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狂阳已经看见她身边的奚云清,皱皱眉,说:“怎么还把我师侄弄进去了?”

顼婳是真的有点忙乱,毕竟九殛天网并非她亲自架设,这样庞大的法阵,一时半会儿想要全部了解,再强大的阵修也不可能。

但是好在平时她出入甚多,而且身为阵修,对这样的大阵怎么可能不好奇?是以她观察得还算细致。

她一边使用五行之力快速修补法阵,一边说:“顺手逮的。你这师侄可没什么礼貌啊,我都不敢把她交别人手里。”

奚云清怒道:“妖女,你再不放了我,待我师尊寻来……”

顼婳哪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几乎是逗着她道:“你师尊寻来又如何?本座还能怕他不成?”

奚云清说:“我师尊定会将你撕得粉碎!”

旁边小恶魔抓着奚云清,闻言说:“好了,你师尊那点本事,顶多就把我师尊的衣裳撕个粉……”话音未落,被顼婳一脚从树冠上踢落下去,与奚云清一道,跌了个狗啃泥。

木狂阳忍着笑,说:“不废话了,看看是你补得快,还是我攻得快。”

顼婳摇头:“你领着一群人前来围攻,到底是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来的。”

木狂阳举起乾坤日月刀,一刀劈下,风雷隐隐:“少扯了,你不是还想让我讲究公平公正,与你单打独斗吧?”

顼婳坦诚道:“若能如此,再好不过了。”

木狂阳朗笑一声:“看刀!”

又是一刀斩下。

真是麻烦。

顼婳回首看向正在修补法阵的魔族阵修,说:“不要各自为政,听我吩咐。”

带领阵修的乃是魔尊亲卫队长咸柠,闻言他立刻怒道:“画城连十二族都排名无望,你什么身份?我们凭什么听你命令?!”

顼婳啧了一声,木狂阳哈哈大笑,立刻加紧了攻势。顼婳眼见不好,也不敢再吊儿郎当。她一脸严肃:“咸柠,你身为魔尊侍卫长,总不会不知道你们魔尊一心想要纳我为魔后吧?”

咸柠一愣,这他倒是知道——魔族谁不知道啊?

顼婳说:“画城实力不佳,我现在虽然皮,但是早晚还是要入主魔族后宫的。你也知道,女人大多小气。今日你得罪于我,他日定会知我厉害!”

她这么一说,面前人倒是犹豫了。顼婳再接再厉:“到时候我一定要派你去倒马桶。”

咸柠:“……”

他还在犹豫,身后突然有人道:“听她的。”

咸柠回身,看见鬼夜来。鬼夜来经过魔族医修的全力医治,伤势好了一些,但并未能痊愈。此时只因情况紧急,不得不带伤出战了。

咸柠说:“可是这个女人包藏祸心,岂能轻信?!”

鬼夜来说:“魔尊和大族长都不能赶回,你自信你的法阵修为高于她?还是十二族长中另有可靠之人?”

咸柠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问:“怎么做?”

十二族长,其实大多都是魔族中的贵族,只是代表利益分配的一部分而已。魔族的人心,可比玄门还要松散。此时他们不捣乱已经是谢天谢地,焉能相信?!

顼婳看了一眼鬼夜来,说:“恢复得不错啊。过来。”

鬼夜来顿时一脸阴沉,快速地缩回咸柠身后——他可不会忘记,八月十五那晚,自己是因为什么而被天衢子痛揍一顿的。

咸柠把阵修的指挥权让给了顼婳,顼婳有了帮手,顿时压力骤减。

木狂阳眼看法阵损毁速度减慢,最后在他们的激烈攻势下,竟然还有缓慢恢复的阵势。她不由怒道:“典春衣!人家是阵修,你也是阵修,太丢脸了吧?”

典春衣面上淡然,衣衫却已经被全部汗湿。他说:“我不相信五百年的阵修可以强大至此。”

木狂阳说:“你是看不惯人家天纵奇才,所以怀疑她是个假阵修?”

典春衣还在指挥座下弟子解阵,一边道:“不,狂阳。这跟资质无关,五百年不可能学识浩瀚渊博至此,再是奇才也不可能,明白吗?!”

木狂阳哦了一声,转头问顼婳:“典春衣怀疑你虚报了年龄。说,你是不是在哪里隐藏了上万年的老家伙?”

顼婳轻声一笑:“典掌院,质疑女人年龄什么的,太讨厌了吧?”

典春衣说:“你师从何人?父母是谁?!”

顼婳红唇一弯,扬起一个笑来:“典掌院这时候问这话,未免太早了。想要审讯一个魔族,您总要攻破九殛天网,冲进天魔圣域,火烧天魔圣殿,再将我擒获之后,诸刑加身,才好这般问话吧?”

典春衣冷哼一声,加紧攻势。木狂阳等人都知道事态严重,今日若不能破坏九殛天网,岂不是白来一趟?!眼看顼婳的修复速度惊人,典春衣沉喝一声:“九盏灯!”

器宗掌院九盏灯立刻会意,一挥手,器宗弟子顿时将无数器宗精制的神雷蛋掷入木狂阳和典春衣合力撕开的缺口之中。神雷蛋爆炸开来,气浪冲天。

魔族正忙着修补缺口的几个阵修被高高掀起,炸了个遍地都是。

顼婳说:“过分了啊!”

木狂阳说:“顼美人,魔族到底有什么好?不如投靠九渊,你想做哪一院掌院夫人都行啊!”说完,她还转头问典春衣,“是吧?”

典春衣面色微红,竟是别过脸去。木狂阳噫了一声,一脸鄙夷。顼婳哈哈大笑,倒是一言替典春衣解围:“我对后位并无兴趣,若九渊邀我任宗主之位,倒是可以考虑。”

木狂阳低声说:“我一直以为我就算狂妄的。谁知在这方面,你还要强出许多。”

顼婳亲自修复方才器宗炸出的巨大缺口,咸柠率人与打算撕裂缺口冲进天魔圣域的玄门弟子交战。九渊实力之强悍,此时显露无疑。

顼婳不得不一边修补缺口,一边随时助阵。咸柠几度被木狂阳逼至死角,然都被顼婳以法阵相救。木狂阳也是多方受制,要想在九殛天网内与魔族交战,真是太吃力了。

她虽勇武,却也不再指挥弟子向里冲——真要在法阵未破解之前冲进去,那就是拿门人弟子的性命去填海。

鬼夜来与咸柠并肩作战,一场战斗历时三天三夜。而顼婳对法阵的了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九殛天网在她手中,渐渐如同玩物。一些没有权限的地方,也被她以各种奇巧之力修补。

木狂阳也突然意识到典春衣的话——这个人若说五百年修为,未免惊世骇俗。

顼婳忙了三天三夜,有些累了。她轻摇折扇,问咸柠和鬼夜来:“累不累?”

二人都不理她——苦战三天三夜了,你说呢?!顼婳眨眨眼睛,说:“本座想一计策,替你们休战好不好?”

咸柠看不惯她,沉着脸问:“什么计策?!”

顼婳扬声道:“狂阳,这么打下去没意思,你们与其在这里围攻九殛天网,徒劳无功,不如前往流华世家,协助天衢子,说不定还能拿下厉空枭和赢墀。怎么样?”

咸柠和鬼夜来满脸黑线——你这计策可真他妈的高明啊!

木狂阳抓了抓头,说:“我觉得这个计策更靠谱。”

玉蓝藻叹了口气,说:“我和不动菩提去帮天衢子,你见机行事。”

言下之意很简单——如今看来,要破九殛天网恐怕是无望了。

木狂阳叹气:“顼美人,你看你,把我九渊士气都搞散了。”

顼婳真心实意地道:“三天三夜才搞散,九渊仙宗已经很了不起了。”

木狂阳说:“不管,我要再试试!”她回身道,“典春衣!掩护刀宗弟子!”

一语方罢,所有刀宗弟子再度围上,刀气纵横,劈砍在九殛天网被撕裂得已经极为薄弱的地方。顼婳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是要我老命啊!”

刀修强悍,如此猛烈地攻击之下,即使隔着九殛天网,魔族一时之间也伤亡颇大。顼婳一声爆喝:“狂阳看招!”话音刚落,一挥手将奚云清扔了出去!

木狂阳简直是骂娘,顼婳把奚云清铸进了法阵之中。再要撕裂,便只能先行杀她。所有的刀修都停止了攻击,奚云清惊呆了——顼婳以她为阵心,几乎是片刻之间的事情。她当然学过法阵,而且修为不差。但是她从未想过,有人结阵速度能快到这种地步。

如果说这一战,有人受益最大的话,那一定是她。

木狂阳总不能亲自下令杀死自己的师徒,她说:“卑鄙了啊。”

顼婳谦虚:“一时无奈之举,让狂阳见笑了。”

木狂阳挥手制止了攻击,再耗下去,于事无补。她问:“我若不顾她性命,仍然强攻,你待如何?”

顼婳想了想,说:“本座并不能如何。刀宗弟子实力,本座叹为观止。”

木狂阳一脸稀奇:“那你就打算坐以待毙了?”

顼婳说:“那倒不至于。本座进来之前,不小心擒获了奚掌院化身一具。若实在无奈之时,恐怕还是要拿出来顶上一顶的。”

木狂阳简直了,一脸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表情:“顼美人你真够不要脸的。”

顼婳以折扇掩唇,眉眼弯弯,万种风情流转:“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木狂阳说:“立刻赶往流华家族,擒拿赢墀与厉空枭。”随后又转头看了法阵中的奚云清一眼,问:“我这师侄,你能弄出来吧?”

顼婳说:“能放进去就能弄出来嘛。”

木狂阳点头,又说了句:“她家大人富有,自会来赎,不要伤她。”话落,领着玄门诸人,迅速离开。

等到诸人撤离,顼婳又将奚云清自阵心中提了出来,仍然一扬手扔给小恶魔。

咸柠急道:“魔尊与大族长有危险!走!”

顼婳便真的准备走了,但是方向相反。咸柠一见,立刻问:“你去哪里?”

顼婳莫名其妙:“回画城啊!”

咸柠怒道:“魔尊与大族长,你不参与营救了?”

顼婳拾起放在一边的天衢子化身,懒懒道:“我与赢墀的交易内容,只包括保护九殛天网不被攻破。如今九殛天网尚在,我已践诺,你还有什么意见?”

鬼夜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眼见魔尊和大族长涉险,你就毫无表示了不成?!”

顼婳说:“鬼夜来将军说得是,本座确实不能毫无表示。”她想了半天,双手一合十,作了个祈祷的姿势,“愿诸天神佛保佑他们。”说罢,她扛起天衢子的化身,带着画城卫队便先行离开了。

众魔族:“……”

第四十七章 心生恐惧

画城,星辰海。

念照例安置本次解救的魔傀。顼婳将奚云清和天衢子的化身安置下来。奚云清一路挣扎怒骂,这时候却惊呆了。顼婳的住处居然是一座法阵,皓月当空,星辰落盘。

她从来没有想过,光阵竟然能美到这种地步。

天衢子的化身站在一粒星辰外,也在看这片光阵。星星偶尔眨眼,人站在星与星之间,当真有一种置身宇宙的错觉。

奚云清当然看见了自己师尊的化身,自上次天衢子和赢墀一战时,融天山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这具化身的存在。奚云清一直想上前来着,但又觉得怪怪的。这个人与师尊相貌相似度仅四五分的样子,真的就是师尊吗?

她踌踌半晌,终于还是上前行礼。但是“师尊”二字,却无论如何叫不出口。

天衢子的化身见到她,倒是神色温和:“可有受伤?”说着话,右手搭上她的皓腕。奇异的是,他一说话,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

奚云清顿时心下委屈,不是为自己,乃是为自己“师尊”:“若不是魔族与画城一起搞鬼,师尊化身定不至于被掳。”一想到清华博雅的师尊如今竟然沦为画城阶下囚,她连眼圈都红了,“要不是弟子无能,师尊也不用现身……”

天衢子的化身替她把了脉,确信她并未受伤,不由拍拍她的肩:“为师很好,云清不必伤怀。”

奚云清抽了抽鼻子,几乎是带了哭音:“师尊不用安慰云清了,我身为弟子,只能眼睁睁地看师尊陷身敌营,成为俘虏,弟子实在是……心如刀割。”

话音刚落,有人道:“夸张了啊。”

奚云清沿声而望,只见顼婳换下了繁复的傀首服饰,只着了一袭素白衣裙。长发如云如瀑,垂落腰间。她自月中行来,整个人都浸透了月色,步履生辉。

奚云清一时之间,竟然看呆。

顼婳缓步而来,手上还托了托盘,她显然对方才奚云清的话不满:“还心如刀割。本座是虐打你们了,还是折辱你们了?”

天衢子的化身向她行礼:“傀首。”

顼婳欠身予以回礼:“奚掌院。”

两个人皆是礼仪周全。奚云清却是怒道:“妖女,你打算对我师尊的化身做什么?”

顼婳还没说话,天衢子的化身已经出口道:“云清,不得无礼。”

奚云清眼眶微红,眼泪已经在里边打转:“师尊!”

顼婳都懒得理她,转而对天衢子道:“奚掌院伤势如何?”

天衢子毫无虚假客套,道:“只以丹药勉强压制,仍然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