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孩子正在抢夺救生圈,平静广阔的海域内,惨叫声连天。

等男孩和869游到救生圈前时才发现,十个人已满。

953抱着个救生圈,朝男孩冷笑道,“去死吧!”

郭胜站在船沿的位子,手里习惯地拿着那条鞭子,“蠢货,要想置别人于死地都来不及,你还去救人,你以为你是什么,王子吗?”

男孩旁边的869体力不支,小手扑腾几下,往下沉。

男孩忙拽着她的胳膊,她的重力瞬时压在他肩上,男孩扬起下巴,还是挡不住灌进嘴里面的海水,眼看淹过鼻息。

“去,再扔一个救生圈下去。”

“是。”旁边男子照做。

一个救生圈丢到男孩跟前,他忙伸出手,把869也挂上去。

“这是最后一次,给我记住!”要不是他舍不得男孩这块料,早就令人开船走人。

旁边的953冷哼,别过脸。

海面上,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因体力不支而葬身在海里,刚开始地垂死挣扎慢慢只剩下被淹没的脑袋,以及胡乱挥舞的双手,人的本能促使他们将希望伸向别的同伴,更多的人,便因此被拉下水,最后平静如死水的海面上,只剩下一圈圈漾起的涟漪。

谁都希望养尊处优的长大,可面临着生,或是死的时候,没有人愿意选择去死。

869忍着哭腔,她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可心里的恐惧满满占满心房,“我好想回家。”

男孩伸出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没有开口。

“我真的想回家。”

“也许,我们长大了才能回家…”

男孩想快点长大,他还希望爷爷能找到他。

可他并不知道,就在爸爸妈妈失踪后,他的家就没了。

等他真正长大的时候才知道,外公和外婆接受不了爱女失踪的打击,已双双病逝,能独揽一方的聿老爷子,在车祸中丧生,外界的报道传得沸沸扬扬,因为谁都没看到老爷子的遗体。

只是透过大滩的血渍和证人口供证明,出事的是聿老爷子。

负责抢救的医院也站出来说,他死了,死于车祸。

财团股份迅速被瓜分,聿家名下的财产全部遭到拍卖,因为财团内的另一名董事手里竟持有聿老爷子亲笔签名的股份转让授权书。

男孩平静地收回视线。

他要活下去,活着回到爷爷身边的那天。

869敛起哭声,她怕挨鞭子。

“谢谢你救我。”

“我不是在救你,”男孩冷冷说道,他记着869上次在房间帮过他的事,“如果下次换成我们打的话,我不会对你留情。”

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话,要活的人,只能是他。

869愕然,小脸煞白,“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

男孩没再搭理,扭头望向另一边。

站在船沿的人收起救生圈,一个个把他们拉回去。

869望向身后,男孩手掌按住她的头,“别看.”

她点点头,听话地别回去。

男孩被拎上甲板,他知道,回去后免不了又是一顿鞭子。

他垂首望着郭胜的腿,等他长大之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他学会少言寡语,生怕说错什么话。他必须忍到长大,还必须按着他的吩咐,成为他眼里值得骄傲的一个杀人机器。

多年之后,他们摆脱掉底层的训练,成为顶尖的杀手。

953有了自己的名字,叫雷络。

869也有个好听的名,叫爱丽丝。

至于男孩…

他从来不告诉别人,他叫什么。

共奏笙箫161分离

聿尊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听到陌笙箫嘴里发出悲戚地哽咽声。

他手掌轻拍笙箫的肩膀,他想以此告诉她,没事,都过去了。

“那个叫郭胜的人,还在吗?”

“我二十岁那年,在我父母忌日的那天,我把他杀了!”

笙箫圈紧聿尊的腰,这种恨,连她听闻过后都想杀人,更别说是聿尊了,陌笙箫全身战栗,那样肮脏罪恶的地方,应该彻底的消失。

她想到奔奔这会可能也在受着和聿尊小时候一样的苦,陌笙箫心急如焚,她左手掌心贴向聿尊胸口,可再多的话到了嘴边,笙箫发现,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样的日子,他是踩着刀尖一步步挺过来的。

陌笙箫宛如刀割地闭起眼睛,她心里被一种无以名状的悲凉及愤怒给填塞满,她想咒骂出声,甚至她后悔那时候为什么会和殷流钦多说一句话,他们那样的人,只配下地狱。

聿尊听着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他手臂揽过笙箫的腰,在她前额逐一细吻。

“睡吧。”

“我不睡。”陌笙箫困倦无力,眼睛肿成核桃那般,她只要不阖眼,时间是不是能够静止?

聿尊目露疼惜,她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穿。

他掀开被单,拿起一旁的睡衣。

“你去哪?”

“我去喝口水。”

陌笙箫闻言,这才松手。

聿尊并未开灯,在漆黑的卧室内却能游刃有余地行走,他拿出个玻璃杯,倒满一杯温水。他手掌探向旁边的酒柜,拈起一粒白色药丸放入杯中。

陌笙箫撑起身,她打开旁边的床头灯。

聿尊回到她跟前,他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喝杯水,不然嗓子会不舒服。”

笙箫不疑有他,正好嗓子疼的钻心,她接过手,一饮而尽。

男人讳莫如深的眸子直盯着陌笙箫苍白的脸,他将杯子放在旁边,上半身枕向身后。

陌笙箫就势将脑袋枕着聿尊的小腹,“你把我一起带去吧,我什么都不怕。”

男人修长有力的指尖在笙箫发丝内轻梳,“把你带着做什么?又不是去旅游。”

“要我在家等,我会更难受。”

聿尊幽暗的眸子落向远处,“我的手受了伤,要不然的话,我真想和你弹完一首曲子再走…”他薄唇紧抿,后半句话咽回喉内,他想说,如果可以的话,笙箫…

你要想办法找到自己的右手,而他,可能再也当不了她的另一只手。

怀里的女子没了动静。

聿尊感受着掌心内的寸寸丝滑,他贪恋此时的安详,不忍就这么松开手。

陌笙箫睡得很沉。

聿尊小心翼翼地侧开身子,他手掌轻柔地托住笙箫的脑袋,让她舒服地睡在枕头上。

离别时的苦涩,一个人承受,总比两个人来的好。

阳光倾洒进偌大的卧室。

大床中央缩着一抹瘦削的身影。床周围的地板上铺着凌乱的睡衣和欢爱过后的痕迹。

陌笙箫睡得很沉,她眉头始终紧蹙,黑白相间的被单裹住她肩部以下,一头墨发枕在身下,面色透明如纸,横出被面的右手腕部,两道伤口狰狞交错。

何姨小心翼翼来到门口,她轻敲几声,“笙箫,你醒了吗?”

屋内静谧无声,何姨只得回到楼下。

临近中午,陌笙箫才有苏醒的意思。

她抬起手臂,五指放在眼前,丝丝缕缕的金黄色透过指缝刺入她眼中,陌笙箫难受地轻呼出声,两只眼睛疼的好比被活生生刺瞎一般。

她双目红肿,只能睁开一条细微的缝。

笙箫睡在原来的地方没动弹,她手掌抚向旁边。

是空的。

陌笙箫摊开的左手手掌逐渐握拢,紧捏成拳。聿尊走了。

成串的眼泪砸落在枕头上,笙箫屈起膝盖,贝齿咬向自己的手背。她只记得,昨晚聿尊给他倒了杯水,她喝过之后觉得很困,这么多个夜晚以来,昨天是睡得最好的。

她知道聿尊走之前是抱着死的决心去的,要不然,也不会事事交代清楚。

听了他的回忆,陌笙箫多希望那只是个故事,里面的剧情从来不曾发生过,更不会发生在聿尊身上。

笙箫手掌再度抚向旁边,男人睡过的地方留着几丝未抚平的褶皱,她一道道滑过,眼见那些痕迹在她掌心内恢复成原貌。

陌笙箫一流眼泪,眼睛就生疼,她急忙擦拭,不想哭瞎了眼睛,等奔奔和聿尊回来的时候,她会看不清他们的脸。

笙箫起身走向衣橱,她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衣架上的三件亲子装。

陌笙箫伸出手轻抚,她攥紧最大号的那件衣角,慢慢握起粉拳。松开的时候,有指印造成的褶皱。

笙箫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忙拿起衣服走向落地窗,她取来熨斗,全神贯注地熨烫。

眼看到吃中饭的时间。

何姨再度上楼,她轻敲门,“笙箫?”

陌笙箫似乎没听见,何姨听到卧室内有动静传来,她小着心拧开门把,走进去两步,果然见笙箫穿着睡衣站在落地窗前。

何姨来到她身旁,“笙箫,吃饭了。”

陌笙箫这才听到她的声音,笙箫惊诧抬头,“何姨,你怎么会在这?”

“是聿少让我今儿一早赶回来的,说怕你一个人在家不肯好好吃饭。”

陌笙箫强忍住心里的酸涩,“他出门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何姨点头,“天还没亮,聿少就离开的,连早饭都没吃。”

笙箫怔忡望向窗外。

何姨走过去,帮她将东西一一收拢,“多少吃些,身子垮了,奔奔怎么办?”

“何姨,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的。”那天的场面,别说是何姨和陈姐,就连陌笙箫自己都吓坏了。

“笙箫,你才跟聿少好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们了,你们是怎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陌笙箫明白聿尊的用心,笙箫忍不住紧拥向何姨,她身旁最亲的人一个个离开,偌大的御景园,倘若连何姨都不在,陌笙箫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她要如何度过。

笙箫跟着何姨来到楼下,她一眼望见摆在客厅内的施坦威钢琴。

陌笙箫走过去,呆立在钢琴前。

何姨把饭菜端上桌,“笙箫,吃饭吧。”

陌笙箫抬起手,吃力地开始擦拭钢琴盖,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一个动作。

“笙箫,别这样,够干净了。”何姨抢在她之前,把笙箫拉到旁边。

“何姨,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像往常那般弹琴了…”

“对,所以你要保重身体,快,去吃饭…”

陌笙箫坐到餐桌前,她食之无味,每塞进去一口,都堵在她的喉咙内,上不来,下不去。

午后,容恩和南夜爵来到御景园。

男人脾气暴,进来第一句就喝道,“聿尊在哪,他人呢?”

陌笙箫坐在沙发内,容恩大步走到她身边,“真的出事了吗?”

笙箫强打起的精神因为她这句话而再度崩溃,陌笙箫视线朦胧,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你别急,慢慢说。”

“是奔奔被人带走了。”

陌笙箫看到南夜爵坐在她对面,他剑眉紧蹙,面色肃穆。

容恩跟着着急,“那现在怎么办,对方要钱还是…”

陌笙箫将脸埋入掌心内,“他们要尊的命。”

“他什么时候走的?”南夜爵问道。

“今天一早。”

“夜,你快想法子。”容恩一边安慰笙箫,一边催促。

“这事,挺棘手,”南夜爵面容凝重,“倘若硬碰硬倒不怕,最他妈要命的就是被人捏住软肋,现在孩子在对方手里,轻举妄动的话,保不准会有危险。”

陌笙箫点头,她同意南夜爵的话,再说基地那些人变态残忍,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的。

“那怎么办?”容恩坐到南夜爵身侧,“只能干等吗?”

“别急,会想出办法的。”

笙箫也没有别的法子,她只能等。

5天后,漫长的像是过了五年。

这五天时间内,奔奔和聿尊音信全无,陌笙箫整天守在卧室内,不和别人接触,也不说话。

到吃饭的时间,她就乖乖吃饭。

她屈膝坐在大床上,旁边手机响起时,陌笙箫想也不想地扑过去接通,“喂,尊,是你吗?”

对面传来一道冷笑。

“是我。”

笙箫来不及欣慰,因为她已经听出来,这个声音不是聿尊。

“你是殷流钦?”

“呵,多谢你,还记得我。”

陌笙箫抬起下巴,眼里迸射出一种决绝的恨意,“我说错了,你不叫殷流钦,我该喊你夜神才是。”

“笙箫,你好吗?”

陌笙箫喉咙干涩,他还有脸问她,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