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森公司。
周泽锐抬眼望上面看，正巧看到公司的竞标人员往台上走。周泽锐隐约看到台上唯一的那个女人的侧颜。
助理被身边猛然站起来的周书记吓了一跳，“书记？”
周泽锐意识到周围的环境，又坐下来，宇森的团队已经面相这边了，周泽锐看得更加清晰了，是那个人，周泽锐握紧手，感受到心脏一阵猛跳。
想起手上握着的竞标书，周泽锐立即翻到人员这一块，梁茵，梁茵，是了，就是她了。
周泽锐抬起头一直紧盯着台上，追随着那个人的身影，六年前六年后终于重合，周泽锐捏着竞标书的手指泛白。
助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泽锐，他跟了周书记三年，很少见到这位周书记这么失态，助理知道周书记不会喜欢他多问，眼睛在台上打转。
周泽锐镇定下来，安耐住躁动的心，对助理说：“你去和刘秘书说，最终结果我来公布，一会儿我上去讲话，另外，结束之后安排一个聚会，我需要亲自和赢得竞标的公司团队谈一谈。”
助理点点头，立即拿出手机联系刘秘书。
这些竞标书很早就送上来的，市政府已经讨论过这几个竞标方案，决定在宇森和另一个公司作出决定，周泽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刘秘书惊讶了一下，看了看台上正在讲说的宇森团队，回复了助理之后，思索起来，他哪里得罪了这个新来的周书记？
也不怪刘秘书会这么想，这种会议本身就无需书记这种级别的人物出面，他一个秘书负责就足够了，现在周泽锐要接手这种小事情，还要安排聚会，刘秘书也不得不多想。
等几个团队都讲完了，刘秘书望了望大厅的最后，走上台上，试了试话筒：“各位公司的方案都非常不错，书记在后面也听了，下面有请周书记做最后的讲话。”
所有的公司代表都一惊，还搞突袭？都回头往后看，寻找那位周书记。
周泽锐整理了一下着装，站起来从边上走出来，众人才后知后觉地鼓掌。
“这位周书记好年轻！”王助理惊叹道。
梁茵回神之后，扭回头，抓着衣摆的手攥紧，只能咬紧牙关克服内心的慌乱，周书记，周泽锐啊！
“据说这位周书记还不到四十，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了。”
梁茵耳边充斥着他的信息，这六年中被她屏蔽在外面的信息纷纷向她涌来，京城，周家……
梁茵的背挺得很直，视线却往下垂，余光瞥见那个人驻足在她身边，笔挺的西装，黑色的皮鞋，还是和以前一样龟毛，一尘不染。
黑色西装裤在这一排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走。
其他几个公司惊疑不定地看着宇森公司，杨宇也是内心一热，这新来的周书记刚才朝他点头是何意？
周泽锐继续往前走，心理有些失望。稳健地走上台，刘秘书恭敬地退步让开，调节话筒对准周泽锐。
周泽锐朝他点点头，说：“一会儿安排一下和宇森公司的人吃顿饭。”
刘秘书也不多说，赶紧下去交代。
“非常感谢各位公司代表百忙之中参加市政府的竞标，我在这里感谢各位……”
梁茵耳边嗡嗡地响，她却什么都分辨不出来，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脑中像是循环播放：他来了。
“……最终我们决定，这次竞标成功的是，”周泽锐的目光在下面环视一圈，顿了顿，“宇森公司！”
杨宇按捺住成功的欣喜，坦然地接受身边同行的祝贺，站起身同前后握手。
刘秘书乘着这个时候，走过来和杨宇的秘书说：“一会儿你们团队先别走，周书记想具体和你们谈谈，一起用个晚饭。”
张秘书大喜，忙应下了：“是，周书记做事情真细致。”
刘秘书笑着点点头走了，张秘书附在杨宇耳边说了几句话，杨宇也不禁面露喜色，他刚才还在想如何搭上这位新来的书记。
梁茵颤了颤睫毛，笑容有些勉强，走到杨宇身边，说道：“杨总，我家里还有孩子，就不去了。”
杨宇点点头，没有强求：“好，你自己路上小心。”
下了车，刘秘书就感觉周书记的步伐越走越快，等快到包厢的时候，步伐又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停下了。
刘秘书：？
周泽锐干咳两声，站挺，扯了扯西装，“你看我衣服有问题吗？”
刘秘书环视一圈，蒙圈地摇头。
周泽锐低头看了看，很干净，鞋子也干净，点点头，朝刘秘书示意一下。
刘秘书立即上前推开包厢的门。
周泽锐缓缓走进去，包厢里的人都已经站起来了，杨宇离开座位，上前伸出手，“周书记，您好，久仰大名。”
周泽锐先是环顾一圈，并没有找到他想要见的人，不失礼貌地握了握：“你好，不用拘谨，大家都坐回去吧。”
周泽锐坐在杨宇的右边，周泽锐的右边是刘秘书。
周泽锐又不死心地看了一圈，并没有多余的空位子，委婉地杨宇说道：“我记得你们团队的成员有六位，在座的似乎只有五位。”
杨宇没想到这种事情还能被发现，一时间也找不到这位周书记的关注点，“没想到书记记得这么清楚，我们梁经理家里还有孩子，孩子离不得妈妈，先回去了。”
周泽锐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刚才火热地像个初恋的毛头小子，现在心就有多凉，他看到了她根本没有想那么多，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她孩子都有了。
刘秘书接话道：“可不是，孩子不大吧？家里有老人还好，没老人可真是忙死了。”
刘秘书这话就挺接地气的，其他几个人也都放开了些，凑上来说几句。
周泽锐已经什么都听不进，进入口中的菜纵使美味也变得苦涩。端起酒杯，葡萄酒进入喉咙，这是真的苦涩，后悔了，一切都晚了。
梁茵并没有再见过周泽锐，而周泽锐的消息一直在她的身边萦绕，也许是和政府有了合作，内部的消息也变得多了，周书记如何如何，周书记怎么怎么，但梁茵觉得也许这辈子都不再会和他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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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茵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会碰到他，迈出的步伐僵在那儿。
梁璟然拿到了奶茶，欢乐地跑回来，举起一只手，“妈妈，你的奶茶。”
周泽锐不禁把目光往下移，那个小小的一只两只手都拿着奶茶，一只手拼命地往上举，真像她，笑容却变得有些苦涩。
梁茵接过奶茶，笑容勉强，“谢谢宝贝。”
“好久不见，这，是你的女儿吗？”周泽锐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豁达一点。
梁璟然转过身，对上周泽锐的脸，心下了然，妈妈果然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 /
梁茵摸了摸梁璟然的头，说：“恩，然然，这是妈妈的朋友，周叔叔。”
“周叔叔好。”梁璟然对他甜甜一笑，“妈妈，我见过周叔叔。”
周泽锐对这个小姑娘还记忆犹新，怪不得这么眼熟，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看着她大大的猫眼，蹲下身子，和她平视，“你好，又见面了，然然是吗？”
“恩~”
“然然怎么认识周叔叔的？”梁茵低头问梁璟然，压抑住心底的不安。
周泽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梁茵说：“上次去然然学校看过她表演，孩子和你很像。请你们吃顿饭吧，就算……还是朋友吧，不介意吧？”
梁茵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周泽锐在周围找了一家干净的餐馆。
“最近这几年还好吗？”周泽锐斟酌了许久，小心翼翼地问道。
梁茵垂下视线，“还可以吧，恭喜你调任市委书记。”
“嗯。”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了话语，静静地坐在那里。梁璟然大大的眼睛乱看，对上周泽锐的眼睛，梁璟然朝他甜甜一笑。
小姑娘的面容酷似那人，被这样可爱的小姑娘看着，周泽锐心都化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也回以一笑。
梁茵看到两个人的互动，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涩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菜上来之后，周泽锐很照顾梁璟然，忙着给她填菜。
梁璟然本身就对周泽锐抱有好感，听两个人的对话，璟然猜测他很有可能是自己的生父，那么，怎么证明呢？
“周叔叔，你和妈妈是大学同学吗？”
“不是，叔叔比你妈妈大，不过你妈妈是大学时认识叔叔的。”
梁璟然心里有了个成算，周泽锐是她生父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七十，梁茵二十三岁怀了她，二十四岁生下她，可不就是大学时期。
梁茵低头喝汤，鲜美的汤在口中也变得太过腻味，时不时看看相谈正欢的两人。
“叔叔，你家在那里？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吗？”梁璟然问道。
周泽锐被她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真是个可爱的小精灵，“叔叔家在XX，这是叔叔的名片，上面有叔叔的电话号码。”
梁璟然郑重地收下了名片，说道：“叔叔，我学钢琴的芭蕾的少年宫刚好在那边！”
梁茵：“然然，别闹，叔叔工作忙，没有时间陪你玩。”
梁璟然嘟起嘴，周泽锐忙说：“没事，我也有休息的日子，我很欢迎然然来。”
璟然这才眉开眼笑。
用过饭，梁茵也没什么好和他聊的，带着璟然走了。
周泽锐透过玻璃橱窗看着大的牵着小的，曾经幻想过很多场面，现在出现的时候却独独少了他……
周泽锐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她离开后，他的烟瘾更大了，可是在她面前，他依然希望不做她不喜爱的事情。
第3章 003
也许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周泽锐把全身心都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同一个地方，他没有再碰到过她，世界有时候很小，有时候却很大。
梁璟然对于了解自己生父有一种强烈的迫切，可能是上辈子被张琪琪骂了太多的野孩子，她不见得有多期待有父亲，没有父亲，她和妈妈也可以过得很好，她只是很想知道，她的父亲到底是谁，而不是像王兰咒骂的，她妈妈在外面乱搞生下的，是个父不详的孩子。
原先她以为很可能是她生父的周泽锐并没有再出现，她旁敲侧击，梁茵也什么都不说，梁璟然有些失望。
天气越来越冷，南方难得下大雪，而且也难得积雪，学校为了安全，停课几日。
梁璟然练完钢琴，今天梁荣轩和江月宁有事情，让张建国去接她，张建国果然已经忘记了，借老师的电话打了个，在少年宫等了一会儿，张建国才姗姗来迟。
老师看着她被张建国牵走才安心。
“那个是梁璟然的父亲吗？”隔壁的老师迟疑地问道。
“对啊，很不配是不是？她妈妈可漂亮了，感觉完全不像生了孩子的。”教梁璟然钢琴的女老师砸吧砸吧嘴巴，摇摇头，这年头果然美女都配了丑男。
“她妈妈和她奶奶气质都很好，像古时候大户人家的姑娘，她爸爸……”
少年宫离市政府很近，现在是三点多，四点半下班，规则上是不允许带孩子上班的，但是偶尔几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张建国在他座位边上再放了一只椅子，让梁璟然自己玩。
“我可以出去玩吗？”
张建国想想在市政府总归丢不了，点点头，又道：“不可以跑远了，就在这一层玩一玩，不要打扰其他的叔叔阿姨。”
梁璟然乖乖地点点头，跳下椅子。
“建国，你家孩子可真乖啊！不像我家那个，一天到晚皮的要死。”坐在张建国对面的女人抱怨地说道。
隔壁的男人也说道：“丫头长得可真俊，像她妈妈。”
科室里的男人有谁不羡慕张建国，有个漂亮能干的老婆，简直就是男人的梦中女神，居然能被张建国给拱了。
张建国虚荣心膨胀，笑了笑，但没有几分骄傲感，毕竟不是亲生的，总感觉隔着一层，张建国和那孩子亲热不起来。
梁璟然出去后在楼梯口转悠，张建国现在就是一个小科员，所在的楼层很低，就是第三层。
因为有电梯，楼梯这边都没什么人走。
梁璟然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做沉思样。
她并不喜欢和张建国待在一起，平日里，她的接送都是梁茵或者爷爷奶奶负责的，晚上张建国都要去打牌，很晚才回来，除去双休日，碰面的机会不怎么多。
可是，该怎么让他和妈妈离婚呢……
“电梯维修一会儿就好了……”
“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有这个时间，走也走到了。”周泽锐不耐烦地说道，拐个弯，梁璟然躲闪不及，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对上周泽锐的眼睛。
助理看到有个小孩子，心里一紧，看了看周泽锐的侧脸，说道：“书记，可能是哪个科员的孩子，我一会儿立即去问问哪个人带进来的。”
周泽锐摆摆手，缓了缓冷硬的脸色，走上去，“然然，你怎么坐在地上？谁带你进来的？”
梁璟然这才敢出声，细声喊道：“周叔叔。”
周泽锐把她拉起来，在她屁股上轻轻拍几下，然后抱她起来：“地上凉，小心着凉。”
助理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书记认识的，第一次见到周书记这个温和的样子。
梁璟然搂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亲了一口他的脸，“谢谢叔叔。”
周泽锐都愣住了，除了侄子，他也没抱过其他孩子，倒是这个小姑娘，他抱了两次，即使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周泽锐看着那张脸就冷硬不起来，柔声问道：“然然怎么会在这里？”
“爸爸带然然来的，爸爸工作，然然不烦他。”
周泽锐没想到梁茵的丈夫就在市政府工作，只是，居然就让孩子一个人跑出来了，也不怕孩子出事情，周泽锐心中涌现一股怒气。
“然然想去周叔叔工作的地方玩玩吗？”
梁璟然想也不想地说道：“想！”
周泽锐换了一只手抱她，笑了笑，“那就带你去玩玩。”
助理跟着两个人后面，没想到周书记这么喜欢小孩子。
周泽锐的办公室很简单，除了书柜就是办公桌，边上有个待客的茶几和沙发。
周泽锐把她放沙发上，“叔叔这边没有饮料，只能委屈然然喝白开水了。”
“没关系，妈妈说小孩子不能多喝饮料的。”梁璟然打量着周泽锐的办公室，皱了皱鼻子，“叔叔，你的办公室好无聊啊！”
助理都忍俊不禁，这小姑娘倒是挺会说话。
周泽锐笑了笑，拿着开水坐到她边上，一边吹着开水一边说道：“怎么无聊了？”
“只有书，而且一看就是我看不懂的。”
周泽锐摸了摸她的小马尾：“你长大了就看得懂。”
梁璟然斜着给了他一个眼神，说道：“你们大人总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