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襄有些不耐:“你不用管这些,只须回答是与不是便可。”

风御庭长叹一声,答道:“你说的很对,我心中,确是这种感觉,不管时日长短,我已是刻骨铭心,今生今世,不愿再另娶他人!”

“这就对了!”慕容襄一拍大腿,大声说道:“趁还有几日,我们便好好合计下,如何去抢这个亲!”

风御庭有丝震惊:“子非,你助我抢亲,便是公然与清平山庄作对,给你,给慕容世家惹祸上身,你确定你要这样做?”

慕容襄豪情万丈说道:“这世上还没有我慕容襄不敢做的事情!我既然交你这个朋友,那么,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那都是应该的!”

风御庭将酒杯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滋味顿时充盈喉中,不禁轻咳两声,说道:“子非,谢谢你,但是这个亲,我是决计不去抢的。将来,你就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啊?难道他一心挥慧剑,斩断这绵长情丝?

“你如果怕在宾客面前造成兄弟相煎的局面,大可放心,最多到时你不予露面,一切交由我来处理便是。”慕容襄安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子非,你真的那么希望帮助我与灵儿结合吗?”风御庭欲言又止。

慕容襄急道:“那是当然,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诚意?再说,我看到灵儿小姐这些日子也清减了不少,人家可是什么都给你了,你这登徒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登徒子?我占了什么便宜?”风御庭一脸困惑。

慕容襄面上一红,他都和人家那样了,还一脸无辜的样子,看来只要是男子,即使再文弱的书生,脸皮也是够厚的,只除了,她家的若尘,若尘是从来不会在她面前隐瞒自己心事的。

“你自己心里明白!”她嗔怒道,见他皱眉思索的样子,忽而又想起一事,暗骂自己糊涂,这个朝代之前并无宋玉那篇《登徒子好色赋》,他不明白登徒子的涵义,也是正常得很。

一阵脚步声过来,却是一直守在门外的阮慎言前来禀道:“公子,外面起风了,可能有雷雨,还是早些回庄歇息吧。”说着,将手中的披风小心翼翼披在慕容襄身上。

慕容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将披风的带子系上,望向对面一脸冷意的风御庭:“御庭,走吧,该回去了,改日再陪你喝酒!”呵呵,话虽如此,下次想必也是象今日一样,他喝她倒,喝到最后,她仍是滴酒未沾的。

回到庄里,天色已经暗黑了,风灿堂早已留宿在原配房中,仆人各自散去,没人招呼他们,他们也乐得自在,径直朝前几日所宿的屋子走去。

“御庭,你早些歇息,明日再见!”慕容襄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回房去了。

“好,晚安。”风御庭说着,推开自己的房门,还好,这次回来,这里的景致与摆设什么都没变,仍是他走之前的样子,感觉得出来,府中的丫鬟仆妇们也是仔细打扫过的,伸手摸去,没有一点腻手。

房内有着一丝馨香,淡淡的,柔柔的,如同那山寨之中盛开的紫薇花儿的气息。

他正自疑惑,但听得随着一声关门的声音,一个柔软的身躯突然扑到他的背上,双手伸到胸前,将他紧紧搂住。

“灵儿!”他沙哑着喊了一声,将背后之人一手勾过来,拉到面前。

“庭哥哥,我在这黑屋子里等了好久,我好想你!”水灵儿扑进他的怀里,寻找着温暖:“我好怕,怕你今晚不回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你了…”

“不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他有些感动,这丫头从小就怕黑,为了等他,居然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呆着,一声不吭,直到方才。

“庭哥哥,你知道吗?那日听慕容公子说起你吐血的事情,我真恨不得自己立时死了,都是灵儿不好,让庭哥哥伤心,我…”她手掌贴在他胸前,小脸微微仰起,在黑暗中寻找他的嘴唇。

风御庭稍微侧了下头,将少女的香吻避了开去,急急问道:“灵儿,别这样,我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嫁给大哥?”

水灵儿一阵犹豫,想了又想,咬牙说道:“我答应过的事情,我便绝不反悔,我不会再逃了,我必须嫁给堂哥哥的!”

“好,好,既然如此,只盼你和大哥白头到老,和大嫂和睦相处。”风御庭将她狠狠推开,冷颜说道:“现在已是夜深人静,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传出去,是要影响清平山庄清誉的!灵儿,你还是回房去吧。”

水灵儿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周身一下子散发出清冷的气质,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庭哥哥,你再抱我一下,最后一下,好不好?”她喃喃说道:“那山寨之行,原本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异想天开…从今以后,我便不会再象现在这样单独见你了。”

风御庭手指微动,终于还是没有伸出去:“对不起,灵儿,我不能明知你是…还与你纠缠不清,我不能有愧于大哥。以前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想了,是我风御庭没有这个福气,怪不得别人…你还是回去吧,回去吧。”

水灵儿收回手来,痴痴立着,心如刀割,轻声说道:“好,庭哥哥,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我走了,你多保重!”说完,头也不回,疾步走向门外。

风御庭强自撑起,过去将房门关了,背靠着门,慢慢地跌坐在地上。

屋外,寂静无声,天空中隐隐有着雷声,雨点马上就要来了。

许久,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屋后的阴暗处转出来,冷冷一笑:御庭,眼瞎的你,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大哥真是替你感到悲哀。而如今清平山庄,却是我的天下,我手里的东西,除非是我愿意施舍,否则你半点都别想得到!

 

[卷二 游历天下逞豪强:第十五章 似醉非醉]

尽管几人欢喜几人愁,成亲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

这一日,北锦城的大街上,鞭炮声声,唢呐阵阵,锣鼓雷动,一路吹吹打打,热闹非常,引来北锦百姓都拥到街上观看,争先恐后,竞相追逐。

但见壮观的旗锣伞扇之后,便是那八抬大红花轿,红幔翠盖,四角垂喜,轿帘上还镶嵌着龙凤图纹,显得喜庆而又贵气。

新郎倌风灿堂骑着高头骏马,顶带花翎,身着蟒袍,腰系玉带,端的是英俊潇洒,仪表堂堂,一路行来,皆是遥遥抱拳,向街上众人含笑示意。惹来路上夹道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风庄主生得好俊啊!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偌大家业,前途不可限量啊!”

“新娘子真是好福气,能嫁到风家做媳妇,虽然是嫁过去做小,但也比别人强多啦!”

花轿行至清平山庄门前,风灿堂掀开花轿,一身大红吉服,红布盖头的新娘从花轿里被喜娘扶着带了出来,风灿堂上前一步,牵住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将新娘引进大厅。

新娘正是水灵儿,但见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喜服,突然觉得十分可笑。多么隆重的装束啊!今日的自己,头盘高髻,戴着珠玉连缀的凤冠,广袖轻舒,披着图纹吉祥的霞帔,内穿红袄,腰系流苏飘带,下着一条绣花彩裙,足登纤纤绣履——这是每个女子的梦想,也是她盼了好多年的夙愿,只是,这一身嫁衣,竟不是为庭哥哥所穿!想到这里,眼泪禁不住又流了出来。

慕容襄作为南棠慕容世家的贵宾,被安排在上座,与风御庭坐在一起,她眼见其他人等却是远远坐在别座,中间隔着不短的距离,心中不禁有些着急,等下若有人来敬酒,她却怎么办?那个仙儿姐姐也不在,要不,倒是可以帮帮自己。

今日风御庭气色不错,虽仍有一丝憔悴,但比起前几日消瘦变形,还是好了很多,他一脸平静,默不作声,只低头想着心事。

“御庭,你喝酒厉害不?”她小声问道,并不抱什么希望。

“不太好,怎么?”他答应着。

唉,看他那清瘦文弱的模样,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好吧,也不考虑让他帮自己挡酒了,说不定这个身子长大些,酒量就好起来了呢!自己来面对吧!

“咦,这要拜的高堂怎么只有一人?”慕容襄看着那太师椅上坐着的妇人,说道:“灵儿小姐家里的长辈呢?”

“灵儿自幼父母双亡,身世颇为可怜,她从小就被我爹收留,和我们兄弟二人一起长大。”风御庭解释道。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慕容襄笑道:“难怪你们兄弟两个都那么喜欢她…”

这话一出口,便觉得没对,风御庭脸色顿时一变,血色全无。

慕容襄尴尬笑笑,将手按在他紧握的拳上:“御庭,我说错话了,不要介意!”

风御庭自嘲道:“没什么,大哥喜欢灵儿,原本我也有些知道的…这样也好,我一个瞎子,什么都做不了,灵儿若是选了我,只会跟着吃苦。大哥精明能干,做事稳健,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郎君,灵儿嫁了他,我、我也放心了。”

慕容襄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女子,你怎知女子们心中的想法?平常女子倒也罢了,若是某些特别的女子…”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等等,她在说什么啊?说自己?说象自己这样的女子,却是不会在乎那些功名权势?

“特别的女子,又是怎样?”风御庭随意问道。

“没什么,我也不是女子,我怎么知道!哦,新郎过来敬酒了,怎么这么快?”慕容襄赶紧把话岔开,不过真的很奇怪,今天的仪式有些简略啊,几下就把新娘子送入洞房了,难道新郎在担心什么,害怕夜长梦多吗?呵呵,姻缘这个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逃也逃不掉;不该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慕容公子,今日得慕容公子前来捧场,我清平山庄真是蓬荜生辉啊!慕容公子的贺礼实在贵重,风某在此谢过!”风灿堂一脸得意走过来,一声令下,已有小僮在旁边为慕容襄斟满了酒水,酒香袭人,却是正宗的竹叶青:“慕容公子,来,我敬你一杯!请!”他一口干了,将空杯朝下,向众人示意。

“不敢,不敢!”慕容襄不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一口饮尽,心中狂呼,仙儿姐姐,我的田螺姑娘,快来救救公子我!酒一下肚,俊脸上红霞纷飞,甚是动人,惹得桌上之人暗自惊呼,这慕容公子长得好生俊美,实在不在风二公子之下!

“慕容公子,有一件事,我尚且不明,还望公子指教一二。”风灿堂并不离去,走近一些,沉声说道:“我清平山庄与慕容世家,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各自为阵,互不干涉。尤其最近八九年,经营方向更是大相径庭,实在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近些日子慕容世家突然一改初衷,屡屡进犯,侵占风家的生意范围?”

“风庄主误会了,慕容世家无意与清平山庄竞争,多年前就是如此,以后也不会改变!”慕容襄皱眉说道,不好,头已经晕乎乎的了,只是没有象小时候那样一头栽倒而已。

“但是,那股势力实在太过强劲,普天之下,能与清平山庄抗衡的,除了慕容世家,还会有谁?”风灿堂疑虑未解。

慕容襄忍住那小人儿在脑袋里打鼓的难受劲,瞪他一眼,说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清平山庄根基深厚,就算有些宵小之辈前来挑衅,那也只能是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而已!”呵呵,谁叫清平山庄多年树大招风,处事太过招摇,自然引来外人觊觎。风灿堂,他就自求多福吧,只要不是惊动皇城,引得轩辕皇帝利用国家手段来打压制裁,他就应该好生烧烧高香庆祝了——当然,这个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风灿堂半信半疑,继而放了酒杯,抱拳说道:“多谢慕容公子吉言。公子,这桌全是我风家的亲朋好友,其中不少是生意上的朋友。”再转向桌上的客人,高声道:“来啊,大家要帮我好好招待下南棠来的贵客,鼎鼎有名的慕容公子!风某还有其他客人,先去别座,等下再跟慕容公子好好喝几杯!”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站起,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来,殷勤向她敬酒。

贼狐狸!慕容襄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心里一阵咒骂,该死的风灿堂,他生意上被人抢了先机,心理不平衡啊,却拿她来发泄!再说,要对付她,明目张胆上啊,谁怕谁呢,却背地里来阴的,叫这些人来跟她拼酒,那不是看她身子单薄,摆明了要将她撂倒!

“慕容公子,干了吧,干了吧!”一名富绅模样的老者拉着她的衣袖不住摇动,她本来头就晕,被摇了几下,更是眼冒金星了。

“阮侍卫…”她虚弱笑笑,远远的,他也看到了这边的情景,正拨开众人,艰难朝这边奔过来,大庭广众之下,要不是有所顾忌,他早施展轻身功夫,在人头上踩过来了。

一只手臂揽过来,抱住摇摇欲坠的她,她强自睁眼看去,却是身旁一直沉默着的风御庭:“慕容公子已经醉了,所有的酒,我来替他干了!”

原来他心中还是放不下,要趁此机会借酒消愁呢!慕容襄靠在他身上,斜眼望着他,只觉得头晕晕乎乎,心也是飘飘荡荡:“那个,御庭,我告诉你,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没用的,没用的,喝醉了难受,酒醒了更难受!”她前世与厉杨吵架闹分手的时候,明明不会喝酒,也学别人去买醉,得到的就是这个教训。

风御庭笑了笑,说道:“子非,你已经醉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说着,一手搂着慕容襄,一手去接同桌的客人们递过来的酒杯,也不停歇,一杯又一杯灌下肚去。

慕容襄醉意更甚,嘻嘻笑着,伸手在他的冷颜上一阵比划:“酒喝多了伤身的,那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女孩多的是,不要难过了,既然你不愿去抢,该放手就放手吧,以后我给你做媒,介绍一位,嗯,介绍一位田螺姑娘给你认识…”舌头有点转不动了,不说了,不说了,林仙儿,她认识的适龄女子当中,就只有她可以与风御庭配对了,这个组合应该还是比较养眼吧?

“那好,一言为定!”风御庭喝红了眼,打个酒嗝,大声说道。

阮慎言终于撇开众人,挤了过来,看见的就是慕容襄俊面血红,躺倒在风御庭身上,绵软无力,似笑非笑的样子。

“公子,你醉了,让卑职送你回去休息。”他伸出手,欲将慕容襄接过来。

“不行,子非还要陪我喝酒。你,先退下,自己找酒喝去。我等下送子非回去,我抱不动,我就背他回去!”风御庭胡乱嚷道,一只手在空中乱舞,另一只手却是将慕容襄搂得更紧。

慕容襄饶是再醉,心里还是有些清醒,总算记得自己的身份,在风御庭手上勉强掐了一把,逼得他呼痛松开:“阮侍卫,你、你送我回房,我只要小绿…”风御庭这个呆子,等下喝醉了往地上一躺,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还是把自己交到阮慎言手里比较安全。

“子非,你气死我了!咳,咳!”风御庭哇哇大叫,在桌上摸到酒杯,又往口中灌去,喝得太急,连声咳嗽:“你记住,下回我一定找你算账!”

慕容襄站立不稳,朝阮慎言笑了笑,倒入他怀里,恍惚中又看见小绿似乎奔了过来,这才闭上眼睛,放心睡去。

 

[卷二 游历天下逞豪强:第十六章 治眼灵药]

慕容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时分。

她揉了揉沉重的头,一脸痛苦表情,在这个朝代,生平第二次体会到宿醉的滋味。

“知道喝酒不好受了吧,昨晚那么逞能做什么?”小绿的脸忽然映入眼帘,嗔怪道,话虽如此,却是一脸关切。

慕容襄撅起嘴:“我都难受死了,你还笑话我,真是没同情心!”她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唉,你以为我愿意啊,那风灿堂见我与御庭走得近,借题发挥,灌我的酒,肯定是想让我当众出丑,你又不是不知道!幸好有御庭替我挡了些,不然我还真不知会怎样?”想起那一桌子人都觉得恐怖,真把她当酒桶啊?还有,更为气愤的是,她从当年轩辕皇帝所赐的珠宝之中,选了一对做工精细的蝶形玉佩送与风灿堂,作为大婚贺礼,好心没好报,他却并不曾因此而善待她!

“哦,”她想起一事,又急切问道:“我昨晚可曾在人前出丑?”

小绿摇摇头,说道:“少爷还好,刚一倒下,阮大哥就抱你回房,我和纪宣他们也跟着回来了。但是那风公子,”她皱起眉头:“听说他后来又被很多不知名的人灌了不少酒,在众人面前胡言乱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吐得到处都是,一塌糊涂,引得宾客嗤笑不已,若不是那岳叔扶他回去,他可能要在那地上瘫睡一整晚了!”

慕容襄闻言,心里一阵恻然,那风御庭竟然也是个如此多情之人,想当日在明月寨初初相识,纵是身经两世的她,也被他那翩翩风采所吸引,谁知后来与水灵儿重逢,整日都是失魂落魄,哪里还有半点神仙公子的影子啊!这情字,可真是害人不浅!

“小绿姐姐,你赶紧替我梳洗下,好歹朋友一场,我还是去看看他吧!”慕容襄慢慢直起身子,在床上坐起来。

走出门去,阮慎言笔直立着,不知已经候了多久,一见她出来,面色平静:“公子,你醒了?醉酒伤身,以后不要喝了。”语气淡淡的,其中的关心之意却是不容置疑。

慕容襄低低说道:“好,下次不会了。”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不说别的,单是喝酒一事,小绿怪她,纪宣护她,陈齐随她,阮慎言劝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在表达着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有此忠心不二的家人与朋友,她慕容襄真是好福气,也该满足了。

比起她来,御庭可是悲惨得太多了。

想起风御庭,她轻叹出声,背着手,朝他房间的方向行去。

尚未到得门口,便听得岳叔那老迈的声音响起:“公子,求求你,别喝了,你再这样作践自己,岂不是要收了老奴的命!”

还在喝酒?慕容襄心里的同情顿时转化为怒气,一脚将门踢开,大步走了进去。

“风御庭!你这个疯子!”她一把抓过他手里的酒壶,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你…”风御庭披头散发,衣衫凌乱,面容狰狞,正要发作,忽又想起是她,满身的火气自是慢慢消退下去:“子非,你别管我。你和岳叔都出去罢,让我一个人静静…”

慕容襄懒得理他,得理不让,来了脾气,整个爆发出来:“我不管你,岳叔不管你,这世上就没人管你了!对你,我也说累了,劝够了,少在我面前再做出可怜样!瞎子,瞎子又怎样?世上残疾人多的是了,断肢缺腿的,眼瞎耳聋的,口哑头癞的,人家没有你长得帅,没有你读书多,没有你家世好,一样过得逍遥自在!反而是你,一丁点苦难,就捧上天了,瞧瞧你这副德性,人不人,鬼不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狗屁暧日公子,什么玩意!你这是丢你爹娘的脸!丢你自己的脸!还丢我慕容襄的脸!——你这样的人,居然还与我齐名,明月暧日,人家看到你就会想到我,不是丢我的脸是什么?”

她停了一下,喘了口气,又自骂道:“话说回来,那个水灵儿有什么好,让你这样如痴如醉?不就是个女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叫你去抢,你又不敢;那好,既然如此,忘了便是,又有何难?告诉你,世上比她好的女子多的是!情人如衣服,丢了一件,再换一件,凭你,还怕找不到么?成天自怜自艾的,你还是不是男人?说啊,你还是不是男人!失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要死不活的!干脆点,要活,就好好地活,要死,就赶快去死!”

她胸部一起一伏,小脸气得红红的,眼睛愈发晶莹透亮,浑身散发出惊人的美丽,可惜眼前的男子一脸痴意,根本就看不见,倒是旁边的岳不才,看得呆了。

“我…”风御庭被她的话惊得退后几步,手撑在桌上,无意摸到一样东西,顺手抓过来,抱在胸前。

慕容襄一看又是一只酒壶,刚刚平缓下来的怒气又自涌出,上前两步,夺过来又是一摔:“风御庭,你气死我!说了半天,你还要喝酒是不是?好,很好,我就遂你心愿,让你好好喝个够!阮侍卫,进来!”

门外的阮慎言快步走了进来,抱拳道:“公子?”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去弄两坛烈酒到这里来,现在就要!”慕容襄冷然说道。

“是!”阮慎言得令,匆匆退去。

岳不才听她所言,呆了呆,急急劝阻道:“慕容公子,我家公子近日身子很是不好,上回才气急攻心吐了血,尚未调理过来,可不能再喝酒了!”

慕容襄朝他摆了摆手,走过去,将呆立的风御庭按坐在凳子上:“岳叔,你不要着急,我是教你家公子,喝酒要有豪气,切莫小肚鸡肠,弄两个小酒壶来做什么,直接抱坛子去!”

“子非,你…”风御庭一脸轻愁。

“没让你说话,少开口!”慕容襄瞪他一眼,根本不听他说话。

那阮慎言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半柱香不到,就一手抱一坛子酒回来,放在桌上:“公子,你要的烈酒来了。”

慕容襄应了一声,将他屏退,随手扯掉坛口的酒封,屋内霎时酒香四溢。

她抱个坛子,递到风御庭面前,说道:“你自己不稀罕自己,我们便更不稀罕。这两坛酒都是你的,你一个人的,没人跟你抢,也没人再摔你坛子,你只管畅饮便是!来啊,喝啊!”

“子非,你莫要逼我。”风御庭蹙眉说道。

“我逼你?”慕容襄冷笑道:“是你逼你自己,你是因为眼瞎自卑,感情失意,于是破罐子破摔,种种表现,让众人看不起你,轻视你,无视你,藐视你,你是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全是你自己的缘故,怪不了别人!”往往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但他,决计不是!

“难道在你们心中,我竟是如此不堪吗?”风御庭苦笑一声。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这句话用在你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慕容襄冷着脸说道:“你倒是喝与不喝,再不回答,我就直接灌了啊!”

“子非,我心里难受得很,你不要生气了啊!”风御庭可怜巴巴地面朝她,伸过手来。

慕容襄将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顿时溅起星星点点:“唉,等你想通,不再难受的时候,我怕是已经入了土了…”

“休得胡说!”风御庭面上一丝担忧疾闪而过,却被慕容襄很不巧地捕捉到,哼,对于她这个一直在他身边的朋友,他应该还是在意的吧。再一看,他的神情又黯淡下去,更加寂寥无助。

慕容襄一看他那落魄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忍不住自语道:“我真想不到,当年萧桓是如何看上你的?竟然还想把你举荐给…”

话未说完,已被风御庭打断:“哎哟,我肚子痛啊,是不是喝酒喝多了?哎哟…”他按住肚子,微微呻吟起来。

“知道厉害了吧,真是活该!”骂归骂,突然闻听他腹痛,还是有些担心,瞧他从昨晚喝到现在,酗酒是很伤胃的:“算了,我也不叫你再喝酒了。岳叔,烦你去弄碗醒酒汤,给你家公子喝吧!”

岳不才领命出去,刚走到门口,忽然喊道:“少夫人,你怎么来了?”

哦,少夫人?就是那位在婚礼上不曾出现的风灿堂的原配夫人白素素?他们到了清平山庄好几日,还不曾打过照面呢。

慕容襄吃了一惊,回头朝门口望去,只见房门处站着一位身着碧玉色衣衫,面容柔和,神情安详的女子,正满面关切地望向屋内,轻轻唤道:“御庭!”

“大嫂!”风御庭叫了一声,急急站起,欲向外迈步,忽又停住,无奈笑道:“大嫂也是来劝说我的吗?”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这药,也许能治你的眼瞎之疾。”白素素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之人为之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