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当时就怒了,指着她骂,爱爱爱,你懂个屁爱,你爱他什么?你给他做过饭还是给他洗过衣服?你见过他喝醉了号啕大哭的蠢样吗?他生病的时候你给他端过茶递过水整夜整夜不睡觉吗?你能受得了他当着你的面勾三搭四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吗?老娘都没在这儿张口闭口喊什么爱,你喊个屁!

“那女的当场就被我骂得不敢做声了,我转头一看,苏冽那家伙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打了过去。我说,还有你,老娘从十四岁就被你害到现在,我欠你的啊?从前我们没在一起也就算了,现在你是我男人,你就不能在外面再给我玩这一套!你凭什么让我对你那么好啊?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其实当时那一巴掌打过去之后,我心里就在想,完了完了,这下我们俩是彻底玩完了,于是索性就把想说的话全说了。可是,没想到他等我说完,跟傻子似的看了我好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嘉馨,我们结婚吧。”

我听嘉馨讲到这里,呆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感叹道:“原来他喜欢的是悍妇啊!”

嘉馨掐了我一下,结果她自己也跟着点了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他就是欠教育。”

“佩服佩服!”我对她抱了抱拳,“将来你可以跟你孩子这样描述——你爸当年是被你妈打了一巴掌以后才求婚的。”

她“扑哧”一笑,说:“我才佩服你呢,小时候我就觉得你哥特别可怕,你竟然敢跟他大吵一架,梁满月你真有出息了啊。”

一提到哥哥,我就头痛不已。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说道:“睡觉,睡觉。”

其实我很想问问嘉馨,这样到底值不值得?她和苏冽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温柔羞怯含情脉脉的,跟之前强悍的模样判若两人。虽然她讲得那样轻松,但是我又怎会感觉不到那种轻松背后的辛酸?

可是这种问题其实已经没有必要问了。我想起她刚才说过的话,谁叫我就喜欢他了呢,我也拿他没办法。

有时候,爱真是让我们无可奈何的一种怪病。

嘉馨,嘉馨,我真的羡慕她,我真的佩服她。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坚持到底的。她勇敢,她永不放弃,所以她终于赢得了自己的爱情。

真好。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但她总算如愿以偿。

虽然我对苏冽没有好感,可是我真的为嘉馨高兴。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爱情平平淡淡,有些人的爱情则轰轰烈烈。我跟嘉馨的运气好像差了一点,我们的爱情都是那样的曲折纠结,嘉馨已经胜利了,那么我呢?

我们两个人并肩躺了很久,嘉馨突然推了推我,问:“满月你睡了吗?”

“睡了。”

嘉馨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你还记得温晨吗?他回来了,想见见你。”

我生平第一次怀疑,吴嘉馨其实是我的损友。

我这边还为了哥哥纠结万分,她那边竟然让我去见温晨。见他也就算了,她还告诉我,温晨是她婚礼的伴郎。我说她怎么那么大方地让我随便选伴娘礼服呢。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还在一旁劝我:“人家温晨有财有貌,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了还记挂着你,他哪点比你哥差了?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不会真这么死心眼吧!”

我白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自己刚打退了小三,却跑来劝我Pi腿,一点原则都没有。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然我也不是让你做Pi腿这么不道德的事,退一步说,就算你不打算跟温晨在一起,也可以拿他来刺激一下你哥啊。”

“你吓我呢,一个裴良宇就够刺激他的了,再来一个,我那不是自寻死路。”我一口回绝。

嘉馨的婚礼准备得很快。他们两人都还在天津工作,这次是请假回来结婚的,所以婚礼得尽快举行。仪式初步定在下个月的初一,只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准备了。

婶婶知道嘉馨的婚事后唏嘘不已:“那个小姑娘好像比圆圆大不了多少,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再看看我们家这两个,大的婚礼遥遥无期,小的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叔叔笑她说:“就你爱cao心,人家小姑娘结婚你也能想这么多。”

婶婶瞥了他一眼,说:“我不给他们操心谁给他们操心,难道你会操心?整个人都掉进钱眼儿里去了,你眼睛看得到什么。”

叔叔立即很识相地退到一边,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婶婶突然喊哥哥:“成蹊,嘉馨结婚的时候你跟圆圆一起去,帮我给她包一个大红包,好歹人家是圆圆的好朋友,小时候还总到家里玩。”

我心中一喜,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哥哥。

“嗯。”他面色不变,口中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们之间,终于有一个可以和解的机会了。

我悄悄地想,再过三四天,我就以给嘉馨买结婚礼物的借口约他;然后再过几天,我再以服装的借口拉他去逛街。

这样应该就能冰释前嫌了吧?

嘉馨拉我去试礼服的那一天,我终于还是跟温晨见了面。就像嘉馨所说的,他真的变了许多。

他穿着简单的米色T恤,身形瘦长,戴一副细框眼镜,面容英俊斯文。看见我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中满是惊讶与喜悦。

不过,我也不是曾经那个胆小别扭一见他就想跑的小姑娘了。我想了想,向前走了两步,微笑着伸出了手,大方地说:“好久不见。”

他恍惚了一下,然后抬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说:“好久不见,满月。”

我试图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来,没想到他握得太紧,我一抽,竟然没抽出来。

我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轻轻咳了一声。

他终于反应过来,放开我的手,招呼我坐下。

嘉馨见状,对我使了一个眼色,拉着苏冽借拍照的理由就溜走了。

温晨恢复了正常,话也多了起来。碍于情面,我不想扫他的兴,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只要他问,我都一一回答。接着,他开始缓缓地和我讲他这些年来的生活,从被排斥到被接受,从格格不入到脱颖而出……

他的语调其实很平淡,描述也不甚详细。我耐心地听着,渐渐觉得有些唏嘘。独自一人去异国求学,说起来让人羡慕,可内里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我忽然想起了罗维。他刚到国外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历了那些彷徨呢?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受到排斥的时候,心中肯定更加难受吧?我们之间,似乎总是他关心我多一些,而我,竟然很少关心他的生活和他的感受。

爱上我这样一个不温柔不体贴不懂得关心不懂得回报的人,一定很累吧。

然后我想,哥哥是不是也很累呢?

“我也曾经尝试过和周围的女生交往,可面对她们,我始终提不起精神。我有一张你的照片,是我从前偷偷·拍下来的。我总是对着照片在想,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看书还是在睡觉?是在微笑还是在发呆?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

我怔怔出神的时候,温晨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说:“满月,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一直在想你。现在我终于回来了,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慌乱地抽回了手,站了起来,说:“不好意思,温晨,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可是你们之间有很多障碍,是不是?”

吴嘉馨这个大嘴巴,我心底暗暗骂道。我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基本礼貌,说:“这是我自己的事,请你不要干涉好吗?不好意思,你帮我跟嘉馨说一声,我先走了。我请假的时间过了,现在得回公司。”

“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我的公司离这儿不远,你还是留下来陪他们试礼服吧。”我连连摆手,不等他回答,便低下头匆匆离去。

我始终认为,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坚定地拒绝他,不能让他产生任何误会。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这天晚上,我在分手之后,第一次打电话给罗维。

我的手机在刚进公司的时候换过一次号码,已经没有了国际长途的业务。于是我只好拿房间里的电话打给他。

他没有换号码。电话接通之前我想,如果是他的未婚妻接的,我就马上挂了电话。

幸好是罗维接的。

他没有想到是我,接通之后愣了一愣,随即轻松地说道:“嘿嘿,吴嘉馨结婚,你得大出血了吧?”

我一颗紧张的心也放松了下来,配合着说:“还好还好,我现在也是有工资的人了。”

“我可托裴良宇包了一个大红包给她,到时候你多吃点,把我那份也吃回来。”

我笑着说:“这个恐怕不行,那天我是伴娘,忙得很,哪有时间吃饭。”

“啊,这我倒忘了,嘉馨的伴娘肯定是你啊。”他似乎在那边拍了一下脑袋,“怎么样,嘉馨结婚了,你也快了吧?”

原来他知道了。我呆了一下,原本想说现在正和哥哥冷战,前途未卜呢。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我只是说:“我怎么也得等你回来了才办啊。”

他笑着说:“那最好,到时候默男扮女装来给你当伴娘,你不嫌弃吧。”

我们就这样轻松地聊了好一会儿,到最后,我终于肯定,我已经完全释怀了。挂电话之前,他突然说了一句:“满月,我很想你。”

“嗯,我也想你。”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然后我听见电话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什么声音?”罗维问。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我先挂了啊,拜拜。”

第二十三章

*满月,我本来想带你去英国的。*

挂掉电话,我快速跑到哥哥的房间。他的房门半掩着,我推开门一看,他房间内的座机果然摔在了地上。

“你偷听我的电话?”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冷笑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卑鄙,偷听你和旧情人互诉忠肠。你放心,我拿起电话的时候只听到你们最后两句。”

他总是有本事说出最让我难过的话,这才是最糟糕的。我张嘴就想要解释,他的一句话却打消了我所有解释的念头。

他说:“梁满月,你怎么那么溅?”

是不是越是相爱的人,越容易伤害彼此?

上一次,是我在他心上捅了一个洞,而这一次,是他在我心上划了一刀。

明明我刚刚才意识到,我已经彻底放下了罗维,明明我刚刚才发觉,我好像真正爱上了他,明明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向他妥协,以后再也不吵架,可是他的一句话,一个“溅”字,就将我们之间的鸿沟越拉越深。

我开始怀疑,在他心目中,我们是不是一直都处于一种不平等的关系?就算他爱我,可我的身份,我尴尬的寄人篱下的处境,也让我在他心中低了一等?

怀疑渐渐演变成毒药,渗入我的五脏六腑。

之后的几天,我都处在一个精神恍惚的状态。

做事做不进去,听别人讲话只听半句,午饭竟然给自己点了两个汤,连走路都像是在飘。和我关系最好的小王问:“满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茫然地看着她,半晌,拍了拍脑袋,说:“我贫血。”

以前我看电视,总是会为纠缠于误会之中的主角心急,恨不得能跳进电视,替他们解释清楚。

是的,我很讨厌误会。我不想因为误会而和哥哥渐行渐远,所以尽管我心中还有这样那样的纠结与迷茫,我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主动向他解释清楚。

我从来都不肯相信命运,因为我总是觉得,人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可是这一刻,我想到了一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开始向命运低头,是否也是长大的一种标志?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哥哥了,如果不是爱的话,我又怎么会这样在意,这样害怕失去?

一下班我就冲出了公司,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我要回家,我要和他说清楚。为什么我们不开诚布公地把心结都讲出来,偏偏要这么折磨彼此呢?

刚一进家门的时候我就呆住了。

哥哥还没回家,温晨来了。

我看着沙发上相谈甚欢的叔叔婶婶和温晨,一时间手脚冰冷。

婶婶转头笑着对我说:“怎么才回来?小温要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都没准备一下。”

我看着温晨斯文有礼的笑容,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要到我家来?”

“我没说过吗?”他还是笑,“你肯定是忘了。”

婶婶走过来,摸摸我的头,说:“这孩子,整天心不在焉的,快上去换衣服。”

我在上面磨蹭了很久,心中不停地祈祷哥哥今天不要回家。要不然,我真的倒霉到家了。

下楼的时候,我听见婶婶在给哥哥打电话:“怎么还没回来,圆圆的朋友今天来家里做客,你尽量赶回来吃饭,听到没有?”

我石化。

接着我飞快地跑回房间,打通了嘉馨恶电话。

“吴嘉馨,到底怎么一回事,温晨来我家了!”

电话那边有袒露的声音,嘉馨走到相对安静的地方,说:“他去你家?我都已经告诉他你们不可能了。”

“你别跟我说,我叔叔家的地址不是你告诉他的。”

“我冤枉啊,”嘉馨抬高了声音,“他自告奋勇地跟我说我结婚那天过去接你,我就顺便告诉他了,我怎么知道他这个时候会不请自去啊!”

我哭笑不得地说:“算了算了,你忙你的去吧,等我把他送走了再找你算帐。”

于是我只有下楼勉强应付着温晨,不断暗示他最好别吃饭,现在就快点回去。

哥哥进门的一刹那,我觉得自己的背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温晨还不知死活地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我只觉得我快气的打不下去了!火好大啊!!>_<〕我只觉得此刻的他真的是再讨厌不过了。

哥哥若无其事地和他打了招呼,还告诉婶婶,说:“我们认识。”

可是我分明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扫过我背脊时有多么凌厉。

我想他是真的生气了。

略带威严的叔叔,眉开眼笑的婶婶,斯文得体的温晨,面色如常的哥哥和坐立不安的我,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用餐氛围。

我想只有我感受到了饭桌上诡异的气息。叔叔婶婶察觉不到,他们大概只觉得我今天有些不在状态;温晨察觉不到,他正忙着讨叔叔婶婶欢心;而哥哥,他大概已经气疯了。因为我看见他神色自如地夹了一筷子西芹,再神色自如地吞掉。可是,他最讨厌吃西芹了。

晚饭结束后,在我使了无数个眼色之后,温晨终于提出要离开了。

婶婶笑眯眯地说:“那我就不留你了,让圆圆送你出去吧,你们在外面多走走。以后常来玩啊。”

就在我们要出门的时候,哥哥突然站起来说:“我也有事要出去我也送吧,顺路。”

我们刚刚走出去没几步,哥哥就一拳打到了温晨脸上。

“你干什么?”温晨捂着脸问。话音刚落,他又挨了一拳。

那一瞬间我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打伤了温晨,他就不能给嘉馨当伴郎了。

待我反应过来,我立刻冲上去拉住了哥哥,口里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打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