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地上,喉咙瞬间痛到撕裂。陌笙箫眼见湘思哭闹着被带进局子,她忙起身,想再次冲进去。

腰部陡然被身后的大掌搂住,笙箫急忙回头,见是聿尊。

她两眼睁大,嘴角颤抖着半个字吐不出来,只顾眼泪簌簌往下掉。陌笙箫拼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二人对视,却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笙箫哭的肩头一个劲颤抖,她浑身战栗,大热的天站在烈日高照的场院内,像是要虚脱般难受。

白色t恤像是在水里泡过后再穿上身的。

“笙箫。”聿尊朝着她喊了声。

陌笙箫一个激灵回神,她像是疯了般冲到男人身前,使出全部力气,抡起的拳头左一下,右一下,砸在聿尊的胸前。

她气力很大,直到后来累极,便双手将聿尊用力推开。

笙箫捂住脸,蹲下去恸哭。

聿尊走过去抱住她,陌笙箫惊蛰起身,推出去的力硬是让男人退后几步,她恨得几欲咬碎牙,“你走开!”

心底的痛爆发出来,笙箫话到嘴边,却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笙箫,别闹了,回去。”

陌笙箫离他站得远远的,她拔开退就要往里面冲,聿尊大步将她搂住,“走!”

“你放开我,别碰我!”笙箫两手死命地挣扎,头发也乱成一团,“聿尊,你答应过我,苏年的案子结束了,不会再拿出来提,你也答应我阿元的事会诉诸法律,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说啊!”

聿尊没有辩驳,拉住笙箫的手将她带出去。

陌笙箫挣脱不了,她抬起聿尊的手,一口用劲咬在他手背上,男人吃痛,却握得越发紧。笙箫感觉唇齿间一热,她没有松开嘴,像是要咬掉他一块肉一样。等松开时,一股鲜血顺着聿尊的手淌落。

齿痕深深刻进骨肉,呈现暗红色。

整个手背瞬间肿起来。

陌笙箫唇角染上妖冶的殷红,她睨住聿尊,哭的哽咽不止。

他走过去拉起笙箫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不要碰我。”鲜血顺着聿尊被挥开的手背,几滴洒在地上。

“阿元的事你真的要让我姐姐偿命吗?苏年的案子与她无关,是我将他推下去的。”

聿尊走过去强制揽住她的腰,笙箫挣扎,聿尊双手勒住她的肩膀将她塞进车内,陌笙箫想要出去,被男人猛然甩上的车门给撞在肩头,痛的她半个身子侧过去。聿尊将车门反锁,几条血渍狰狞的凝结在他手背。

“是你将我姐姐交给警察的,是不是?”

男人目视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

“你说啊!”

聿尊一脚刹车,陌笙箫双手抓住车门,身子被安全带猛地拉回去,她目露愤怒,“警察说我姐姐将苏年推下去,他们有证据,你告诉我,这件事同你有没有关系?”

“陌湘思当初犯事的时候确实留下了把柄,她将推苏年推下楼时就能站起来了。”

笙箫一怔,却很快被眼里的哀戚掩过去,“那又怎样?她当时惊慌失措,我并没有怪她瞒着我,你是不是以为单凭这一点,就能定我姐姐的罪了?你想让我袖手旁观是吗?”

“我问你,若不是你姐姐手机上拨出去的那个电话,阿元能死吗?你事后也问过她,阿元是在伸手想要将她拉起来的时候被枪杀的,陌笙箫,你难道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你姐姐没错吗?”聿尊右手握起,抡起的拳头哐地砸在方向盘上,冗长的喇叭声震耳欲聋,笙箫蜷缩在副驾驶座内,“可是她也不该得到这样的惩罚,我姐出现在那里本来就是无意的,难道就因为她的手机被抢,她就要偿还给你一条命吗?”

“这件事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陌笙箫眼色黯淡,“那我姐会怎样?”

“不出意料的话,无期徒刑。”

笙箫握住男人的手,“尊,这只是你的权宜之计是吗?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想办法将我姐姐救出来的,是不是?”

“这是我对阿元的交代。”

陌笙箫的手松下去,“用我姐一辈子的自由作交代?你知道吗?我姐正在改变,先前她在轮椅上坐得太久,才会做错很多事,她本来去大学城应该叫上我的,如果是我的手机被抢了,你是不是也要我去坐牢,是不是也要拿我去祭奠死去的阿元?”

“我不会去管她现在变得怎样,笙箫,我答应了你,凡事交给警察去判。”

“可你却在用苏年的案子去定湘思的罪,聿尊,我当初跟着你,是为了什么?”

“你想说什么?”男人别过头,眼里暂时的平静被阴鸷取代,他一瞬不瞬地睇着笙箫。

“就是因为要将苏年的案子压下去,我才跟的你,如今,你却又将它挖出来,聿尊,那我跟着你的这两年算什么?”陌笙箫情绪激动不已,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男人眼锋犀利,语气冰冷,“你跟我的两年,就为了帮你压下这件事?

陌笙箫语塞,说不出话来。

聿尊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压着,也许,只是他多想了,笙箫那样的人当初跟着他还能图什么?她后来的乖顺,兴许就是种讨好的手段,聿尊结婚时甚至心有歉疚,没想到,他们那是各取所需,他利用她解决燃眉之急,而她,踩着他能更上一层。

跟着他的两年,算什么?

男人嘴角拉开抹冷笑,他侧过脸,视线望向窗外。

陌笙箫口不择言,并未细想,她生气聿尊将苏年的事压在陌湘思头上,“尊,你帮帮我好吗?”

她低声下气求他,明知能帮湘思的只有他。

聿尊食指按住眉角,陌笙箫这时的一声声哀求听在他耳中却刺耳非常,仿佛她的每句话,都像是带着某种很深的目的性,就如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一样。

他打开车锁,“下车。”

笙箫没有反应过来。

他神情阴霾不定。

聿尊侧着头望向她,口气充满嫌恶,“下车!给我滚!”

陌笙箫惊得一跳,结婚后从未见他发过如此大的火,她睨着他脸上的神色,好像又回到了初见时那般的阴晴不定。她眼眶再次泛红,推开车门,双脚刚沾地,聿尊踩住油门,车子擦着她的手臂飞一般蹿向前。

笙箫怔在原地,男人从后视镜中望见她蹲下身,缩成一团的身影越来越远,他视线挪开,脚底加速。

聿尊的态度分外明显,他绝不可能在这时候伸出援手。

陌笙箫被扔在半路,身上没带钱,只得走回公安局前,她在门外徘徊半天,谁也不肯让她进去。

聿尊胸闷难受,他打开车顶,急速灌进来的风很热,他总算觉得舒爽一些。

回去必须经过华尔门口,远远就见车水马龙,堵得厉害。他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五,每到放学时候,来接女学生的车就会排成长队,他还记得,他和陌笙箫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公交站台。

聿尊带上墨镜,挤在拥堵的车流内。

莫伊右肩挎着个卡其色帆布包,怎么一到星期五就堵成这样?她看了下时间,待会得去参加钢琴考级比赛,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男人视线不经意瞥过去,莫伊穿着简单,上身是天蓝色t恤,腿上,则是一条黑色牛仔裤,她左手抬起放在眉间,挡住站台外洒下来的阳光。

这幅场景,就和聿尊初见陌笙箫时很像。

莫伊索性坐在长椅上等车,一辆停在她面前的雷克萨斯车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个40几岁,腆着啤酒肚的男人,“小妹妹?去哪,哥哥送你。”

莫伊警觉地伸直双腿,也知道这种人得罪不起,她摆摆手,“不用,谢谢。”

“看你很赶时间的样子,没事,上车吧。”男人说着就去抓她的手,莫伊吓得惊跳起身,“你做什么?”

“小妹妹,别怕,哥就是送送你。”

莫伊只觉恶心,也不看看一大把年纪,还哥哥的叫着,她用力挣开手,“真的不用,我不出去。”

她身陷囹圄,目光扫过聿尊的车,望见坐在里面的男人。

聿尊睨着她,却并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小妹妹,要不以后跟着哥哥吧,保管你吃香喝辣的,怎么样?”

华尔校园门外,每天都会上演这种戏码,很多人司空见惯,不少女学生就是这么被包养的,莫伊没想到这人会明目张胆说出这些话,男人伸出的咸猪手落在她肩上,“走吧妹妹,我这就带你去买新衣服…”

“放开!”

“你知道哥哥是谁吗?”

聿尊闲暇无聊,瞅着这一幕。

“我管你是谁。”莫伊将他的手甩开后,拿起包大步朝校园内跑去。

男人恼羞成怒,脸上自然挂不住,“走着瞧,老子以后让你哭着回来求我上你,妈的!呸。”

男人骂骂咧咧打开车门,聿尊认得这张脸,也算白沙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陌笙箫在公安局外逗留到接近傍晚,她连湘思的面都不能见上。她吃过里头逼供的苦,陌湘思肯定熬不过去,这会,她是不是也饿着肚子?会不会晚上也不能睡觉?

回到皇裔印象,中午的那顿饭吃到一半,还摆在餐桌上,聿尊碗里的饭和汤都吃了。

他不知道,陌笙箫以后还会不会亲手给他做一顿饭。

何姨从卧室出来,“笙箫,你回来了?湘思呢?”

陌笙箫摇摇头,拉开椅子,失魂落魄坐下去。

“我马上收拾。”何姨将桌上的菜一道道撤下去,有些还未动过。

笙箫看见何姨将菜放进厨房,她站起身,“何姨,把这些菜都倒了。”

何姨吃惊,但也只得照做,将整条陌笙箫花了两小时做成的松鼠桂鱼倒进垃圾桶内。

她望的出神,“饭也倒了。”

说完,便转身走上楼去。

88婚姻是件玩意

聿尊回来的时候很晚了,何姨听到动静从房间内出来,“聿少回来了。”

聿尊起身走到楼梯口,“她在上面?”

“是的。”

男人跨上楼梯,何姨忍不住说道,“聿少,笙箫回来后就上了楼,这会,晚饭还没吃。”

聿尊瞅了眼客厅内的挂钟,11点。

“我知道了。”

九月底的天,说变就变,白天热的像是将人放在蒸笼烤炽一般,到了晚上,秋风习习,已然很凉快。

聿尊走进卧室,笙箫没有开空调,风伴随着夜间的阴凉席卷而入,抚在人心躁动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凉爽之意。陌笙箫躺在king size大床中央,她卷起被单,人藏在里面就露出个脑袋。

聿尊径自洗澡,出来时穿着睡衣,他擦拭头发上的水渍,没有吹干,躺在了陌笙箫身边。

笙箫睁开眼,起身下床。

男人紧扣住她的手腕,“去哪?”

“我不要和你呆在一个房间。”陌笙箫用力想挣开他的钳制,她手掌按住聿尊的手背,他被咬伤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聿尊将她的手甩开,“你发什么疯?”

“我是疯了,”笙箫按住肩胛,“你索性让我也去坐牢算了。”

“陌笙箫,你还要闹吗?”聿尊冷了神色。

笙箫同他对峙,“是我在闹吗?你们有你们的规矩,那我姐姐的冤枉去问谁讨要回来?聿尊,你的世界太可怕了,是不是我再怎么求你都无补于事?”

“陌笙箫,你还看不出来吗?”聿尊站起身,颀长的影子投在陌笙箫晦暗的小脸上,“你姐姐不进局子,只有死路一条。”

“你是不是想说,你这样做,是在帮她?”笙箫语气嘲讽。

望着她嘴角的冷笑,聿尊心凉如冰,“难道不是吗?”

“你又何必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呢?聿尊,你不这样做的话,只是不能向他们交代,我清楚,明白,别说的好像你都是在为我考虑。”而做出来的事,却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伤害。

男人薄唇抿成道线,疲倦至极,他做的,在她眼里如此不屑一顾,聿尊躺回床上,其实又何必,他这般宠她,也没见笙箫领情。

在她心里,他始终是以掠夺者的姿态出现,兴许她会想,没有他,她能和严湛青好好过日子。

如今陌湘思出事,笙箫怕是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聿尊难免烦躁,起身从床头柜拿出包烟。

他很少抽烟,这一点笙箫知道。

今晚,他却抽的很凶,聿尊修长好看的手指微弯起,零星烟火仿若吐着红信的毒蛇,“陌笙箫,当时若没有苏年的事,你会跟着我吗?”

笙箫不用考虑,“不会。”

若没有苏年的案子,没有聿尊地逼迫,说不定一切都会改变,就连陌湘思都不会在那晚碰巧遇到阿元。

聿尊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内。“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陌笙箫避开聿尊的视线,她嫁给他,为了什么,她心里最清楚。若不是那份感情在,就算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笙箫也不会心甘情愿去民政局。

她望向窗外,该是凌晨了吧?

聿尊这样的人,开口一句话,要你生便生,要你死,就算她们苦苦挣扎也没用,“当一辈子情妇和做名正言顺的妻子,你认为我还能怎么选?”

就像他现在将陌湘思往公安局一送,她要想见湘思一面,比登天还难。

“原来,结婚对你来说如此勉强。”聿尊躺回去,双目紧阖。笙箫拿起边上的手机,走到沙发前。

冷风吹了整晚。

笙箫醒来时头有些疼,眼睛哭的红肿,她起身,不知何时身上多了条毯子,她抬头望去,大床上除了凌乱的被子外,并没有看见聿尊的身影。

陌笙箫简单洗漱,换好衣服下楼。

“笙箫,快吃早饭吧。”

“何姨,中饭不用准备,我今天不回来吃。”

她将车开出皇裔印象后停在路边。

严湛青接到笙箫的电话时,正在吃早饭,他随意瞥了眼,见是陌笙箫的号码,他忙不迭的按下接通键,“喂…”

笙箫简单说明来意,严湛青闻言,拿起车钥匙起身,“爸,妈,公司临时有事,我过去一趟。”

两人约在咖啡馆见面,陌笙箫先在那订好位子。她想不出来,现在还有谁能帮她。

“笙箫,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严湛青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定,他知道陌笙箫,若不是有急事,她是不会再找他的。

“湛青,你帮帮我好吗?”笙箫心急如焚,“我姐姐被带进了警察局,我怕再不找你就来不及了。”

严湛青大惊,“怎么会这样?”

陌笙箫将事情简明扼要告知与他,“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只能麻烦你。

“笙箫,你别心急,”严湛青想了下,“王局和我父亲是多年朋友,这样吧,我待会打个电话约他出来,具体情况,我们听他怎么说。”

“嗯,好,”陌笙箫心生希翼,“谢谢你。”

严湛青陪她在咖啡馆坐了小半天,时间差不多后,才带着笙箫赶往国际酒店。

王局姗姗来迟,一番客套寒暄,这才各自落座。

严湛青生怕有人打扰,特意定了个包厢。

听完他的意思,王局直摇头,“这案子恐怕翻不了,证据确凿,当时对面那幢楼的监kg正好拍下这一幕,而且,今早陌湘思也认罪了。”

“什么?我姐姐她…”

严湛青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他朝她递个眼色,示意她噤声,“王叔,这案子还未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有没有可能,还有峰回路转?”

“这…”王局面露难色,“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