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使广场上没有看台,十一个完全开放、自由的空间。

距离晚八点还有一段时间,可天使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摇滚乐手们早早就到了,除了极个别的乐队外,但部分都混迹在人群中。

北冥也好简约并肩站在一起,两人的着装和平时一样,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冰冷俊帅,在人群中卓然而立,引人注目。

紫炎和朵咪一直在东张西望,一边看一边大惊小怪。

“快看快看,那支乐队,有个黄毛仙女,挂着一脸铜钱,还有旁边那个,和佛祖头型一样啊!”

“哇!看那里看那里,那几个男生打扮得好妖艳啊…不对不对,从侧面看应该是女生…奇怪奇怪,从后面看似乎又不太像女生…”

他们的声音太大,好多人都想着便看了过来。

北冥也和简约立刻退到五米以外,假装不认识这两人。

简约向四周环市一圈,问:“静纸音呢?”

北冥也习惯性地按了按心脏的位置,然后笑着说:“她说有点事,马上就过涞!我打电话给她!”

过了十多分钟,静纸音终于挤过人群,气喘吁吁地来到大家身边。

紫炎很不悦:“你跑哪去了?差点迟到!”

“我随便逛逛!”静纸音回答。

朵咪兴致勃勃地拉过来她:“纸音,你来看那个乐团,他们是不是从泰国来的?”

“呃——吥、不是吧!就是打扮的华丽了一点…”静纸音苦笑。那是天使镇很有名的曼珠沙华女子乐队,走视觉系的摇滚的路线。

她在四名队友身边,忐忑地向四周巡视着。

由于幻乐团带的位置地势比较高,静纸音可以看到大半个天使广场,也能够通过着装和乐器轻易分辨出摇滚乐手和观众,但她却不能从数千的观众中,分辨出谁才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么,它们…有没有来?

北冥也发现了静纸音的不安,轻轻按按她的肩,安慰她:“不用紧张!就像平时那样就好!”她确实有点紧张,但却不是他认为的原因。

“我会尽力的!”静纸音答道。

说这话,天使广场上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广场上走来走去聊天的人们精神一振。

大家都知道,灯光暗下来,意味着严管演出就要开始了,于是大家纷纷涌到舞台跟前,准备近距离欣赏并参与今夜的要管盛筵。

便在这个时候,第一支乐队已经上场了。

这是一支新建不久的乐队,名字叫做Freed,全队只有四名男生。

一般的摇滚演出,第一个上场的都是最没有名气、水平最差的乐队,这样的安排类似于好戏正式开始之前的热身。

但在天使镇的摇滚PK中,个乐队的出场次序是队长抽签决定的,尽管这Freed没有什么名气,大家也不熟悉,观众却并没有歧视他们。

然而,当Freed开始演奏之后,当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天!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垃圾的乐队!

吉他声尖得刺耳,效果器也没调好,贝司的声音听不到,打鼓的不按拍子,声音把主音都盖过了。主场本来就五音不全,又太紧张,调子拔得很高,唱不上去,结果把嗓子唱劈了…

偏偏台上那哥儿几个还没有自知之明,眼看他们越演奏越有劲,所有的观众都开始痛哭流涕——

上帝啊!拯救拯救大家把!当他们的听众,实在太辛苦了!

紫炎痛苦地捂着耳朵问朵咪:“这年头,是不是拿个电吉他就是玩摇滚啊?”

朵咪强自淡定地说:“当然不是,但显然,有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一起把手里拎的纯净水瓶子扔上台去。

此时,当场观众都已经忍无可忍,见有带头的,立刻瓶子水果易拉罐…飞如雨点,一鼓作气将这支荒腔走板的乐队轰下了台。

静纸音看着那抱着头窜下舞台的四个乐手,心中十分同情:观众里也有他们的同学吧?换作自己,绝对没脸回班级了…

第二个登台的乐队叫永恒天团。

这支乐队演出比较有水准,曲子做得不错,吉他弹得不赖,旋律比较精彩,主场的嗓子也可以,比Freed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刚才被Freed摧残得够呛的观众,立刻报以礼貌的掌声。

听到观众的掌声,永恒天团的乐手们明显兴奋起来,于是演奏得更加卖力,那个吉他手弹奏到high处,竟然凌空而起,跃下舞台,向观众最密集的地方扑去。

一般而言,这个时候,台下热情观众会齐齐伸手,将他接住,病欢呼着将他跑向空中,再接住,再抛…

然而世事总难预料,观众们显然不如这位吉他手兴奋,看准了这个人的落点,人群迅速闪开,将中间空了出来。

那个可怜的吉他手“啪嗒”一声,摔成个大字,在哄笑中,晕了过去!

“抬走!抬走!”有人大声喊着。

台上的永恒天团自然没法子继续演奏下去,很没面子地跳下舞台,将那个摔晕的吉他手抬走了。

静纸音、紫炎和朵咪这三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笑翻了。

连北冥也和简约都有点忍俊不禁,这些人太不厚道了。

接下来的第三支乐队,吸取了前两支乐队的教训,演奏得中规中矩,技术还凑合,只是——激情为零。

经过前两场的蹂躏,观众本来已经放宽了要求,不再有那么多期待了,想着但凡他们有一点长处就奖励他们一些掌声,可是大家却慢慢地即将集体睡着,终于有人流泪了——这丫是摇滚么?这是催眠曲啊大哥!

能把摇滚糟践成这样也不容易啊!

实在熬不过去了,全场观众生怕再听一会儿就睡着了,于是全都打起精神、睁大眼睛,用同情和气球的目光看着这支乐队。

渐渐的,连乐队成员也同情自己了,首期乐器,悄没声地下台了。

观众们立刻对他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对他们能这么快领会“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奥义予以表扬。

第四支乐队上台之前,没有人报名字,而且舞美师很配合地把灯光全熄灭了。

观众们顿时心里一动,难道是传说中的幻乐团?听说幻乐团的人喜欢在黑暗里演出….

在场的观众有的曾亲临现场看过幻乐团与摇滚乐团的rash的那场比赛。没有到现场的,也多半听别人形容过。那场比赛,那在黑暗中演出的独特风格,那绝望与希望、黑暗与光明并行的音乐,曾经被天使镇摇滚乐界的人们津津乐道许久,而且越传越神。

后来,外城的末光乐队主音吉他德古拉伯爵挑战幻乐团的主音吉他北冥也,虽然没有人亲眼看得见比赛的场景,但后来德古拉伯爵离开暗殿酒吧的时候,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可有不少人看到了。这令他们更加重视幻乐团,甚至有点崇拜他们了。

此时,想到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幻乐团登场,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然而过了数分钟,舞台上仍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大家终于按捺不住了,有易激动的家伙突然喊了起来:“幻乐团!幻乐团!”

转瞬,人群中爆发出惊涛骇浪般的喊声:“幻乐团!幻乐团!!”

而此时,站在人群中的幻乐团五位成员面面相觑,都感觉非常奇怪。他们明明没有上台,大家这是瞎激动什么呢?

观众的胃口被吊得足足的,舞台上终于打出了两束光,一左一右,正打在两个抱着扫把的人身上。

台上乍然出现的这两位,令人群变得鸦雀无声。

看到台上那两个非常有个性的家湖泊,北冥也和简约如此淡定冷静的人,也泪流满面了——大哥您二位好歹手里也拿把吉他贝司行不?抱着两只扫把做什么啊这是!

拿扫把的?紫炎和朵咪的眼睛也直了,很怀疑这两人跟他们是“同行”。

突然见此奇人,观众也怔了,待舞台灯光全亮,那支乐队整个暴露在大家眼前的时候,整个天使广场顿时如开锅一般,在场数千人全都乐疯了。

这是什么乐队哟?

拿着打扫把的两个人貌似是吉他手和贝司手,中间握拖把柄的应该是主唱,后面那个穿着臃肿的军大衣,坐在那里跟蹲马桶似的可能是鼓手,还挥舞着两根筷子!

四个人也不理会观众的狂笑,一本正经的表演起来,你别说,他们的形体语言还真丰富,抱扫把的、举拖把柄的摇来摇去,扭来扭去,跳来跳去,做出各种经典摇滚造型,忽略其手中之物,到也似模似样。而那个打鼓的就更令人惊奇了。两个小棍在空中甩来甩去,跟演杂技似的…

这乐队太让人欢乐了!

然而,大家乐着乐着,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都觉得纳闷,舞台上的人明明是在演小品耍活宝的,这激情四射的摇滚乐声音是哪里来的?

众人惊讶地四处寻找,忽然有人指着台上的乐队惊叫:“是他们!他们是用嘴表演出来的!”

“是口技!口技摇滚乐队!”

“他们是荒诞乐队!”

原来,这么复杂的乐声,居然是用嘴唇、舌头表演出来的!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人们不在受舞台上滑稽的形体表演影响,都专心地用耳朵去感受这一支口技摇滚乐队的现场演出:

稳定的节奏,高亢的吉他、低音的贝司、急速的键盘、特殊的音乐处理…这音乐,大气起来似台风呼啸而过,细碎之处像一群老鼠在啃东西。

虽然还有不足,但就是这么一场精彩的口技摇滚,终于令本次摇滚大赛走上正常,在场观众的情绪慢慢被调动起来。

接下来的摇滚乐队演出,特色纷呈,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炫。

火焰、浮力、巅峰、曼珠沙华…那充满着激情与蛊惑的音乐,震撼着观众们的听觉与心灵,他们随着音乐山呼海啸,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狂热和青春。

终于终于终于,轮到幻乐团出场了。

伴随着前奏,舞台的灯光缓缓的打开了,五个俊美的男孩女孩,站在舞台上正中,流转的灯,给那五张年轻美丽的面孔堵上了迷幻的色彩。

在五个人的演绎下,那音乐略带欧美风格,纵横磅礴,就像前卫摇滚、传统民谣与蓝调爵士的完美邂逅。他们的技术虽然没有登峰造极,但是他们在用自己的感情演奏,每一个音符里,都渗透了他们对梦想独特的追求。

随着曲风的变幻,那或明朗或低沉或沙哑或清脆或高亢的嗓音,充满着爆发力和穿透力,听着无不在这时而激烈时而慵懒的调子中沉沦,任凭心脏的跳动和大脑的思维与那性感的音乐一起,万劫不复。

最后,在节奏吉他、键盘、鼓和贝司的全力衬托和支撑下,那激情四射的吉他,在绚丽如飞的十指引领下,带着萨克斯风格的乐章、大跨度的音程跳跃、令人惊骇的速度,将整场摇滚大赛推向最高潮。

那澎湃起伏的摇滚乐,将天使广场上几千人的摇滚因子引爆开来,他们全心身地投入到音乐带来的震撼之中,大家一起振臂高呼,随着那狂热的音乐节奏,激动着、欢呼着,那样蓬勃无敌的青春,那被点燃并盛放着的激情,那内心按捺不住的狂热…让所有的人参与到狂欢中来。

这注定是一个激情四射的摇滚之夜,属于幻乐团、属于热爱摇滚的男孩女孩、属于在场所有人。这一群挥洒狂热的摇滚少年,音乐在他们手中,充满着生命与活力。

离天使广场不远,有一家小小的咖啡厅,在三楼设雅座的阳台上,有一对中年夫妇站在那里,一直静静地眺望着天使广场,望着那群热情四溢的孩子们,两个人沉默不语。

站在右侧的,是一位高压端庄的贵妇人,她安静地凝视着前方,神情淡然中略带惆怅。那双雾色隐隐的美眸中,似乎掠过了许多的旧事。

身边高瘦男子凝视着她,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女子怔怔地说“年轻真好!”

“是啊!”男子的眼神有些幽远,“差点忘了,我们也年轻过呢!”

“那么——我们就随孩子去吧!不管他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至少,将来不会遗憾!而且——”女子回过头来,对着先生微微一笑,“——过去的很多事情,我也早就忘了!”

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啊,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知道激情澎湃的向前冲,对了错了都不在乎......

只是,他们的过去,只能追忆和凭吊,却不能再回去啦!

惟愿在将来的日子,彼此不会再有遗憾......

这对夫妻相视而笑,十指扣在一起,缓缓地转身走出咖啡厅,没多久便淹没在狂欢的人群中......

“明明是我们的呼声最高的,为什么不是我们第一?!”摇滚大赛之后,紫炎张牙舞爪,非常不服气。

“黑哨黑哨!幕后一定有潜规则交易!”朵咪满嘴的新名词。

狂欢之后,幻乐团的另三人带着一身疲惫,站在路边,看着这两个仍然生龙活虎的人,无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说为什么?”紫炎大概最近看了什么奶奶级的言情小说了,满嘴的文艺腔,抓着北冥也和简约一直问一直问,“为什么他们会赢?为什么我们会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两个男生都被问得快疯掉了,简约打起精神:“我们不算输!”

“为什么?那个几大魔音里都没有我们,这样还不算输?”朵咪尖声问。

简约解释:“我们的目标不是当什么魔音吥魔音的!”

从碰到北冥也的那一天起,他的理想便已不再天使镇上,而是延伸到一个遥远的天地。那个世界更广阔、更美丽、更激情四溢,他们应该站在那里,那个摇滚封顶的位置,在万众瞩目之下,用自己的音乐,恣意地展现着自己。

相对于那个目标来说,今天晚上的摇滚大赛,只是一个普通舞台而已,胜负并不重要。而且——谁说幻乐团输了?没看到全场的观众都在为他们欢呼吗?

天使镇的狂欢夜摇滚大PK,本来就没有实质的评委和奖励,全体观众的狂欢和尖叫才是评定输赢的唯一标准,而奖励也并非什么什么排位和头衔,而是存在于天使镇摇滚少年心中的尊敬和崇拜......

趁半抓狂状态的紫炎和朵咪对简约纠缠不清的时候,北冥也拉拉静纸音的手臂,两人偷偷地走掉了。

他们走的仍然是一条路。

虽然纸音变回正常的女孩子,生活可以自理,可是两人已经习惯在一起生活了。商量之下,便租了一间大的房子,两人仍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像过去那样,安安心心地生活、学习、排练、做音乐。

这样的日子纯净而美好,可是,北冥也闲下来的时候,常常会眼神郁郁地出神。静纸音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可是她却一点都帮不到他,虽然她已经非常努力了......

回家的路很远,两人牵着手走着,景观心情都很振奋,却一直都沉默着,其实他们有很多话题可以谈,但是却好像什么都不用说,彼此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静纸音沉思着,忽然感觉到手机的震动,她摸出手机一看,是一条短消息:

“感谢你的邀请!演出我们看过了,请转告寻一,既然喜欢,就请努力把!千野睿千野镜”

静纸音心花怒放——北冥也爸爸妈妈,终于还是来了!

前天,她在北冥也的手机上偷看到千野大师和千野夫人的号码,于是打电话过去,当时他们还摆脸色给她,现在却悄悄地摸进天使镇来看北冥也的演出,哼哼,这么要面子的爸爸妈妈,可真少见。

北冥也侧过身,微笑着问:“你在笑什么?表情很贼哦!”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可是你要答应我不生气哦1”静纸音看着他。这件事是她啊偷着做的,虽然是为了北冥也着想,可是这样干涉他的家事,好像很不好诶!

“你——做什么坏事了?”北冥也疑惑着问。这家伙现在越来越“坏”,都是和紫炎朵咪学的!

静纸音拉过他的手,将手机放在他的掌心。

北冥也疑惑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地低下头,看到那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忽然张

大眼睛,嘴唇微噏,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只是五指合起,将手机紧紧地握在掌心,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激动。

静纸音一直期待地看着他的反应,可是北冥也陡然的沉默,令她有些担心,自己的擅自行动,是不是惹他生气了:“对、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允许......”

北冥也没有说话,紧紧抿着嘴唇,看着她,一双眸子黑如琉璃,幽深的看不透,

“对不起!我错了!我有罪!我忏悔!我下次再也不自作主张了......”静纸音的头越垂越低。

忽然,她的下巴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托住,她窒了窒,那只手指已轻轻地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静纸音惶惑地抬起头:“沵......”

电影里一般出现这种镜头,下一步便是......她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有些期待,有些害羞,还有些怕怕的。

北冥也头微微俯了一些,忽然又笑笑,手掌覆上她的眼帘,将她的眼睛阖上。然后,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唇,“谢谢。”呢喃般的两字从彼此的舌尖,如电流般瞬间贯穿两颗年轻的心......

这一刻,这一生,他们的心中,只有爱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