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忙碌但充实的日子一直重复上演着,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一月,跨年的当天孟上秋自掏腰包请各位主创们吃了一顿火锅,也是薄荧人生中吃的第一顿火锅,大人们都喝着啤酒,戚容为不能喝酒的薄荧和其他人特意叫了豆奶,这一晚所有人都很高兴,以至于第二天的拍摄时间被临时改成了从下午开始,好让包括孟上秋和陈冕在内的众多宿醉人士有足够的时间醒酒。

就在薄荧以为她在剧组的生活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直到结束的时候,她早有意识,却一直心存侥幸的隐患终于爆发了。

“卡!”

孟上秋脸色难看地从导演椅上站了起来,这已经是同一场次中他喊出的第七声卡了。

电影拍摄用的胶片,每一次重拍都是在烧钱,剧组预算本就不宽裕,七次重拍下来,孟上秋的脸色已经黑如煤炭。

“肢体太僵硬,眼神里也没有东西,你眼中的胡雪就是这个样子吗?”孟上秋厉声说。

孟上秋的黑面阎王之名在片场早就人尽皆知,被他说哭的脸皮薄的演员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就在其他人以为薄荧也难逃这关时,孟上秋只是将实现从她身上移开,语气冷怒地扔下一句:“先拍下一场。”

薄荧想要再祈求一次机会,和她演对手戏的陈冕对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你先出去休息一会吧。”

薄荧不由咬住嘴唇,在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走出拍摄场地,她的心中充满慌乱、难堪,以及害怕就此失去容身之地的恐惧。

出于这种恐惧,她拿出剧本拼命研读剧情和自己的台词——尽管她已经倒背如流。薄荧一直等着有人通知自己重拍,但是直到华灯初上,拍摄的中心传来拍摄结束的欢呼声,薄荧都没有等到通知。

当天晚上的盒饭,薄荧第一次没有吃完。

晚上回到宾馆后,戚容说要出去一会,离开了房间,薄荧留在房间里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白天被一次次喊卡的场景。

犹豫了很久后,薄荧最后还是放下了书本,拿起房卡走出了房间,她想要去当面向孟上秋道个歉。

按着记忆中陈冕提过的房间号找过去,按响门铃后却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薄荧失望地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寻找过后,薄荧发现味道的来源地就在走廊尽头的消防门外。

薄荧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走到虚掩的消防门前,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孟上秋的声音,薄荧心下惊喜,正要推门进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摄影指导柯敬江的声音:

“孟导,你还得再开导开导薄荧,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

薄荧的手一顿,慢慢放了下来。

“你以为我没说过?拍戏第一天我就告诉她这个状态后期的拍摄肯定通不过。”孟上秋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得好好说,小姑娘第一次拍摄,肯定放不开了,我第一次拍戏比她差远了,僵得像个木头。”陈冕的声音:“再多给她一点时间。”

“可是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戚容的声音。

消防门外一时静了下来,半晌后还是孟上秋开口了:“我们还有多少钱?”

“虽然我已经尽量削减了花费,但是最多也只能将拍摄维持到二月上旬,再长我们就承担不起场地和工作人员的花费了。”戚容说。

“加上我投的一百万,我们不是一共有四百万的资金吗?”陈冕凝重的声音里带有一丝疑问。

“我们拍摄用的硬件设备都是可选择范围内最好的。”戚容说。

门内又静了下来,薄荧不敢再听下去,快步离开了消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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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薄荧心存的一点小小侥幸在第二天被冷水不留情地浇灭。

因为过于紧张,她连一些平常的小剧情也演不好了,在第四次被喊卡之后,孟上秋忍无可忍地怒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薄荧?!”

薄荧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戚容连忙从一旁走进拍摄场地搂住薄荧的肩,对孟上秋说道:“让她休息一会,先拍下一条吧。”

薄荧被戚容搂着肩走出了拍摄中心。

“怎么了?告诉戚阿姨,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薄荧难堪地摇摇头,因为不想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看戏目光,她的眼睛盯着地面。

戚容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打起精神来,你之前就做的很好,现在一定也可以的。”

又安慰了薄荧几句后,戚容被一名财务部的工作人员叫走了。

大约孟上秋对薄荧今天的表现已经不抱希望,薄荧再看到调整后的拍摄通告榜上已经没有了她的戏。

作为电影的女主角,像薄荧这样在片场无所事事,冷板凳上坐一天的除了她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当天晚上坐大巴回宾馆的时候,薄荧明显感觉到平常都要和她寒暄几句的工作人员变冷淡了,因为饰演胡雪母亲的古妍霭的戏份杀青,回程的时候薄荧身边只有一个空位,这让她的孤单感更加明显。

明明身在千里之外,薄荧却好像又回到了北树镇,比在北树镇更冷,更绝望,她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恐慌,她要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容身之所了,这股恐慌胜过她在北树镇的百倍,质变成绝望。薄荧这才知道,除了混合着屎尿味的消毒水气味,世界上还有一种恐怖叫做得到又失去。

回到宾馆房间后,戚容去到了浴室接一个电话,薄荧呆呆地坐在桌前,翻开的课本保持着那一页已经超过十五分钟,她盯着那一页一动不动,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除了X。

“我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X侧着头,趴在书桌上看着她:“再这样下去,你会被赶回北树镇的。”

薄荧握紧了放在桌上的双手,目光直视着课本上空白的一点。

“我不想演。”

“这好办啊,向我许愿吧。”X立马兴奋地抬起头来,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她一动作,身上的饰物又发出了一阵风铃般的清脆响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诡异地响着。

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薄荧说话,X失望地重新趴到了桌上,又是一阵风铃响。

“如果我真的尽力去演这个角色,人们会不会以为胡雪这个角色就是我?”薄荧在心中忽然开口。

“有这个可能。”X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我不敢演。”

“那么你就要接受灰溜溜逃回北树镇的结局。”

“我不愿意。”薄荧本就攥在一起的拳头握的更紧了。

“可是你必须二选其一。”X恶趣味地笑了:“告诉我,你选择哪一条路?”

薄荧没有回答。

她一动不动的背影在昏黄的台灯光线下显得无力又孤独。

薄荧成为剧组NG王的第三天,她的戏份被全数排到了最后,她在宾馆吃早餐的时候还听到旁边桌人的窃窃私语:

“今天肯定要加班了,倒霉。”

“孟导对她也算有耐心了,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你看平时只来雷阵雨的人现在都会下小雨点了,上次我见孟导骂那个小配角的时候才算狠呢,活活把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骂哭。”

薄荧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安静吃完了早餐。

下午四点的时候,其他人的日戏都拍摄结束,剩下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在心中发憷的薄荧。

“演员就位。”孟上秋冷冰冰地说。

“加油。”戚容拍了拍薄荧的肩,走出拍摄中心。和薄荧拍对手戏的陈冕一如往常,在服装师为他整理衣服的时候冲薄荧笑了笑。

这一幕已经让薄荧NG了两天,拍的是沈石青把胡雪从夏令营中接出,在公路旅行的中途告知她母亲张婉已经因车祸去世的事。

镜头从陈冕身上开始。

穿着黑色毛衣的沈石青独自半躺在宾馆双人的大床上,在隔壁房间不断传出的哭泣声中神色凝重而疲惫地捂住了脸。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去看看胡雪情况的时候,少女一边哭泣着一边从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男士睡衣,头发散乱,赤着凝白光洁的小脚踩到了沈石青的床上,伏在大床的另一边背对着沈石青不断抽泣着。

沈石青坐了起来,两只手交互搓握着,显露出一股不安的焦虑。

胡雪依然在哭,她的眼泪打湿了枕巾,在上面洇出了一朵花,漆黑的羽睫上沾满水珠,美好又令人心碎。

“别哭了,已经没事了。”沈石青说。

胡雪又抽泣了几下,带着哭音说道:“怎么可能会没事,我的妈妈死了。”

沈石青看着她,双手试探地放上她的肩头,前倾着身体慢慢靠了上去。

“你和我在一起会非常快乐,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你。”沈石青的手指抚过胡雪被泪水沾湿,黏在脸颊上的黑发,用一种克制隐忍的语气说道:“别哭了,求你别哭了,我的小蝴蝶。”

“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去很多地方。”沈石青一边抚摸着她脸颊边的头发一边说道。

“但是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胡雪依旧背着着他,不断抽噎着。

“我们可以有个新家。”沈石青说:“等我的画展结束,跟我去美国,你会喜欢那里的。”

“我在家里的东西怎么办?还有妈妈的房子——”

“我会处理好的,你想带什么东西走?”

“我的衣服——我的唱片——”

“我会把它寄到美国,同时我可以买新的送给你。”沈石青抚摸着因为抽泣而不断颤抖的少女身体,柔声哄道。

“我会买最漂亮的衣服给你,还有你想要的任何新唱片。”沈石青说。

“2号镜头机位推进,我要薄荧的脸部特写。”监视器前的孟上秋突然说。

随着镜头的推进,薄荧脸上的神情也在放大,在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少女满脸泪痕的脸在夜色中有一种禁忌的美感,既让人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呵护,又能够激起人内心深处渴望施虐的恶劣一面。不需要台词,仅仅只是露出那张美得动人心魄的脸,薄荧就能够成为任何场合的主角,孟上秋担忧的正是这一点,她是否能够压住外貌给人的冲击,将观众带回电影中来,而不是沦为布景中的一个美丽花瓶?

孟上秋选择薄荧作为女主角可以说是这部电影中他冒的最大的险,在看到薄荧的一瞬间他就确定这个少女就是他想象中的“胡雪”。她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孟上秋一直没有把握,而她最近两天的表现似乎在说他选错了人,但是现在——他确信自己赌对了。

大部分遭受差评,被指责“不会演戏”“像个木头”“千人一面”的演员都有一个通病,他们无法精准地控制自己的微表情,浮夸僵硬的表现总是提醒观众自己在观看一场表演,“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对表演者来说,指的是通过改变眼周肌肉和瞳孔大小就能传递出多种微妙情绪,面部的肌肉变化和嘴角的弧度也是观众从演员脸上读取情感的一大途径,好的演员需要对外界保持高敏感性,记忆他们在生活中感受的、看到的一切情感,再在需要的时候从回忆中释放它,除了天赋外,这还需要一定阅历。

薄荧的表现令人惊喜,孟上秋甚至无法将监视器中的少女和昨天在镜头前僵硬木讷的人化为同一个人。

胡雪的抽泣转为无声的抽噎,她的双唇紧抿,目光倔强地盯着空无一物的黑暗,在那双黑得没有一丝光亮,不断流下无声眼泪的眼眸中,渐渐出现了某种若隐若现的影子,在这漆黑不见光的土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地冒头,即使隔着一个屏幕,孟上秋都能感受到它炙热的温度。

这是地狱与玫瑰 拍摄至今,他看到的最好的一个眼神表演!片场寂静无声,人们的呼吸声都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了。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胡雪说。

“当然可以,什么事都行。”沈石青回答。

胡雪忽然翻过身,主动搂住了沈石青,沈石青的手也顺势搂上了少女柔软纤细的腰肢。

“发誓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胡雪的手往下滑,抓住了沈石青敞开的睡衣领子:“我没有其他亲戚了,我死都不要被送到孤儿院那种可怕的地方。”

在她说话的时候,泪珠不断往下滴落,从她的下巴滑落,滚进雪地一般白皙洁净的胸口,少女的峰线隐隐约约,沈石青的目光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移走,抱着胡雪的双手却不由自主收紧了。

“当然不会了,你会和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第 16 章

当孟上秋喊“过”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片场好一会后,众人才回过神来。

陈冕放开薄荧,薄荧从床上坐起,半期待半忐忑地看着孟上秋。

“不错。”孟上秋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

这是他自影片开拍后说的第一句不错,薄荧的脸上立即扬起了笑意。

趁胜追击,休息几分钟后,薄荧立即又开始了下一场拍摄,几场下来无一NG,迅速赶上了进度。

宾馆的最后一场戏拍的是胡雪和沈石青的争吵,这是两人在剧中爆发的唯一一次争吵,也是胡雪在片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心灵释放。

沈石青从胡雪的钢琴老师嘴里得知胡雪已经翘掉了两周的钢琴课,暴怒的沈石青为此将胡雪从学校的晚会排练中强行带走,在无尽的争吵中,两人回到临时住所,沈石青将大吵大叫的胡雪扔到沙发,锁上门,又去砰地一声砸上窗户,表情狰狞地一掌拍在沙发背脊上。

“门窗都关上了,叫吧,让我看看你能吼多大声,快吼吧!”

沈石青不断追问胡雪在每周六/四点到六点的两个小时内做了什么,和谁在一起,他指责胡雪浪荡不堪,胡乱臆测胡雪和其他男孩的关系,胡雪则歇斯底里地对他怒吼:“我恨你!我恨你!”

“你恨我?是我在负担你的一切生活费用,你身上的漂亮衣服昂贵首饰哪一件不是我买的?没有我,你现在只会在孤儿院里和其他孤儿抢糖吃!胡雪!胡雪!”沈石青面目狰狞,一遍一遍咬牙切齿地念着小恶魔的名字:“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胡雪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她的动作之快、之突然,让怒意满面的沈石青都愣了一下。

“你杀了我妈妈!你连我也一起杀掉了!”胡雪凄厉地尖叫道。

她的尖叫在客厅里连最后一丝余音都消失后,客厅静得像是一个入夜的坟墓。

胡雪重新坐了下来,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将自己的脸埋入曲起的膝盖中,沈石青注视着她,脸上的怒容被束手无策的浓浓悲哀取代。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有不断道歉,伸手想要去拥抱这个让他心碎,不断在爱与恨的分界中间折磨他的小恶魔。

他的手在刚刚碰到胡雪手臂的时候就被打掉了。

“别碰我。”

胡雪带着鼻音的声音从臂弯下冷冷传出。

“过。”

孟上秋喊过的声音传出后,陈冕笑着拍了拍薄荧的头:“好样的,一夜不见,这演技是脱骨重生啊,晚上陈哥哥自费请你吃个大鸡腿吧。”

薄荧抬起头回以一个微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什么哥哥,三十几的人了也不害臊。”戚容笑着走了过来:“今天的进度提前完成,收拾东西准备回宾馆了。”

“我……”陈冕正要说话,走过来的孟上秋淡淡接了一句:“人老心不老。”

“……孟哥,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呢?”陈冕说。

孟上秋没管陈冕,看向薄荧:“今天演的不错。”

这是第二声不错了,薄荧心情很好,微笑的弧度也变大了:“还要谢谢大家之前对我的包容。”

“找准状态就好。”孟上秋点头。

因为下定了决心,薄荧在接下来的拍摄中一直顺顺利利,新年的那几天剧组也没有休息,全天赶工,薄荧也在记忆中留下了有史以来最快乐的一个新年,没有福利院里大人的冷眼,也没有其他孩子跟风的捉弄,她吃得饱饱的,盖着温暖的大棉被,有人对她和颜悦色的说话,还会夸她有天赋,对她笑。

也就是这个时候起,薄荧坚定了走这一条路的决心,她相信自己的生活正在变好,婆婆说的曙光已经就在眼前。

二月初的时候,剧组结束了最后一场戏,比预计的杀青时间还要早上一周,孟上秋心情大好决定举办杀青宴。

吃的还是火锅,地点则选在了尚门市的市中心,饭桌人欢声笑语不断,男男女女面前都摆着一杯啤酒,就连没有喝酒的女工作人员也红光满面。

薄荧吃饱后借口出去透气,溜出了满是烟味的火锅店,室外的寒风吹走了她脸上的热气,让她的心情也跟着轻盈起来。

电影上映后会发生什么事她控制不了,薄荧能做的仅仅只是享受现在。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薄荧准备回到店内,视线随意扫过街角的时候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街角昏黄的路灯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蜷缩在垃圾堆中,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毛衣和黑色长裤,看起来不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薄荧左右看了下,店门口只有她一人,旁边店铺的门口倒是站着四五个正在热络聊天的大人,但是他们似乎没人看见路灯下的老人。

薄荧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脚往路灯下走去。

随着距离越近,薄荧就越肯定这是一个和家人走失的老人,她衣着单薄,像是刚刚才从温暖的室内出来,鞋面干净崭新,没有一点泥渍,虽然脸上被冻得苍白没有血色,但是脸颊有肉,不像是生活困难吃不起饭的样子。

“老奶奶,您一个人吗?您的家人去哪里了?”薄荧站在老人面前柔声问道。

老人茫然地盯着地面一点没有回答,两只布满皱纹的手冻得发青。

薄荧无奈地四下张望,她和火锅店隔壁店门前站着的其中一位女性对上了视线,对方马上移走了视线,重新投入了热火朝天的聊天。

薄荧只好收回视线,脱下自己身上棉衣披在老人身上,这一次,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还是茫然的。

“老奶奶,您知道您家人的电话号码吗?您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吗?”薄荧变着法子询问,但是老人始终一话不发。

“我看见她从那里来的。”

薄荧抬起头,看见是刚刚和她对视的那位女性,她站在店门口,袖着手朝薄荧说道,其他人都已经走进了店门,她说完后也跟着转身走进了店铺。

薄荧低头看了眼可怜的老人,估摸着剧组的庆功宴离结束还早,她将老人从垃圾袋旁扶了起来:“老奶奶,我带您去找您的家人。”

老人顺从沉默地站了起来,薄荧摸到她身上的毛衣,是她从来没有摸过的柔软度,比剧组一个工作人员向她炫耀过的两千块的羊绒毛衣还要柔软亲肤。

这条街上大多是餐饮酒店,没有岔路,薄荧扶着老人朝刚刚那位女性指明的方向走去,但是走了很久,走到人烟罕至的街道尽头后,她还是没看见任何像是老人家人的人。

薄荧在一盏路灯下停了下来,她冷得手指都没有知觉了,却还是用这只没有知觉的手指替老人拉起了她的棉衣衣领。

“妈!妈!你怎么在这儿?!”

就在薄荧准备带老人回火锅店借电话报警的时候,一声呼声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薄荧转过头的时候,一个女人正从十几米外,停在马路边上的黑色汽车上冲下。

她快步跑到老人面前,耳垂下镂空的菱形钻石耳饰在晃动下闪着璀璨的光芒,身上比老人穿得还少,外套下竟然是一条礼服长裙,保养得当的脸部皮肤细腻光滑,只有眼角的一点鱼尾纹出卖了她的年龄。

在确认老人没有受伤后,女人立即将手里抱着的羽绒服给老人裹上了,她的动作太快,薄荧都来不及提醒她自己的棉衣还被老人穿在身上。女人把羽绒服给老人裹上后才想起还站在一边的薄荧,她抬起头,在看清薄荧的长相后,除了眼底一丝怔愣外,没有明显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