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姨,你打电话让他回来。”

何姨并不想管这些闲事,“莫小姐,说穿了我只是个负责做饭洗衣服的,你们的事,还是你自己解决吧。”

莫伊并未立即离开,她紧攥着卡回到二楼,搜寻一圈,所幸没发现有任何女人住进来的痕迹。她又回到楼下,坐在沙发上等着聿尊回来。

白沙市有家清幽茶室,里头环境舒适恬静,服务员统一的服饰古色古香,十分有情调。

聿尊经常会开车过来,尽管大多时候不顺路,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一副黑色墨镜摆在台面上。

这家茶室还有个独到之处,里面的背景音乐都是当场演绎,而且是老板娘亲自上阵。

聿尊招下手,服务员忙上前,“请问先生,有何吩咐?”

“把她们叫过来。”聿尊指指台上正在演出的两名女子。

“这…”服务员面露难色。

聿尊将桌上的钱推到服务员手边,“就说,今天我包场。”

“好咧!”

服务员收起钱来到台上,在其中一名女子耳边轻语,聿尊就见她点点头,起身带着另一名助手走来,“原来是聿少,出手如此大方,想听什么曲子?”

聿尊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乐器上,“这是什么?”

女子将乐器凑近聿尊眼前,“这是笙,”她目光转向助理手里,“那是箫。”

“笙箫?”聿尊嘴里不由轻念出声,这两个字,仿佛刻在他心里某一处,如今重提,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朦胧及悲凉之色。他想起女子那弯月牙般的笑意,以及,在他掌心拂过的那缕长发。

“对,这便是笙箫共奏。”

“笙箫…”聿尊恍惚出神,这个名字,他有多久不曾唤出口过?

“曹操的短歌行不是有一句吗?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笙多是形容一种奢靡的生活,而箫,多用于离别,所以这两种乐器合奏,收尾时,不免听着有些悲凉。”

“你听过,有人以笙箫命名的吗?”聿尊抬起头问道。

女子初闻,有些诧异,不知道聿尊是何意思,“没有,不过,这名字倒真是不错。”

聿尊离开茶室时,天空笼罩在灰蒙蒙的阴霾中,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暗沉,仿佛就聚拢在头顶触手能及的地方。

他开车回到皇裔印象。

何姨做好晚饭端上桌,莫伊在这,她也没有招待,连杯水都没有倒给她。

聿尊走进客厅,莫伊哭的双眼通红,眼见他回来,忙起身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腕,“尊,何姨骗我,说你让我搬出去。”

聿尊有些头疼,将车钥匙啪地丢向茶几,“你怎么还在这?”

“尊,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莫伊双手掐住聿尊的手腕,急的只差没跺脚。

“是给你的钱不够吗?”他撇开她地纠缠,坐在沙发上,海贝见他回来,蹭地起身,大步跑到他脚边不住撒娇。

“这不是钱的问题。”莫伊眼泪淌过下巴,双手不知所措地提起又放下。

“那是什么问题?”

“尊,我爱你,哪怕有一天你不再有钱,我也照样爱你!”莫伊信誓旦旦。

“是吗?”聿尊挑起眉峰。

莫伊重重点头,“尊,我是真心爱你,”她将手里的卡还给聿尊,“别再说让我搬出去的话好吗?”

聿尊两根手指夹起那张银行ka,“你凭什么和我说爱?莫伊,你妄想的恐怕太多了。”

“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他宠她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和你毫无关系。”

他的冷漠正一寸寸烧灼着莫伊的心,她紧挨聿尊坐下来,“尊,我们之间先前明明都好好的,你这样疏远我,我毫无预兆,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可以改。”莫伊哭的小脸拧在一起,聿尊神色冷冽,他一扬手,挣开莫伊抱住他的双臂,“我玩腻你了,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呜呜…”

“别不信,”聿尊别过俊脸,狭长的凤目直视莫伊,“我和你在一起就是玩玩的,这都是迟早的事,趁着现在拿些钱离开,我相信,你也是聪明人。”

妄想和他谈感情,不自量力。

他想起当时的陌笙箫,走的时候将所有该得的东西一并拿走,多么干脆。

莫伊从一开始跟着他就是冲着钱的目的而来,这点,聿尊看的分外透彻,这种人该是最好打发的。

“尊,我不走,现在华尔所有人都知道我跟着你,我倘若这样回去,哪还有脸继续读书,你看在我向来听话的份上,最多…你出去找女人的时候,我装作不知道,行吗?”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出去的事?我只给你一句话,一,拿钱走人,二,净身离开,”聿尊睨着莫伊逐渐苍白的小脸,“我劝你还是把钱拿着,至少也算捞到些好处,走!”

男人最后的一个字冷冽落定,莫伊吓得一跳。憋着口气只顾在那哭。

聿尊觉得烦躁,起身就要离开。

“尊,别走…”莫伊抱住他的手臂,聿尊将她甩开,手里的银行ka丢至她脚边。

男人起身上楼,海贝守在沙发跟前,仿佛莫伊敢随便动动,就要张开利嘴给她一口。

何姨将行李拖到莫伊身边,“走吧。”

“我不走,呜呜…”

“莫小姐,你知道聿少的脾气,再说,作为女人,你不觉得这样丢脸吗?”

“我有什么好丢脸的?”莫伊抹把眼泪,两条腿跪在地毯上,“他想这样就把我甩了吗?凭什么啊——”

“莫小姐,我记得我提醒过你,海贝是聿少的宝贝。”何姨弯下腰,在海贝头上轻轻抚摸。

“你想说什么?”

“那次你被海贝咬,就是因为你踢打它,聿少下楼时注意到海贝受伤…”

莫伊边哭边擦拭眼泪,“你…你说,我就踢了这死狗几下,尊就不要我了,荒谬!笑死人,怎么可能!”

何姨见她一口一个死狗的叫,也不由生气,她转身回到厨房,才懒得管这些破事。

海贝摇着尾巴跟在何姨身后,留下目瞪口呆的莫伊坐在地上。

到了晚上也不见聿尊下来,任她怎么哭闹都无法挽回,莫伊没法,只得拿起银行ka先回去。

陌笙箫经过小区幼儿园时并未见到陶宸,旁边的老师说他一早就有事回家。

她捋起短发,精致小巧的耳垂上是陶宸亲自给她戴的珍珠耳钉,他知道笙箫喜欢这些东西。时光荏苒,炎热的夏季从指间悄然流逝,陌笙箫整日在工地,皮肤却依旧白皙如常,让王姐一个劲地羡慕。她这些日子的努力总算有所回报,这次竞标,王姐放手给她做,再加上陌笙箫胆大心细,最终以高出底标2000不到的预算拿下这个工程,经理高兴不已,当场就给她2万块钱奖金。

原先比她先进公司的几名助理及文职羡慕不已,笙箫知道王姐女儿在学古筝,她拿出大半钱给她买了个古筝,再给自己添置台笔记本电脑。

她终于尝到,什么是苦尽甘来。

日子也在朝着她规划中那般逐渐好起来。

陌笙箫手里拿着陶宸给她的钥匙,她打开门,就闻到一股菜香飘溢过来,她赶忙换上拖鞋进去,“我们的陶老师,今儿偷偷做什么好吃的呢?”

“是笙箫回来了吗?”从厨房走出来的,却是陶妈妈。

“阿姨?”陌笙箫不自觉咬下嘴角,陶宸从旁边的卧室出来,一个劲笑她,“丢脸了吧?”

“这孩子,说什么呢!”陶妈妈上前拉住笙箫的手,“才下班吧?”

“嗯,阿姨,我来帮您。”

“不用,马上就好。”陶妈妈见到笙箫只顾欢喜,陶宸忙推推她,“妈,厨房还在炒菜呢。”

“笙箫,快坐着歇会,还有两个菜,炒好就能吃饭。”

“阿姨,还是我帮您…”她刚要跟进去,就被陶宸拉着走向客厅,笙箫想起还有东西要给他,她从包中掏出个盒子,“送你的。”

“什么?”

“打开看看。”

陶宸一看,原来是只黑色手表,当时他买给笙箫的时候就见过,配在一起,正好是情侣表。

“我帮你戴上。”

“真好看。”陶宸握住她的手。

笙箫凑近他耳畔,“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叔叔阿姨会过来,我都没有带礼物。”

“傻了吧,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陌笙箫如今在陶宸家里已完全放下拘谨,她端茶倒水,帮陶妈妈摆碗筷,当初的羞涩也褪去,俨然半个女主人的样子。

陶妈妈也很喜欢她,一个劲给她夹菜,“笙箫,过年的时候我就在想,这要是我儿子的女朋友,那我真得回去烧高香呢。”

“阿姨,您过奖了。”

“笙箫,你还有个姐姐是吗?什么时候,让她也来家里玩玩。”

陌笙箫筷子拨动几下米粒,“阿姨,我不想瞒你们,我姐,她还在坐牢…”

陶妈妈张下嘴,有些吃惊,但显然这件事是陌笙箫不愿提及的,陶宸也是第一次听见湘思的消息,怪不得,平时都不见笙箫和陌湘思走动。

陶妈妈忙夹了块肉给笙箫,“那以后探监的时候,让陶宸和你一起去,在里面很苦,多买些吃的带去。”

陌笙箫原以为陶妈妈会有嫌弃,她忙点点头,“嗯,好。”

吃过晚饭,笙箫执意帮忙收拾碗筷,在客厅看了会电视后,两人如往常那般坐在钢琴前。

窗帘拉开,外面一排蜿蜒的灯火绵延至天际,陌笙箫紧挨陶宸,两人的合奏已如鱼得水,她抬起下巴,望见男人清澈深情的眸光,陌笙箫含笑,平静的神色安逸而满足。

聿尊,这个名字已从她生命中完全剔除,哪怕是不经意接触,笙箫都不会觉得再痛,越来越多对他的麻木,就像…他只是个曾经令她稍作停驻的陌生人罢了。

当初,在她濒临绝境时,伸出手拉她的只有陶宸,是陶宸将她从黑暗不见底的深渊给带到如今的光明。

两人手拉着手回到笙箫租住的楼道前,“回去吧。”

“明天我爸妈在,要不去湿地公园玩?”

“好啊,”笙箫点头,“我早上起不来,你记得打电话给我哦。”

陶宸摸了摸她的头,目送笙箫进门。

周末两天,陌笙箫差点玩疯,索性竞标的事她原先做足准备,经理和王姐放开手,说这次项目庞大,应该会有诸多大公司加入,是否成事经理并不敢奢望,关键,是想让陌笙箫出去见见世面,将来也好栽培着留作己用。

笙箫打车来到跃华大厦。

聿尊停好车,跟着的一辆商务车里有他带来的人手,他举目眺望,谁能料到建筑行业的翘楚,跃华大厦,竟然蜗居在临水镇这样的地方。

陌笙箫踩着五公分高的鞋跟来到接待处,她今天穿着件紫色的荷叶领长袖衬衣,一袭黑色修身小西装将她的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她刻意化了淡妆,边打电话边翻动手里的资料,“喂,王姐,您帮我看看我的入门登记证是不是忘在办公室了…”

她低着头,走出跃华。

聿尊望见迎面走来的笙箫,他只觉身形有些熟悉,女子低着头,只能看清是个波波头造型。

聿尊别开眼,陌笙箫,是长发的。

两人擦肩而过,笙箫挂上电话,手一松,几张资料啪地掉在地上,被风吹的四散开来。这可是她准备了半个月的预算书,她忙蹲下身去捡,一张a4纸恰巧飘.到聿尊脚底下,正好被男人踩过。

事后回忆起来,陌笙箫当时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喊住了这个她并不知道是聿尊的男人。

“喂!站住!”笙箫踩着高跟鞋跑过去,她拾-起地上的纸起身后,拦在聿尊跟前,“谁让你踩…”

轰!

仿若,一个晴天霹雳打过来!

共奏笙箫 99对他,只有恨(高潮)

聿尊眯起狭长的桃花眼。

这样的神色,他之前从未在陌笙箫脸上见过。

她头发很短,虽然习惯看她长发的样子,但聿尊不得不说,笙箫这个样子也很好看。

陌笙箫拦在他身前的双手僵住,她想过要是哪天不期然遇上,该如何应对,她试想过一百种方式,就是没有想到,真正见面的这次,她会张开双手明目张胆送到他面前去。

他两手悠闲地环在胸前,身后是大批精英团队,他簇立在人群中央,享受王者般金贵的待遇,不像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那个,为赶一份计划书,没日没夜地加班熬夜。

他阅历花丛的时候,她泡着苦咖啡在学造价,他在国际饭店与人同乐的时候,她却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为如何想起他不再痛而备受煎熬。

这个世上,永远没有绝对的公平。

阳光晕出来的光圈一道道透过男人绝美阴戾的侧脸透向笙箫,他嘴角扬起笑意,凉薄的唇勾勒出的弧度魅惑人心,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像穿过万重云霄刺透过来,他喊她,“笙箫…”

这个名字再被唤起,果然是温婉动听的。

可听在陌笙箫耳中,这笙箫二字,就犹如被施了法的魔咒,它随着男人薄唇间的轻启让笙箫定在原处,哪怕是眼睁睁瞅着聿尊走到她跟前,也失去了招架的能力。

“我还是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陌笙箫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睨向他,僵硬的两条手臂失去支撑的力气,右手腕比尖刀再次划过的钝痛,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如此残忍甚至如此云淡风轻地对她说,笙箫,我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陌笙箫真想撕开他的胸口,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聿尊俯望身前的这张小脸,她比离开的时候好很多,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望着他的眸子里也没有那种一昧挥之不去的哀戚之色,陌笙箫跳跃在脸上的细碎阳光被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去,她敛起神色,“你认识我吗?”

“怎么,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聿尊漾起冷笑。

陌笙箫了然于心,这才是男人真正的面孔。

“对不起啊,你方才喊我笙箫的时候我就该明白,我们之前认识,不过,我真的不记得了。”

聿尊薄唇紧抿,似在揣测她的话。“失忆这种老掉牙的借口,你也拿出来说?”

“我那时候听救我的人说,我是被一棍子敲晕过去的,好在我身份证没有丢,知道我叫陌笙箫,请问,我和你之前是什么关系?”陌笙箫下巴轻抬,双眼毫不避讳地睨着聿尊。

男人舌尖轻抵嘴角,姿态放肆轻佻,他逼近笙箫,她也逼着挺直胸膛,不卑不亢,聿尊就不相信,这拙劣的招数能瞒过他,“什么关系吗?你是我的情妇。”

陌笙箫潭底一刺,他还是当她那么不堪,“是吗?先生真爱开玩笑。”

“我像开玩笑吗?”聿尊伸出右手,绘着苍龙的食指落到她胸前,陌笙箫眼色冷凝避开他的手,满目戒备瞪向他,聿尊不以为意,“你是不是我的情妇一试便知,我们俩的身体是最契合的,我喜欢什么体位你最清楚,你身上哪个地方敏感也只有我知道,笙箫,我随时有空…”

陌笙箫气的嘴角颤抖,她划开冷笑,并未就此逃避,“我究竟是不是,也只是你片面之词,就算是,那我也敢肯定,你的情妇不止我一个,你要想找和你身体契合的女人,随便马路上一抓都是大把…”

聿尊倒是没想到,大半年时间没见,她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随便抓一把…

以为他滥情到那种地步?

笙箫赶着回去拿入门登记证,她将手里的资料归拢后从他身侧走过去,聿尊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陌笙箫故作镇定,却恨不得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来,聿尊扣住陌笙箫的手腕,“站住!”

“你还想怎样?”

男人的脸挨她很近,“陌笙箫,我给你的钱足够你用几辈子,不是让你出来抛头露脸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笙箫挣开他的手,却又被聿尊擒住双肩,“你再给我装?”

“你给过我钱?”陌笙箫目露疑惑,“你给过我多少?”

“是不是还嫌少,所以在我眼跟前自导自演这出戏?”聿尊口气残忍,誓要撕开她脸部的伪装。

听他的话,好像那次遭遇他毫不知情般,陌笙箫撇开心思,不管他知不知道,她都不想再和聿尊扯上丝毫关系,“我当时被人敲晕的时候,身上的东西都被抢了,所以并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给过我钱,你现在拉着我的意思,难道想再给我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