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就在一条主干道上,对街一百米停着一辆豪华轿车,他没有多看,也没有想到车子里坐的是什么人,眼睛看到的却是车子后的药方。

他穿过了马路,走进药房,提着一小袋药品出来的时候,车子的车门却打开了,里面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起脸,心中狂跳,但表情十分镇定,没说什么话,就像对待街上的小流氓一样,试图从他身边绕过去。

“赵同与。”

最开始发现赵同与的其实是唐伟东,他和赵同训来洛州谈生意,坐在车子里等人,就看到了穿过马路的男人,他不觉愕然,失声叫出来,”那个男人不是同与少爷吗?“

赵同训把视线从手里的文件上抬起来,目光如电地看过去,不需要唐伟东的指点,就看到了那个面容苍白而消瘦的男人。赵同训下了车,拦住他的去路,仔细地打量他。赵同与看上去似乎很冷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大衣的质量看来也不好,卷了边,大块地脱落,皮鞋裂了口子,一看就知道生活降到了最低水平。

此时赵同训就这么看着他,沉声说:“赵同与。”

面前的男人微微皱起眉,还是很客气,“你认错人了。请让一让。”

“我没有耐心跟你演戏。”

赵同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身手迅速得跟绑架犯差不多,把他扔进了车子里。他当年体力就不行,何况现在。

唐东伟看他进来,又惊又喜地叹了几声,“同与,好多年没见到你了。”

赵同与被扔进车子里,头还有些晕眩,长期营养不良,他有些轻微的贫血,开始出来的几年,他其实很担心家人找到他,不过在平安度过了十余年之后,早就断了这个念头,他完全没想过有朝一日走在大街上,居然被自己的大哥认了出来。如果不是他,情况也会好得多。

赵同训对自己的小弟,一向是宠爱的,虽然他不喜欢流露出关爱的感情,但不等于没有,他吩咐司机开车,又面色阴沉地看着自己的小弟。

“这几十年,你居然在洛州?”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晃而过,赵同与面无表情,“你这是绑架。”

唐伟东摇头,“同与,你知道你父母多担心你吗?你当年离家出走,你妈妈大病了一场。”

赵同与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就控制了情绪,很坚持,“你们找错人了。”

赵同训看到他手里提着的药,“你病了?”

“没有。”

“那这些药是给谁买的?”

他没说话,脸上有着浓浓的疲惫。

对于自家弟弟的固执,赵同训很清楚,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能写下“我走了,你们别找我”这样纸条离家出走的人,跟他完全无法用语言交流。

“司机,直接回平市。”赵同训淡淡地开口,又看了一眼唐伟东,“跟李总打个电话,把会推到明天。”

唐伟东依言而行。一直面无表情的赵同与突然“啊”了一声,“不行,我还要回家。”

“家?”

“让我下车,”他就要去扳开车门,但车门已经上锁了,自然徒劳无功。

赵同训盯着他,“还要跟我倔吗?”

赵同与喘了几口气,胸口开始闷痛,他最近经常这样,只是情绪激动就会呼吸不畅,他很清楚这个男人的手段,十多年前的他就那么狠,更何况现在,他只希望面前这个人还有一点兄弟情谊。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大哥,我女儿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做午饭。”

车子的小阁楼下停住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这么招摇的车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每个人都这么想的。

跟着赵同与穿过黑黑的楼梯和走廊,感觉到走廊做饭的油烟味,赵同训面色也跟这环境差不多,“这些年,你就住在这破地方?”

赵同与没说话,直到朝最里的房间走去,屋门没关,门上拉着布帘子。

他们掀帘入门。屋内一览无余,只能让人想到简陋,狭小。一个小女孩正站在小板凳上,靠着书桌写字。她听到动静,从凳子上跳下来,欢呼一声迎过去,“爸爸,你回来啦。我今天上午抄完了二十篇唐诗!”

赵同与摸摸她的头,“是啊!”

小女孩这才看到父亲身后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概是被两人身上凌厉的气场所压,不自觉地朝父亲身边挪了挪。她继承了父亲的天才,是个早慧的孩子;又继承了母亲的敏锐,对某些人有一种天生的觉察力。因为家境贫寒,很小就懂得了别的孩子十岁也不懂的道理。

赵同训瞥了那女孩子一眼,没错,跟弟弟长得很像。“你女儿?”

赵同与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是啊,我女儿。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在学校,就要回来了。”

“你老婆呢?”

“她在上班,也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范素素提着一兜菜,呆呆看着面前的一幕,家里忽然来了两位素不相识的客人,气定神闲地坐在床上,而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抱在一起,很忐忑的样子。她的震惊刚刚过去,赵初年也背着书包回来了。一家四口站在门口,尴尬地面面相视。

赵同训总算见到了这一家四口,很慢很慢地点了个头,“同与,不介绍一下?”

赵同与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还是一一介绍了家人。

范素素“咦”了一下,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啊,既然是大哥来了,留下来吃饭吧。”

“不用了。”

赵同训说完这句,一句话没多说地离开了。他这一生信奉孙子兵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一上车,他就揉着太阳穴,吩咐下去,“找个可靠的调查公司,把同与这是几年的经历和那个女人给我查清楚。另外,从现在起就找人盯着他们,有什么变化随时通知我。”

唐伟东说:“他们拖家带口,不太可能跑吧。”

赵同训冷冷地瞥他一眼,唐伟东后背一麻,顿时就闭了嘴,一言不发。

调查报告隔两天就送到了他的手上。他在游泳池旁喝咖啡,慢慢看着,十分仔细。文件看的差不多了,才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把赵同与和两个孩子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赵伯光声音很稳很沉,仿佛在说现在的天气一样,“把他和孩子带回来。那个女人就不要管了,我不允许这种女人进赵家的大门。”

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非常简单。只要有钱,没什么调查不出来的,私人侦探调查发现,范素素有着不光彩的过去。她背叛丈夫的证据就像铁板上的钉子一样明确无疑,赵同训把这件事情连同自己查到的证据一五一十告诉了自己的弟弟,夫妻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第六十三章筹谋

十月已过,路边的树木染上一层秋霜。

唐行之说:“就是这样。你妈妈无法接受,出门的时候精神恍惚,出了车祸。我爸爸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所以,你也不要再说什么凶手这种话,这是恶意的污蔑和指控。”

“不要跟我说你们的法律用词。”孟缇很冷淡地开口:“你也是大人了,这故事你信吗?我妈妈不是那种品行不端的女人。”

唐行之怒火攻心,他难以理解那个甜美的少女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泼辣,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如果说之前还有一点小小的感情萌芽,可现在那点萌芽已经被杀死了。他觉得自己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女人。

“你妈妈品行高洁,难道我爸爸就活该被你污蔑成凶手?他是我爸爸,难道我不信他,反而相信你的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法官吗?”

话里的轻蔑和讽刺一点没隐藏。

“我母亲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你爸和我大伯背地里做了什么逼死了我母亲,恐怕你也不会想到。他们只是讲一个藏头露尾的故事给你听而已。”孟缇看着他,“对,人不是他们亲手杀的,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句话你听过没有?唐行之,对不起,我高估了你的智商,真是抱歉了。”

唐行之面色不悦地看着她,手指微微地发抖。第一次见到面前的女孩子,她挽着赵伯光的胳膊对所有客人微笑,美丽得如同出水芙蓉。随后他虽然是奉父亲的命令跟她交谈,但他更是觉得面前的女孩子可爱坦荡。在洛洲的那番相遇,出乎他的意料,但还是很高兴,因此在接到她约她出来的短信时也当即就出来了。

他绝对没有想到,她在前方设好了陷阱等着他。

此时她美丽的脸上都是冰冷的讥诮,“之前我只是猜测,现在终于得到了你父亲的话。他大概是最清楚当年真相的人之一,所以我要谢谢你。”

唐行之太明白她的意思了,出离愤怒地盯着她,“你利用我。”

孟缇默认了他的指控,“你要这么说,我承认。你是律师,应该知道多拿两个人的证词总是好的。你不会外传这件事,我也不会。”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马路上的梧桐树枝叶慢慢枯黄,自枝头接二连三的往下掉,绿了一个夏天和初秋,终于疲惫了。

回到学校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傍晚,她去食堂吃饭,基本不剩下什么饭菜了。

她叫了碗拉面,一根根地把面咽下去。赵初年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关掉了手机。

然后她回到实验室继续忙着翻译本周的论文,好像这一天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没有发生。的确如此,如果说从李阿姨,李先生那里知道的事情还有可能产生偏差,那唐行之嘴里说出的话就应该是确实无疑的事实了。

就好像一个得到了法律宣判的人,之前会忐忑不安,但宣判后反而会倍觉轻松。

至于唐伟东会不会把她调查母亲的死因和已经知道真相的事情告诉赵同训和赵伯光,她一点都不在乎。赵家的所有人,所有行为都让她恶心,她绝不可能再回去了。

柳长华点了点头,“不过也别太累了,老宋也不会为难你的。”

孟缇笑了两声,跟另外两个人目光短暂交流,一个个地招呼过去。

郑若声瞧她一眼,饶有兴致地问:“北疆好玩吗?我也准备去旅游呢。”

“非常好玩!”孟缇把话说得推心置腹,“但是若声姐你现在别去,现在都十一月了,明年五六月份时再去吧。”

“我考虑一下。”

孟缇环顾四周,问宋沉雅:“郑大哥呢?没回来?”

“回来了,在书房,他爸跟他谈话呢。”

孟缇点点头,郑柏常对两个孩子最常见的教育就是谈话,孟缇有幸听过几次,听的人不服都不行。

四个人聊了几句,柳长华去了厨房做饭,郑若声走到阳台上接电话,让孟缇留下来陪宋沉雅聊天。

宋沉雅环顾了四周,“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郑大哥的父母。”

她表现得自然沉稳,但声音还是绷得有点紧,可见还是很紧张的,孟缇笑道:“郑伯伯和柳阿姨都是很好的人,沉雅姐,我看他们都挺喜欢你的。”

“是挺好的,知识分子家庭,真正的。”

“这倒是没错。”孟缇点点头,她心思不在这里,恍惚中下意识地拿起茶几上的苹果转动起来。

宋沉雅瞧她一眼,想着那天晚上跟赵初年的一席长谈,挑起眉梢问:“最近正在为某些事情烦心?”

孟缇一愣,说道:“大概是吧。”

“要不要说来给我听听?我也是心理医生。”

这未尝不是个办法,孟缇谨慎地开口,“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沉雅姐,如果你能给我一些医生的意见就太好了。我想知道,如果我接受催眠,能想起小时候的多少事情?就是我头受伤之前的记忆。”

宋沉雅说:“首先看你要想起什么,你大致还有印象吗?”

“一场特定的谈话,大致的印象是有的。”孟缇说。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有些人容易被催眠,有些人不会。”宋沉雅审视地看着她,很谨慎地开口,“阿提,但你的情况我不好说,我觉得你应该不容易接受催眠。”

孟缇洗耳恭听。

宋沉雅说:“你是我见过的一个很特别的案例,你在孟家,这么多年也没有疑心过自己的身份,是不是?”

她当然不曾疑心过。她从一张白纸被塑造成现在的样子,从来没想过怀疑父母的话。父母和哥哥,再加上郑宪文,是她生活的全部。她过得那么幸福——直到赵初年的出现,他的当头棒喝,揭开了她记忆里的潘多拉盒子。

“可你知道真相以后,一点也没有疑虑就确定了自己的身份,那些丢失的记忆回来了。同时,你很确定那些是绝对真实的。但一般的孩子是做不到的。你在孟家这么幸福的十六七年生活,也没有办法让你从根本上改掉,丢弃幼年的回忆。”宋沉雅停了停,声音很轻,“你对回忆的真假有很强的辨别力。我想,你这样的人,应该很难接受催眠。”

孟缇沉思着。

“但如果你真的想接受催眠和暗示,我可以帮你联系心理医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催眠。但退一万步说,阿缇,你真的想起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这的的确确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孟缇想了想,决定下来,“沉雅姐,你说得很有道理,对了,今天的——”

书房门吧嗒一声开了,郑柏常和郑宪文父子俩走了出来。不愧是父子,连走路的姿态都很相似。

郑宪文拍拍她的头发,“你们俩在说什么?”

“我有个小问题咨询沉雅姐。”孟缇回头跟两人一一招呼。

幸运的是,今天的主角不是她,显然是第一次登门的宋沉雅。孟缇想,看来音乐会那天晚上两人离开后,关系有了突破性进展。

郑宪文看了一眼宋沉雅,后者微微地摇着头。在孟缇的认知中,两个人的默契一直很好,一个眼神,两句话,该交流的全都说尽了。从这个角度说,他们真的很配。

郑若声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演着某剧,男女主角结婚的场景那么盛大,宋沉雅看得目不转睛。郑若声笑着揽住她的肩膀,两个人小声地交谈,场面十分和谐。孟缇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跟郑宪文在一起,虽然没有过太多的痴心妄想,但偶尔也会在别人“宪文你还真是把她当媳妇”这样的笑语中心猿意马。而如今,郑宪文不再是她的。或者说,从来都不是。

在郑家吃了饭,她回到学校开始忙着宋老师布置的任务。然而心有旁骜的时候专心数学公式和翻译实在太难了。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着,翻译也结结巴巴,拖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眼看着还有最后几行,她琢磨着先弄完再说。此时实验室的门被人敲响了,孟缇开了门,赵初年站在门外。

她顿时扬起笑容,侧了侧身子让他进屋,“哥哥你来了?”

赵初年进了实验室,提着一大堆水果。

“来看看你,这几天你忙的都不肯跟我联系。”赵初年回头,凝视她消瘦下去的脸颊,“每次看到你,好像你都你以前瘦一点。”

孟缇心里想着在一个学校就这么不好,躲都躲不开。赵初年环顾四周,宋汉章的这间办公室在数学系的底层,窗外有花坛草坪,没有人经过,很是安静。难怪她喜欢待在这里。

屋子里两台并排的计算机都亮着,一台显示着某软件计算偏微分方程,一台显示着翻译文档。看得出她忙得无暇分身,一会儿在这台计算机上敲,一会儿在那台计算机上敲。

赵初年在她对面坐下,把那袋子水果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个梨给她。孟缇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对着计算机继续忙活着她的翻译。

“周末你去郑家了?”

“是啊,郑大哥带沉雅姐回家了,我们一起吃了顿饭,我想是确立关系了吧。”

赵初年带着意料之中的表情,含笑开口,“是吗?”

她精致的面孔在显示器后发光,赵初年凝视她,下午就发现她眼袋很重,尤其是眼睛大,现在看上去明显了。

“阿缇,你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没办法,我要把这些事情做完啊。”

其实都是旧账了,这几天她完全没心情做作业和听课,明天就要交了才临时赶作业。她选了四门专业选修课,都是与拓扑学相关,忙起来很要命。拓扑和计算机编程联系的又十分紧密,可以说,没有计算机,拓扑学就发展不到今天的地步。

赵初年看了看计算机前的作业,是几组偏微分方程的求解和作图。“这是编程的作业?我帮你弄,快一点。”

孟缇忍俊不住,“喂,你是老师呢,怎么能帮学生干这种欺骗的事情。”

“实际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赵初年在面前的键盘上敲了几下,关掉正在运行的程序,重新输入起来,“我研究生时候的论文大都是请朱建明写的。”

孟缇哼了一声,“学术腐败啊!”

“也不怪我。”赵初年一本正经,“我一直学理科,现代文学的东西对我来说太难了,怎么研究都不太懂。但混了这么多年,总要毕业吧,所以只能托人代笔。导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我过去了。”

“那你怎么考上研究生的?不会是讨好老师,想法子套题吧?”孟缇对赵初年有一种直觉,他讨好起老师来绝对是所向披靡。

“一部分是这样吧,”赵初年再看了看题目,“我老板家有个儿子,我经常帮他辅导功课,还包揽了整个系的计算机维修网站,数据库建设,有时候也帮忙写一些文学语言上的分析软件。”

“唔,你还真是——”孟缇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物尽其用?”

“很显然的。”赵初年依然很淡定,“只懂文学的学生要多少有多少,但懂计算机的文学研究生就少得多了。”

“这也是好办法,肯定你老板舍不得你啊,我爸——”孟缇顿了顿,“嗯,我爸爸之前有个学生,也是跨系考来的,那叫一个能文能武啊,综合素质很高。”

赵初年“嗯”了一声。

“难怪你上课只知道照本宣科。”

赵初年失笑摇头,“我的水平应付上课还是没有问题,不过看到你坐在台下,就完全没上课的心情了。”他说话时手上一点没停,继续击着键盘,神色坦然得不得了。

孟缇简直要对他无言了,刚刚想笑他两句,又想自己能上平大也是父母的关系,顿时有种“五十步笑百步”的感慨,低头闷声狂敲着键盘,放佛要跟赵初年比赛谁打字的速度快。

赵初年侧头看她一眼,“你英语很不错。”

“还可以吧。”孟缇说,“你不也是吗?”

“我比较勉强,差不多是哑巴英语,编程需要的语言没有问题,看文件写文件也没问题。”赵初年笑语,“但是不喜欢说。所以去年听说你在美国不打算回来了也很着急,就是不知道去美国了你爸妈会不会把我赶出来,我估计他们那时候对我的身份已经心里有数了。”

孟缇手僵硬了一下,计算机敲出了一串乱码。

“……对不起,让你那么操心……”

她讷讷的声音让赵初年侧过头,对她微微一笑,“没有对不起,现在你不是回来了吗?”

孟缇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对着面前的计算机忙碌着。孟缇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专心于计算机上的英文文档。片刻后她听到打印机的声音,一愣,赵初年扯过那两张纸,递给她。

“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