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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缓缓扫视面前连杀连伤两人的三个人。天空、城楼、人在我眼中渐渐融为一体,周围震耳欲聋的鼓声、厮杀声渐渐消退。

只有面前三人,站在我的剑前。

其中一个嘴巴张了张,说了什么,提着大刀朝我砍过来。杀了顾青山那人剑走偏锋,直攻我前胸;还有一人,站在我右后方,掌气满盈逼近我的衣襟。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也曾有过那么一回,我的眼睛耳朵,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只有一个目的,让我不顾生死的去实现。

对了,是上次在广州。那么多黑衣人围攻,我杀开一条血路,去救林放。那一次,跟今日一样的。

今日,我的目的,就是杀了眼前三人,还有更多的人。

周遭太静了,我忽然想呼喊。于是我仰头长啸一声,面前的人动作停顿了一下。我笑了笑,手中的玦光芒大作。

那三人倒在我身边,我蹲下,拨开他们耳边头发,果然都有刀形印记他们是威武堂的人。我看了看他们的死气沉沉的脸,拾起了匕首,揪住了他们的发髻。

这三声,倒有些脆,大约是因为人的颈部,血脉甚多。汩汩的鲜血染红了我的双手,我站了起来,只见城墙下,依然有源源不断的黑色往城楼上侵蚀着。

远处,旌旗下,银甲将军冷然看着这边。

我提气。一、二、三!三个头颅逐个在天空中划出一道血线。

那银甲将军前的方阵顿时乱了方寸!人马嘶嚣,护到那将军身前。那将军却纹丝不动。

还是太远了。三颗脑袋落在离银甲将军丈许远处,骨碌碌滚了出去。

一阵箭雨随即奉还给我,我轻巧避过。转头,却见罗武几个人站在不远处,怔怔看着我。

他们背后,更多的士兵涌上了城楼。城墙一角不知何时,竖起了一面黑色大旗。日头已经有些刺眼,我眯着眼看着那迎风飘扬的“杜”字,竟比那日光还要刺目。

杜军,已经攻占了部分城楼了么?

而离那黑色大旗数步远,一个白色身影面朝我,安静的立着,说不出的孤寂单薄。

林放,这战局,终究是要叫你失望了么?你不过武林中人,却偏偏卷进战场。只因你说过

男儿在世,只为这大好河山。

罗武他们几个似乎在说什么,想朝我走过来,却被攻上来的士兵缠住。

我一个人站在角落。

日头,真的有些刺眼。我忽然觉得,不远处那指挥若定的银甲将军有些可恶。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指挥着数万人赴死和屠杀。

林放,这银甲将军,是你的心头之患么?是决定双方战争胜负的关键么?

那好,我去杀了他罢。

这个念头一起,我心中徒然一松。紧握玦,将两只匕首插返靴中,我跃到城楼边上。

城楼上下,汇集了上万人的战场,烟尘滚滚。

明明隔了这么远,那银甲将军竟似有知觉,朝我这个方向立着。我竟似乎能感觉到他两道凌厉的视线。

我再无迟疑,纵身跃下。

身后,似乎有人远远的呼喊什么。大约是罗武等人吧!

不,你们不用担心,我的轻身功夫,连师父都要赞叹,连温宥都要服输。

听说,我已在武林剑谱榜排名第二,温宥是第一。

所以,这千军万马,于我也不过是几步的脚程。我手中玦,是最适合杀戮的兵器。那耀眼的银光,出自剑身,来自我心。

没有一个弓箭手来得及放箭,千军万马在我足下呼啸而过,瞬间我已至几丈外。

我一个翻身,躲过斜里刺过来的一只枪,俯冲着朝那银甲将军扑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今天又更了

但是还没有恢复日更哈

一个没有存货、工作繁忙,承担家庭重担的人,是没办法保证日更的

另外,昨晚我去了前门有个叫“都一处”的百年老店的,吃了叫“咯吱盒子”的传统主食,味道不错哈

三十三、血人

那银甲将军,就像一块吸铁石。他身周二十多名兵士瞬间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

想阻我?没那么容易!剑风掠过,士兵倒了一地。

倒有那么一二人武艺甚高,使我攻势一滞。我手中剑发狠,他们都被逼退。

杀出一条血路,新的合围尚未形成,那银甲将军巍然立在我面前,黑脸上一片沉肃。门户大开。我长啸一声,纵起,使出最最雷霆万钧的一剑!

他举起手中长枪抵挡,金石相交间,我只看见一双怒意大盛的眸子。

就在此时!我的剑倏然拔离,一退一进间,攻的是他的心口!

那双眸子,饱含无法置信的震惊。

我从他左胸拔出剑,他怒目圆睁,尽管双手仍紧捏铁枪,人却缓缓从马上跌落……

周围人似乎都呆住了,竟无人攻我。我正欲上前再补一剑,却听一声凄厉大叫:“休伤我主!”两三个兵士挥着刀扑了过来。另外几人则扑到那将军身边。

那声大叫让我脑子一阵激灵,我微一迟疑,便见无数黑色潮水已合围过来。那银甲将军身边,已无法靠近!

无妨,我已抓住了唯一的机会重伤于他,只怕他命不久矣!

我砍到两个围上来的士兵,足下运气,高高拔起,踩着几个士兵的头部,纵声掠远。有些士兵看到我,拿刀枪来刺,我只得另寻地方落脚;但更多的士兵依然惶惶的攻城,成为我的踏脚石!

艰难的,终于掠到城楼半丈远处。抬眸一看,日头已在城楼正上方。似有黑压压一片人头朝下张望,一根极粗的绳索从城墙上抖落而下。

我心中一喜,纵身跃起,隔着半丈多,直扑那绳索。

只消抓住,以罗武等人臂力,必能救我登上城楼!

“小心”有数人同时惊呼。

我听得分明,只是身前身后,并无杀气逼近!但我心知有异,也不回头,便不急着抓那绳索,双掌拍着墙壁,往西掠出三尺余远。

堪堪避过一只凌厉疾速的金翎箭!

“叮”那箭竟深深插入石墙!

那是什么箭?我心中一惊,双足斜踏在城墙上,纵身跃起,不让自己落地,又扑那绳索。未料下方,又有三道金光,骤然闪现,隔着半丈多,我面上已觉得劲风凌厉。我骇然大惊,只得往一旁跃起,离那绳索更远。

三道金光落空,却又有三道,紧随而来。而无数士兵手中的箭,已对准了我。我提剑挥落无数的箭,才有暇挡住一道金光

“铛”震得我虎口发麻,射箭人是谁?如此强劲凌厉的力道和精准的箭术!

第二道金光掠过,我看不清!

而我,也因跃起后力竭,疾速下坠!

忽觉一阵遒劲力量,狠狠撞击上我的左肩。我顿时无法动弹,止住了下落的势头,直直的被那力道往后推出半丈余远。就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插入我的肩膀,疾速的将我往后推去。

金翎箭!肩头的剧痛传来!

烈日下,却瞥见那第三道金光,明明只有轻忽的一道金光,却有千军万马之势,已扑到我面门!

我挥剑,所幸被我挡掉。

然而这一道金光的力道,让我以更快的速度在空中平行后退!

一道金光后,又一道金光,直直朝我肩头扑来。

我心中忽然醍醐灌顶般的了悟

那金翎箭的主人,竟然是想,竟然是想!活活将我钉死在这城墙之上!

是为了一挫我军士气么?尽管我已重伤他们的首领,转眼便将我钉死在墙上?

温宥,这时,你会怎么办?

金光到达之前,我大喝一声,右手的玦夹杂着轰然鸣叫,深深插入背后石壁。我借力止住退势,在空中一个筋斗,与金光错身而过。

我翻腾着,朝下扑向黑压压的杜军。

所有这一切,不过一瞬间!

我急速坠落,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我大约是要死在这里了!

我落在地上,被重重包围。而那金翎箭,也寻不到我了。望着层层压过来的杜军,我心中一寒。

一道白光闪过,从城墙上骤然跃下,他身后伴随着无数箭雨,射杀了我身旁一圈圈杜军!他手中的刀,雷霆万钧,光芒万丈,瞬间劈开无数射向我的箭。

他只一个起落,我便落入他怀中。离我落地,不过一瞬。他抱着我的腰,单刀挥退无数夹击的士兵。我们以极快的速度腾空而起,我偏头一看,原来那绳索已系在他腰间。

金光闪过,他挥刀,生生斩断一只金翎箭!却也听得他闷哼一声。

射箭人似乎一滞,竟未再追杀!

我们落在城头,城下,杜军鸣金收兵了。

本该欢呼的城楼上却一片寂静。

霍扬松开我,一把拔掉插在他上臂的金翎箭,大声怒喝:“军医、军医!”他一阵风似的冲下城楼去寻军医了。

许多人围了上来,有人扶住了我。

“将军!”

“该死,竟然穿骨而过!将军你撑着点!”

有人在耳边喧嚣,我的头已经晕得厉害,目光勉强圈住那白色身影,大声道:“林将军,对方将领被我重创!”

林放快步走过来,停在离我三四步远,雪白的脸绷得很紧。俊眉紧蹙,却未见丝毫惊喜,只是一双冰寒眸子紧盯着我,似有怒意,似有探究。

“那将领……可是一个黑脸大汉?”一旁有人语气激动地问道。

林放皱眉。

我用力点点头,而后听到一阵炸雷般的欢呼。

“那是杜增!杜增!”之前那人狂喜道,“难怪他们收兵了!”

“杜增被重伤,沔阳之威必解!”有人欢呼,那欢呼声便层层传了下去,瞬间响彻整个城楼,慢慢向远方蔓延。

所有人都欢呼着,我都听到罗武的哈哈大笑声。

只有林放沉着脸。

我盯着他。兴许,我眼中还有哀求之意?

不要发火,林放。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罗武等人都察觉到异样,噤声看着我俩;久到三师兄、六师弟、裘安等人都已从东、北城门赶来,三人大惊失色的将我团团围住。

我一直盯着林放。

林放冰块一样的脸终于有一丝融化,嘴角,慢慢翘起。露出一个笑容。

我心里一松,对他说道:“你不发火就好。”

可我竟然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顷刻天旋地转!

我看着林放脸色陡然大变,朝我冲过来。

碧天红日,瞬间漆黑。

我醒来时,满室昏黄。一个娇小身影趴在床边。

“小蓝……”

她猛然抬头,瞪大眼睛看着我:“小姐,你醒了!”

“废话……”

“太好了!你失血过多,都睡了一日一夜了!”小蓝从旁边桌子端来一个碗:“大夫说,你醒了就把药喝了。”

我听话的喝下,小蓝将空碗移开,抹了把眼泪。

“哭什么哭……不过中了一箭。”我说,“还没有上次伤得重!”

小蓝怔怔看着我,渐渐抽泣以来,越来越大声,最后竟然嚎啕大哭!我有些莫名其妙:“小蓝,我知道自己伤得不算重。”

“可是……”她泪光莹然看着我,“小姐你不知道,昨日盟主将你抱回来时,你简直就是个血人!全身上下都是血淋淋,没人知道你伤了多重!”

“那大半是别人的血!”我道,“你哭什么哭!”

“我知道……”小蓝哭声渐小,嘟囔道,“罗大哥他们说,你跳下城楼时,就已经全身血淋淋,都是敌人的血。可是小姐,那天你被抬回来的样子,真的很吓人……我生怕你活不过来……”

“笨……”我有气无力的骂道,“林放他们都还好吗?杜增退军了吗?”

“杜增大军早就撤得干干净净。”小蓝面色僵了僵,“可是,盟主大人……”欲言又止。

“怎么?难不成他还在发火?”

“不!小姐。”小蓝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盟主大人没有冲任何人发火。可是,他的样子,比发火更让人害怕。小姐,盟主真的是个非常非常恐怖的人。”

小蓝背后,我忽然瞥见一抹白色身影林放来了。

我忙朝小蓝眨眼示意,小蓝却自顾自继续说道:“以前就觉得他冷冰冰的,可跟这两日相比,天哪,我觉得以前的盟主太和蔼可爱呢了!”

“咳咳”我只得咳嗽两声,小蓝果然停住了,关切的看着我:“小姐,你哪里不舒服?”门口那抹白影也一个箭步闪进来,站到我床边。

“啊?盟主!”小蓝傻眼了,看了看我,才明白我咳嗽的含义。关心则乱,小蓝变笨了!

林放没有看小蓝,一双黑眸淡淡的看着我。我勉力露出个笑容,却听小蓝慌慌张张道:“我……我去给小姐洗衣服……”头也不回的跑了。

只余我们二人。

林放慢慢在床边坐下。

暮色灯火中,他的脸有些朦胧,漂亮清逸得像个神仙。不过,是一个凉飕飕的神仙。

他伸手,执起我的手腕,安静把脉。我知道他通医理,没做声。

“一个月,不能动武。”他放开我的手。

“啊?可我伤的只是左肩!”

“你失血过多。除非你想伤口崩裂!再流那么多血,你绝对没命。”林放冷冷道。

“哦,好吧。”我说道,“多谢。”

他看我一眼:“还挺有精神的。”

“嗯!”我想笑又不太敢笑,“跟前两次受伤相比,这次不算什么。”

“是。确实不算重伤。”他说,“只是全身的血都快流完了。”

我只能沉默。

“你的宝甲,我已经让小蓝给你穿上了。”他说,“这次捡回一条命。以后不要犯傻。”

我忙点头太好了,老大不生气了!

他又道:“向我起誓。”

什么?

他深深看着说:“以战家的名誉,向我发誓,绝不再欺瞒我,绝不再违背我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偶多么勤快啊,泪奔。。。

话说,明日和后日两天,是没有更新的……因为偶要去和老公上演离别的车站啊

话说,本文确实够冷的啊,偶的小心肝一直受着小小的打击,评论一多就兴奋得癫狂不已啊

话说这文,貌似在古言频道月榜排名38,月榜只取前20名

我要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大家也跟我一起努力,来,大家一起说:

雁过拔毛,人过牛评哪哪哪哪……

提前祝你们周末愉快!

三十四、恪

过了七八日,我已能勉强下床行走,沈胭脂却才刚刚醒过来。

经此一役,荆州三万兵力折损了两万,二十四卫死了四人,重伤六人,裘安等人所率高手也折损大半。然而沔阳之围已解。消失了数日的宣恺将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忙不迭写奏折请功,我们也懒得管他。

朝廷的各色封赏也下来了,除了给我们赏了许多金银,也给沈胭脂、裘安、霍扬、三师兄等人封赏。皇帝另有口谕尽快将杜增斩草除根。

探子传来消息:杜增退守魏兴城,他重伤,却无生命之忧。林放与宣恺一合计,当机立断,命三师兄、霍扬两人,率十人潜入魏兴,伺机刺杀,以绝后患。其余人留在沔阳城。

过了几日,却有信到。

在荆州境内“考察民情”的刺史大人终于回到了武昌。

这些日子,我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在广州,我也曾被霍扬那孽徒打得半死,可跟沔阳之战不一样。广州时,我并没想到自己会死;可在沔阳,被那金箭逼得跳入赵军中时,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所以,沔阳解围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给温宥和家中各写了一封信。

给家中的信,寥寥数笔,附带上皇帝赏赐一对金元宝,嘱咐家人收好,将来是我的嫁妆之一。

给温宥的信就不一样了。

把这些日子的经历都细细说与他听,初入军营时被军士们崇拜的得意,被林放严厉喝斥时的可怜,跳下城楼时的绝望,醒来时对林放霸道要求的不满,还有,对他的思念。

“我大约五六日后在武昌太守府落脚,你给我的信,一定能收到。”结尾处,我这么写道。

熟悉而陌生的相思之情,又涌上心头。卧床养伤期间,我又开始将我俩各种定情信物铺了满床,心潮澎湃。

可是日盼夜盼,也未收到温宥的来信。

兴许他给我的信,在战乱中遗失了。

唉,害我白白蠢蠢欲动了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