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逃了通告来的吧?”薄荧的神情严肃了些。

“绝对没有!”时守桐马上说:“谨遵前辈的教诲,我是结束了工作才来的, 我的经纪人可以作证。”

千里之外正在苦苦寻找从工作中突然失踪的时守桐的汤俊忽然打了个喷嚏。

“别提工作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时守桐伸出手拉住薄荧的手腕, 让她在他身旁坐下。

“是什么好消息?”薄荧等着他的回答。

“明年六月我要开演唱会了。”时守桐的耳朵微微红了:“知道这个消息后, 我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你……明年六月,你能来听我的演唱会吗?”

薄荧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秒,极短的一秒犹豫后,薄荧微笑起来:“好。”

听到回答,时守桐一改先前的镇定,从床上突然站了起来, 不仅做了一个用力握拳的胜利姿势,还兴奋不已地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

“太棒了!你知道吗,我做梦都在期待有这么一天!”时守桐亮晶晶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薄荧。

看着兴奋得不能自己的少年,薄荧不禁露出笑颜,之前的一秒犹豫被她抛在脑后。

“我会来看你的演唱会的。”她明确地说了一次。

“我就等你了,我一定会给你留一个全场最佳位置。”时守桐脸上露着兴奋的神色,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走到走廊橱柜下的小冰箱前,薄荧下意识地就猜测里面或许是两杯奶茶,果不其然,时守桐拿着两杯奶茶走了回来,从冰箱门打开的短短几秒里,薄荧看见了里面满满当当的一冰箱奶茶。

“你渴了吗?见到你太高兴,我都忘记给你倒水了。”时守桐说着,把抹茶味的奶茶递给了薄荧:“你如果喝腻了这个口味就告诉我,我给你买别的口味。”

也许从薄荧接过他递来的第一杯奶茶起,薄荧就注定要在时守桐这里以奶茶当水。

奶茶里有很多添加剂,有很多色素,有过多糖份,有很多对健康不利的东西,但是这些对薄荧来说都无所谓,她没想过要长命百岁。

“你应该少喝点奶茶,注意身体。”薄荧接过奶茶后,对时守桐说道。

“我身体挺好的,每年体检都是全优呢。”时守桐不在意地说。

他深深地喝了一口奶茶,杯子里的巧克力颜色瞬间减少了四分之一,时守桐满足地长叹一声,放下奶茶在床上翻着身体滚了滚,闷声抱怨道:“我好想和你出门啊,好想好想啊,当明星就这点不好,连去个便利店都能被发现,哪儿都不能去。”

看他在床上滚来滚去,薄荧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你是不是把我当狗了。”时守桐停止滚动,哀怨地看着她。

薄荧刚想否认,时守桐就咧嘴灿烂地笑了起来,他抓住薄荧缩回的手握在手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如果我是你的宠物,你也会把我记在心里,永远都不忘吗?”

时守桐的呼吸轻轻吹在薄荧脸上,她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时守桐已经把她拉到了他身上,两人的距离过近,时守桐的目光微微变化,落在了她的嘴唇上,在少年仰起头慢慢靠近的时候,薄荧猛地回过神来,双手条件反射地抵住了时守桐的胸膛。

时守桐的动作停住,他看着薄荧,半晌后笑了起来:

“我也不想只做你的宠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薄荧,就像是开始狩猎前的狮子,眼中流露着野性的光芒:“……我会等着你属于我的那一天。”

忙碌的前期宣传随着开播日期的临近总算是进入了尾声,六月二十三日,秘密花园 先一步在电视上开播,秘花 和恋光 的两方势力都在手握手机等待第一时间得知收视率,薄荧也在等。

收视率出炉的时候,薄荧刚拍完嘉人 八月份的杂志画报,从摄影棚一出来,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梁平就朝她走了过来,从他的脸色上看,薄荧自觉秘花 恐怕创下了预料之外的收视率。

果不其然,梁平开口证实了薄荧的猜测:“首集收视率2.9%,第二集收视率上升至3.1%。”

薄荧的神色凝重起来,秘花 的首集收视率都快逼近目前绝大部分电视剧的最高收视率了,在此之前网络上对秘花 的收视预测是在1.8%~2.2%之间,当时恋光 相关的人员还觉得这个预测过于乐观了,没想到……

“网上舆论现在都在唱衰恋光 ,他们觉得今年的年度热剧已经是秘花 的囊中之物了。” 梁平说:“现在就看明晚恋光 的收视率怎么样了。”

第二天晚上,恋光 剧组的微信群在电视剧刚刚播完片尾曲没几分钟就发布了收视率结果,薄荧在结束行程回扁舟台的路上收到了这条信息,恋光 第一二集的收视率分别是2.5%、2.9%,虽然第二集的收视率有显著上升,但恋光 依旧落后了秘花 0.2%的收视率,消息公布后,群内一片寂静。

她输了。

薄荧沉默着看着群聊天界面。

“结果出来了?”梁平看着薄荧的神色,已经猜出了大概:“这才刚刚起头,我们还有逆袭的机会。”

“是啊,没关系的,小荧。”正在开车的程娟担心地从后视镜里打量薄荧神色。

伍惠沉默不语,但也在从后视镜里观察薄荧。

薄荧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黑色的车窗外依旧是一片黑色,梁平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能不语地望着她。

没过多久,所有人的手机都响了一下,微博推送过来的最新娱乐消息点亮了他们的屏幕:

“两大世纪之争落下帷幕?恋光 收视率不敌秘花 ,今夜注定一方欢喜一方忧。”

紧接着没多久,薄荧就收到了两条提醒,一条来自微博好友圈——

时守桐: “‘星’这个字有魔力,带上它的不仅专辑大卖,还会收视长虹。[耶]”附图的背景是一张在正在播放恋恋星光 的电视前的自拍。

一条来自微信新消息——

“离胜负还早着呢。”发信人是林淮。

薄荧握紧了手机,一直注意着她的梁平第一个发现了她的神色变化。

“你说得对……胜负才刚刚开始。”薄荧低声:“我相信所有为恋光 付出努力的人。”

薄荧不相信自己,但是她相信着相信她的人们,即使是为了不让他们失望,她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不到电视剧播完最后一集,她绝不认输。

第163章

第三四集, 恋光 收视率继续落后, 差距拉开到了0.5%。

第五六集,恋光 开始追赶, 收视率之差重回0.2%。

第七八集, 两部电视剧之间的收视率差距只剩下0.1%,收视率之争越来越白热化,两部电视剧主创团队都在争抢热门综艺,为了中期宣传无所不用其极,元玉光和周景恒被拍到私下约会, 薄荧昼夜不断地进行宣传工作,想要弥补上已经越来越近的收视差距。

今天已经是她没有合眼的第三天,三天里, 她唯一能够休息的时候就是在交通工具里转场的空隙, 但是她睡不着,压力越大、越疲惫, 她越睡不着,没有人知道她合眼的时候其实和睁眼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她再怎么把自己当铁人, 她也必须承认,自己不是铁人,这样的日子就是再多一天,她都有可能都撑不下去了。

好在今天过后电视剧的中期宣传就算暂时告了一段落,她可以给自己半天休假,回扁舟台试着睡上一觉。

下午四点举行的媒体见面会薛洋安依旧缺席, 不论是媒体还是在场的主创都没有提及薛洋安,这就像是太阳每天从东边出来一样,没有人会对日常产生疑问。

在见面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薄荧就屡屡感觉到了心悸,但是为了不影响工作,她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回答每一个记者向她提出的问题。

再坚持一会。

再努力一会。

薄荧微笑着,不断在心中为自己鼓劲。

“请问薄荧,在电视剧中你和薛洋安配合默契,很多网友都觉得薛洋安此次的演技有了质的飞跃,你觉得这和你有没有直接或者间接关系呢?”一个记者站起来提问道。

炒绯闻对电视剧的热度有很大帮助,但薄荧不会在没有得到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炒作,更何况对方是薛洋安,即使得到同意,她也不敢炒的薛洋安。

薄荧笑了笑,刚要回答,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就袭击了她,短短一瞬间的眼前漆黑对薄荧来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等她重新拿回自己的意识后,又顿了好几秒都说不出话。

台下的众多记者因为她忽然的沉默而狐疑地看着她。

薄荧勉强扬起嘴角,四两拨千斤地回答了记者的问题:“每拍一部戏,我都会感谢上一部戏带给我的进步……我想薛洋安也是如此吧。”

在薄荧的硬撑下,媒体见面会总算进入了尾声。

当主持人宣布见面会结束后,薄荧已经心力交瘁,她试着露出一个微笑,然而刚刚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眼前就彻底黑了下去。

“啊——!”数声尖叫响彻在见面会现场,在短暂的愣神过后,记者们如同饿疯的鬃狼一般蜂拥而来,叫喊声、快门声、保安维持秩序的怒喝声——整个会场乱成一团。

“滚开!”上一秒还面带笑容的梁平瞬间变脸,他粗暴地推开面前挡道的人,一路挤到台上,他试着扶起薄荧,但是她已经完全昏迷,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梁平咬紧牙齿猛地把她横抱了起来。

“程娟去开车,伍蕙马上联系上京医院,马上!”他沉着脸对后一步挤到台上的程娟伍蕙两人压低声音命令道。

“好!”知道事情紧急,两人得到指示马上就去执行了,梁平则在保安的护卫下,抱着昏迷无意识的薄荧大步从后门离开了见面会现场。

三分钟不到,全网都充满了薄荧在见面会现场晕倒的新闻,在送薄荧去医院的一路上,梁平的手机就没有停止过响铃和震动,大多是来自合约甲方的焦急询问,确认薄荧的晕倒是否会影响商演的按时进行。

其他通告梁平都能想想办法往后延一延,但是今天晚上八点开始的网络综艺直播,梁平就束手无策了,这个热门网综腾出的拍摄空档只有今晚,在男主演持续缺席的情况下,如果连薄荧也不在了,这期好不容易从秘花 手里争来的节目就算播出了可以预料反响也不会大,不仅提升不了电视剧自己的收视率,还会影响综艺的收视率,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情况下,十有**节目组那方会临时变卦,取消这次节目计划。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让薄荧打着吊瓶上节目吧?

梁平前脚赔着笑挂断了网综制作组总PD的电话,后脚就开始在心里抱怨。

他连续不停地接完几十个电话后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而薄荧的初步检测结果也出来了,梁平作为此刻在场的和她关系最亲近的人,自然被医生叫到了办公室:

“你知道病人在发低烧吗?”医生不冷不热看向梁平,从他愣住的表情上看,他显然不知道这一事实,医生眼里露出一丝鄙夷,避过这个问题的回答继续说道:“低烧和这次的突然晕倒都是因为过度疲劳引起的。你知道她一天通常的睡眠时间在几个小时吗?”医生看回电脑屏幕上的检测报告,不咸不淡地问道。

“……零零散散的,加起来大概两三个小时。”梁平犹豫地说。

“我知道这一行特殊,但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薄荧的各项基础指标都远低于健康人的标准,作为照顾她的经纪人,今后你要在艺人的身体上多花一些心思了。”医生凉凉地看了梁平一眼,梁平毫不怀疑他在心中已经把自己脑补成了一个誓要榨干奴隶最后一滴鲜血的铁石心肠、丧尽天良的奴隶主。

天可怜见,他才是那个没有决策权的奴隶好吗?

他早就劝薄荧不要为了一部电视剧这么死心眼,她一人在宣传上投的心血就抵得上剧组全部主演了,买下恋光 播出的户海电视台的领导们倒是乐见其成,可是她自己呢?现在还躺病床上昏迷着,什么也做不成,那些领导们呢?打来一个慰问电话了吗?

只有薄荧才会这么傻,同组的女二号董行瑶就狡猾多了,别人一听要上的是大综艺宣传,就算是临时说的,也绝对有时间,一听说是小综艺,就算是提前一周预约,那也肯定没有时间,只有薄荧才会跟着剧组辗转,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地跟着宣传。

跟宣传是没有钱拿的,难道梁平愿意看着薄荧做这么多天的免费劳工吗?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梁平心里的抱怨已经多得可以写一篇三千字作文,但是他也没法和医生解释,只能赔笑接了这口黑锅。

从医生那里出来后,梁平径直回了薄荧的单人病房,刚刚打开门,他就吓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薄荧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梁平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给自己扯输液的针。

“你疯了?!快住手!”梁平冲了过去,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地就去拉她的手,他忘了薄荧的手里还拽着输液针头,薄荧的力气再加上他的力气,针头跟着他的动作从薄荧的手背上被拉了出来。

梁平这时才察觉到他的错误,他的脸色和薄荧一样惨白,他转身想要叫外面的护士进来,但是薄荧一把抓住了他。

梁平气急,口不择言地刚要责骂出口,第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薄荧可怕的神色给堵在了喉咙里。

她脸色雪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异常黝黑醒目,恐惧、痛苦、绝望——种种难以言喻的负面感情交织在她水墨色的瞳孔里,梁平的心瞬间就被一股疼痛给用力揪紧了,他的责骂被堵在喉咙里,重重地落回腹腔,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带我离开——”薄荧喘息着,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如同望着救命稻草一般地望着他,在她白得发青的手背上,一滴鲜红的血珠从针眼处滚了出来。

梁平明知她应该继续接受治疗,梁平明知听从她的话是一种愚蠢且不理智的事情,但是在她充满痛苦的目光下,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说道:

“……好。”

上京市的另一边,薛洋安刚刚出席完代言品牌的活动,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微博推送的娱乐消息。

“薄荧晕倒了?”他皱着眉问。

经纪人张继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薛洋安是在问他:“啊……好像是的。”

薛洋安沉默下来,张继拿不准他的态度是不是想继续深究下去,只能试探性地说道:“听说是连续录了三天的节目没有休息,疲劳过度引起的……”

薛洋安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前不久薄荧质问他时的事来,她看起来比薛洋安见过的大部分女星都要柔弱,薛洋安一直很反感这种容易激起人保护欲的长相,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偏爱的话,不是太狡猾了吗?但是同时,她又比薛洋安见过的大部分女星都要坚韧、顽强。

“难道是努力活着的我错了吗?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助他人,不想让自己的坏心情影响他人,始终微笑着面对他人,这也错了吗? ”

她隐有水光的眼眸再次出现在薛洋安的脑海里,让他不由陷入了怔神。

许久后,他突然开口:“我记得恋光 制作组通知过今晚有网综直播,薄荧晕倒了,还会继续拍摄吗?”

“应该会取消吧。”张继犹豫地说:“薄荧不在,最大的咖位也就是董行瑶,董行瑶还不一定愿意去,这样一来出场的全是小配角,观众不爱看,刺激不了收视率,网综那里也不会愿意做亏本生意。”

薛洋安抬起面无表情的脸来:“告诉他们,我去。”

“什么?”张继吃惊地看着他,吃惊过后,又有些担忧:“可是你也两天没合眼了……”

“去联系他们。”薛洋安说。

第164章

十五分钟后, 梁平带着已经办好出院手续的薄荧坐上了保姆车, 因为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出院,梁平在薄荧入院后就让程娟和伍蕙先回家了, 等到第二天再来换他的班, 现在临时出院,一个帮手都没有,梁平就差没说自己也打个吊瓶和她同甘共苦了,好说歹说下,才哄着薄荧重新打上吊瓶, 扶着脚步虚浮的她离开了医院。

在驾车回扁舟台的路上,梁平接了一个电话,简短地应答了几句后, 梁平挂断电话, 从后视镜里看向侧对着他,神色虚弱地望着窗外的薄荧, 他无法猜到她在想什么,因为她涣散无神的双眼像是在看着窗外, 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薛洋安代替你上直播综艺了, 反响热烈。”梁平说:“明晚播出的第十集正好是恋光 最惊心动魄的一集,这场收视率之争我们能不能赢,就看明晚的结果了。”

他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薄荧的神色,然而她连睫毛都没有因此抖动一下,她就像是被罩在玻璃罩里与世界隔离了一般,完全失去了回应的能力。

她到底在看什么呢?

梁平在心中问着永远也得不到解答的疑问。

她在看站在她眼前的爸爸和妈妈。

病房里飘荡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她讨厌这个味道,因为每次一到这里,父母就会吵架,妈妈会哭,爸爸会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们谁都不看自己,即使自己鼓起勇气去和他们说话,他们也只会用她不懂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不耐烦地呵斥她。

她被摇醒后还没睁眼就从这个熟悉但厌恶的味道里猜出了她一定是又生病了的事实。

“对不起……”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站在自己病床前的父母,不知所措又胆怯地想要从床上坐起。

爸爸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起身。

“你的身体还没好,别起来。”爸爸柔声对她说。

她怔怔地看着他,爸爸没有因为她的生病而不高兴,反而柔声对她说话,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妈妈,然而妈妈也是一脸温柔的神色,笑着看着她。

“薄菁,爸爸和妈妈有事必须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你要乖乖听话,有人问你我们的事,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爸爸对她说。

“要去多久?”她抬着上眼睑,定定地看着两人,小声问道。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妈妈走了上来,轻轻抚摸着她散在脑后的头发:“爸爸和妈妈要回家一趟,这里会有人照顾你,你乖乖听话,我们还会回来接你哦,如果有人问你我们的事,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

“什么时候回来?”她执着地追问着,父母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地同时从她身边退开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她哀求地看着两人,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睛里汹涌流出。

“只要你听我们的话,不论谁来问你我们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说,乖乖做个好孩子,我们过段时间就会来接你的。”爸爸说。

说谎。

“过段时间是多久?一个星期吗?”她哽咽着从床上挣扎而起,想要靠近后退的父母,不小心扯到了扎在手背上的输液针,引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恍若未觉,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神色复杂的父母,眼泪像是忘了关的水龙头,无穷无尽地冲刷着她的脸庞,连衣襟都被打湿了。

“一个月吗?”她泣不成声,努力地从朦胧的泪眼里看着父母的身影:“……两个月?三个月?”

但是谁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在她模糊的视野里,父母只是沉默地转身朝门口走去。

“妈妈!爸爸!”她忘记了扎在手背上的针头,哭着想要追去,却只能从高高的病床上摔下,她的头撞在了冰冷的金属床架上,膝盖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的父母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爸爸!妈妈!别丢下我!”她哭喊着爬了起来,踉跄着朝两人的背影追去。

“不要哭!”爸爸猛地转过身来,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对她喝道:“住嘴!你再哭我们就不会回来接你了!”

她用力地咬住嘴唇,无声的呜咽着。

“记住爸爸妈妈的话,不要和任何人说我们的事,名字、电话……关于我们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能说。”妈妈在她面前蹲下,摸了摸她的头:“只有当个乖孩子,我们才会回来,知道吗?”

说谎。

说谎。

“妈妈,别走……”她抓住妈妈的手,抽泣着哀求:“对不起……我再也不生病了,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丢下我……妈妈,妈妈……”

“我们不是要丢下你,只要你做个乖孩子,我们就会来接你的。”妈妈柔声说道:“我们会接你去爷爷奶奶家里住,爷爷奶奶家里有游泳池,有大蛋糕,有冰淇淋,还有好多好多洋娃娃,等爸爸妈妈把你的房间准备好了,我们就来接你。”

不,不会有那一天的。

妈妈扳开她的手,转身朝门走去,她含着泪水下意识地追了一步,得到爸爸威胁的呵斥:“站在那,别跟过来了!”

她已经被抛弃了。

病房的房门在她眼前慢慢关上,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被撞到的额头和膝盖在这时疼了起来,一阵疼过一阵,眼泪流出的速度比用手背抹去眼泪的速度要快,她一边擦着永远也擦不完的泪水,一边艰难地爬回了病床。

被扯掉的输液针就掉在病床上,流出的药水已经打湿了一小块床单,她用力擦了擦眼泪,然后捡起输液针,摸索着找到手背上的针孔,慢慢把它插了回去。

那是真疼啊。她抽着凉气,试探地一点一点把针头推了进去,重新贴回胶布,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她慢慢在床上躺了下来,从朦胧的泪眼里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湿湿的衣领贴在她的身上,墙角的空调冷漠地往外推送着冷风,手背疼,膝盖疼,额头疼,她一动不动地仰躺在病床上,感觉泪水渐渐把枕巾打湿。

真疼啊。

真冷啊。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她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直到被一个声音叫醒。

“薄荧?薄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