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玥点了下头,护送李蜜儿回府。这次她的态度可比来时候恭敬许多,凛然是把李蜜儿当成未来四夫人伺候了。她态度恭敬却又不失节气的同李老太爷禀告完毕,就回去伺候自个家公子。

李老爷望着花玥渐行渐远的背影,直接吩咐人唤来大姑娘,同李蜜儿一起去书房问话。

李宛诺见到妹妹平安归来,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小声问道:“杨宇没把你怎么样吧。”

逼她喂药,还故意抓了她两次手,算不算怎么样?

可是李蜜儿终究是不愿意让大姐担心,道:“没怎么样,他能把我怎么样……”

李蜜儿自个都说的没底气,李宛诺更是忧心忡忡,红着眼眶看向祖父,道:“祖父,杨宇如此欺人太甚,您不能坐视不管呀。还让蜜儿伺候他汤药,这算什么,咱们家就算被流放,除爵,也是正经人家,哪里能让嫡出的女孩做这种事情。”

李老太爷眉头紧皱,想了一会,说:“蜜儿,你怎么看。”

……

李蜜儿愣住,不知道如何回话。她怎么看,她说不去可以吗?虽然这件事情在她的眼里无所谓,可是于古人来说却是有伤名节的大事情。

李老太爷叹了口气,道:“那杨宇真不是个东西,可是皇上却让他负责漠北招标的事情,还派来侍从供他使唤。那些侍从我派人看了,绝对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培养出来的,怕是真的是皇帝的人。如此一来,我到时拿捏不住杨宇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来阜阳,表面上一味同蜜儿纠缠不清,是否还另有其他目的了。”

李宛诺同李蜜儿都没有说话,李老太爷咳嗽了两声,无奈的说:“想我当年风光无比,何曾想到不惑之年时,会被人骑到头上也只能接着。我何尝愿意受一个黄口小儿胁迫,但是事关京城方面,一不小心,就是杀头之罪。以镇国公头顶上沉压的罪名,光是一项五皇子刺害二皇子就足以令李家上下诛连九族,现在尚且苟且偷生,委屈蜜儿,也不过是为了留下李家一脉才不得已为之。”

李蜜儿垂下眼眸,李宛诺已然抱着她的肩膀委屈的留下泪水,道:“是啊,我当年出嫁,先皇添妆,皇后赐嫁,现在呢,自个给自个找理由和离回家,我可怜的蜜儿,也怪你如何s生在现在的李家,若是早几年,姐姐尚且可以送你风光出嫁。”

李蜜儿原本并无太大委屈的感觉,此时却是不由得红了眼圈,轻轻的拍着大姐姐的背脊,轻声的安慰她,说:“不就是送送药罢了,又不是第一次干,祖父和大姐姐你们别多想了。”

她见祖父和大姐姐似乎还沉陷在悲伤里面,安抚他们,说:“别乱想了,瞧瞧都说到哪里去了,相比较与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人家,我已经很幸福啦。再说,杨宇公子生的那般好看,不是好多人都想嫁给他呢,我就是送送药,他又确实是为了我受伤的,也并非什么难事儿。”

李宛诺擦了下眼角,轻轻的捏了下妹妹的脸蛋,道:“姐姐只是觉得伤心,竟是保护不了你,整个李家却还要靠着你。这世上的事情也真是难说,王煜那孩子喜欢你,怎么又蹦出了个杨宇。”

“哎,蜜儿,你同杨宇接触的时候务必小心谨慎,他那人想法有违常理,倒是令人难以捉摸。”

“放心吧,祖父。”李蜜儿拉住姐姐的手,说:“杨宇再如何嚣张,总是不能真把我怎么样,否则皇帝那里也说不过去,我暂且忍忍就是,不招惹他,尽量让他快点把伤养好。”

李老太爷疲倦的点了下头,除此以外,他们又能如何。皇帝派来的侍卫跟在杨宇身后,杨宇又在他们家被人陷害,脚伤严重,传回京中引起他人注意又成了一桩可以诬陷的帽子。

李宛诺让水涵送李蜜儿回房里休息,自个又折返回祖父房里,见祖父果然没有睡觉,而是书写大字,拿着毛笔的手腕隐隐颤抖着,不由得更加悲伤不已。

“祖父……”

李老太爷抬起头,面容似乎更老了几岁,道:“怎么又回来了。”

李宛诺咬着下唇,走了过去抽出他手中的毛笔,放进了墨盒,胸部涌上难以言喻的憋屈,转身扑入祖父怀里,像个孩子似的痛哭失声。

李老太爷紧紧的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两行清泪。一个小才人的外甥,就把李家逼得如此屈辱。

这便是曾经镇国公府的现状!

饶是李老太爷始终不愿意面对的事实,都不得不承认,镇国公府早就不存在了,复位遥遥无期,他们暂时的安逸也只不过是安逸而已,若是闹出事情,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将李家狠狠的踩在脚下。

狠狠的踩在脚下!

李家得罪不起任何人,因为压着李家的人是皇帝,所以李家头颅上始终挂着一把剑,这把剑随时可能被人用一个简单的理由就砍了下来。

祖父俩哭了一会,李宛诺用祖父的袖子擦干净了脸,撒娇道:“对不起,祖父,我失态了。”

李老太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对这个家付出已经很多了,别太在意。好像蜜儿自己说的,我们会越来越好,莫要胡思乱想。”

李宛诺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恩,现在家里经济状况好转许多,慢慢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孙女就是心里觉得对不起妹妹,我是和离妇人,名声如何都无所谓,她却是还没出嫁,先是利用她拉拢王煜,现在又忍辱负重让蜜儿讨好杨宇,孙女心里真的好憋屈。”

李老太爷眼眶发胀,摸了下孙女的额头,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有一日就柳暗花明,船到桥头自然直,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呢。”

李宛诺发泄完了心底还舒坦几分,她不敢在蜜儿面前落泪,怕给妹妹压力。入夜后,她又去看了一眼李蜜儿,见妹妹安详的模样,放下心回到了自个的房间里。

李蜜儿一早起来,先是去女官那里上课,午饭的时候被叫去同杨宇一起吃。因为杨宇是脚伤,需要晒太阳,可是冬日里阳光不够充足,于是李蜜儿只要放弃了美颜屋睡觉,拿了个板凳,披着厚重的袄袍陪杨宇在院子里发呆。

杨宇感觉跟做梦似的。

一睁眼,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然后就是李蜜儿的甜美午饭,下午还陪他晒太阳。

虽然他很想捏捏那张可爱的脸蛋,摸摸那双滑嫩的小手,可是联想到自己不能心急,要在李蜜儿心里树立正面形象,终于是完全忍耐了下来。

李蜜儿见杨宇也不是很难伺候,倒是不再故意同他为敌,回想起那日看到的伤口,着实有几分害怕惊心,说起来这人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关于杨宇受伤的事情,李老太爷并未问过王煜,有息事宁人的心态,就算去质问王煜,只会将事情变大,并且还容易把王家也得罪。

王煜听到杨宇赖在李家养伤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后,他心生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后悔当初干嘛偏偏在李家陷害他。但是一想到李蜜儿会看顾他的病情,就浑无法控制的难受起来,索性故意去看望杨宇的伤情,连带着挤兑几句。

杨宇吃过的盐比王煜可多,在上次触及李蜜儿底线彻底被赶走后,便决定忍辱负重,慢慢图之,所以对于王煜的嚣张没有任何回应,反倒是笑呵呵的望着他,淡淡的说:“此次还多些王小兄弟的特殊照顾,否则蜜儿姑娘也不会那般在乎我的伤情。”他声音低沉,却隐隐带着几分道不明的得意,王煜愤恨不已,讽刺道:“是啊,蜜儿表妹也是倒霉催的,碰上了你这么个厚脸皮。”

“呵呵,王小兄弟嘴下留情,你害我至此难道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王煜扯了下唇角,说:“无凭无据,你少血口喷人。”

欧阳宇脸色一沉,眯着眼睛刚要反讽几句,看见门口的花玥冲他摆了下手,又指了指院子外面,随即压下心中火气,略带诚恳的沉声道:“王小兄弟,我知道你一直对于上次我出手揍你耿耿于怀,但是你若不是先让手下围攻我,我根本不会主动招惹你。所以这次的事情,我暂且当是同你扯平,还请你勿要再自讨没趣。”

“扯平?”王煜盯着他脸上一点不计较意思都没有的表情,冷冷的说:“你别以为我猜不到你是打着什么心思赖在这里。无耻之徒,蜜儿表妹根本不会看得上你的。”

欧阳宇不屑的扬起唇角,态度却谦和有礼,道:“是,我不像是王公子这般有家族可以依靠,我娘去世的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是无耻之徒,还望你说话自重。”

欧阳宇的娘亲确实去世的早,李蜜儿的娘亲又何尝不是如此。李蜜儿听说王煜过来,害怕他再生出事端,立刻折返回来,没想到果然看到王煜讽刺杨宇。好在杨宇不知道是转性了还是如何,居然耐着性子没有以武力服人,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欧阳宇从小练武,又是常年在军中长大,耳力极其异于常人,自然晓得李蜜儿又回来了。想到她会折返回来必然是害怕王煜寻他麻烦,他此时有脚伤,未必是王煜对手,所以才会跑回来。

这个傻丫头,欧阳宇内心没来由的暖了一下,哼,还说不喜欢他,不也是挺关心他吗?

李蜜儿犹豫再三,是否要冲进去,又或者是等等看王煜会否欺负人。

王煜感觉自个的怒火好像弹棉花似的被拨弄回来,顿时有些恼怒,说:“别以为圣上给你官做就是高看你如何,怕是小姑姑见是你孤家寡人好拉拢利用才分派你官职。”

欧阳宇唇角飞扬,垂下眼眸,淡淡的说:“哦,是吗?如此看来在贵人眼里,我这个孤家寡人倒是比你还有用,王煜,你不觉得丢人吗?连我都不如,还舔脸拿出来说道。”

“你……”

“我什么?至少我现在是凭本事做差事,在李家受伤又是属实,凭什么说我是赖在这里。至于蜜儿,没错,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对她有心思,但是那又如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蜜儿那么好,我干嘛不能奢想。”

李蜜儿原本要冲进去的脚丫立刻停下来,脸颊通红,头一次听另外一个男人对令一个男人说话内容是对她表白,这个杨宇,真是诲人不倦!还怕两个人传言不够多吗?

王煜听后,果然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忍不住抬起手,道:“你个混蛋,你胡说什么。”

欧阳宇虽然脚下有伤,却非一般人能及,二话不说的闪了一下,目光清冷的盯着他,郑重道:“我说我就是留下来要让蜜儿看顾,如何?”

“你无耻。”

“哼,你害我受伤还说我无耻。你若不是王才人的侄子,李家老太爷能留你下来?你还不是到处惹是生非,又干过几件正经事儿,最主要的是,你明明对蜜儿心怀不轨,却不肯承认,哪里像男人,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王煜顿时傻眼,有一种心里的秘密被人戳穿的恼羞成怒的感觉,从身侧拔出了一把长剑,冲着欧阳宇砍了过去。

李蜜儿惊呆了,急忙冲了进来,说:“你们在干什么!”

后面的小厮也追了进来,拉开了两个人。欧阳宇故意靠在小厮身上,捂着右腿道:“蜜儿,我好想歪倒伤口了,好痛。”

李蜜儿脸色煞白,忍不住埋怨王煜几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杨宇好歹是官身,你把他弄得差点丢命,你可晓得这会给李家带来多么大麻烦!”

王煜看着李蜜儿不留情面的数落,顿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蔓延全身。其实他一直晓得自个对李蜜儿感觉不同,但是又不清楚这种不同来自哪里,他不太敢去正事这种情绪,害怕反而会同蜜儿妹妹越走越远,今日被杨宇当众戳穿,然后蜜儿还完全向着杨宇说话。

李蜜儿望着他受伤的目光,叹气道:“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招惹杨宇。他若是出事了,你是无所谓,于我们家是灭顶之灾。你在李家住着,想干什么祖父都不会阻拦,唯独是杨宇,求求你别再给我们惹麻烦了。”

王煜捂着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不过是想蜜儿妹妹好,所以看不惯杨宇心存不轨接近她,可是蜜儿妹妹完全不领会他的好意。

李蜜儿顾不上安抚他,见大夫过来急忙将他请入,吩咐水涵去倒热水给杨宇擦汗。王煜望着李蜜儿围着杨宇团团转,浑身泛着揪心的疼痛,沉默了片刻,跑了出去。手里拿着剑直奔远处的空场,将枯树的树枝全部砍断,也无法将心底的积郁发泄出来。

欧阳宇表面咬牙忍着疼痛,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李蜜儿身上清淡的香味环绕在他的鼻尖,久久无法散去,那道目光里深切的担忧让他莫名的心疼,于是便主动不再装了,说:“蜜儿,我不疼了,没事了,好多了。”

前来的大夫本就是欧阳宇的人,自然将他的伤情说的极其严重。

李蜜儿不好意思的看向他,道:“王煜终归是我家亲戚,祖父不好说他什么。你以后远着点他,我看皇帝给了你那么多的侍从,不如让他们守在门外,省的下次又起冲突。你现在的样子,大夫说要是再雪上加霜,一条腿废了都是有可能的。”

一阵冷风吹开了屋子里的窗户,欧阳宇却觉得心里被什么装的满满的,情不自禁的说:“你若是能一直照顾我,废了我都认了。”他自己都有些被自己的狂放惊讶到了。原来有些话说出来并不是那么的艰难。

欧阳宇一只手握着另外的手腕,似乎在给自己什么勇气,清澈的目光看向蜜儿的眼睛,轻轻道:“蜜儿,我发现,我是真的特别喜欢你。”

李蜜儿脸颊通红,只觉得呼吸变得稀薄起来,眼前的男人熟悉又令她陌生,清冷的目光不太让人接近却又泛着点点温柔,墨黑色的眼底仿若一个幕布紧紧的将她包裹起来,笼罩着无法看到任何其他的光亮。她想躲闪,却根本逃脱不掉,只好失措的站直身子,慌乱道:“你又开始胡说了,我不跟你说话了,先走了你注意身体。”

欧阳宇抬起手想去抓她,却又默默的放下。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下巴也抬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落荒而逃的李蜜儿,暗道:慢慢来,王煜太嫩,终归不是他的对手。笼络住蜜儿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花玥见李蜜儿离开,急忙走了进来,道:“小主人,您让查的事情有回信儿了。”

欧阳宇敛起了莫名的笑容,恢复往常不太喜人的冰冷神色,说:“是谁?”

“先帝季大学士的次孙。不过是同当时的镇国公府定下娃娃亲,没有特指是四姑娘李宛茹。”

欧阳宇点了下头,中指摩挲着拇指,道:“跟我大哥去信了没有。”

花玥嗯了一声,说:“大公子说秋日选秀,他会乘夏日的船北上,哦,来看望四少爷。然后就把四少爷的婚事定了,省的拖长了夜长梦多,您又不想成婚了。”

欧阳宇听说大哥居然为了他的事情请官假,直接来阜阳,不由得很开心,喃喃自语的说:“大哥想多了,这次绝对不会不想成婚的。”他恨不得立刻把李蜜儿据为己有,然后藏在家里,谁tm也别惦记他的女人,再然后……欧阳宇浑身紧绷起来,许久不曾发泄情/欲的身体敏感的不得了,该死的,这都快一年多没女人了,不知道还要继续忍耐多久。

好想扑倒李蜜儿……看着她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目光。

哼,待他把李蜜儿娶回家,真是要好好折腾折腾她这个磨人精,让她晓得他为了她守得多难过,她当初的拒绝让他的心多痛,整个人跟死了一次一般。

欧阳宇甩了下头,特别不愿意去回想行尸走肉般离开城里去驻军喝酒的经历,而是转念他很快就要守得云开见明月,一切胜利在望,没来由的心情大好起来。

这世上还没有他大哥出面,解决不了的事情呢。于是欧阳宇完全忘记了,他在李蜜儿眼里心里是杨宇,同欧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47章 47

三月初,京城季家派来的人提前滴答漠北。这是没等水路全开,走陆路过来的,可见是年前就已经离开京城。李老太爷嘲讽的扬起唇角,季家这老头,是有多么怕公主嫁进来呀。早先对这门婚事不闻不问,如今倒是上赶着大冬天跑过来了。

季家来人除了一名老太爷身边德高望重的年迈管事主事,然后就是季莫廷嫡出的小叔叔,先帝季大学士幼子,季宪铭,从出行人员来说,季家对这门婚事的重视程度超乎李老太爷预料。

因为大房老爷称病,大房夫人王氏亦大病小病不断,只要让二房夫人徐氏同李宛诺一起来出席商谈。李宛诺知晓祖父是绝对不会把蜜儿嫁过去的,所以从始至终沉默不语,静听季家人说话。

季家代表季宪铭上来直言是商议入春后赢取李家四姑娘的婚礼事宜,并且将季府打算何时纳吉,定礼,迎娶一一罗列明细,倒是让众人听得一阵头晕。

李老太爷想了片刻,道:“关于李家同贵府姻亲一事,我同你父亲提及多次,但是始终不曾收到回音,再加上我们家出了官司,被发配至此,有些时候回想,倒是匹配不上大学士的公子呢。”

季宪铭一愣,老管事上前,道:“李老爷莫要自谦,镇国公府的教养一向被众人推崇,再加上媒约本是长辈多年前所定,自然不会因为什么发配有任何改变的。这一点,还请李老太爷放心。到时候四姑娘嫁到我们夫人,夫人老爷定会当成亲闺女般疼爱。”

李老太爷眯了下眼睛,说:“四姑娘?”

老管事抬起头,目光疑惑。

“我想小公子和老先生似乎有所误会,何时说过李家会把四姑娘嫁入贵府?”

老管事同季宪铭对看一眼,道:“莫不是李老爷所认为的还能是其他人吗?”其实对于如今的季府来说,会扒着李家不放手是因为唯有如此,才可以推掉三公主的执念。季家同李家早年约定的婚事就算是拿到太后娘娘面前,也是无懈可击的。至于哪位姑娘,季家老太爷早就不在意了,只是季家公子季莫廷在他们来之前特意说过,必须是四姑娘,也只能是四姑娘。

李老太爷见他们似乎对此事并不是特别了解,联想到季家现状,其实并非四姑娘才可以解燃眉之急,便直言道:“所谓长幼有序,既然当年只是说李府季府联姻,那么我们家自然是想将年长未婚的姑娘嫁入贵府了,哪里有姐姐婚事不定,先嫁妹妹的。”

李宛诺在旁边不说话,心里明白了祖父是想把李宛宁嫁入季家。

徐氏在心里咯噔一下,难怪派人将她叫来,原来是想把宛宁嫁给季家。早知道老太爷有如此的心思,还不如把宛宁定回自个娘家,然后让宛芸嫁入京城季家呢。芸娘才智聪慧,可是宁儿,还不被人吃的连渣都不剩下?

徐是心里不太满意这桩婚事,但是也确实说不出拒绝季氏的理由。女儿家给别人做媳妇就注定会受委屈,她总不能因为害怕京城太远,自个触摸不及就当中顶撞老太爷不肯嫁女儿吧。

徐氏心乱如麻,后面的话都有些听不下去。

季宪铭上前一步,说:“李老爷,我听父亲说过您以前去信提及的是将四姑娘同我侄儿成婚。并且四姑娘李宛茹同我侄儿莫廷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有些情分,日子定会过的更好。”

李老太爷眉头一皱,淡淡的说:“季公子说话要注意一些,什么叫做有些情分,我家四丫头下面还有姑娘说亲呢,这话可不能乱说。”

季宪铭对此嗤之以鼻,当年两家关系好的时候,嫂嫂还曾带莫廷住在过镇国公府上呢。现在这里李老头舍不得松口四姑娘,要么是对四姑娘另有安排用处,要么就是他们家年长的姑娘嫁不出去吧。不管什么理由,也没有听说中途换人的道理。更何况小侄儿私下跟他千叮万嘱,一定要娶四姑娘李宛茹,若是其他的人,他宁愿终身不娶。

季宪铭是家中幼子,同侄子年岁差距不大,关系甚好,自然有成人之美的心意,言辞上难免犀利直接,老管事怕他得罪李老太爷,最终换成李老太爷不认这门婚事,于季家可就真没办法躲避公主,所以也站了出来,说:“可否请李老太爷直言,是想将那位姑娘嫁给我家少爷。”

李老太爷见他更为妥当识相,开口道:“是我家二房嫡出次女,李宛宁,年约十七,模样可人,性子单纯,八字我都测过了,同你家季莫廷少爷十分匹配。”

季宪铭一听,立刻想出言反驳,却被老管事拦住,道:“奴才明白了。但是婚姻大事需要同我家老太爷禀告后方可以决定,所以我们先快马加鞭把此地的变故通知回府,再议。”

李老太爷点了头,一句乏了便不再同他们应酬。李老太爷不太想同季家做亲,所以并未留他们住下,季家一行人在县城里寻了酒楼,单独住下。

季宪铭回想起今日李老太爷淡淡的态度,不由得气愤起来,道:“王伯,我看这李家绝对有问题,几个月前,他们写信给我爹询问婚事,白纸黑字写的四姑娘李宛茹,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李宛宁。莫不是李宛宁是个麻子脸?不好嫁?他们就不怕我们不认这婚事了。”

被唤作王伯的人叹了口气,心想,人家当然不怕他们不认这婚事,李老太爷好歹是曾经的镇国公呀,怕是早把京城里的状况打探清楚。于季家而言,退而求其次娶李家其他房的女孩,倒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二房是他们家庶出吧!莫廷好歹是正房嫡子,娶他们家一个庶出嫡女,这李老太爷说话太恬不知耻,算盘打的真精明。哼!”

王伯吩咐人上茶,一边安抚家里的少爷,一边说:“公子,我们暂且等等老太爷的指示吧。同时我也让人去附近打探,李家近来是否出过什么事情,原本以为此次谈婚事应该会极其顺利,没想到李老太爷态度转变的也太出人意料。现在的李家明明一无所有,却拿乔起来定是有事情。”

城外人关注京城动向是理所当然,他们身在京城,对外面的事情反而没有去注意太多。直到傍晚时分,有人告诉王伯宫里怀了孕的王才人娘家嫡出长孙就住在李府上时,一切似乎变得明了。

“王家的嫡出长孙,可不是就是前阵子惹到了李家的那个王煜?”

季宪铭努力回想着什么,继续道:“难怪突然就销声匿迹了,也无人提起,原来躲到了这里。真会躲,居然是欧阳家地盘上,怕是靖远侯自个都没注意。”

老管事眉头皱起,说:“那王煜年前来的,如今不过四五个月时间,算起来上一次李老太爷给老爷写信确实是在半年前,难道其中变故是因为这个王煜吗?”

季宪铭眯着眼睛,冷冷笑道:“这个李老太爷,心思太大,刚才听下人说,王煜前阵子受过伤,就是因为同当地杨家的一名远亲因为李家四姑娘起了口角,才造成的。”

“杨家……”老管事急忙拿起笔墨,说:“王才人外祖母家就是杨家,这两家看起来势弱,却搞不好日后会因为王才人的身份受到重用,王才人出身低贱,但是这低贱未必就是坏事,尤其是对于现在的皇帝来说,怕是会狠狠的提拔这本来低贱的人呢,总比用功高震主的老氏族子弟省心吧。”

季宪铭眉头紧皱,道:“那这么说我们还动不得李家了?”

老管事叹了口气,说:“动什么李家,三公主殿下看上莫廷,你以为我们推的了吗?三公主再怎么样也是皇帝的嫡亲妹妹,更是太后娘娘的嫡亲闺女,你没个正当理由就敢将她往外推,岂不是打了皇帝的脸面。现在我们还需要李家帮忙呢,态度只好放的低一些。”

季宪铭无语的扯了下唇角,喃喃的说:“公主殿下哪怕看上其他的人,偏偏是莫廷。莫廷的性子呦,本就是执拗之人,否则父亲早就给他定下其他亲事儿了,才不会同李家这种落魄户谈。这要是公主强嫁,莫廷来了个鱼死网破,咱们家就真成了皇家眼中钉了。”

老管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或许正因为莫廷对公主殿下不屑一顾,为人正直,公主才会倾心呢,对不。所以奴才其实认为李老太爷肯给个女儿,不管是谁都好,先解了燃眉之急才是。日后莫廷就算不喜欢这位姑娘,看在她是四姑娘姐姐的面子上,怕也不会闹的太凶。退一万步讲,先把皇家应付过去,好歹是履行正经的媒约,太后娘娘,公主殿下,皇上,季家都好看一些。否则传出去莫廷不娶公主,以三公主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整个季家一天都安生不了。”

季宪铭也晓得这个道理,沉默片刻,说:“这事情不能让莫廷知道。临行前他曾找过我,他同四姑娘早就私定终身,李家受难时远行,他追送出几十里地,后来跟着走了一段路直到哥哥将他强压回去,所以莫廷绝对不会接受什么二房嫡出次女的,这件事情必须瞒着他。”

“公子,老奴晓得了。”

季宪铭深吸口气,说:“婚姻一事,嫁娶中难免出现问题,反正我们季家就认为娶的是四姑娘,到时候他们用三姑娘来嫁,真闹到皇帝那里就全推到李家身上便是。未必就认为是季家搞的鬼,更何况父亲手里有李老太爷的来往书信,上面一直说的都是四姑娘。待水混后,一切反倒是容易解决,他们李家若是真能同王家结了亲,想必皇帝也会想办法息事宁人。”

老管事点了下头,道:“公子说的极是。”

三日后,京城季老太爷的急件抵达阜阳,内容果然同季宪铭所说一致。暂且答应李老太爷,安抚住季莫廷,将事情呈献给太后娘娘,稳住公主殿下。其他的日后再说。季家好歹是新帝宠臣,常年伺候在圣上跟前,曾经的镇国公府李氏却远在漠北,谁亲谁疏一眼便知,更何况朝堂中不会有人敢明着帮李家说话,到时候是非黑白还不是他们季家说了算。

李家胆大妄为,为了讨好王家用三姑娘替代四姑娘嫁入季府,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皇家和王家欠季家人情,到时候皇帝只会恼怒李家势利眼,不会注意三公主并未如愿嫁给季莫廷。季家哪头都没有得罪,若是想毁了同李家的亲,也极其顺利承当。

季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李老太爷何尝不担心他们损人不利己。毕竟现在的皇帝对李家感受先入为主,完全是没有任何好感。于是李老太爷在得到了季老太爷回消息后,重新准备了生辰八字递给季府,虽然说他已经查过,但是稳妥起见,还是让季府也去查一下。若没有问题,再正式行聘。

李老太爷见季府答应的这般痛快,担心日后生出其他隐忧,索性做了一份正式定亲文书,让季宪铭签了字。季宪铭虽然有些犹疑,不过想到在京城全是他们家一家之言,从来不是真相是什么,而是皇帝想信谁,谁就是真相,索性痛快的应承下来。

李府三姑娘,二房嫡出次女李宛宁的婚事就这般定了下来。李宛诺想起那个执着于妹妹的干净男孩,不由得有些世事无常的感觉。好在李蜜儿似乎对莫廷感情不深,看起了并无太难过的感觉。

住在李府的欧阳宇自然清楚前因后果,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人替他解决了京城季家。欢愉之后自然是巩固一下,立刻书信给京城靖远侯府的人,吩咐他们将李家三姑娘李宛宁同京城季府定亲的事情大肆宣扬,最好备上一份厚礼即可送上。

所以原本打着日后若出事,无赖不认账的京城季老太爷,还纳闷怎么小儿子才在阜阳郡刚签了定亲文书,这头就有人来大肆恭贺!

最主要的是其中有靖远候府的人,对方似乎比他都清楚定情过程,贺礼上清晰的写着恭贺季莫廷同李府三姑娘李宛宁,那岂不是太后娘娘欧阳雪那里也是如此认定的?

季老太爷一阵头大,不由得暗自揣测起来,莫非是镇国公府的遗留势力。

镇国公府真是底蕴深厚,已经被皇帝谪发至那么远的地方,居然都可以对京中势力掌控自如,看来他还是看低了李家老头子。

欧阳宇闲来无事的时候刻了一个小雕塑把玩,他的水平远不及自己的亲大哥,但是这确实他的第一个作品,打算再精心雕刻的细致一些,送给李蜜儿做生日礼物。

季莫廷同曾经的李蜜儿情深意重,自然说过私定终身的话语,只是没想到李家大厦倾倒,全家人被发配到了边关。

季老太爷担心季莫廷的驴脾气犯了,从始至终都瞒着他是同李家三姑娘定亲,而非四姑娘。季莫廷也没想到会生出中途还可以换人的事情,自大婚事定下后便忙里忙外,生怕准备仓促,怠慢了心上人李宛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