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后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下了楼,沿着校园里的林荫大道骑车过去,柏油路上,斑驳的、阴暗交错的树影就从车轮子下匆匆划过。六月的学校已经颇有毕业的气氛,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不少宅居在宿舍一天的毕业生已经在道旁拉开了家子,垫上几层报纸,铺上一条床单,把书一字排开,开始大声吆喝贩卖;而学校的小公园里,标志性建筑和雕饰旁也时不时看到拿着相机的声音。

这一切的景物都那样熟悉,声音是熟悉的知了叫,甚至连气味都是熟悉的,熟透了梧桐树在阳光下蔫蔫地耷拉着耳朵。这才是她成长、生活、学习了这么多年的校园。

从教职员工宿舍区去文学院必然要经过体育场,她骑车经过,忍不住被体育场的室外蓝球场吸引了目光。大概是有什么比赛正在进行,场上真是人满为患,叫好助威声也是此起彼伏。所有的人忽然不为高温所苦,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在阳光下闪着黑黝黝的光。

这才是大学应该有的节奏,孟缇忍不住留了心,多看了场地几眼,一个出挑而熟悉的背影跃入眼中。她低低“咦”了一声,恰好一群女生齐心协力的高呼“赵老师加油”震响了场地。

孟缇一愣,迅速把自行车停在路旁,一路小跑体育场走过去。

远看觉得观众极多无比,近看更是如此,同学们简直是见缝插针的站着挤着,孟缇在外围转了两圈都不得其门而入,她身材在女生中算高,可跟男生比起来完全不够看,只能看到场中的人头奔跑,具体是谁完全不知道。

她咬咬牙,眼睛一闭就开始挤进人群,凭借着削瘦的身材和城墙厚的脸皮,也算杀出了一条血路。这样的行为肯定会引起不少人的不满,男生还好,往往是满脸不悦地转头,看清楚她后很快就闪出窄窄的可共同行的道路;女生的态度则糟的多,眼看着就要到了球场内圈,前面那个女生忽然侧头,不耐烦开口:“喂,你这人怎么乱——”

孟缇连连道歉:“很抱歉,我太——”

两个人都是一愣,下一秒同时大笑出声,双手飞快地握在一起。

“阿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着杨明菲那张因为看球而激动地满脸通红,眸光闪烁的脸,孟缇扬着嘴角笑了,解释说:“今天早上到的,累得很,在家里睡了一觉才出来。”

杨明菲了然地点点头:“这几个月我可想你了。当时我记得你说是去两个星期吧,怎么就变成了三个月?我昨天跟熙如还在说呢,你再不回来,几天后的答辩可怎么办。”

孟缇抿嘴笑,正要开口说“现在不是就回来答辩了吗”,却被忽然响起的欢呼浪潮打断了,那欢呼声就像海啸,刺激得孟缇鼓膜发疼。

“啊,”这阵子欢呼让杨明菲有所顿悟地睁大眼睛,错拉错身子,一把把她从后面拉到自己身边,伸手朝球场一指,“快看快看,你家赵老师,那边高个的,穿蓝色球衣的,刚刚抢到了球!”

根本不需要杨明菲的提示,她就已经看到他了。他拍着球闪过了对方的球员,一抬头扔给了己方的另一个球员。

孟缇见识过赵初年的惊人身手,知道他身体素质绝对是一流水准,不过那时候太暗,她知道他动作利落潇洒,出手极其迅速,却不知道到底可以快到那个份上;此时在球场上,但不知道他打球也这么好,就刚刚带球过人,她一双眼睛都没看明白他是怎么从对方前面转移到后面,传球的动作倒是很优美,手肘轻轻一抬,几乎没怎么用力,球就飞了出去,动作完美得就像那条抛物线一样。

孟缇怔怔看了几秒,才侧过头问:“这是篮球比赛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明菲视线不离球场,“你啊,在国外几个月,错过了一场好戏啊。这是咱们学校的青年教师篮球队之间的比赛,每个学院一支球队,球员都是老师,学生们肯定好奇吗,所以每次比赛都是这样的盛况,尤其是这场,已经是半决赛了,文学院对管理学院。”

孟缇顿时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这也是学校十余年的传统了,“可我记得往年不都是在室内比赛吗。”

“最近室内篮球场在装修呢,”杨明菲紧张地看看时间,又看比分牌,“好像上半场要结束了,文学院还差了十分的样子。”

“看来差距很不小。”

“那是,”杨明菲说,“管院是上届的冠军,文学院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要我说,赵老师可谓功居至伟呢。”

“一个人的能力怎么都是有限的吧,你这是粉丝心态,”孟缇全神贯注看着球场动静,暗暗为赵初年捏了把汗,又问,“咱们学院呢?怎么样?”

杨明菲洋洋得意,伸出一根指头比了比:“那是没的说,咱们也进半决赛了。”

“不过,就你一个人在看比赛?宿舍其他人呢?”

“熙如被老师叫去填表了,这段时间她忙得跟什么一样;其他几个懒人嫌天热,没出来看球。”

说话间赵初年又抢到了球,这次他没有再传给队友,环顾了四下虎视眈眈的对手,面无表情地一抬手,球在空中划了条抛物线,球应声入网。

裁判吹了哨,上半场结束,球员们回到了休息座。孟缇看着他转了个身,走向对面的休息座,对面的人群阵型就像海浪一样,起起伏伏,有了明显的改变。

杨明菲这才满足的叹息了一声,“霍”一下转身,抓住孟缇的肩膀就开始使劲地摇晃,“你说赵老师怎么能那么迷人呢!一会球打完了,你让他给我签个名!合个影!”

孟缇被她晃得发昏,“这个……我去说说看吧。”

杨明菲满意地点点头,问她:“说起来,你回来告诉赵老师了没?”

“还没有。”

“还不快去!”

孟缇犹豫:“现在?”

杨明菲瞪她一眼:“当然是现在了,你看他们打得这么辛苦,你怎么都要去慰问鼓励一下。一会都打完了,你再慰问也没有用了。”

她说得也不无道理,两人就沿着球场边绕场一周,走到了球员休息地几米地,不过想要更近一步就难了。毕竟是娱乐性质的比赛,规矩也不严,人群也自然不严实。

孟缇总算认识到文学院女生的强大,运动员老师们被围得水泄不通,当然,行情尤其好就是赵初年,虽然他只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直视前方一言不发,可这并不妨碍女生们在屡屡碰壁的情况还继续给他递矿泉水送毛巾。

既然被人群隔开,孟缇也就不动了,隔着喧闹的人群静静看着他,汗从他的额头上渗出,划过脸颊,他也没有擦的打算。她费力地想着,到底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差不多三个月了,是他们认识时间总长的三分之一。

这个时候居然做起算术题来,孟缇也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眼看着人群渐渐散去,杨明菲推了她一把,她迈开了步子,看着他的侧脸一步步走近。他穿着运动服,手里握着饼半满的矿泉水,其实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大学生的模样。

孟缇忽然就有点胆怯起来,脚发软,甚至还倒退了一步;就是这个时候,他转头过来,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不期而遇地撞上,那双眸子还是一样的明亮,随即双眼模糊,她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了。

这个时侯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开场白实在是个问题。

孟缇深呼吸,于是再走近了一点,笑着朝他略一欠身,“赵老师。”

声音未落,只觉得眼睛一花,在熟悉的“阿缇”两个字出口前,她已经被他抱住了。是她最习惯的那种抱法,手臂环在她的肩头,下颚轻轻贴着她的额角,温热的体温笼罩了她的全身。

时间空间都要停滞了,孟缇觉得周围安静了一瞬,无数的视线利刀一样就落在她身上。她的脸一下子就热辣辣的烧起来,挣扎了一下,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此时才真正切切地体会到“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到底是何等尴尬的心情,不然把所有人记忆洗掉算了。

所有构思中的开白场都失去了效用,在场没一千人也有六百,也许有些老师根本就认识她;在这么多人的视线下不论干什么都是绝佳的笑料和八卦题材,她怀着要吐血的心情瞪着赵初年,恨不得以头抢地,“你你你……你做什么啊。”

赵初年好像这时才注意到了四周有人,并且有很多人,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脸为什么红得想要滴血了。

他当然不在乎这些无聊的视线,回头又只看着她:“阿缇,你总算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归来(下)

“嗯……”孟缇嗓子疼,“回来了。”

赵初年的手指轻轻擦拭着她的脸。

“你什么时候到球场的?”

大庭广众不是聊私事的地方,说什么都不对,干什么都是错。那句“我想来看看你”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所以孟缇含糊地“嗯”了一声,也不敢正眼看他,“赵老师,下半场就要开始了,你先去打球吧,总之一会再聊。”

赵初年以投篮的命中率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子扔回纸箱里,要拉她去场边坐下,“阿缇,你坐在这里等我吧”。

全场人都站着看球,就她坐着,怎么说都实在太不像话了,也不知道赵初年的大脑回沟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明明他不是这么不通世情的人。孟缇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不论如何都不肯坐,拉着杨明菲站在一旁,“我站着就可以了。”

赵初年很犹豫:“这么热的天……”

路吟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一拍他,压低了嗓门:“好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给孟缇留点面子吧,你还嫌她不受关注啊。”

下半场的半个小时异常艰难。艰难指的是两个方面,一是艰难的比赛,一个是孟缇本身过得极其艰难,承受了那么多的质疑和审视视线,神经难免高度紧张。下半场进行到一半,她的个人资料已经被文学院的女生们找了出来,并传递了个遍。

她只要稍微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就能听到身后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居然跟赵老师关系那么好。”

“她好像叫孟缇,数学系的。”

“……我听说,她爸妈都是咱学校的教授,她爸爸好像还是计算机学院的院长还是系主任来着。总之背景蛮大的,轻易可惹不得。”

“原来如此啊。”

“……你们也不要这么说,人长得还是相当漂亮的。赵老师也是男人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们看看全场几个人比她漂亮?人家先天条件好,这也是嫉妒不来的。”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流言未必是恶意的,但也绝对不含太多的善意。孟缇盯着球场中奔跑传球的赵初年,狠狠咬着唇,只觉得头疼欲裂,也不知道是时差问题还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的后遗症复发;她身边的杨明菲差不多笑得滚到地上去了。

“我顶着炎夏来看比赛实在太正确不过了啊,这么精彩一幕好戏,她们怎么舍得不来的,回去跟宿舍那帮懒人一说,气死她们,”她擦干笑出来的眼泪,“阿缇啊,你真是出名了。”

孟缇脸上的热度一直都没退烧,不理她,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又不是我愿意的。”

“好了,别不满了,赵老师也是太激动了,他都多久没见你了啊,”杨明菲吸了口气,“其实他抱你的那瞬间,真是很让人感动的。从头到尾都只看得到你一个人,他看着你的眼神,怕是石头都要融化了吧。”

孟缇静了静,没有多言。

抬头看向篮球场,他全身沐浴在夕阳下,运动的身姿优美,就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曲线。这样看着他,比赛的结果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最后文学院以两分之差输给了管理学院,但已经是历年来最好的成绩了,所以也没有人遗憾,胜利的管理学院自然情绪高涨,输掉的一方虽败犹荣。

人群潮水般的散去了,作为运动员的老师们也纷纷回到了体育场的更衣室洗澡换衣服,孟缇则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他,杨明菲则遇到了自己身在文学院的高中同学,笑眯眯跟孟缇表示自己跟同学吃饭去了同时也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还不忘叮嘱了几句“赵初年的照片”后就跟高中同学一起溜了。

孟缇一时也是无奈居多,好在等的时间不久,赵初年很快就出来了。文学院的一群老师开庆功宴,赵初年则没有去,其他人笑容暧昧,却也没勉强,尤其是路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远了。

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赵初年微笑着背着夕阳站立,他穿简单的衬衣长裤,头发有些湿润的潮湿,发间零星的水珠在,整个人有水洗后的清新感。他个子太高,孟缇几乎站在他的阴影下。她有种不能言说和似曾相似的感觉,其实没有想好跟赵初年说什么,只凭着一时的脑门发热就跑过来找他了。

此时她绞尽脑汁,絮絮叨叨的找了个中规中矩的话头。

“我是今天早上回来的,因为时差睡了一觉,本来也是想来找你,恰好在球场遇到了。”

赵初年提着装运动服的袋子,微笑着,眼里都是细碎的金色波纹,“谢谢你记得我。”

“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吧,”孟缇提议,“我请你吃饭。”

“好。”

两人结伴而行,孟缇说:“我没想到你打球很不错呢。”

“也是被逼上球场的,”赵初年说,“好在这是最后一场了。”

“你个子高,自然受重视了,”孟缇努力寻找着三个月前两人的相处模式,竭力找一些轻松的话题,“不过我算是见识到了,你粉丝很多啊。现场的女生大部分都是冲着你来的。杨明菲还让我跟你要照片呢。”

赵初年笑了笑,没说什么,只略微抬起眼睛看着道路尽头那条安静的林荫道,想什么都看不出来。

气氛有点冷,两人几乎没有交谈地走到了学校附近的某家餐厅。

餐厅的香气飘来,她还是饿了。在国外太久,这样美味可口的中餐简直在最好的美梦里才可能出现。

孟缇清了清嗓子,提起了那通让人不愉快的电话,“赵老师,这短时间我想了很多,想着怎么跟你开口,怎么道歉。不过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赵初年摇头:“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这次回来呆多久?”

“我回来是答辩和和办手续的,一个月吧,”孟缇心里难受,垂下视线,“我爸妈的想法让人意外的顽固,我现在没办法逆着他们的意思。我想快点拿到了学历,两三年就回来。这期间所有的寒暑假我都会回来,你愿意等我吗?”

灯光下他的表情那么柔和,让人迷醉,和她梦中的景象相差无几。孟缇一个闪神,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没关系。我找了你足足十五年六个月二十天,再等两三年也不算什么。”

被他手指抚过的脸颊立刻由沸点降到了冰点。本来好容易缓和的气氛也荡然无存,脸上的红晕褪了干干净净。

孟缇努力挤出个笑扔出去,“赵老师,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妹妹。”

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赵初年定睛看她一眼,收回了手臂搭在桌面上,喃喃说:“我怎么会认错呢。”

餐厅在学校里,吃饭的都是本校学生,认识赵初年的人并不少。在两人的沉默中,有个女生过来跟赵初年招呼,并且自来熟的坐在第三把椅子上。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赵初年温言:“坐吧。”

“真的是很巧,没想到遇到了赵老师,”女生笑眯眯,“我刚刚看你打球了,真是帅呆了,没想到你不但课上的好,运动也不错。”

这样的夸奖明显就有些过头了,赵初年上课,不论如何都算不上“好”,最多不过不失。

“赵老师,我期末考得怎么样?”

“我还没有批卷子。”

“噢,那我就再等等。”

两人很熟络地说着班上和学院的事情,孟缇抬头,不动声色瞥她一眼,那张脸似乎有点熟悉。女生也在看她,两人视线一对上,女生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叫戴昭阳,孟学姐你好。”

孟缇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貌似随口问:“你大几的?什么系?”

“我今年大二,马上升大三,中文系的,赵老师今年教我们文学欣赏。”

孟缇略微一点头,不欲多言,用眼神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可戴昭阳却一副信息接受不良的样子,像打开了话夹子,“孟学姐,久闻你的大名,今天才见到你呢。”

孟缇压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大名是什么。她跟赵初年关系要好也不是今天才流传出去的新闻,连郑柏常都知道了,学生更不要细说。球场上那一幕想必会催化了本来就可怕的流言。

“……闻名不如见面,孟学姐还真是跟传言中的一样漂亮。”

她嘴上就跟抹了蜜一样,孟缇不悦地微微皱起眉头,“好了,没人要听你说这些。你回去吧。”

这句毫不客气地话堵住了戴昭阳,她有点愕然,本想讽刺回去但考虑到她的身份还是忍了下去。咬着唇看了看孟缇,又盯住赵初年,“赵老师,那我先走了,明天我去办公室找你。”

赵初年颔首:“好。”

戴昭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表情绝不愉快。

孟缇心有不悦,赵初年自然察觉到了,说:“阿缇,你的态度不太好。”

“她话太多了。你跟她很熟?”

“她是班长,经常送作业给我。”

孟缇瞥了眼那个离开的背影,又慢慢把视线收回来,眨不眨盯着面前的人看,头一次觉得有些话应该说出来,“赵老师,不论怎么说,你还是要把我和你妹妹分清楚,不然你这样……我真没法放心。”

赵初年眼神里有异样的光闪过,旋即低低笑了两声,“她是长得有点像你,但不是每个人长得像你的人我都会另眼相看。”

孟缇手一抖,“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赵初年就看着她,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不曾离开。他微微笑着,眸子是清晰的,声音也是。

“她们都不是你,我不会认错。”

第二十六章辗转(上)

回家之后失眠的症状还是没有好转,反而有加剧的趋势。在连续一两个月的失眠后,赵初年的态度让她的精神状态到了最低。

回国的第一天晚上,她就梦见了赵初年。他牵着她的手去游乐园,带她去看那座山中的寺庙,带她去旅游,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一口一个的“知予”,他叫得很那么温柔,每个音节都贴着她的肺腑,暖洋洋的。她好像也不觉的有什么不对,还答应着,傻兮兮地跟着他在游乐园里到处乱跑。那么的欢乐,好像他们是第一次来这里玩一样。

从梦中醒来,她几乎都窒息,额头手心都是冷汗。这一来更是冷的直哆嗦,偏偏还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

到底是六月了,大清早的太阳灼热地烤着地面,她觉得刺眼,顺手拉上了窗帘。

她去食堂吃了早饭,拿上论文和厚厚一沓原始资料直奔宋汉章的办公室。

这几个月孟徵的指点还是有成效的,在长达二十分钟的审阅后,宋汉章难得路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他用红笔在论文上勾画了一些地方,“还可以,比我想象的好,但是有些地方还是需要修改。你再早回来两天就好了,现在修改的话,时间还有点急。”

这已经是难得的评价了。孟缇顿时心花怒放,“我马上修改,绝对没问题。”

宋汉章把论文还给她,又问起孟徵儿子的消息,孟缇绘声绘色地叙了一遍,他听得也颇有兴致。宋汉章一直很喜欢孟徵,孟徵后来在数学上的所向披靡差不多都有他的提点之功。孟徵后来改了行,他一直惋惜。只有这个时候,他看上去才是正常的邻家伯父。

“理论还是要有人研究的,都去搞技术了怎么行。他后来改了行,很让人惋惜。”

“我哥一直感谢您,他指点我写论文的时候,总爱说‘按宋老师的的要求’,您那时候给他打的基础很好。”

宋汉章又问她:“你虽然没你哥聪明,但也不错了。你不会改行吧?”

孟缇肯定地摇了摇头,脸有点发红,“呃,宋老师,其实我一直想成为您这样的学者。”

宋汉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样的闲聊中,孟缇记录下修改意见,一个上午差不多也就过去了,她顺便陪着宋汉章去食堂吃了顿饭。

随后的一两天她则处高压状态中。系里组织的毕业活动,例如爬山等等也参加不了。

论文总的来说没有什么问题,涉及到一些篇幅的修改和调整,还有最细节的格式和用词,在实验室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和整个白天。第二天中午忘记吃饭,甚至都是赵初年送过来的。

她本来就因为失眠而虚弱,这两天的精神完全是挤出来的。

好容易坚持到最后收尾,眼皮睁不开,人几乎要弹成一滩泥。还是咬着牙支撑着疲倦的身体,把文档带到指定的复印点,打印出来,规规矩矩装订好,抬头一看,天都黑了。

她回家吃了点东西就打算睡觉,考虑到明天就是毕业答辩,今天务必要睡个好觉才行,最后干脆收拾了下衣服直奔学生宿舍。

正是晚上八九点,宿舍里一屋子女生刚刚爬山归来,正说着趣事,看到孟缇前来很是吃惊:“啊?你怎么不住自己家来跟我们挤宿舍了?这个时间才来?天都黑了。”

孟缇“哈哈”两下,“一个人怪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