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对那么激动、兴奋的孟上秋,薄荧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地狱与玫瑰 而来,如果没有孟上秋,她现在依然在北树镇遭人白眼。

她没有权利拒绝。

要想取得傅沛令的谅解是艰难的,刚刚得知消息的时候,傅沛令几乎算得上是勃然大怒,薄荧热脸贴了一个多月的冷屁股,不断保证自己会每天和他通电话,一有时间就回国见他的情况下,傅沛令才勉强接受了现实。

二月初,所有人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的时候,孟上秋就带着包括薄荧在内的剧组坐上了飞往冰岛的飞机。

当薄荧在万米高空上闭眼休息的时候,戚容正坐在1班班主任的办公桌前为她办理请假手续。

像每一个关心学生的家长一样,戚容详细询问了薄荧在学校里的表现,因为泼水事件的关系,她着重问了薄荧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

“薄荧是个很有礼貌的懂事孩子,非常努力,每一科老师都和我说过她的好话,我自己也很喜欢她。”班主任微微一笑:“虽然之前和同学们有过不愉快,但是现在她已经融入了集体,您不用担心。”

戚容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这就好……那件事以后,这孩子和我说她交到朋友了,我还有点不信,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她顿了顿,忽然说道:“您知道陈昕这个人吗?”

“知道啊,我们班的学生,怎么了?”

“她和薄荧走得近吗?”戚容问。

班主任在顺璟这么多年,对家长们弯弯绕绕的心思已经熟悉,戚容问了上句,她就已经猜出了下句。

“应该感情不错吧,还有一个坐在薄荧前座的叫吴悦的女生,我经常看见她们一起说话。”班主任笑道。

“哦,这样……您别见怪,因为薄荧经常和她们出去玩,我想问问看是不是真的这样。”戚容笑了起来。

办好手续后,戚容如释重负地离开了教室办公室,剩下神色复杂的班主任依然坐在桌前。

傅沛令今年就要成年了,这种家庭的孩子成年后手里的权利就会与日俱增,她可不想得罪傅沛令,进而失去这份工作。

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毕竟她刚刚说的,也没一句假话。

如同孟上秋所说,薄荧是唯一的主演,不仅如此,薄荧拿到剧本后,发现自己还很有可能是全片唯一的演员,她拿到的剧本不是往常的演员剧本,直接就是导演剧本,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分镜头,全程一句台词都没有,与其说是剧情片或文艺片,薄荧觉得这更像是一部唯美的风景记录片。

电影拍摄的地点在冰岛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方圆几十里也就只有剧组落脚的这一个小镇,当天晚上抵达冰岛后,坐了十六个小时飞机的人们纷纷蒙头大睡,为了尽量节省时间,孟上秋连开机仪式的过场都取消了。

虽然第二天要拍摄日出,但因为冰岛冬季的日出都特别迟的缘故,第二天早上七点,剧组一行人才启程前往第一个拍摄场地冰河湖。

当薄荧第一眼见到冰河湖的时候,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一片美得如梦似幻的地方,这里的天空是纯净的深蓝,湖面也是纯净的深蓝,断裂入水的冰山漂浮在倒映着清澈蓝天的湖面上,就连浮冰也是蓝色,比世间最昂贵的蓝宝石更美丽,比初生婴儿的瞳孔更纯净,任何形容词都无法表达出薄荧所见美景的千分之一。

薄荧掏出手机,屏着呼吸拍摄了几张照片发给傅沛令,然后就在化妆师的呼喊下快步上了化妆车。

车内开着暖气,薄荧脱掉厚厚的羽绒服,在服装师的帮助下换上了今天拍戏的服装,因为担心暖宝宝会在镜头下现行,孟上秋特意说明了衣服里不能贴暖宝宝,薄荧唯一的期待就是这场戏能够尽快结束。

坐到化妆镜前,给她化妆的还是杨姐。

她刚刚落座,杨姐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塞了一个发烫的暖手袋到她手里。

“快趁现在暖暖手,一会够得你冷。”杨姐拿起一把修眉刀,一边利索地给她修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这里美是美,但是太冷了,风一吹冻得人直打哆嗦。我听他们说,这里冬天一天最多只有五个小时的日照。”

薄荧的手机在桌上震了震,薄荧拿起一看,见是傅沛令的回信,只有两个字加一个符号。

“人呢?”

薄荧回了一条“在化妆,一会给你发”的信息回去。

没一会杨姐就化好了,她一边端详着镜中的薄荧,一边感叹地说道:“还是给你化妆最省心了,小薄这长相啊,天生就是要进娱乐圈的。”

薄荧打开手机相机,递给杨姐,微笑道:“杨姐,能麻烦您帮我拍一张照吗?”

“当然可以了,小薄不会是发给男朋友吧?”杨姐笑着接过手机。

“是我在学校里的一位好朋友,他很关心我在剧组的生活。”薄荧笑道。

“放心吧,一定给你拍得美美的。”杨姐自信地说。

她后退几步,半蹲着从手机里看着薄荧,一边找着拍摄位置,一边经验丰富地指导道:“别看镜头,你就假装在看镜子里的自己,或者拿个口红装作要涂的样子——那些明星都这样的,拍出来绝对好看!”

薄荧对杨姐如此精于此道而忍俊不禁,她随手拿起一只眉笔,纤长的眉笔在她指尖慢速转动,她用另一只手撑住下颌,目光平静地看着镜中精雕玉琢般的少女。

“好好好!”杨姐快速按了几下快门,一边站起身朝薄荧走来,一边在手机上翻看着自己拍下的照片:“每次给你化妆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师,没想到给你拍照也一样这么好,随便拍拍就是大作啊。”

“谢谢杨姐了。”薄荧笑着从她手里接过手机。

“哎,咱们还客气什么。”杨姐嗔怪地拍了薄荧肩膀一下:“快出去吧,一天日照不超过五小时呢,要是浪费时间了,孟导又得发脾气。”

薄荧将照片发送给了傅沛令,告诉他自己开始拍戏了,接着就穿着单薄的连衣裙下了车。

车外的寒风猛地吹走薄荧身上的温度,她打了个寒颤,朝正在和摄影师沟通的孟上秋走去。

拍摄的场地已基本布置完成,孟上秋一见到薄荧,就立即让她入场开始拍摄。

第一场要拍摄的画面是在冰面上跳舞的少女,其演出难度能排进全片前三,因为人是没办法控制日出的,孟上秋要抓拍日出的那一瞬间,薄荧只能在临近日出的时候就开始跳舞,一直跳到身后地平线上升起初日,虽然已经提前咨询了专门人士,今天的云层稀薄,很有可能见到灿烂的日出,但是究竟会怎么样,她的几小时是否会白转,一切都要交给上天定夺。

舞蹈只是最简单的一个旋转动作,但是要长时间不停歇地旋转也是一个体力活,薄荧在出国前已经苦练了很久,勉强能够克服长时间旋转时带来的眩晕了,但是实地拍摄还带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低温带来的严寒。

一开始薄荧出气还有白雾,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她呼出的气息已经连白气都看不到了。

手指和脚趾都已经麻木,薄荧半抬的手臂重得像是压上了千钧,她几乎能看见手臂上那薄薄一层寒霜,尽管如此,薄荧的脸上依旧是雀跃的笑容,她一遍遍旋转,洁白的大裙摆宛如起伏的波浪,托举着少女轻盈的身体,少女不断旋转着,用盛满快乐的水晶般的眼眸注视着这个美得令人窒息的世界。

在少女静谧美好的旋转中,太阳拨开耀眼的云彩,像一颗滚烫的火球,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淡青色的光芒照耀在整片冰原上,在漂浮的冰山尖上折射出钻石一样绚丽的光彩。

孟上秋没喊停,薄荧也就不敢停,她一直转,直到终于听到孟上秋的声音:“过!”

薄荧脚下一软,跌坐到了冰原上。

马上就有几人上来给她裹上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七手八脚地扶着她站了起来。

这么一场戏,实际只拍了两个多小时,但薄荧的半条命都差点去掉了。

回化妆车里休息了一会后,薄荧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下一场拍摄。

下午三点未到,天空就完全暗了下来,剧组抓紧时间拍了两小时的夜戏就启程回了住宿的村庄,一路上公路两边都是朦朦胧胧的,像是罩上了一层层飘渺的黑纱,铺满天际的夜空和地平线上的黑纱交织融合,宛若一张幽蓝发亮的印象派神秘画作。

剧组住宿的小镇鲜少迎来旅客,全镇只有一个半新不旧的小旅馆,仅能容纳三十人,生活制片提前一周飞来了冰岛,就是为了和镇上的当地人协商,租借房间,好不容易才安排好剧组每个人的住宿生活问题。

孟上秋选择住进了旅馆附近的一户当地人家里,这家人已经搬去南欧阳光充足的地方补充维生素D了,原先的房子就空置了起来,在和生活制片协商好后,他们同意将房子租借给剧组。因为和孟上秋的亲属关系,在分配的时候,薄荧自然也被分配到了这里。

冰岛的风光的确无可比拟,但是时间一长,这里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

太过压抑寂寞。

镇上为数不多的商店每天不到三点就会关门,周末的时候街上没有一间营业的店铺,街上空荡荡的,一个行人也没有,剧组租凭的大巴每天穿梭在拍摄地和小镇之中,车上的人前几天还在很新奇地谈论冰岛的风土人情,但是时间一长,车上就变得和外界无二,安静、无力、倦怠,只剩下车窗外寒风呼啸卷席的声音。

在薄荧印象中,冰岛的白天总是转瞬即逝,往往两场戏还没拍完,无边的黑夜就笼罩了下来,人们最多再坚持拍摄半小时,就不得不收工,在天色完全伸手不见五指之前启程赶回小镇。

在这样单调抑压的环境下,有的人变得伤春悲秋,有的则变得敏感易怒,薄荧天天看着单调重复的雪景,有时也会觉得莫名惆怅,但是其中变化最明显的,应该还是孟上秋。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偏执,时常把自己关在房内通宵观看现有的拍摄成果,有近一个月的时间,电影几乎没有任何进度,整个月孟上秋都在重拍已经拍好的片段,为了拍摄想要的极光,他带着剧组连续蹲守了一周,又在下一周突然暴怒,将自己拍摄的胶卷付之一炬,尽管剧组的人们已经十分谨小慎微,但还是时常因为达不到孟上秋的苛求而被责骂,有一次回小镇的路上,薄荧亲眼见到剧组里一个硬汉形象的摄影助手正在背对人群、望着窗外默默流泪。

剧组中被孟上秋骂哭的女性不在少数,两个月下来,剧组中没被孟上秋怒骂过的人已经一个不剩,就连制片人派来的执行制片,也和孟上秋吵过几次,薄荧也没能幸免于难,但比起其他人,她被骂的程度只能算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基本上每个月戚容都会飞一次冰岛探班,呆上两天就走,她曾多次劝说孟上秋出门走走,转换心情,但是孟上秋认为那是在浪费时间,他更愿意埋头在他的胶卷里。

第39章

剧组的抑郁氛围随着时间进入四月而有所好转,虽然偶尔还会遇上小雪,但冰岛的气温已经开始回暖,日照时间也开始和国内相差无几,室外渐渐多了不少金发蓝眼的当地人,天空中不时飞过的候鸟也为这座被冰封多月的海岛增添了不少活气。

大巴上重新出现了欢声笑语,之前那些因为环境而变得无精打采的人又恢复了精神,除了孟上秋。

他依旧如常,为了得到一个满意的镜头,可以不停不歇地拍上数天,他严苛的高标准不仅让他自己的精神不负重荷,也让他周围的人怨声载天。

戚容还是每个月都飞一趟冰岛,但是她离开时的神情一次比一次忧郁,薄荧已经听见了几次他们关在房内的争吵,戚容认为孟上秋将自己和其他人逼得太紧,对电影有害无利,孟上秋则认为戚容的话是无稽之谈,自己是在追求尽善尽美,对自我和他人的严苛要求,会让他造就出一部伟大的艺术品。

单论这个问题,薄荧站在孟上秋这一边,她自己也是力求完美的性格,无论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所以不论她在寒冷的冰面上衣着单薄地重拍了多少个镜头,薄荧从来没有一丝怨言,总是尽可能地配合孟上秋的要求。也许这也是她最少被孟上秋骂的原因。

这一天,结束拍摄刚刚回到民居的薄荧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她看了眼径直朝卧室走去的孟上秋,走回了自己房间,悄悄关上房门,然后接起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都不接电话?”傅沛令不高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话筒里传来,薄荧走到窗边,打开了关着的玻璃窗。

“我刚刚才回住宿的地方。”薄荧看了眼时间,现在冰岛是晚上九点,那么傅沛令那里就应该是中午一点,“你吃午饭了么?”

“吃了。”傅沛令说:“你猜我在哪?”

话筒那面很安静,除了跨洋电话自带的杂声外,薄荧只听见了傅沛令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哪?”

“我在旧琴房。”傅沛令很快说道,接下来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想你了。你们什么时候杀青?”

薄荧的嘴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如果要参加十一月的威尼斯电影展的话,那么最迟也不会超过十月吧。”

“十月?”傅沛令的语气立即冷了下来:“我已经两个月没见过你了,你告诉我还要再等六个月?”

“我也想回来……可我是主演,不能离开……”

傅沛令那里刚传来声音,薄荧身后不远忽然传出一声冰冷的质问:“你在和谁通话?”

薄荧心里一紧,立刻挂断电话,锁住屏幕后朝后看去,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孟上秋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和国内的朋友……”薄荧对上他充满血丝的双眼,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惧怕。

“男的女的?”孟上秋问。

“女同学……陈昕,戚阿姨也知道,我经常和她一起出去玩。”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傅沛令的名字,薄荧装作神色如常,看了一眼后,就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不接?”孟上秋盯着薄荧。

“是短信,不用现在回。”薄荧脸上露出微笑,心里却非常紧张。

孟上秋走了过来,朝她伸出手:“手机拿来。”

薄荧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露出一抹吃惊。

“我已经看见过你很多次在片场发短信了,”孟上秋严厉地说:“你应该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拍摄中。手机给我,拍摄结束后我再还你。”

孟上秋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商量,薄荧看着他,慢慢将手机放到了他手里。

孟上秋拿到手机后,神色才缓和了下来:“嗯,你好好学习吧,有空也多琢磨一下电影。”

他拿着薄荧的手机,转身大步离开。

孟上秋消失在门口许久后,薄荧才惊觉自己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数天后,薄荧终于找到机会,向剧组一位沉默寡言的女工作人员借了电话,拨给了傅沛令。

杨姐是她接触最容易的人,如果薄荧要借电话一定很容易,但是薄荧对她心直口快的性格不太放心,所以走了远路,最终找了别人。

电话被接通的一瞬间,傅沛令低沉慵懒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了过来:“喂?”

薄荧自报身份后,电话那面沉默下来,隔着万水千山,薄荧依然能感觉到傅沛令强烈的不痛快。

“上次是我爸爸突然进来了,我不得已才挂了电话……”薄荧躲在忙碌的拍摄地角落,低声说着:“别生气好吗,阿令?”

“你爸进来了你为什么要挂电话?”傅沛令的声音依然带着冷意。

“他们思想比较保守……”薄荧委婉说道。

“保守?保守会让养女去拍那种电影?”傅沛令冷笑一声。

薄荧被他的话一窒,没了声音,过了几秒,傅沛令似乎察觉到这句话有所不妥,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转而没头没脑的说道:“八月份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薄荧马上接道:“我一定想办法回来陪你过生日。”

对面哼了一声,傅沛令的声音闷闷的:“多给我打电话。”

薄荧正要告诉他自己的手机被没收了,就听给她望风的女工作人员忽然连拍了她几下,紧张地望着一个方向:“孟导来了。”

薄荧立即挂断电话,把电话放进她张开的手里,女工作人员迅速将手机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喊了你几遍了,快开拍了,你准备好了吗?”孟上秋狐疑地打量着她。

“我准备好了。”薄荧露出微笑。

“跟我来。”孟上秋转身朝摄影中心走去。

薄荧随即跟上。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薄荧都没有找到时机和傅沛令取得联系,偶尔她会借工作人员的手机给傅沛令发个报平安兼问候的短信,最后还要在末尾附上这是别人手机,不要回复的字样,为了万无一失,每次她都会删掉发出的短信,再把手机还给别人。

六月中旬的时候,她终于找到机会给傅沛令偷偷摸摸打了一个电话,但是不到十分钟就被寻来的孟上秋再次打断,他的脾气越发暴躁,在剧组已经是阎王一样的存在,脸一黑起来,谁都害怕。

七月底的一天,薄荧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傅沛令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没有孟上秋的打扰,通话却依然在十分钟不到的时候就结束了,两人在电话里闹得很僵,傅沛令在听说薄荧很有可能没有办法回国陪他过生日后,沉默了片刻后挂断了电话。

薄荧再打过去,就是暂时无法接通了。

傅沛令坐在床上,将手机扔到一旁,脸色阴沉,心情差到极点。

他沉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稀疏明亮的夜星,一阵微风从打开的玻璃窗里吹拂进来,送来一阵夏夜的凉风。

隔着门,傅沛令也听见了楼下关门的一声巨响。没多久,满脸怒容的傅敬亨就猛地打开了傅沛令的卧室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傅沛令!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你一点没听进去?除了把人打进医院以外,你能不能想一点别的法子去整人?”傅敬亨怒视着傅沛令。

傅沛令面无表情,仿佛傅敬亨不存在一样,只是搭在腿上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

“我真不知道怎么就把你教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这性格,以后进入公司了要怎么服众?也是看不顺眼就打到进医院?!”傅敬亨怒声说:“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你以为我稀罕你那破集团?!”傅沛令忽然站了起来,冲傅敬亨大吼:“你觉得我想要?!”

傅敬亨从傅沛令的怒吼中回过神后,更加怒不可遏:“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我看你除了天天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什么都不想要!”

“既然你觉得自己这么聪明,为什么会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傅沛令的声调忽然降了下来,他的眼眸暗沉黝黑,在抑压的黑色背后,一丝丝针芒般的凶煞有如实质,刺得傅敬亨眼皮一跳。

“除了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你还知道什么?”傅沛令眼露讽刺:“你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血型吗?”

傅敬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要用最粗暴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吗?”傅沛令的嘴角突然朝着一边勾了勾,露出一个冰冷刺骨的冷笑。

“因为我不想变成一个口蜜腹剑、绵里藏针的人。”傅沛令盯着脸色由红转青的傅敬亨,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不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傅沛令说完后,没有停顿,抓起手机就大步流星地冲过了傅敬亨,往一楼快步走去。

“傅沛令!”傅敬亨怒形于色地冲出屋门,朝着楼下的傅沛令吼道:“有你这么和父亲说话的吗?!”

傅沛令头也没回,傅敬亨气得胸口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沛令在他眼前砸上了门,没过一会,重机车特有的可怕轰鸣声就划破了半山静谧的夜色,傅敬亨冲到窗前一看,恰好看见傅沛令骑着重机车绝尘而去的背影,他想怒吼上几句,却又怕被半山上住的其他人家看了笑话,只能硬生生将到了喉咙口的吼声压了下去。

第40章

傅沛令走进灯红酒绿的玲珑后,径直从人群穿过,来到舞台中心的升降卡座坐下。

吴旭彬从沙发靠背上坐了起来,主动为傅沛令倒了一杯啤酒,傅沛令一言不发地拿起一口灌下。

他识趣地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又给傅沛令满上一杯。

“要不要找点人来一起玩?”吴旭彬神色若常地说。

见傅沛令没说话,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原本只有傅沛令和吴旭彬的升降卡座就开始陆续有打扮入时的少男少女加入,其中既有傅沛令的熟面孔,也有他没见过的生面孔。

在搭讪美女的挑战中落败于涂鸣的罗泾从两人身边离开,坐到了吴旭彬旁边,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自娱自乐地喝了一大口,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晚了突然想起泡吧?”

“情之所至。”吴旭彬说。

“什么?”

“意思就是,”吴旭彬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我高兴。”

罗泾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吴旭彬的冷笑话,他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现在笑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吴旭彬一脚踩在罗泾脚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涂鸣带着一身烟味,笑眯眯地一屁股坐到了吴旭彬和罗泾中间,挤得两人各自皱着眉头往旁边给他挪出一个位置。

“你怎么来了?那个混血美女呢?”罗泾问。

“人家真正的目标可不是我。”涂鸣意味深长地笑着,用眼神示意他们往傅沛令那儿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傅沛令身旁多了一个五官深邃,画着烟熏眼妆的性感短发少女,傅沛令面若寒冰,看都没看她一眼,混血的美丽少女却依旧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知她说了什么话,傅沛令侧头冷冷看了她一眼。

“欸,你们说,傅沛令和薄荧到底怎么了?”罗泾压低声音问道。

“有种你去问本人啊。”涂鸣怂恿道。

罗泾看了傅沛令那里一眼,忽然说道:“要不我们把徐俏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