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同训不动声色,“你比我想象的聪明,竟然能查到这个地步。”

“你这么多年就没有感到一点愧疚吗?”孟缇肝火直冒,气得几乎站不住脚。

赵同训没什么表情,还是冷淡,“你可以出去了。”

她的怒火几乎要烧着自己,但面前的人依然冷静的像个机器人,孟缇意识到发脾气是行不通的,很快冷静下来,“那你是承认有这件事情了?”

“我只做了该做的事情。”

“该做的?你用卑鄙无耻的手段逼死我妈妈,害得爸爸孤苦无依地病死,我们一家分崩离析……你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亲弟弟!”

“分崩离析,是你父母无能。逼死那个女人的,是你爸。他不信任自己的老婆。”

“是你无耻!是你设计陷害!”孟缇大吼一声。

赵同训挥挥手,“看在你是四弟女儿的分儿上,这次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出去。”

孟缇僵硬地站在原地,如果自己离开了这扇门,就是认输,所有的一切就此作废。

赵同训对这番话已经毫无兴趣,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让人过来把她带走。

孟缇定了定神,发现完全做不到,就任凭大脑热下去,“我不会走的,你们嫌弃我怕母亲不清白,用卑鄙的法子逼死了她。你们没有任何权利这么对我母亲!你还有人性吗?”

“你以为你有资格来质问我?”赵同训神色突然阴暗,眼神凌厉得像把刀子,直插孟缇的肺腑,“就算你知道了我逼死了那个女人,你又能干什么?”

“你们应该去我母亲的坟墓前道歉!这是你们欠她的!”

赵同训抬起眼皮,冷漠地掉转视线,又拿起了电话。

孟缇抓起茶杯向他砸了过去,她绝望得无法控制脾气。他的话点醒了她。无能为力的感觉完全占领了她的思想,另一种难以抑制的暴佞情绪却在身体里生根发芽。她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把人送上法庭,也不能换取一个公平审判,甚至都不能让面前这个男人感受到一点道德上的愧疚。

太失败了。她怎么会这么失败!

她和赵同训的距离太远,杯子完全砸不到他,飞不了多远就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滚了几圈就躺下了。

连这个该死的杯子都嘲笑她的无能。

这茶杯起了微妙的变化,赵同训放下电话,整个人像一柄刀子,浑身上下凶光毕现,脸上的轻蔑和嘲弄如此明显。

他气势森然地朝她走了过来,“倒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我当然是她的女儿!”孟缇仰着头,声音里都是奚落和嘲笑,“大伯,我只想问你,你儿子今天娶进门的媳妇,你以为是冰清玉洁的圣女吗?”

赵同训脸色突然一暗,一言不发地朝她走来。孟缇想,总算是激怒他了,同时隐约觉得赵同训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她当机立断地抓起身边的凳子挡在身前胡乱挥舞着砸向他。赵同训也完全不畏惧,看着她毫无章法地挥舞凳子,面不改色地一挥手臂,承受了一记凳腿。他立即伸出左臂,抓住了凳子,从她手里夺走扔出去老远。孟缇还来不及惊讶,胳膊已经被他抓住,很清楚地听到右手腕处的骨骼咔嚓一声,她痛得眼前一黑,尖声惨叫。

手腕的剧痛几乎要让她晕过去。而他另一只手准确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赵同训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完全可以掂量自己的分量后再跟我说话。”

他的手劲其实并不大,这一掐更像是威胁而不是谋杀。她可以呼吸,也没有窒息,如果手还可以动,应该很轻松就能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扳下来。

身体疼痛,可脑子却格外的清醒。孟缇自保地倒退了几步,踩着自己的脚后跟踉跄后退。他跟上来,直到把她逼至墙角,背贴墙壁,无从再退。

赵同训依然冷漠,“不要自讨苦吃,跟你哥哥一样学聪明点。到现在为止,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敲门声,或者说撞门声大起。赵同训看了一眼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上了。

他松开卡住她喉咙的手臂,拍了拍西装,走向大门。

孟缇痛得浑身都抽筋,她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绝望。她想追上他,给他致命一击。可她完全重心不稳,眼前阵阵发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墙壁。可是她的手指一碰到墙壁,手腕处就剧烈地疼痛起来。孟缇朝后倒去,后脑勺撞上了身后的墙壁柜。

真正的黑暗来临,她的身体瘫软在了地板上,彻底人事不知。

第六十五章拥抱

喉咙被人卡住的惊惧感逼得孟缇一瞬间从睡梦中醒过来。

她脑子发昏,依稀记得之前头上被什么东西砸到,但深想下去却不可抑制地头痛,努力回想什么时,脑子里就像放着被腐蚀掉大半的电影胶卷,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的。

她开始环顾这间屋子。这是间很大的卧室。床边有茶几和沙发,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英俊男人正靠着沙发打盹。他手肘支在沙发上,手微捏成拳状,支着头,身体微斜着靠着沙发。

她张张嘴,发现嗓子干得痛。床头柜上有水壶和水杯,她想里面应该有水。打算借助手臂的力气,可右手刚一用劲,刺骨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

她把手臂从被子里取出来,看到自己右手缠着一圈圈的绷带,药味很浓。右手不能用,她用右手支着身体坐起来。她感觉到轻微的晕眩,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给自己倒水喝,或许是倒水的声音太响,沙发上的男人一惊,醒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了床沿。

“阿缇,你醒了?”

孟缇一点点把水咽下去,思绪稍微清楚点,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初年坐到床边,紧张地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头晕吗?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

难怪脑子糊里糊涂的,这就是脑震荡的感觉。孟缇闭着眼睛想了想,脑子慢慢清晰了点,“我昏了多久?”

“从中午到现在,十三个小时了,现在已经是午夜一点了。”

“这是哪里?我怎么不认识?”

“这是许伯伯的房子,许文榛。”

“哦。”她靠着床背,让自己笑了笑,“那你帮我谢谢他。”

他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放在小桌上,反手就拥住了她的双肩,揽她入怀,把自己的所有感情都融入了这个温存的拥抱。

孟缇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拥抱对赵初年意味着什么。

两人长久地静默不言,仿佛感觉到这十多年的流逝何变化,孟缇在他怀里轻轻发抖。兜兜转转十多念,两个人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寒冷的雨夜里拥抱,除了他们彼此,再没有旁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初年才放开手臂,亲了亲她的额头。孟缇微微一笑,“我之前被砸过一次失忆了,还好这次没有再失忆了,”

不论怎么藏,他脸上还是有无法掩盖的疲惫,就藏在他眼底下的阴影下。估计他一分钟都没有休息好。

那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脸,孟缇握住赵初年的手,轻声说:“我没有事情,别担心,就是脑子还有点晕,”

赵初年把她的手放入手心,“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

“记得。”孟缇疲惫地开口,“不自量力,很愚蠢是吧?”

赵初年表情很苦涩,分不出是无奈还是苦笑,“赵同训不是那么好惹的,我跟你说过,爷爷让我们每个人都练过功夫,武术、柔道,他自然也弱不到哪里去,他在我这个年纪,大概比我还厉害。”

“我想到他不好惹,但有句古话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知道他们害死妈妈的真相后,我不可能还坐在那里热热闹闹地参加婚礼。”

赵初年看上去心都碎了,“阿缇,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你演戏演得真好,我暗暗观察了你多天,你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露。最开始连我都骗过了。”

“我没有办法。你不许我查下去。”

“对你来说,真相很重要,甚至高于一切。对我来说,我无法接受你被伤害。”

赵初年顿了顿,压了压她身上的被角,“我今天一天都看着你,没想到几分钟不注意,你就从婚礼上消失了。”

孟缇静了静。

“你什么时候猜到我已经查到真相了?你还是在调查我?”

“阿缇,我不用调查你。”赵初年同样沉默了片刻,“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想不到你在干什么吧?我想你能找件事情做也好,我不认为你会有什么进展。我没想到阴错阳差之间,你遇到了李阿姨。”

“李阿姨?我记得你们一直都有联系。”

赵初年轻描淡写,“那天你走了之后,他们就给我打了电话。那时候我才察觉,已经晚了,现在该知道的你已经知道了。”

“我不想把你牵扯到这件麻烦事情里面来。”

“涉及到你,我不可能不牵连。”

“妈妈的死,跟赵家脱不了干系。而你跟赵家关系又这么密切,无论如何都是有感情的。我就无所谓了,我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而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么多年,因为我的存在,你恐怕没有一天安心过,你没必要再为我付出。这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赵初年的表情说不清楚什么意思,“我是你的哥哥。”

孟缇不语,别开视线,看着自己的手心。卧室里的壁灯亮着,光芒从头顶落下来,落在她身上的柔黄色薄毯上。

“你知道了。”

这话没头没尾,但孟缇很明白。李阿姨既然给他打了电话。想必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天她怎么在曾经的旧屋前哭得一塌糊涂,李阿姨想必也一五一十地转告了。

虽然知道她现在是病人,但赵初年眼神还是不可抑制地锐利起来,声音复杂而低沉,“所以,你认为我不是你亲生哥哥,就再也没有资格管你的事情了。”

“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始终是那个给我念童话书、找我十几年的哥哥。”她顿了顿,“我不想让你卷入这件事情里,退一万步说,你也不是他们亲生的,不像我这样,一定要查清真相。我知道,不论我怎么样,你都会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可是我不想让你背负那么沉重的心理包袱,你已经不堪重负了。”她声音慢慢沙哑,“我以为我的遭遇很坎坷,却没想到你比我……还要难过……”

“阿缇,你想得太多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敏感。”赵初年握住她的手,“我不像你,我生母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几乎没有记忆。我的生母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但那之前,大部分时间也都是爸妈在照顾我。我长到十一岁,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和你有什么区别,赵同与,范素素就是我的父母,你是我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孟缇心口的那根弦稍微松了松,却又在下一个瞬间痛了起来。她垂下头,看着赵初年握着自己的手。他手指修长,食指,中指上有茧,就是这样一双手,总能给她力量……只是,不是她最需要的那种。

她就像被人送到了火焰上蒸烤,片刻之后,才很轻地点了点头。

她脑子虽然昏昏的,但其实不困,赵初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初年说:“今天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孟缇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赵初年并不愿意细说,在她的目光逼视下才模糊地说了一句:“你想怎么报复赵家,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会帮你完成的。以后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睡觉吧。”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在课堂上念课本一样,那是一种完全没有放上心上的态度。看着他大腿一抬就要站起来,孟缇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什么?你说清楚!”

她的声音大概大了些,赵初年微微一怔,重新坐下。他想今天这事情总是要说清楚,顺手扯开床头柜,拿出一个小巧的移动硬盘放在她的手心,硬盘很小巧,只是手掌心大。

孟缇不明所以,“是什么?”

赵初年不动声色,“里面是升恒从创业开始这几十年里所有的重要资料。主要还是近五年的,包括卷入的各种案子、许多商业机密、政治上的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随便一项捅出去,都可以旋起轩然大波。”

孟缇一惊,坐直了身体,“你哪里弄来的?”

升恒发展到这么庞大,不可能是清白的。而赵家尤其复杂,中午婚宴她就很清楚地从管中窥到了豹斑。

赵初年表情还是很平淡,仿佛在说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联网的计算机,一万台计算机也许只有一台我进不去,毕竟操作系统的漏洞层出不穷。升恒的员工数万。随便以某人的计算机做为突破口,再进而监视整个局域网,就明白了。”

孟缇深知他计算机技术高明,但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赵初年从来不夸自己,一旦他这么说,那就绝无半点虚言。她垂下头,赵初年的手指那么修长白皙,就是这双手轻而易举地掌握了那么多资料。

“阿缇,我的确永远站在你身边。”

她的手微微发抖,“如果公布了,那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知道,”赵初年微微笑的,“等我们试试看知道了。我想一定可以轰动全国。”

“我——”

孟缇瞪着她,唾手可得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却忽然退缩了。用这种激烈的手段报复,她根本想象不到,也不愿意这么干。手里的硬盘一瞬间变得那么烫手,她几乎想全部扔掉。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想让大伯和爷爷跟妈妈道歉。”

“阿缇,你脑震荡了,脑子或许不大清楚。但你可以考虑一下。”赵初年眸光一闪,“这些资料,我还有不少备份。”

这么多资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准备好的,孟缇瞪着他,“你到底准备了多久?”

“好几年。”

“你一个人吗?”

赵初年笑容不改。

“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起初时为了找到你的下落。为了找到你,我需要强大的数据和资料的支持。所以我念了计算机系。我在学习计算机上一直很有天赋。”赵初年握住她的手,“后来……原因很多,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保。”

“自保?”

“爷爷这么精明的人,自然一开始就知道我和赵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隐忍不发罢了。或许他觉得养个孩子也不费劲,更或许是因为‘鲇鱼效应’吧,我的出现,对赵律和,赵椎阳两兄弟算是个刺激。”

孟缇十分震惊。她在经济学中看到过“鲇鱼效应”为了让娇贵的沙丁鱼存活,渔民在鱼槽中放入了沙丁鱼的天敌鲇鱼。因为鲇鱼是食肉鱼,放进鱼槽后,鲇鱼便会四处游动寻找小鱼吃。为了躲避天敌的吞食,沙丁鱼自然要加速游动,从而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如此一来,沙丁鱼就一条条活蹦乱跳地回到渔港。

赵初年这么聪明,他的出现,对那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的两兄弟而言,确确实实是个莫大的刺激。

她想起郑宪文和郑若声,从小到大嚣张跋扈惯了,没有人阻拦,直到遇到她并且打伤了她的头之后,才一改以前的霸道,收敛了心性。

孟缇觉得荒唐可笑,“我们兄妹,走到哪里都是工具而已。”

“所以爷爷也从来不管我,不限制我上什么学校。”赵初年无所谓,“爷爷不管我,但给了我不少的自由。至于赵律和和赵椎阳,连选择什么专业的权利都没有。”

她缠着厚厚绷带的右手手指有些冷,赵初年一根根揉着她发僵的手指。

孟缇用还有点眩晕的大脑想了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们既然要选择继承赵家的产业,就要面对不能自由的选择。”

他说话时一直握住她的手。孟缇问:“那你也一定过得很不好。姑姑说,他们那时候经常欺负你。”

她想起曾经在文学院办公室见到的那一幕,赵律和用那么刻薄的语言骂他。她心里难受,自然也表现在了脸上。

赵初年从她的表情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笑着安慰她,“那些事情说实话我都不太记得了。不过我怎么可能让他们欺负那么久?”他扫了一眼被子上的硬盘,“我对赵家的家业没有什么兴趣。我可以一辈子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赵初年不但聪明,而且非常有耐心,十分谨慎。这些难得的品质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可她却从生活里慢慢学习到了,从他苦心骗了自己一年的事情上孟缇就知道了。他花了足足半年时间来了解她,接近她,然后步步为营。唯一的失误,大概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棋高一着破掉了密码。

“另一个原因呢?除了自保之外。”

赵初年不赞同地看着她,像是为了她脑震荡了还这么有精神穷追不舍感到无奈,但在两人的对视中,他败下阵来。

“另一个原因,”他沉吟,“跟你这几个月苦心调查的原因一样。”

孟缇一愣,随即明白了。母亲忽然去世这件事情那么奇怪。父亲对赵家的影响又这么深刻,她不过五六岁都记得,他当时十一岁,记得自然更清楚。

“我上大学后,也开始在查这件事情。二伯知道之后,逼着我发誓,不要再查下去,”赵初年顿了顿,“我更多的时候还是跟着二伯,他是你能想象到的最善良的人。如果不是他,我现在不会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感谢他。他在病床上对我提出了别再查下去的要求,我不可能不答应。”

孟缇把硬盘还给他。

“哥哥,你让我想以想。先暂时别动,好吗?以这种毁灭的方式报复,我不能接受。”

她在经历了刚刚这番清醒的谈话后,又有些迷茫了。赵初年端详着她的神色,随后才点了点头。

赵初年站起身,俯身在她额头上一吻,“阿缇,你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

看着他坐到沙发上去,孟缇慢慢合上眼睛,心里自语。

——你的确不该被卷入到这件事情里来。

——我理解二伯,如果易地而处,我也会让你做出同样的承诺。

孟缇一觉醒来感觉到身体软了,后脑勺隐隐作痛,但觉得意识朝着清醒又近了一步。不论怎么说,这可算是个可喜的变化。

醒来四周都无人,她用一只手套上了外套,不得不说这委实比较难,然后去卫生间洗漱,又吊着绷带离开了卧室。

这座城市实在太大了,孟缇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时候她听到了钢琴声,断断续续,调不成调,她循声走过去。这是一栋很老的屋子,其历史感只从味道就可以闻得出来。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连楼板都是木制的,跟她旅游时看到的民国故居相差无几。著名音乐家许文榛住在这种地方,真的难以想象。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眼前豁然开朗。

她吃了一惊。

她站在二层的楼梯口,偌大的一楼大厅一览无遗。书架绕在四壁,每个架子保守估计都有三四米高,绕了三层,每层之间约有半米的空隙,靠墙有几架多级的梯子。书架在屋子中间隔出一个圆形,那里放着一只单人沙发和一张书桌。

孟缇想到赵初年以前住的那栋小楼,那套房子里面固然有二伯留下的不少书,但跟这套屋子相比,似乎还差了不少。

她盯着这个大厅改造的书房,忐忑不安地走向二楼的末尾,如果脑震荡没有影响到她的听力的话,毫无疑问,琴声就在走廊的另一头的房间里。

房门洞开,果然看到坐在琴前的是许文榛。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在钢琴上按着键盘,然后又停下,在琴架上的纸上写下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