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仍然不要,他捉起她的手,将伞放到她的手里:“余晚,你就算跟我倔,也别伤了自己的身体,女人身体本来就弱。”

雨很大,两个人都淋湿了,将他的话也撕的支离破碎。

他身上的T恤耷拉下来,头发也湿透了,遮着眉眼。

余晚莫名酸楚,她握着伞,骆明川就跑掉了,似乎生怕她拒绝。

还是叫人难受。

直到骆明川车开走了,余晚才撑伞回去。

直到没有了人影,只剩漫天漫地的大雨。季迦叶远远的,收回视线,对司机说:“回去吧。”

他倦倦阖上眼。

忽而想到什么,又吩咐道:“别回别墅,去公寓。”

“好的。”

是他原来带余晚来过的那套顶楼公寓。

电梯门开,直接入户。

没有开灯,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房间里,衣帽间的门是开着的,有家政来打扫过,一切干净。

他曾在这儿,揽着余晚,说,我们去新西兰吧。

如今只剩他一个人。

季迦叶将衣帽间的门阖上。

因为时差的缘故,他的头很疼,季迦叶难得喝了两杯红酒,还是头痛。夜里又突然接到管家的电话,说是明川病了,季迦叶忙赶回别墅。

管家已经请医生过来,量了体温,开了药。

这会儿明川已经睡下了。

“怎么样?”季迦叶问医生。

“还行,就是淋了雨,有点热度,睡一觉就好。”

季迦叶“嗯”了一声,让管家送医生回去,他独自去书房。

靠在椅背上,他的手颓然垂在那儿,忽然,轻轻的,打开旁边的抽屉。

抽屉里,还是那条黑色的发带。

那是在滨海,他胳膊伤了,余晚给他扎伤口用的。当时在医院,她打了他一巴掌,直接跑了。

这条发带就留在病房里,孤零零的没人要,就被季迦叶带回来了。

摩挲在指间,还是凉,凉的人心里很不好受。

他阖上眼,仿佛就能看到铺天盖地的雨,还有雨里的两个人。

季迦叶起身,下楼。

“先生去哪儿?”刘业铭问。

季迦叶只是说:“我出去一趟。”

夜渐渐深了,季迦叶独自开车出去,表情肃穆。

经过购物中心,居然还没关门,他停了车。

满目琳琅,灯影璀璨,繁华而奢靡。

他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去了一家珠宝店。

店员认出他来,问:“季先生,要买什么?”

“钻戒。”

店员愣了愣,说:“什么款式?”

“女式,求婚。”

这人永远言简意赅。

店员忙将大颗大颗的钻戒拿出来,捧在他的面前,季迦叶略略扫过,“这款。”他还是面无表情。

钻石雕刻成雪花一样晶莹的六角形,纯洁、细腻而且美,关键还很大,价格不菲。

“好的。”店员问,“季先生,要不要刻什么字?”

“余晚。”

季迦叶说完,直接刷了卡。

店员将刻好的钻戒包好,放在袋子里,递给季迦叶,微笑道:“季先生,祝你求婚成功。”

“…谢谢。”季迦叶一顿,难得说了这两个字。

他将钻戒放在副驾。

夜色更加深了,街上没什么人,季迦叶看了看这微凉的夜色,又偏头看了看副驾上的袋子。

他去找余晚。

第52章 五二章

老旧的小区路灯暗暗的,里面的路太窄,车开不进去,季迦叶停在路边。他下了车,探过身,直接将副驾上的纸袋勾在指间。

一边往里走,季迦叶一边给余晚打电话。

嗯,还在黑名单。

他换了工作用的手机。

这个号码季迦叶之前没有告诉过余晚。私人号码被拉黑后,他也一直没有用。季迦叶是商人,最会给自己留个后招,留条后路,留个底牌。

可如今,他只想快刀斩乱麻。

先前倒时差,睡不着,季迦叶喝过两杯红酒。此时此刻,酒精在他体内顺着血液渗进他的四肢,透入五脏六腑。季迦叶已经能感觉出酒精对他身体以及思维的慢慢掌控。这些年,他克制力极强,严苛到近乎滴酒不沾。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不喝酒,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说来简单,只是因为季迦叶讨厌那种失控的感觉。

他喜欢控制,他必须掌控一切。但现在,他这样的行径,更像是一场破釜沉舟的赌博。

在见到大雨里明川和余晚,他就知道,自己该赌这一次。

生意场上,赌过那么多次,季迦叶从来没有输过。

最大的一回,是次贷危机那年与高盛的对赌。他将全部身家投进去。真正意义上的一场豪赌,赌局惊心动魄,赌资高昂到惊人,十数亿的美金。

他那时候太需要钱了,没有任何退路。

幸好,最后他赢了。

这一回,季迦叶同样希望自己能够再赢一次。

再拖下去,对明川没有任何好处。

他真的该下个决断。

电话里头是“嘟——嘟——嘟”的声音,然后,机械的女声应答:“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担心再被拖入黑名单,季迦叶迅速果断的重拨过去。

终于,余晚接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季迦叶已经先发制人,半是威胁,半是无耻的说:“你下来,我就不逼沈世康。”

说完,他直接挂掉电话,不给余晚任何拒绝的机会。

握着手机,耳边安静下来。

季迦叶坐在小花坛边。他个子高,腿长,这会儿只能屈着。

野猫隐在灌木丛里,见到了人,窸窸窣窣爬出来,四只小爪子盘缩在一起,蹲在旁边,冲他喵喵叫唤。满是卖萌而讨好,就想讨一口吃的。

看了一眼,季迦叶摸出烟和打火机。

打火机啪的一声,窜起一团火。靠近脸庞,微微灼热。

夹着烟,季迦叶半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

那些清冽的烟草味入喉,勉强抵消掉体内恼人的酒意,足够让他保持清醒。再呼出来,季迦叶侧身。

身后的这栋居民楼不高,上下才六层。这个时间点,只有少数几盏灯亮着。也不知余晚住在哪一层。

知道了,他就不用这么费劲。

转眸,季迦叶复又望向面前暗沉沉的夜。

这支烟他抽得很慢。季迦叶不急,而且耐性十足。因为他知道,拿沈世康来做威胁,余晚肯定会下来。

她最近一直在躲他,倔的不得了,季迦叶不得不这么卑鄙。

那纸袋在他身旁,静静的,仿佛陪他一起等候。

余晚刚洗完澡。

她今天淋了雨,整个人晕晕沉沉,施胜男给她煮了姜茶。余晚喝了,早早睡过一觉。梦里铺天盖地还是大雨,等醒来身上就发了好多汗。

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后,余晚拿干毛巾擦了擦。水珠仍旧顺着头发往下,滚进颈子后面,凉的人一颤。

将毛巾搭在桌上,静静站了会儿,余晚随手将头发扎起来,终于下楼。

楼道昏暗,她走得不急不慢。

有一瞬,她真希望永远不要到尽头。

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季迦叶摁灭烟,起身,走过去。

黑夜里,男人身影沉峻而暗,径直扑面而来,满是他强悍的压迫感…余晚抚着胳膊,站在一米之外。

看清他面容的那个瞬间,余晚身体僵直,她的面前仿佛又出现那天大面大面光滑的瓷砖,细细的花纹勾勒出她没有表情的眉眼,被人糟践,还被他肆意玩弄。

那种痛楚袭上心间,余晚抿唇,面容越发冷冽。

她穿着睡裙,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沐浴露清爽的香。

这种香温软,沉静,让人想揽入怀里。

四目相对,季迦叶问:“你住几楼?”

这人总是理所当然,不顾旁人,余晚眼神满是戒备:“你来什么事?”她的声音有些闷,还有软绵绵的沙哑。

想到下午那场阴沉的雨,想到大雨里纠葛的两个人,季迦叶沉默两秒,难得关切:“感冒了?”

他不大会关心人,这三个字明显笨拙而尴尬。

余晚没答,只是不耐烦的催促:“到底什么事?”

口吻虽然不耐烦,可她的面容是冷的,望过来的目光也是冷的,像刀子戳在人心里,还是生冷。

季迦叶就又想抽烟了。

摸出烟,细细的烟梗在干燥的指腹间辗转来去,叫人莫名焦躁。他极少会出现这样的情绪。他总是沉稳而不动声色的。稍稍停顿片刻,季迦叶彻底破釜沉舟,直接道明来意:“余晚,跟我结婚。”

余晚:“…”

以为自己感冒头发晕,余晚紧紧颦眉。等回味过来这话的意思,余晚忍不住冷冷一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她的嘴角没有情绪的弯起。那双叫人期盼的眼里却没有丁点笑意,全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她嘲讽他。

等嘴角冷意褪了,余晚直视季迦叶,一字一顿的说:“你在做梦吧。”

撕破了脸,丝毫不客气。

“我是认真的。”季迦叶申辩。

“我也是。”

季迦叶忽然安静下来。

“理由。”良久,他这么问。

迎着他的视线,余晚冷漠且坦然:“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当然,像你这种性侵犯,大概是不知道什么叫脸面的。”

仍旧是毫无顾忌的骂他。

“明川那儿我会解释。”季迦叶坚持。

“呵。”余晚别开脸,还是冷笑。

“季先生,”她的口吻平静,不带一丝感情的说,“我想认真的告诉你,一见到你,我就恶心、想吐。不要说嫁给你,就是和你站在这儿说话,都让我难受,都让我不自在。在我眼里,你和禽兽没有差别。”

字字句句钻到心里,季迦叶抿了抿唇,说:“如果是因为我…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

“不必。”余晚冷冷拒绝,“如果你真的觉得歉疚,就请你别再来。”

她对他,还是这个要求。

那次,她用上床做交换的条件,只为他不要再来,这次她又是…

这一瞬,季迦叶忽然有个念头,自己就要赌输了。

目光凉下来,他看着她,一言不发。

余晚依旧直视他,语出讥讽道:“怎么,又不高兴了?又想侮辱我、惩罚我?”

这些伤人的字眼还是会往心底钻,季迦叶不知怎么想起了大雨的那一幕,余晚撑着伞,定定看着明川离开,柔弱又可怜,如今一个病了,另一个也病了…默了默,季迦叶问:“你喜欢明川?”

“是,我喜欢他。”余晚说,“他阳光,单纯,纯粹,谁都会喜欢他。”

季迦叶低头,将烟含在唇边。打火机点了两次,没有点着。他又怔怔将烟拿下来。

“你讨厌我?”季迦叶问。

余晚说:“不错。你就是活在阴暗世界里的怪物,变态、龌龊,让人看见就心生厌恶。”

季迦叶还是低头,眨了眨眼,他抬眸。

镜片后面,英俊的面容暗暗的。

他站在路灯的阴影底下。

薄唇抿着,手垂在身侧,指间勾着细细的袋子。

那纸袋贴着他,一动也不动,只有手紧紧攥着,骨节分明。

良久,季迦叶终于说:“我知道了。这个送给你。”

口吻淡淡的,再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将手里袋子递给余晚。

某个珠宝牌子的固定颜色。

余晚没接,只是说:“请你带着你的东西,离开。”顿了一顿,又提醒他:“也请你恪守信用,既然我下楼来,就别再逼沈世康。”

季迦叶却坚持:“余晚,这是我送你的,我不会再要。”和莲花天珠手串一样的口吻,霸道又强势。

他说着,上前两步。

男人身影还是暗沉,而且阴鸷、吓人,那些痛楚的记忆涌上心头,余晚不自在的往后,却仍就被他揽进怀里。

他抱她,永远一只手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