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市近来连续发生好几起独身女性遭猥。亵的事,这小子不放心,就来接余晚下班了。余晚推都推不掉。

余波一如既往宽松的背心,破洞牛仔裤,板寸,再加上肩后的那道疤,看着有点吓人。

顾菁菁和余晚一起下楼的,见到余波,看了看他,没说话。

余波倒是和她打招呼:“顾小姐。”客客气气。

顾菁菁“嗯”了一声。

余晚这才想起来两人是见过的,还是因为她的事。

关于那件事儿,后来余波问过余晚:“姐,你是不是谈男朋友了?”夜不归宿,还能去哪儿?

余晚不太想说季迦叶,这个男人和她之间太过复杂,她便打了哈哈,反问余波,“你女朋友呢?”

余波哪儿有什么女朋友,不过都是用来骗余晚的,于是也打哈哈,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如今接过余波递来的头盔,余晚正要戴上,忽然,有人喊她:“余小姐。”

余晚循声望过去,是温夏。

温家的宴席之后,余晚已经见过她两回。

第一次是温夏的公司有喜事,沈长宁特地到场祝贺。余晚订了花篮,陪他一起去的。

温夏并没有理会沈长宁,反倒是多看了余晚几眼。

“余小姐。”她主动微笑。

余晚心思是细腻的。

那天在宴席上,温夏对余晚可是丝毫都不理会。如今这样的转变,只可能因为那个让她有兴趣的男人。

温夏是做传媒的,稍稍留心,就会知道余晚和季迦叶的八卦新闻。

温夏这天还是很漂亮,打扮的干净利落,神采飞扬,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嚣张自信。

其实,她和季迦叶才是同一种人。一旦目标确定,就会用尽一切手段。

余晚心里有了数,面上也微笑:“温小姐,你好。”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余晚,温夏那时候约她:“有空一起逛街。”

“好的。”余晚还是微笑。

这么随口答应下来,没想到温夏第二天还真的来找余晚逛街。

余晚那会儿在上班,沈长宁就让她去了。

说是一起逛街,其实几乎都是余晚在陪温夏。温夏品味也很挑。一家家奢侈品店逛过去,她买了很多,衣服、皮包、鞋子,又问余晚:“余小姐,你不买么?”

“不了。”余晚坦然摇头。因为工作需要,余晚也会买好一些的衣服和化妆品,不过她购物极其克制。家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余波一直没怎么挣钱,施胜男养老得花销,余晚又想自己买房子…只能这样。

听到这个答案,温夏便没有再继续问,只是对余晚说:“其实我们个子身材都差不多,要不你在我这里面挑一件?我送你。”

她脸上是大方的笑,可这样的笑、这样的话足够将余晚的自尊踩在脚底下,碾碎。

就是因为季迦叶。

眨了眨眼,掩去酸楚的委屈,余晚说:“不必。”

那天晚上,温夏请余晚吃饭,最顶级的怀石料理。

明白她的用意,余晚脸上仍是得体微笑,免得被她看了笑话。

耗了这么一整天,到了这个时候,温夏终于不再绕弯子,她直入正题:“余小姐,我对季迦叶很有兴趣,看到你和他的八卦,想问问是真的么?”

只有这样的人,大概才能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那种淡淡的酸楚又萦绕出来。

望着面前的人,沉默两秒,余晚说:“季先生对我是挺好的。”

依照余晚的性格,温夏以为能施压的,她没想到余晚会直接回过来,脸色稍稍一滞,转瞬又笑了。

她点头:“季迦叶是挺有风度的。”避而不接余晚的话,又说:“不知道余小姐清不清楚,季迦叶这个人心思沉着呢,就怕他的这种好是别有深意,余小姐可要多当心。”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恰恰好好戳到余晚的犹疑。其实正常的商业收购,余晚不是不能理解。她最害怕的,就是…

那些余晚都不愿意想,每次思绪飘过去,都是一团暗。

如今温夏又来了。

余晚故作不知,只当她来找沈长宁的,于是说:“温小姐,沈先生还在楼上。”

“不。”温夏打断余晚,“我今天特地是来找你的。”

对方挑明了,余晚便无法再避开。她将头盔递回给余波,说:“要不你先送一下菁菁?”

“不用不用。”顾菁菁听了连忙摆手,对着余波目光中还是忌惮,“我就在附近住。”

余波没说话,只是将头盔收好。

那边,顾菁菁转身走了。余波抬头看了看,只远远跟着。

余晚复又转头望向温夏。

这儿是CBD,公司附近有很多小资情调的清吧,爵士乐慢慢悠悠,有个歌手在台上轻轻吟唱。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二人卡座内,温夏依旧直接,她挑明道:“余小姐,今天来找你,是想给你看几样东西。”

望着面前的人,余晚沉默。

这人和季迦叶真的太像了,为了目的,从不会顾及旁人。

温夏今天这样来找她,带来的,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肯定和季迦叶有关。可那些糟糕的一切,余晚通通不想知道。

她懦弱了,只想逃避。

对面,温夏从包里抽出两份文件,分别递到余晚桌前。

余晚没有接,只是垂眸,视线落在上面。

桌上点了小小的蜡烛,空调的凉风吹过,轻轻跳了跳。

蜡烛晕暖的光在文件上投射出浅浅的影子,那些铅字越过浅影,映入余晚的眼里。

每一个字,都变得格外清晰。

一份是联派金融与潘梁生之间的抵押协议,抵押时间在好几年前。

关于潘梁生,上回见到他和季迦叶私下见面之后,余晚就曾有过怀疑,她也曾悄悄调查过辰鑫,从中知道了联派金融。

可余晚没有温夏这么神通广大。她只能调查到这个层面。

更何况,那个时候余晚还存了私心。她怕被沈长宁知道,所以,只是偷偷在工商局那边查了股权信息。

如今,这两者之间的明细都坦白在面前。

至于另外一份文件,则是联派金融的法人康明发出去的好几封邮件。最上面邮件中汇报的,正是这桩抵押协议。

余晚略略看过去,最后落在最前面的那个称谓上。

康明称呼对方“刘业铭先生”。

这是季迦叶最信任的下属。

所以,季迦叶好几年前就入股了辰鑫。

辰鑫原本只是本地的一个小厂,这几年迅速崛起,偏偏专门来和沈家作对!他们长期压着凌睿的价,将凌睿的利润压到了极致。

这是多么疯狂的事实啊。原来季迦叶从几年前就开始操纵辰鑫,和沈家作对了…

他早就不打算给他们活路了。

余晚沉默的看着这两份文件。

“余小姐。”温夏喊她。

余晚怔怔抬头。

温夏继续说:“你恐怕还不知道。季迦叶亲口对我说,他就是要收购凌睿,他已经找我爷爷谈过股份的事。”余晚眨了眨眼,她有轻微的失聪,她看着温夏,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从她唇边溜出来的,是最冷漠残酷的声音。温夏在替余晚分析:“从辰鑫这事上来看,他早就开始预谋这桩收购案了,所以…”她顿了顿,说:“余小姐,季迦叶接近你,很可能是一场预谋。”

余晚默然,只是看着她。

温夏微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余小姐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也知道,季迦叶这个人那么狠,不会随便对人好吧?你那天那么说,我就怪替你担心的…”

余晚眨了眨眼,还是沉默。

她一向不敢深想的东西,如今悉数被外人摊开。

自从见到了潘梁生,自从在香港寻找投资不停被拒绝,全盘失败之后,她也在怀疑季迦叶。她甚至不敢让沈长宁知道,她在怀疑季迦叶。

或许更早的时候,她就困惑了,这个男人为什么才见两面就要送她那么贵的手串,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会是她?

可季迦叶从来没有直接的告诉过她答案,他只在游艇上说过,因为她蠢…

“当然,”温夏话锋一转,“你也可以相信他。”

她说完这些便走了。

留余晚一个人坐在那儿。

耳边还是爵士低低的哼唱,面前还是这两份文件。

余晚坐在那儿,许久,余波的电话打过来。

“姐,在哪儿呢?”余波担心。

“哦,我出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余晚挂了电话,起身离开。走开几步又发现忘了拿包,不得不折回去拿。

站在清吧门口,看着霓虹光影闪烁,余晚一时有些茫然,辨不清方向。

黑夜茫茫,像男人深如寒潭的眸子。

像是他在看着她。

余晚忽然想起来,其实她对这个男人,认识的太短了,知道的也太少了。

第一次遇到季迦叶,是她去四季酒店替沈长宁拍莲花天珠的手串。

却在举牌之后被刘业铭抢了下来,争锋相对,毫不相让。

第二次遇到季迦叶,是因为这人异常大方的送了她两百一十万的手串。

她上了他的车,还请他去雍复会吃饭,在那儿遇到了沈长宁。

沈世康对她说过,这世界上从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处…

余晚低头看着这些文件,还是怔楞。

第40章 四十章

余晚这些天总是做一个梦。

梦里居然回到滨海,瓢泼的大雨,将一切都模糊住了。她站在楼梯间,抬头,有人从楼梯上面无表情的转下来,经过她,冷着脸对她说,做一份计划书给我,又说,我不喜欢迟到。

画面一转,变成檀香寺,那个禅房。

她在张书记面前再度愣住了,张着口,什么都说不出来,急的冒汗,于是他给她解围。

还有滴血的烛台滚在脚边,她用自己的发带,给他扎伤口。

那血腥味儿真重啊,就算是在梦里余晚也能反复闻见,细细的针勾着线扎进男人胳膊里,血肉模糊,让她的心都跟着颤了,疼了…

余晚蓦地睁开眼。

漫天漫地的黑暗扑面而来,厚厚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眨了眨眼,余晚摸过枕边的手机,摁亮。

凌晨两点。

难怪这么黑。

余晚坐起来,靠着床边,抽了支烟。

烟草的薄荷味让她慢慢平静下来,可余晚还是失神。

自从和温夏见过面,余晚就开始做这个梦。

这成了她心底的一个噩梦。

当发现所有一切都可能是假的时候,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像楚门的世界,被迫发现并接受一个残忍的事实。

不管季迦叶是不是蓄谋多久,他在她面前,掩饰得真的太好了。

这个男人不动声色,设下滨海的局,利用沈家两子的不和睦,一步一步算计着、引诱着沈家,将他们的现金牵扯其中,然后再亲手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而滨海项目是余晚陪季迦叶去的。

那时,沈世康就提醒过余晚,要她看着季迦叶。可余晚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帮她改计划书,他还在张书记面前替她圆场。明明他早就有预谋,偏偏一切弄得和真的似的。

难怪他要说她蠢呢。

余晚居然还曾傻傻感激过他的帮忙,她回来对沈世康保证,季迦叶有合作的诚意。如今回忆起来,不过是季迦叶为了让凌睿能够顺利拿下这个项目,钻进他的圈套里,他才勉为其难做这一切。

这个男人真的好可怕,他这样处心积虑,却还能在医院那样对她…

他大概是什么都不在乎的,要这样就这样,要那样便那样。

所有一切,都是他的玩物、棋子。

连她也不例外。

她忽然像是傻了,再分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心脏慢慢揪成一团,余晚低下头。

暗夜瞬间重新覆上来,将她浓浓裹住,勾勒的那道身影消瘦极了。

还没有入秋,可她觉得好凉啊。

一切准备就绪,凌睿复牌。

大约市场上已经得到风声,开盘之后凌睿股价迅速下跌,那条线跟瀑布似的直直往下坠,数亿资金就这么瞬间蒸发掉,叫人胆战心惊。

沈长宁紧紧盯着交易屏幕,整间会议室的人大气不敢出。

他们有损失,对方也有,如果还要继续收购,就必须投入更多资金。

果然,很快,那条线平稳住,最后缓缓开始往上。

资本的交锋,全都体现在这条线上。

对方来势汹汹,目标明确,并且疯狂的,不计任何后果!

这天收盘,凌睿发布股权变更公告,北川集团的直接持股超过百分之八。

背后的人终于正式浮出水面。

看着公告上的这个名字,余晚怔楞。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数,可她还是会有幻想,会逃避。

现在却是板上钉钉,再也没法逃避。

顾菁菁看了看她,问:“余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季先生收购的事?”

余晚和季迦叶的八卦顾菁菁最为清楚,这是自然而然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