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的还算平坦,长着一地野草和小小的灌木;灌木枯萎,只剩下栗色的小枝条,野草偶尔从地上探出一点头,那块长长黑色的长方形碑石就歪歪斜斜地生长在地中,用手指一拭,文字基本可辨。小小一块石碑让这座本来没有温度的应山忽然鲜活起来。

孟缇蹲下,吹了吹碑石上的灰,一个字一个字辨认起来。

“……林泉纠合之势,山川表里之制,抽紫岩而四绝,叠丹峰而万变。连溪拒壑,所以控引太虚。潮将旭日争光;都城百雉……”

她停了停,伸手抚摸石碑,吹风日晒千年的石碑冰冷而厚重,不以外物为喜为悲。带着沉重的历史印记,显得木讷和沉稳。

“赵老师,这个字念什么?”

赵初年从她头顶上弯下腰去,因为残缺不全辨认了一会,才说:“估计是甍,屋顶的意思。”

孟缇磕磕绊绊地接着念下去,“神姿满月,疑临石镜之峰;众馥扬烟,似对香炉之岳。信可下清人境,上配天都……呃,这个是?”

“桷。韩愈说,细木为桷,就是这个字。”

孟缇“唔”了一声,很受教地点头,“赵老师你不愧是文学博士呢。你觉得这篇碑文怎么样?我觉得文采斐然,还写得蛮好的。”

“还是骈文,有六朝遗风,”赵初年说,“估计是南北朝隋唐时期的碑了。”

“啊,那是珍贵的历史文物,怎么就这样扔在地里呢?”

“考古队人手不够,估计还在发掘寺庙里的文物。这碑也在这里一千多年,多几天也没有关系的。”

她念完了整篇碑文,拿出照相机将这块石碑前前后后的照了个遍,方揉了揉蹲得发麻的双腿站起来,就被赵初年握住了手。

“好看的在上面。”

“嗯,”孟缇歪着头想了想,“赵老师,你真是百科辞典,跟你在一起什么都知道了。”

赵初年侧头,目光眷恋地在她脸上停住,微微笑着,连唇线是温暖的,“所以,那就跟我在一起吧。”

孟缇抿着嘴“嗯”了一声,任凭赵初年握住握住她的手,同时用力反握住他的手指。阳光从身后照过来,照出了挨在一起的两个倒影。

到达应山寺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却是欲飞如云的的独特飞檐,然后一拐弯,首先看到吃惊山中居然有这样一块大平地,再看到了那座古老而高大的寺庙,比她想象的应山寺大得许多,墙身漆黑,门窗可见隐约的朱红色,森然肃穆;最前方的外墙是塌毁了一大半,散了一地的砖块和腐木。

孟缇震惊,“啊”的一声叫出来,“好高!”

“的确非常高。”赵初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寺庙的真身,效果远非电脑上的图片可比。

寺庙周围是一圈高大的树木,走进了才发现,有些树粗得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百年历史应该少不了。有风吹过树林,落下窸窸窣窣的雪。

她在路上就脱掉了大衣,现在才觉得冷,赶紧重新穿上;赵初年伸手把她被压在大衣下的头发取出来,又握住她的手走向穿过树林,踏着石板小路走向寺庙旁的密林之中。

“啊,赵老师,这是去哪——”话没出口已经明白了,“考古队住在这里啊。”

密林中原来有个一面是墙,三面是房的古老院落,青砖墁地,外围的几棵大树老老实实的罩着院子,简直是浑然天成的天棚。

入口处有的木门旁则竖了块蓝底白色牌子,写着某大学考古队。

孟缇这时才恍然大悟,“赵老师,这不是你母校吗?”

“对的。”

推门而入,小小的院落里有个天井,搁着木板,有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正把被子铺在板上筛,阳光落下来,暖意融融。

孟缇“咦”了一声,那年轻人已经回过了头,发现他们,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色,叫了一句“表哥”,朝他们奔了过来。

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居然也能遇到熟人,这件事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的小概率事件,这样莫名的状况让孟缇摸不着头脑,扯了扯赵初年的衣袖,“啊?你认识?”

“认识,”赵初年回答,“我姑姑的儿子,程璟。”

孟缇一乐,体会了一把醍醐灌顶的感觉。难怪他胸有成竹,原来是有人接应。

程璟是个很热情的年轻人,估计比她大不了几岁,先夸张地跟赵初年拥抱,说了句“你们果然来了啊”;又在孟缇完全不设防时,刚刚看清他眸子里浅蓝色的光一闪而过,同样给了她一个夸张的拥抱,“你就是孟缇?初年说要带你过来,我等你们好久啦。”

他实在是很热情,孟缇简直被他的拥抱搂得喘不过气,好容易他放开他,才有了余地说话,“程大哥,你好。”

程璟笑容可掬,眸光在她身上盘桓不去,连连点头,“初次见面,你也好。”

被打量的同时孟缇也在打量他,面前的年轻人穿得非常朴素,浑身上下灰扑扑,但一张脸却明朗得好比现在的太阳,虽然跟赵初年一样五官轮廓都很深,但从感觉上,跟赵初年完全不一样,一个是温润的玉石,一个是明亮的宝石;程璟的鼻梁非常挺非常直,眸子的颜色则介于蓝墨之间,转眸之间光彩灼灼。

在这样富有历史气息的地方,看到一张明显带着“非我族类”的脸让孟缇觉得相当有趣。她睁大眼睛:“程大哥,你是混血吗?”

显然这个问题对程璟而言已经是被人问过一百万次的问题,他哈哈一笑,“看出来了?我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

大概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吧,何况话一多,就可以发现他的普通话其实不甚流利,孟缇抿着嘴角,没再问什么。

赵初年拍拍他的肩膀,“进屋去吧,我们还没吃饭。”

第二十一章古寺(下)

进屋后,孟缇知道了这间院落的来历。大概修建于清朝时,当时应山寺已经衰败多年,根本无人记得,有个行游的僧人无意中发现这座古庙,想要在此终老,于是到处化缘,修好了这座小院落。在他去世后,这庙宇更无人踏足了,直到去年被人发现,然后来了考古队。

而程璟的身份说起来也很复杂,他本来是留学生,到国内学习历史,很快痴迷于考古,进入了大学的考古队来了应城。现在全队人都回家去过年了,而他也因为自己的爱好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根本不打算回家;而回到大学宿舍或者清清淡淡的过年远不如在这里陪着满屋子文物来的有趣——而且这些文物也需要人管理和保护。

程璟一边介绍着这座寺庙的背景知识,一边用炉子给他们俩煮面。屋子本就不大,放了三张并排的床铺,堆放了大量的史料后,狭小得无法转身;电灯光芒微弱,电烤炉则亮得让人心生暖意,颇有“经窗灯焰短,僧炉火气深”的感觉。这样一张华丽的脸在这间连砖头都有几百年历史的屋子里出现,不得不让人产生一些的“人生如戏”的感觉。

他应该是可以像赵律和或者赵初年那样坐在温暖的屋子里看着窗外雪花飞舞,孟缇不得不佩服程璟吃苦耐闹艰苦朴素的本领这一点上,他也的确更像是勤勤恳恳的中国人。

程璟很快就煮好了一锅面条,分在三个碗里。他做饭的本领相当出众,孟缇把饭碗吃了个底朝天,再美滋滋的喝了一杯茶水才饱了。

寺庙里发掘出的文物就在隔壁的房间,一样一样装在木格子里,整整齐齐,程璟寒假时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文物分门别类,拍照,标上编号。

孟缇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只是欣赏这些精美的文物,有几件特别精美,三十公分高的小钟,深褐色钟身上流淌着乌金般的色泽,上面镌刻着看复杂奇特的文字,字迹清晰可辨。

赵初年颔首,说:“是梵文。”

程璟赞不绝口:“真是很漂亮。”

“漂亮其次,”赵初年说,“一千多年后还光洁如新,技术和工艺让人叹为观止。”

“秦剑也是,”孟缇说,“工艺很好。”

赵初年显然比她了解文物,跟着程璟聊起古文物,动辄引经据典的。

有时候她分一点心神去听两人聊天,觉得程璟的水平还远不如赵初年,连一些简单的古文都读不太懂,但一腔热情简直就是十足的赤金。

他们站在窗前聊天,赵家的基因确实很不错,看着实在赏心悦目。赵初年微微笑着,侧脸精致得像艺术馆里的雕塑。

程璟随后侧过头,对她招手,“我们去看寺庙吧。”

寺庙古老而幽深,充盈着外人无法窥探的神秘和未知。千年前那些念祷和钟声,在战乱后不再响起,被遗弃在时间的缝隙里。而建筑的木头经千年而不朽,如同冬眠的动物轻巧绵长地呼吸,默默地站在那里。所有的古迹都会有一种沉重的历史氛围,大殿顶那么高那么深,震得人好长时间不能言语。人间千年急促而过,唯有此地被时间遗忘。

三人绕寺一周,除了殿后禅房的一栋危楼,其他地方也都看过了。

然而本来惬意的游赏不知不觉地就有了变化,到底是什么时候觉得不对劲呢。大概是看到泉边的那块巨石时。墨绿色的巨石大约属于花岗岩,像是勺子搅乱顶部的蛋糕,深陷泥中,纹丝不动,约有两三米高,背靠两棵参天柏树,清澈的泉水从其下潺潺流过;青苔贴着水中巨石生长,像少女的头发一样柔软和纤长,在水中轻轻扫着。

她落后一步,把耳朵贴上长满青苔的墙壁,泉声从青砖之中传来,好像动物的呼吸。青砖上有着的纹路细腻,可以看出异兽的轮廓。

似曾相似的感觉就那么弥漫上来,好像散在空中的大雾,在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孟缇凝摇了摇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困惑越发大了,甚至有点焦躁起来。她似乎要想起什么,但那点线索就像蜘蛛丝一样,缠绕上来,又断裂。

她沿着墙角跟倒退若干步,又不甘心地回去,

她些微的烦躁感染到了另两个人,赵初年跟程璟对视一眼,问她:“怎么了?”

“我觉得似曾相识。”

赵初年微笑:“你什么时候来过?”

“也不是来过……”孟缇咬着唇,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巨石,“那块石头我有那么一点印象。”

她凝着眉心,在自己的记忆中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搜索回放,猛然一个转身,朝古寺背后走过去。下了雪,石板铺就的林中小径湿滑,她险些摔倒,好容易站稳,进入了那栋残破的危楼中。

院子里长着一颗巨大的丹桂树,没了枝叶,显得有些肃杀。其下靠着一块古老的匾额,写着“古寺唐造”四个大字,下面附着一行小字:“有丹桂一株,此枝霜骨,阅数百年至咸丰丙辰,甲申重修后桂苗复生,今高已五尺。”

看到这块牌匾,孟缇总算想起来了,猛然一个转身,赵初年面带微笑就站在她身后,醍醐灌顶,叫出来:“我想起来了!《白雁》里提到过这个地方。”

她声音很高,回音卷动山林,树叶沙沙作响,雪一簇簇从高枝坠落,被低枝弹开。纷纷扬扬,蒙蒙如雾如霰。

美景刻不容缓,孟缇扬起手里的相机,“咔咔”将四周拍摄下来。

赵初年含笑:“总算想起来了。”

“原来你带我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孟缇又是好笑有是恍然,“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那不就没有惊喜了吗。”

“要是我一直都发现不了呢,还会被蒙在鼓里呢。”

“你肯定能发现的。”

孟缇“扑哧”一笑,“你对我也太相信了。”

赵初年含笑不语,两人只隔了一臂的距离,他伸出手,手指从她头发上轻轻擦过。

门口的程璟并不值得他们高兴是为了何事,拍了拍手,“好了,你们俩先出来,这楼比较危险,新年过了才有人来修复,到时候再来看吧。”

这下再看这座庙就有了别样的意味,光是单调的风景总是不够迷人,而被文学一渲染。花草树木因为被文字侵染过有了别样的意味,所谓人文景观。

“不过我一直以为是虚构的地方呢,想不到是真的。”

“都是真的。”

“嗯?”

赵初年定定看着她,才说:“枯槐名下的不是小说,都是自传,也都是真的。”

孟缇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段话,仿佛理解了什么,睁大眼睛,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才问:“那条河也在吗?”

“在,一会下山的时候我们站在山上看看。”

下山时已经是傍晚,他们跟程璟道别,然后一步三送的下了山。赵初年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走,他很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阴霾了整天的太阳露出了苍白的脸,渲染得云朵都带上异色,泼墨般的洒下来。站在山脊口俯瞰,那条河就像《白雁》里所写,安静的躺在宽广的平原,成为大地上永久的标志。

下山比上山快得多,汽车正在山下等待,车厢里十分温暖。

孟缇说:“程璟还真是认真。”

在一天的山路奔波之后,孟缇困意在呵欠后排山倒海的袭击过来,她很想说一句什么,可赵初年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伸手搂住她,轻轻压在自己肩头。

“阿缇,你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睡一会这个提议实在太美好了,她完全不能抵抗诱惑。既然跟赵初年都这么熟了,她也不再跟他客气,闭上眼睛,不消两分钟,呼吸声就十分均匀了。

枕着肩膀的姿势其实并不舒服,赵初年搂住她的腰,在尽量不惊动她的前提把她些微放平,扶着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大衣整个盖住她,收回手臂时,手指轻轻拂过她长长的睫毛,才拿起书看起来。

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有所触动,叹了口气。

赵初年知道这位憨厚的司机沉默寡言,不是多话的人,这也是他雇用他的原因,这一声叹息让他非常意外,抬起眸子问:“汪师傅,你叹气什么?”

汪师傅摇了摇头,才说:“现在的年轻人,像你对女孩子这么细心认真的,不多了。”

赵初年低头看了自己怀里的人,她呼吸均匀,睡得实在太熟。夕阳的光覆盖在她的脸上,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半月形的阴影。他于是微微笑了,很小心的俯身下去,吻了吻她的额角,凝视那张面孔,清晰地开了口。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除了对她好,还对谁好。”

第二十二章暂别(上)

新年一过,寒假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驰而过。

孟缇跟着赵初年把两百公里之内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逛了个遍。赵初年比孟缇想象的会玩和挑地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对应城周边环境这么熟悉,某次无意中在他随身携带的书里发现了好几本导游相关的图书时,这才恍然大悟。

春雪之后,所去之处都人少且极美,偶尔孟缇也能找回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是在《白雁》里提到的场景。

寒假的时间本来就不长,这样晃晃悠悠,每天都有节目的渡过,一眨眼就到了返校的时间。老师总是要比学生报到,赵初年在应城呆了一个星期才提前返回。

孟缇和王熙如则延后回校。回去的一路和来时大不一样,依依不舍,对家的想念,对新学期开学的郁闷。在火车上她跟王熙如都不约而同的在聊天中感慨:这一回来,大学四年就走到了尽头,同学们也像风筝一样,各自离开了。

回到学校后,两个人一个人回了家,一个人回了宿舍。她离家近一个月,早已积了灰尘无数,于是挽着袖子系上围裙,打扫了足足一个下午才略略得到喘息。楼下郑家欢声笑语,不断开门关门的声音传来;又看到宿舍楼到处张灯结彩,才想起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元宵节。

本来一路都不觉的寂寞,此时才觉得四周那么空荡荡的。

她想了想,放弃了擦玻璃的打算,带着应城的许多特产下了楼。

果然郑家非常热闹,亲戚朋友来了许多,客厅里电视声音乐声,打麻将的,总总不一而足,就像这世界上任何一个欢乐圆满的大家庭。大部分亲戚她都是认识的,但也就仅仅是认识而已,其他人对她笑着招呼一句“小孟来了”,就又把注意力收回。

这个时候郑宪文才看到她,揉了揉眉心,从麻将桌上抬起头,嘴角一扬,笑意就从眉梢荡漾开,“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的时候,我打扫屋子忙了一个下午。”

“路上顺利吗?”

“嗯,反正是火车吗,我基本上都是睡过来的,”答话间孟缇走到他身边看牌,“郑伯伯柳阿姨呢?”

郑宪文凝神看了她一会,她稍微有点旅行的疲倦,但还是容光焕发,想必如同她在电话里所说的,这个寒假过得不错。他略微放了心,随手打掉刚刚摸上来的那张麻将牌,“我妈在厨房做饭,我爸在学校开新学期发展研讨会去了。”

“啊,”孟缇叫出来,“郑大哥你打错牌了,你的自摸啊!”

郑宪文一愣,才发现果真如此,摇摇头失笑,“难得赢了一次,居然还把胜利拱手让人。”

郑若声坐在他的另一侧看牌,表现的相当不满,“哥,我不得不说,你的水平真是够差的,你除了送钱还干什么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小声。宪文是这屋子里所有人收入最高的,他不掏钱难道还让我们这些长辈出血吗,实话说我今天就是来赢他的钱,”话音一落,对面郑宪文的小姨就推倒了牌,竟然是清一色,她显然也很满意自己的手气,“各位,你们是不是啊,”

“小姨你手气好,我真是不能不服,”郑宪文笑着站起来,拿出钱包塞给放到郑若声手里,“你来替我打吧。”

郑若声依言而行,但还是撇了撇嘴,朝孟缇挥了挥手,对她露出了戏谑的笑容,“阿缇,还是你面子大啊。”

郑宪文一笑,伸手弹了弹自己妹妹的额头,拉着孟缇到了沙发上坐下,开始仔细问起她寒假的见闻,具体过的怎么样等等,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孟缇心情也不错,连忙把抱在怀里的应城特产放下,笑眯眯地说起来,唯独隐去了赵初年来看她这节。

“枉费我为你担心了,原来你玩得这么高兴。”郑宪文听完,不痛不痒得出这个结论。

“我又不是小孩子,”孟缇忍俊不禁,“真的是挺好玩的,尤其是应城古寺,高大雄伟,一千多年了结构基本还在,纯木质结构,连颗钉子都看不到,漂亮得不得了。”

“我在建筑学报上看到过相关的新闻,因为是一则小新闻,没有多留心。”

“肯定的,”孟缇说,“我当时就想,如果郑大哥你在那里,一定会有很多感触的。”

“好,”郑宪文颔首,“什么时候有了空,也去看看。“

牌桌旁一片喧哗,笑语声此起彼伏,听上去好像是郑若声一个不小心闹了乌龙,多了张牌;两人的谈话短暂的打断,待略静后孟缇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郑宪文没想到她接近吃饭的时候才要走,惊讶:“你又打算跑哪里去?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吧,今天元宵节。”

孟缇摇了摇头,“不了,我已经跟同学们约好了。”

郑宪文无奈:“王熙如?你们两过了一个寒假还不够?”

“不仅是她,还有系里的同学,七月初我们就毕业了啊,难得今年元宵节大家都来学校了,所以想聚一聚。”

“现在想跟你吃顿饭都这么难,到底是长大了,”郑宪文终于摇摇头,“去吧。”

等的就是这两个字,孟缇犹如拿到了赦命,跟满屋子人打了个招呼才离开了,拿了车一路朝女生宿舍骑过去。

今年的元宵节来的迟,擦着二月的尾巴三月的头小心翼翼的过去,气温不复严冬的寒冷,绿芽贴着冬眠的树干长出来。

晚上跟王熙如一起吃饭时,也忍不住大发感慨:“哎,亲戚多真好,你们家,郑家都是这样的,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好热闹。”

“也还好,各有各的麻烦,”王熙如实事求是,“我们家郁闷的事儿也挺多的。”

“总之比我家是好多了。我们家就没什么亲人,我一个姑姑在我记事之前就去世了。”

这件事王熙如倒是前所未闻,“啊?是吗?”

“是啊,好像是病逝的,好像是白血病吧,总之我记不清楚了,”孟缇放下筷子,支着头缓慢的回想和叙述,“我爷爷奶奶是表兄妹,算下来是近亲结婚,所以生的孩子问题不少,得病很可能有遗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