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大风演绎的程遐总经理。”谢静焉说,看见薄荧脸上的疑惑,她马上了然,淡淡地说:“冯晨超是公司的副总经理,只是很少有人叫他的职务全称。”

“程总,你好。”薄荧的视线移向一话不发的程遐。

程遐慢慢把手放了下来,说:“坐吧。”

薄荧在谢静焉之后拉开桌前的胡桃木椅子坐了下来。

“程总,现在薄荧也来了,您有什么指示告诉我们?”谢静焉问。

薄荧第一次从这个做事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脸上见到恭敬顺从的表情。

“梁平强迫旗下艺人接受潜规则换取资源的事你知情吗?”程遐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让薄荧和谢静焉都愣住了。

“强迫……?”谢静焉又吃惊又疑惑,目光飞快地扫了身旁的薄荧一眼:“梁平带过的艺人的确大多都遭受过潜规则,但是据我所知,她们都是自愿的……”

“在巴黎的那晚,梁平是不是给你下了药。”程遐的一句话,让谢静焉吃惊地看了过来。

薄荧快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一个在公司一直隐形的总经理,这次突然出现在公司绝对不会是心血来潮,从程遐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是想要问责梁平,如果仅仅是警告,他用不着亲自来公司,将谢静焉和她都叫到面前来。

薄荧心里闪过一个预感,只要她在这里承认梁平对她下药的事实,梁平在大风演绎就彻底完了。

程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出承认的话语,谢静嫣侧着头,也在等她开口。

薄荧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张开了:

“药是对方下的,梁平并不知情。”

谢静嫣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她的目光从薄荧认真的脸上移走,飞快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程遐,不敢插话。

虽然她不知道程遐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但是既然他在她们面前说出了这件事,就绝对不会只是推测,一定是有确实的证据才会这样,既然薄荧被强迫了,现在程遐摆明了要给薄荧撑腰,她为什么要否认?

这不单单是梁平的问题了,重要的是她驳了程遐千年难得一遇的好意!大风演绎运营到今天,被迫遭受潜规则的女星少了去吗?可是至今为止她也只见程遐为薄荧站出来过!

谢静嫣肯定薄荧不知道程遐的身份究竟有多重,如果换了圈子里其他人来,这会肯定早就借机攀上程遐这棵大树了,别说那些原本就打着攀龙附凤主意的人,就算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元玉光,谢静嫣也肯定她不能这么干脆利落地回了程遐的好意。

“如果他不知情,那么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酒店?”程遐问。

“他被人灌醉了,我的状态也很不好,当时的情况下,我只能一人先离开。”薄荧直视着程遐越发冰冷的眼睛,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他酒醒一些以后,一直在给我打电话,可是我睡着了没有接到,来电记录可以证明,梁哥对我一直都不错,他不会做那种事的。”

薄荧的话说完以后,办公室的空气陷入了寂静,程遐定定地看着她,从他寒潭一般冰冷的眼睛里,薄荧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和他身上的漠然格格不入的厌恶。

半晌后,他的目光先一步从她脸上移开,然后才张开了口:

“行,你可以出去了。”

薄荧沿着楼梯走下6楼的时候,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昏暗的环境里,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着她美丽的脸庞,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随着光线的变化而明灭可见。

二十多分钟后,脚步匆匆的梁平推开了舞蹈练习室的门。

他一开门就看见了背对着夕阳坐在余晖里的薄荧,她的脸上露着诡异的从容,目光似笑非笑,身后的落日沦为她的背景板,只为衬托此刻她触目惊心的美貌,在转瞬即逝的一秒里,梁平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了一下。

“我从没见过你有这么慌张的时候呢。”薄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开口了。

“你见到程遐了?”梁平开门见山地问。

薄荧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飘忽不定的笑意变得清晰起来。

“你告诉他了?”梁平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

“他问我,是不是被你下药了。”薄荧微笑着看着他。

“你说什么了?”

“我说药是周振雄下的,你不知情。”

梁平松了一口气。

“你看起来很害怕。”薄荧看着他,忽然说道,她从容的声音里透着一抹说不出的古怪,让梁平的心中升起些许不安。

“那是当然的,如果被开除了,再去找新工作多麻烦啊。”梁平看着薄荧,露出满脸笑容:“你要回家了吗?我送你?”

眼前的人让他感到陌生,陌生中带着一丝危险,梁平怀疑是光线带给他的错觉,为了驱赶这抹异样的感觉,他违背内心拉响的警铃,朝着薄荧走了过去。

“程遐做了什么很可怕的事吗?所以你和冯晨超才这么怕他?”薄荧笑看着他,后者的脚步停在了房间中央,梁平收起了伪装的笑容,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盯着她的脸。

“你去找过冯晨超了?”梁平问:“什么时候?”

“在你去找过他的第三天吧。”薄荧笑了起来:“毕竟我也有好奇心啊。”

梁平眯起眼,一直以来被他克制、视而不见的异样情愫再一次冲击起了他的心理防线,并且成功突破了重围,浮出了水面,他又爱又恨地看着眼前的小恶魔,沉默不语。

他自以为把薄荧看得透彻,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看见的薄荧,不过是她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罢了。

第104章

“冯晨超以为你已经和我说过你做的事了, 所以我没费什么工夫就从他口中得知了我想知道的事情。”薄荧说:“然后我就去找了汤梦琴。”

梁平的神色骤然变了,但是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激动, 重新换上了随意的表情:

“你去找她做什么?”

“只是去验证一个猜测而已。”薄荧说:“在汤梦琴这件事上,冯晨超认为你在这里面只是一个旁观角色,你无意中发现了他潜规则汤梦琴的事,却顾忌他的上司身份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却比他看好你,”薄荧笑道:“我认识的梁平, 喜欢坐在幕后操控棋子——他从来不做旁观者。”

梁平看着她, 没说话。

“我只是隐晦地透露了一点我的担忧,汤梦琴就什么都懂了,这很奇怪不是么?就好像她已经经历过一遍似的。”薄荧意味深长地说。

“她留给我一句话, 我不太懂, 但是你一定知道她的意思吧?”薄荧看着梁平,慢慢地说:“‘他是个恶魔, 在他手里的艺人没人能逃过这一关,不是冯晨超,也会是其他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不是因为他把我拖入泥潭,而是因为他把我拖入泥潭,却又像对其他人一样,把我舍弃。’”

直到现在,薄荧还能想起汤梦琴那时露出的复杂表情,其中恨意占据了绝大部分,剩下的则是几缕像是眷恋的东西, 它们疲弱地依附在洪水般的恨意中,如河流中的虾米一样,难以察觉。

在这段话后,薄荧还记得汤梦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汤梦琴的脸上露着笑容,那笑容却透着凄凉:“……你也会有那一天的,失去利用价值,就会被他抛弃,就像之前的所有人一样……就像我一样。”

薄荧只找了汤梦琴一人,人多口杂,难免会传到梁平耳里,她也不需要再去找别人,汤梦琴的话已经侧面告诉她,在梁平的威胁和诱惑下,他带过的艺人无一例外都有过相同的遭遇。

“你到底想说什么?”梁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薄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完了他未走的剩下那段路,停在了他的面前:“别紧张,梁哥,我什么都不会和程遐说的,毕竟我们才是更亲近的人。”

她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梁平:“只是从现在开始,恐怕我们都要重新定位彼此了,这一次,我希望梁哥慎重考虑,不要再将我放到可以私自定价售卖的那一类去了。”

许久后,梁平喉咙上的那块突起动了动,他定定地看着薄荧,问:“为什么不告诉程遐,让他给你换经纪人?”

“尽管你不是一个好人,但你是一个优秀的经纪人啊,这比前者对我来说更重要。”

薄荧看着梁平,略微歪了歪头,狡黠的笑容从她嘴角绽开:“还有一个原因……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忘了吗?”

“因为……我们是同类啊。”

看着半晌没说话的梁平,薄荧伸出手来:“今后我们会合作愉快的,对吗?”

两天后,梁平搞定了上大的出勤率问题,随后他就给薄荧找来了一部电影。

一大早,薄荧就坐在了梁平的办公室里看着他拿来的新剧本,这部叫做超越青春 的电视剧是一部结合了校园和田径题材的群像片,讲的是一群各有不同烦恼的高中生因为田径而结缘,在训练中成长,跨越人生困境,在最后的全国田径大赛中取得胜利的故事。

剧本还算不错,有热血也有煽情,鸡汤不多不少,刚刚合适,如果要给剧本打分的话,100分的满分,至少能达到70分的程度。

要说最让薄荧意外的,大概就是这次她要饰演的角色了。

“除了那年夏天 和还没播出的变色 以外,你的作品大多都是古装剧,形象也较为相近,现在我接到的片约绝大多数都是古装剧,角色也和你出演的璇玑一角十分相似,都是外柔内坚的角色,这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这样永远不会出错,能够保守却稳妥地提升人气,坏处则是未来难以转型,只能出演僵化的类型片,一旦你想要改变,最先接受不了的就是观众,她们习惯了看你演菟丝花的样子,再看你去演一个铁血女强人就会觉得违和别扭。”

“所以我们挑选下一部作品的首要标准不是剧本有多精彩,而是给你的角色能不能让观众摆脱对你的刻板印象。”梁平下巴抬了抬,对着薄荧手中的剧本:“这部戏原定邀请你出演的角色是陆莎莎,一个体弱多病的富家小姐,本来的话,看到这个人设我就该扔剧本了,但是那天我正好闲着,所以看了几页剧本。”

“然后我就看到了阿兰这个角色。”梁平说。

超越青春 是一部多线并进的群像剧,主要角色一共有七个,有十项全能且相貌俊秀的“王子”卫枫、曾经的对手,现在的“骑士”张占瑜,一无是处的“普通人”孙尧、活在象牙塔中的“公主”陆莎莎……除了陆莎莎,阿兰是七人之中唯一的女性。

和薄荧以前出演的角色截然不同,阿兰的身上没有丝毫柔弱之气,恰恰相反,她的身上充满了冷酷和暴力因子。

如果要摆脱此前几部形象相近的作品带来的负面影响,阿兰的确是一个值得挑战的选择。

梁平挑剧本的功力的确不错,薄荧也觉得这部电视剧可接。

“导演是谁?其他主演确定了吗?”薄荧合上剧本,抬眼看向梁平。

“投资方这次请了日本一个擅长校园文艺片的年轻导演来拍,叫白木秀明,你可以在网络上先搜集一下导演的信息,至于主演,已经确定了两个,张占瑜由白泽和出演,饰演孙尧的是你的熟人,你猜猜是谁?”

再是群像剧,也需要一个主视角人物把故事串联起来,孙尧就是这样的角色,他平凡无奇,长相中流,成绩中流,运动中流,家庭经济中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的人生走向也会是年复一年的中流人生。

要说他十七年人生里唯一有什么不普通的地方,大概就是他有一个叫阿兰的青梅竹马了。

能够饰演这样接地气的角色的人,薄荧熟识的人里只有一个。

“李阳洲?”

“没错。”梁平说:“还有一点你要注意一下,白泽和是罗莎的男友,如果你接了这部戏,记得离他远一点,白泽和是个利益至上的小人,他不会为了罗莎和你产生冲突,但是如果你和他传出绯闻——因为有你和罗莎的过节在前,绯闻一旦见报,对你的形象会造成不小的打击。”

“现在这部电视剧已经有了白泽和和李阳洲这两个人气鲜肉加盟,只要没有意外,爆红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白木秀明给力一些,这部电视剧说不定还能拿几个有分量的奖项回来。”

“弊和利我都和你说清了,你的回答是?”梁平问。

“这还用问吗?”薄荧的嘴角扬起淡淡笑意,她把剧本放入了自己的包中,站了起来:“我接了。”

“过场还是要走的。”梁平站了起来,耸耸肩:“其实昨天我就把你的回答提前告诉投资方了。”

第105章

薄荧敲定了电视剧的事后, 和梁平一起离开了公司。

因为演员还没有全部定下,离正式开拍应该还有最少两个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薄荧的工作重心主要是在即将开播的变色 的宣传上,除开已经排上日程的两个综艺节目和几场相关发布会,薄荧还要适当地增加和林淮的互动,为还未开播的电视剧制造一些看点, 除开工作, 梁平还为她安排了私人教练利用晚上的时间学车,争取在开机前的两个月里把驾照拿下。

在梁平开车送薄荧去见学车的私人教练的路上,她拿出手机登上微博看了看, 忽然发现自己的上一条微博还是一个月之前发的, 因为瑞狐时尚网的记者把薄荧和Valentino设计师哈恩的后台对话写成了报道发布,薄荧还因此登上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热搜第一, 可惜时间正好是薄荧差点出事的那一晚,她无暇注意,梁平事后也没有提醒, 所以直到下了热搜几天后,薄荧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了这个成绩。

她的最后一条微博下面满是因为那篇有些夸张的报道而与有荣焉的粉丝,薄荧粗略地翻了翻留言后,从手机里挑了一张变色 时期在剧组拍的带妆自拍发到了微博:

“你们在等我吗?”

练车的地方在一条人烟罕至的大道上,位置已经偏向郊区,因此在这里练车倒不用担心被粉丝拥堵的问题。

“驾驶席里有配备安全气囊吗?”薄荧站在打开的车门前再三确认。

“你放心吧,梁平已经和我说过了, 我专门去找了一辆有安全气囊的私车来用作教练车,反正我们梁哥说了,报废了他赔。”和梁平是熟人的教练笑道:“而且你放心吧,不会一上车就让你摸方向盘的,你现在坐副驾驶认真去听去看就行。”

“这是我带过的最怕死的艺人。”梁平摇着头,坐进了汽车后排。

因为还有其他人在,薄荧不好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一旁的教练倒说出了她的心声:

“怕死有什么奇怪的,谁不怕死?安全至上,挺好的。”教练笑呵呵地坐进驾驶席。

薄荧最后一个坐进了车,一上车,她就习惯性地伸手去拉安全带。

“这是一个好习惯,看来我不用教了。”教练说。

薄荧的学习时间从五点开始,中途梁平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三份便当回来,三人吃过简餐后又继续坐进车里,梁平在后排拿教练的声音当催眠曲睡觉,薄荧则认真的将每一句每一个动作都记了下来,一直到月上梢头,已经九点半后,这一天的课程才算结束了。

梁平打着哈欠醒来,把薄荧带回了她的小保姆车,开车送她回家。

薄荧下了车后,和梁平道别,在夜色中走向小区大门,她一边走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往包里摸钥匙,摸了好几下都没摸到钥匙,也没有听到金属的哗哗声后,薄荧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停下脚步,认真地往包里找了几下。

身后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梁平拿着车钥匙朝她走来:“怎么了?”

“我好像把钥匙落在你办公室了。”薄荧转过身。

“怎么会落在我办公室?”梁平皱起眉。

“不知道,应该是放剧本的时候吧。”薄荧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其他时候我也没打开过包了。”

两秒后,梁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算我倒霉,走吧,我再送你回去。”

还好公司离薄荧的租房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薄荧坐回车上的时候,梁平直接发动了汽车,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两个月是你最后的清闲时光了,之后要给我好好干活,把我以前亏的都给补回来。”

“不然你就要再把我卖给哪个有钱的男人?”薄荧淡淡地说。

梁平的目光在道路前方和后视镜里的薄荧身上来回闪了几次:

“……你看起来像一点也不在乎我之前做的事。”

“那你一定看错了。”薄荧说:“因为输给你,我觉得很懊恼,明明我已经那么小心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你到底是怎么让我中招的?”

梁平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半晌。

“……最后的那半杯酒。”他开口道:“我知道你防心很重,所以菜和酒都没有下药,真正的药在最后那杯酒的杯口上。”

“这样。”薄荧点了点头,露出了然的表情:“后来我想了好几遍,也觉得问题出在最后那杯酒上。”

“……我没想过我们会这么心平气和的讨论这件事情。”梁平说:“就算最后没出事,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也会恨死我了……你看起来像一点儿都不在乎。”

“我说了,那是你看错了。”薄荧神色变得冷淡,她望向窗外不再言语。

梁平也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十分钟后,小保姆车停在了大风演绎的门口,梁平停好车,正要开门下车,薄荧说道:“不用陪我进去了,我马上就回来。”

梁平没说什么,直接把钥匙递给了她。

薄荧拿着梁平给的钥匙进入他的办公室后,打开了房间的灯,直接走到椭圆形的透明茶几前弯腰找了起来,没费什么功夫她就找到了落在地上的租房钥匙。

起身正打算离开,薄荧忽然停下脚步,片刻后,她走向梁平的书桌和书柜,小心翼翼地翻看了一会,可惜她没有在里面找到能够制衡梁平的东西,想来也是,梁平既然敢放心把钥匙交给她让她一人上来,这里就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狡兔还有三窟呢,这倒也符合梁平的个性。

薄荧锁上办公室的门,朝着电梯走去,在路过步行楼梯口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从楼上传来的一阵音乐声。

没来由的,薄荧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进来公司前在楼下看到的五楼亮灯的房间,在公司里,她和时守桐是最常使用那间舞蹈练习室的人。

薄荧给时守桐发了一条信息:

“你在公司吗?”

通常情况下,薄荧的信息时守桐总是秒回,但是这次,她站着等了两分钟都没有得到回复。

薄荧将手机放回包里,将电击器从包里拿出,藏在衣袖中后,抬脚踩着步行楼梯走上了楼。

音乐声的确是从舞蹈练习室里传出的,薄荧站在舞蹈练习室虚掩的房门前,看见了时守桐消沉地坐在落地窗边的孤单身影。

在他随意打直的右腿旁放着一塑料口袋的奶茶,在清一色的巧克力色里,一杯淡绿色的抹茶味奶茶显得特别打眼。

一种奇特的感觉流窜在薄荧的心里,像是微弱的电流,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痒痛。

片刻后,薄荧掏出手机,给梁平发了一条信息:

“你先走吧。”

她没有找借口,因为在这个时间下,她找不到能让梁平相信的合理借口,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现在不想被人打扰。

发完信息后,她把手机放回包里,轻轻推开了门。

看见薄荧后,时守桐的脸上露出了既吃惊又心虚的表情,让薄荧想起了考场上被监考老师发现小动作后手足无措的考生,有些慌张,有些小可怜。

放在平常,薄荧会礼貌却疏离地询问自己能不能进去,可是平常的薄荧不会多管闲事,从她决定走上楼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和平常的自己差之甚远了。

薄荧走到时守桐身边,没有去看他就在腿边的手机,和他一样,直接在木地板上坐了下来。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喝的?”薄荧问。

“嗯。”时守桐先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两秒后,他又重新开了口,为上一句作了一些补充:“也不算是……抹茶味的永远是你的。”

“我买奶茶带来公司的时候总会买一杯抹茶的,这样可以在遇见你的时候随时请你喝奶茶。”时守桐说。

薄荧从奶茶店外卖口袋里拿出抹茶奶茶,插上大口径的奶茶管后,放到了曲起的两膝膝盖上,双手抱着喝了一口。

“……好喝吗?”时守桐看着薄荧。

“好喝。”薄荧说。

其实她没有喝出什么感觉。

她对食物的要求一向很低,小的时候,她对食物的最高期望就是能吃上一顿正常的饱饭,只要福利院的打饭阿姨分给她和其他小孩一样的饭菜份量、只要饭菜里没有被福利院里的其他小孩添加额外“作料”,她就觉得这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一餐了。

后来被孟上秋夫妻收养,她吃上了超出想象的美味食物,从戚容手里诞生的饭菜,总是带有“家”的味道,那是傅沛令带她去过的任何高级餐厅都比不上的,但无论是戚容的家常菜,还是傅沛令让她见识的各种高级餐厅,那时候的薄荧还能吃到不同的惊喜,还能数出不少爱吃的菜肴,但是现在,吃饭对薄荧而言仅仅是单纯的生存行为,没有“品”,没有“尝”,不过是为了摄取生存必要的热量而进行的机械动作而已。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吃”或“不好吃”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