,心中更是难过。这就等于宣判了一半的死刑。他还以为冯易春只是因为无钱医治,才暂时接回家中,没想到竟然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邵子聿很不喜欢屋里的药味,只站在门口,拿手帕掩着口鼻。他很不喜欢阴暗的地方,直到看见一个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孩走过来,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那位妇人穿着老式的衫裙,相貌端庄。而那个女孩的年纪跟他相仿,长得倒是很漂亮,清纯又带着柔弱,让人心生怜惜。

李氏看到邵子聿,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子聿吧?你小时候,我见过你一次的。”

邵子聿的目光这才从许鹿身上移开,对着李氏俯了下身:“伯母您好,我爸在里面。”

李氏和许鹿一起进了屋子,许鹿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看过邵子聿。反正她绝不同意这门亲事,无论他长得高矮胖瘦,都入不了她的眼睛。

李氏与邵华见面,两个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几个孩子便退到外面的堂屋里,不打扰他们。

包妈和丁叔一起去买菜了,家里也没有个使唤的下人,冯清只能自己去给邵子聿倒茶。许鹿坐在一旁,感受到旁边有道目光总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冯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邵子聿。”邵子聿主动开口道,“今年二十三岁,在英国修完了法学硕士的课程,拒绝了当地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聘书,刚回国不久。”

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口气里有种满满的优越感。也难怪他如此,毕竟很多人二十几岁的时候,刚刚大学毕业,而他已经是个硕士,还能在国外找到工作。

“你好。”许鹿淡淡地道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邵子聿听见她的声音,更是觉得如沐春风,身心舒畅。这个女孩其实是他喜欢的类型,看上去十分温顺,结婚之后,应该会很听话。他听说冯家这个姑娘也是留学回来的,两人之间或许有些共同点。虽然家世背景差得远,但他可以暂且忽略这个问题。

“听说冯小姐在日本留学,不知道学的是什么专业?”邵子聿又找话题。

“经营,不过我没有修完学士课程就回国了。”许鹿坦诚相告。

邵子聿感受到对方的冷淡,推了推眼镜,面色沉下来。

凭他的家世背景,通常只有女孩扑上来的份,这冯大小姐在跟他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吗?他不信冯夫人没跟她说过,两个人有婚约的事情。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邵子聿推了推眼镜,严肃道,“我爸说我们两个自小是订了亲的,以后可能会结婚。虽然之前我们没有见过,但是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培养感情。可你这样的态度,我很难相信,你以后能做一个好妻子。”

许鹿只觉得自己听了一个笑话:“邵公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你是留洋回来的,接受过新派的教育,不会打算乖乖听家里的安排吧?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而且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邵子聿一愣,仿佛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你什么意思?我们什么地方不合适?”

“从头到脚都不合适。”许鹿站起来,坐得远一点,“您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好。”

邵子聿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几时栽过跟头,还被人这样斩钉截铁地拒绝?他心里很生气,整张脸涨得通红。如果他会骂人,现在一定破口大骂了。

冯清端来茶水给他,他一连喝了好几口,然后很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

冯清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气氛好像不太愉快。原本还想问问邵子聿英国和伦敦的事情,现在也不敢开口了。

过了会儿,李氏和邵华从屋里出来,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悲伤。

邵华看见许鹿,立刻高兴起来:“这是小婉吧?三年不见,都长得亭亭玉立了。以后谁家娶了做媳妇,谁家有福气啊。”

李氏欣慰地看向女儿:“现在家里全靠她一个人撑着,若没有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纺织厂原本都要倒闭了,现在又恢复经营了,生意还不错。”

邵华不住地点头,许鹿叫了声“邵伯父”。

“这是犬子,邵子聿,你们两个应该见过了吧?这小子刚从英国回来,书呆子一个,很多事都不懂,以后还得请小婉多教教他。”邵华叫邵子聿过来,推到许鹿的面前。

邵子聿气还没消,不说话,许鹿却冲着邵华的面子应承下来。李氏又留邵华父子在家里吃午饭,想着多给两个孩子一点交流的机会。

包妈和丁叔没想到邵家父子来,只买了普通的菜,幸好邵华带了很多烧鸡烧鹅之类的熟食,也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吃饭的时候,李氏特意让许鹿和邵子聿坐在一起,还挑了几次话头。

许鹿全程都在吃菜,没怎么接话,邵子聿本身就骄傲,刚才被许鹿拒绝,也不会再拿热脸贴上去。一顿饭吃下来,倒是李氏,邵华和冯清话说得最多。

李氏给许鹿使了好几次眼色,许鹿都当没有看见。她本来就反对父母包办婚姻,而且对这个邵子聿,真是没有好感,连装装样子都懒得。邵华也看出了两个人之间有问题,但他觉得年轻人的感情,长辈不应该直接干涉,免得适得其反。

午饭过后,邵华就带着邵子聿告辞了。他告诉李氏,他们还是住在公共租界的莫利爱路,有事就去那里找他,还说在上海逗留期间,会经常来探望冯易春。

等走出弄堂,邵华才板着脸问邵子聿:“刚才你们在屋外聊了什么,我怎么觉得小婉对你有意见?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小婉是个好姑娘,不娶她你肯定会后悔的。我听说冯家的厂子,全靠她才起死回生的,这样有才有貌的贤内助,你去哪里找?”

“爸,人家根本就没想嫁给我,说我们从头到脚都不合适!”邵子聿郁闷地说道。

“那肯定也是你不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进了冯家的门,就嫌东嫌西的,人家能对你有好印象?娶妻要娶贤,最关键的是人!”邵华恨铁不成钢地拍了邵子聿的手臂,“我不管,这个儿媳妇我认定了,你想方设法也要娶她回来!”

“那她看不上我怎么办?”

“我看你书都读到天上去了,整个就是一个书呆子!”邵华差点抬脚踢儿子,“她看不上你,你就不会追她?把身段放低点,面子都抛开,女人都受不了穷追猛打,这还要我教?”

邵子聿是真的没谈过恋爱,更不懂得怎么讨姑娘欢心。以前读书那会儿,倒是有姑娘给他写过情书,满纸情真意切,但他一心忙于学业,全都当做废纸扔掉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第一次吃瘪,就是在冯婉这儿。

“对了,过几天叶公馆那个宴会,你替我去一下。”邵华坐上汽车,交代道,“那天我有个会,脱不开身。”

邵子聿不喜欢应酬,便说道:“不去不成吗?”

“叶秉添这个人,还是不要得罪。你就当去认识几条人脉,而且傅亦霆也会去。”

邵子聿对傅亦霆的事情,早就如雷贯耳,他一直很想知道,这位叱咤上海滩的大佬,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第十八章

天气入秋了,傍晚开始有点冷。许鹿跟李氏说,要跟朋友去吃晚饭,连丁叔也没让跟着。

李氏看着她出门,有点担心,毕竟大晚上的,怕治安不太好。但女儿做事向来有分寸,她说不让跟着,肯定有她的理由。

冯清走到李氏身边,安慰道:“娘,我姐都是个大人了,您别操心那么多。在外面做生意,总要交几个朋友的。”

李氏点了点头,跟冯清一起回屋子。冯清说道:“娘,过几天我有个同学办生日会,我想去参加。您能不能给我点钱?我们同学几个商量着送她个礼物,我不好意思拒绝。那个同学家里是做生意的,很有钱。”

冯清最近接连向家里要钱,一会儿买这,一会儿买那,许鹿已经跟李氏说过很多次,让她不要有求必应。

“你要多少?”李氏心软,问道。

“不多,五十就行了。”冯清伸出五个手指。

李氏皱眉,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是娘不给你,五十可够咱们家一个月的菜钱了,你要买什么东西这么贵?小清,现在家里情况是好一点了,但你爹还要看病,你姐姐要攒钱换房子,我们都得省着点花。”

“我姐花钱才厉害呢!”冯清嘀咕道,“我上次看到她钱袋里还有上百元,昨天就空荡荡的了。我还看见一些很贵的东西,她说是别人送的,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买的。凭什么她可以给自己花钱,就不能多给我点零用钱?”

“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些事李氏一点都不知情。

“当然是真的。”冯清指着许鹿的屋子说道,“她要不是做贼心虚,干嘛把自己的抽屉锁上?娘,依我看,您要说说她才是,家里的账也不能全交给她。”

李氏对许鹿还是放心的,但她最近的一些行为的确反常,比如对邵家儿子的态度十分冷淡,有钱带冯清去上海大剧院看名角的戏,而且总是有些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孩,李氏也怕她被骗了,就对冯清说道:“等你姐回来,我会跟她好好谈谈。至于你要的钱,最多再给你三十。这个月不能再要钱了,被你姐知道,肯定要说的。”

“好吧,三十就三十。还是娘最疼我了。”冯清靠在李氏的肩膀上撒娇道。

李氏摸了摸女儿的脸,本来就对她有些亏欠,现在想着能弥补些也好。

***

许鹿到了傅公馆,看到房子前面停着几辆小车,佣人不停地往外搬东西。王金生站在门边,看到她来了,上前行礼道:“冯小姐。”

许鹿连忙回了一礼:“王秘书,你不用这么客气。”

“六爷已经在楼上等您了,请上去吧。”王金生抬手说道。

楼上,傅亦霆看着袁宝带来的几个人,其中一个是长庆百货女装部的经理,三十岁的职业女性,名叫叶青。她个头高挑,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装,十分干练。虽然公司平时开会,她也能见到大老板,但像这样私底下见面,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紧张。

“傅先生,我们按照您的要求,最后挑选了五套礼服,都已经陈列在客房了,请您挑选。”她恭敬地说道。

傅亦霆摆了摆手:“等人来了,你带她去,让她自己挑。”

叶青应是。以前傅亦霆也带女宾参加过晚宴,但都是直接到柜台拿衣服,没有像这次一样兴师动众。不仅提前几天下达命令,把她们的女装部忙了个人仰马翻,而且还要她们上门待命,足见这次女宾的分量之重。

叶青跟傅亦霆的时间不算短了,是他手底下的得力干将,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另一个发型新潮,有点娘娘腔,个子偏矮的男人,据袁宝介绍是个发型师,日本人,不会说中文,本来要带个翻译来,袁宝想着冯婉的日语好得很,就省了这笔钱。

傅亦霆显然不满意:“上海那么多发型师,你偏找个日本人?”

袁宝道:“六爷,我问了好些明星和电影公司,都推荐他,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用日语交流,冯小姐完全没有问题。”

那个发型师虽然听不懂,仍是礼貌地对傅亦霆鞠躬。

傅亦霆也就不说什么了。

剩下的还有一个化妆师,几个女工作人员,都是来帮忙打下手的,站在叶青的身后。她们以前从没机会进入傅公馆,来了之后被华丽的陈设和家具吓到,不敢东张西望,生怕有所冒犯。

反正上头说什么,她们做什么就对了。

许鹿敲门之后,一进入屋子,就看到这么几个人浩浩荡荡地站在那里,随时等候差遣的模样。

“傅先生。”她先问候了傅亦霆。

傅亦霆刚想给她介绍这几个人,那个发型师高兴地叫到:“嗨,冯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许鹿认出是上次田中惠子带她去的沙龙里的那个日本人,也笑道:“三浦先生,晚上好。”

三浦跟她聊了两句,亲热地拍着许鹿的手臂。傅亦霆微微不悦道:“叶青,先带冯小姐去选衣服。”

叶青立刻上前,隔开了三浦,对许鹿说道:“冯小姐,我叫叶青,负责您的服饰部分,请跟我来。”

许鹿跟着她出门,走到了不远处的客房。里面已经用衣架陈设着五套礼服,各有特色。许鹿最喜欢其中两套,一套白色的收腰纱裙,胸以上全是蕾丝的设计,上面镶嵌着珍珠和亮片,闪闪发光。另一套是粉色的裙子,肩膀处有飘带,裙长及脚踝,裙子上绣着层层叠叠的立体小花。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一时之间挑花了眼,询问叶青的意思。

叶青笑着说道:“冯小姐真有眼光,这两套是今年巴黎的最新款,刚刚送抵上海,有且只有这两件,都是傅先生亲自为您挑选的。每件都耗时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做成。这种材质薄如蝉翼,悬垂性和透气性都特别好,连英国的皇室都选用它们来做晚礼服。如果是参加晚宴的话,我建议您选用粉色的这一套。您要是同意的话,就先换上看看。”她转头对候在旁边的人说道,“你们几个都过来,帮冯小姐换衣服。”

许鹿不习惯这么多人伺候着穿衣服,可她们一窝蜂涌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她宽衣解带,居然连专门的无肩带内衣都帮她准备好了。

等许鹿换好礼服,所有人都忍不住赞叹。傅先生实在是太有眼光,这衣服衬得这位小姐高贵美丽,而且弥补了身材上的干瘦。但以叶青专业的目光来看,腰部还是太宽了,当场让人拿了针线来改。

许鹿看她动作麻利,一看就是经验丰富。其它人还拿了各种鞋,名牌手包和钻石首饰来给她挑选。

首饰里,居然有凌鹤年送的同款发夹,许鹿忍不住拿起来看,真的是一模一样。

叶青又夸赞道:“冯小姐就是慧眼如炬,这牌子的钻石在比利时非常有名,今年设计的这套蝶恋花系列是卖得最好的,这款发夹上海只进了两个,一个刚到就被买走了,剩下这个就是孤品,傅先生特意要我们留下的。不容易重复,与您的礼服也很相配。您看看,同系列还有耳钉,手链和项链,都可以佩戴试试。”

许鹿问了个很俗的问题:“我能冒昧问下价格吗?”

叶青面带职业的微笑:“傅先生说了,这里所有的东西您都可以免费使用,不必担心价格的问题。而且您放心,所有这些,都是长庆百货精选的全世界最顶级奢华的牌子,绝对衬得起您和傅先生的身价。”

许鹿暗自叹了口气,有钱人的世界她真是不懂。她哪来的身价?不过是傅亦霆抬举罢了。

等许鹿打扮妥当,已经俨然化身为一个气质高雅的名媛。叶青拿着那个还没派上用场的蝴蝶发夹,带着许鹿去见傅亦霆。

傅亦霆也换好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身量高大,气质儒雅。王金生在帮他系领结,他回头看了看许鹿,心里也忍不住惊艳。眼前人美得就像个从花丛里飞出来的仙子。

他觉得更好的形容是,像他的小公主。

“天哪,太漂亮了吧!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袁宝惊叫道。

许鹿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脸颊微红,从来没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过。她觉得一定是这身礼服把她衬得美了,像个去参加舞会的灰姑娘。

傅亦霆只看了一眼,就平静地吩咐三浦和化妆师带着她去弄妆发。

三浦是个很有主见的发型师,他跟许鹿沟通之后,觉得还是得弄个发髻,否则衬不起这身裙子。但许鹿的头发太短,只能弄点假发装饰。三浦做得很自然,像是许鹿自己的头发,再别上那个闪亮精致的蝴蝶发夹,他忍不住拍手道:“perfect!”

给许鹿化妆的年轻姑娘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让开:“冯小姐,您看看可以吗?”

许鹿看向镜中的自己,肤白胜雪,双颊微红,眉似柳叶,眼波如水,整个妆容精致优雅,与身上的裙子浑然一体,已经完全认不出是她自己了。

每个女孩心里都藏着属于自己的一个梦,今夜就当做是她的美梦吧。

她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到楼下,傅亦霆已经在那里等她,手里还拿着一件紫罗兰色的风衣。他走到她面前,将崭新而柔软的风衣披在她身上,说道:“外面冷,别着凉了。”

许鹿低头,拢紧风衣,道了声“谢谢”。傅公馆里面是有暖气的,而且加上她紧张,身上还在冒汗。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总觉得他的声音特别温柔,一如梦境般。

走出门外,汽车已经在停在那里。傅亦霆亲自给她开了车门,手撑在她的头顶,等她安全坐进去了,自己才走到另一边上车。

那一大帮人就站在房子面前,恭恭敬敬地给他们鞠躬,齐声道:“傅先生,冯小姐慢走。”然后目送着汽车驶离。

路上,许鹿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还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如此盛装打扮,去参加一场上海滩名人汇聚的晚宴,等待她的还不知是怎样的挑战。

身旁的男人身上有很淡的肥皂香,似乎刚沐浴过,掩盖了一贯的香烟味道。她鼓起勇气,转头看着他,问道:“傅先生,我能不能提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