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萦回 / 作者:撒空空
妖与孽
哐啷啷。
一只玉色茶杯跌落在地,碎裂了。
里面泡的是新近摘下的贡茶,昨日才快马送入宫中。
碧绿纤细的叶子,混着水,洒了一地,在地板上映出两道纠缠的身影。
他修长的丹凤眼,透出不可测的意味,牢牢地锁住她。
“这茶,连朕还没尝过,你就先饮了,这可是大不敬……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她瞪着他,眼中焚烧着熊熊的怒火。
她恨他,比恨杨池舟更甚,如果现在有把刀,她会剖开他的胸膛,用嘴把那些内脏拉出来,一口一口地,撕碎。
他一把将她推抵在桌上。
丝绸桌布上绣着牡丹,雍容华贵,到了极致。
她躺在上面,一张白净的脸泛上红潮,因为挣扎,因为恨意。
她的脸是纯洁的,干净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的脸。
可是她的眼睛,却像一只猫,圆圆的,眼角却又上翘,带着女人的妩媚,天生的,不自知的,与日俱增的。
她周游在女孩与女人之间,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在她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幻想。
现在,她躺在丝绸桌布上,仿佛入了画。
妖艳的牡丹,衬托着她如玉一般的脸颊,没有喧宾夺主,只有锦上添花。
花与人交相辉映,融合成殷红的绮靡。
画中的她,不是仙。
是一只妖,是一种孽。
他叹息着,去抚摸她的嘴,小小的娇嫩的嘴。
“我走了眼,”他说:“你和青兮一样的美。”
青兮。
她有片刻的失神,她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她突然向他吐了口唾沫。
他不配提姐姐的名字。
他举起袖子,黑色的华美布料上绣着金龙,若隐若现。他轻轻擦去她给予的浊物,脸上非常地平静,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她什么也没看清,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摔在了书架上。
一阵钝钝的麻木之后,剧痛像潮水向她涌来,浑身骨骼像散了架,冷汗涔涔而下。
他猛地捏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
他的声音,有一种缓慢的冰冷:“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是的,她的身份。
她曾经贵如牡丹,现在却贱若野草的身份。
她咬着唇,努力支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在他面前倒下。
她的眼睛里,闪着倔强的仇恨的光。
“不服是吗?没关系,”他嘴角的弧度露出一种冷冽:“我总能让你求饶的。”
说完,他一把将她抱起,越过那扇雅致华丽的屏风,来到了温泉池边。
池面氤氲着热气。
空气中有淡淡的龙涎香气味。
他将她投入了池中。
她始料不及,在水中挣扎着,温热的水急切地灌进口鼻,她呛咳着,在水中翻腾着。
水珠与雾气中,她看见了池边的他。
他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一种深深的屈辱感让她镇定下来。
她将脚触在池底,稳稳地站住了。
她冷冷地看着他。
而他,微微一笑,然后,开始褪去自己的衣服。
华美的绫罗绸缎,精致的腰带,价值连城的玉佩。
一件一件,落在池边。
他,渐渐地,赤裸了。
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渗出危险的气息。
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有着邪恶的冷冰。
眼睛的每一次眨动都露出让人心悸的微光。
她明白他想干什么。
即使浸在温水中,但凉意仍旧像蛇一般,从她脚底钻入。
她浑身发抖。
不可抑制。
“哗”的一声,他跳入温泉池中。
她转身,不断地往前游,手脚因为害怕而有些失灵。
她僵硬而惊惶地往前游着。
直到手触到了水池边缘。
她觉出了异样。
没有声音,除了她的喘息声,这里一片寂静。
池面只有一片白雾。
他不见了踪迹。
她的心紧缩着,瞬间无法呼吸。
他在玩游戏,就像一只猫,微眯着眼睛,闲适地看着爪下的老鼠,惊慌地挣扎,戏耍够了,才会一口吃掉。
她嘴唇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逃。
脑海中只涌出这一个字。
她抓住水池边缘,奋力地撑了上去。
此时,一只手从水面伸出,抓住她白净的脚踝,迅速地往下一拖。
那股力量太大,即使她牢牢扣住池边,也无济于事。
她沉入了水中。
他在等待着她。
水下的世界,是缓慢的。
她的长发,在水中婆娑着,一丝一缕,相互交缠,如黑色的丝绸。
她的衣衫,在水中飞扬着,一招一式,舞出最为飘逸的姿态。
她的脸颊,在水中浸润着,衬着微波,有种莹润的光芒。
丝丝血迹从她白藕般的手臂上渗出--刚才落水时,她的手滑过池边的硬角,划出了伤口--水中的血,流出魅惑的弧度。
这样的她,更加让人疯狂。
他捧住她的脸颊,吻上她的唇。
她歇斯底里地挣扎着,不停地摆动着她的头,四肢不断挥打着,蹬踢着。
终于,她摆脱了他,浮出了水面。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全身衣物湿透,紧紧贴着皮肤,像是一层皮,只要褪去,就是最妖异的新生。
一双大手从后紧紧抱住她,从她的领口伸入,罩住她胸前的丰盈。
那娇柔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低下头,在她小小的耳廊边,邪魅地说道:“看来,池舟已经要了你很多次了。”
他的手,是冰凉的,像一条蛇,静静在皮肤上滑过,她一阵作呕,忙伸手去推。
但他的手臂,像铁条一样焊住,将她牢牢焊住。
他揉捻着她的殷红,满意地感受着它们在自己的肆虐下娇泣着挺立。
她尖叫着,咒骂着,哭泣着。
他无动于衷,将手慢慢向下移,滑过小腹,来到女性最隐蔽的所在。
他伸手,来回抚弄着。
那种莫大的刺激,那股深重的屈辱,让她窒息。
她忽然抽下头上的金丝菊花簪,不顾一切地向后一刺。
他闪躲开来,她也趁机摆脱钳制,拼命地爬上池边。
衣服吸收了水分,变得沉重。
她费力地将身子撑上池边,正要站起,脚上却一麻。
他封住了她小腿上的穴道。
她无法支持,顿时摔倒在地。
双脚无法动弹,但还有手。
她努力地向前爬动着。
他轻松地上了岸,只手抹去脸上的水珠,他的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却是沾满了鲜血。
她亲族的鲜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她。
她在缓慢而奋力地爬动着,纤细的身体,在地上蠕动,像一条正在蜕皮的蛇,透着妖魅。
他蹲下身子,猛地伸手撕扯起包裹着她的衣物。
华美精致的布料转眼间破碎成一条条,漂浮在水面上,无力地颤抖着。
她也颤抖着。
她笔直细长的腿,她光滑白嫩的背,她整个的身体,都是赤裸的--蜕皮后的新生。
丝帛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她耳中无限地放大,放大。
她的世界彻底破碎了。
她尖叫,凄厉而绝望。
他吻上她麻木的脚,他的唇,没有怜惜--柔嫩的肌肤,立即显出殷红的痕迹,那是皮肤内蕴着的一汪血。
毒血。
他的唇渐渐上移,顺着她圆滑的曲线,来到背部--那一大片嫩白。
他肆意地撒着毒:“求饶吗?”他问。
“求饶你就会住手吗?”她冷哼一声。
“不会。”他说:“但至少你不会太痛苦。”
她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异样,声音是抖动的,沉重的,因为蕴着极浓极浓的恨:“只要你活着,我永远都是痛苦的。”
“真是可惜,你只能永远痛苦下去。”他的嘴唇是薄的,总是抿着,如刀锋,锐利,致命。
他分开她的腿,毫无预警地进入了她。
尚未准备好的甬道,被他的坚挺猛然插入。
那种痛,在身体的最深处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浑身紧缩,想缩到最小,缩成一粒微尘。
就像从未存在过。
可是他紧紧覆在她身上,灼热在她体内冲刺着,没有温柔,没有怜惜,甚至……没有感情。
她被迫跟随他的律动,忍受着他冰冷的疯狂。
她的手腕被牢牢固定住,十指在空中绝望地抓取着。
抓取着。
她握住了水池边的纱幕。
她死死地拽着,不放松--这是她唯一可以掌握的东西。
终于,洁白的纱幕不堪重负,被扯了下来,慢慢飘落,覆盖住他们。
最纯洁的白色下,进行着世间最龌龊的事情。
透过纱幕上微小的孔,她看见了平静的泉水。
它永远保持着永恒的温暖。
和过去一样。
她忽然想起了过去……
池面上,飘洒着花瓣,粉嫩无暇,散发出阵阵香气。
阳光被竹帘切割成细碎的一条条,在水面上映出粼粼波光。
靡音卧躺在温泉池边,月白色的肚兜外单只罩着件水红长衫,衣角落在水中,浸湿了,颜色也深了一层,有种艳丽。
但它的主人,仍旧是小孩子模样。
小小的脸,小小的身体,小小的声音:“姐姐的头发,很美。”
说完,靡音继续抚摸着自己手上一缕发,漆黑顺长,柔软冰凉。
另一些,则漂浮在水面上,积聚成一匹华贵的黑丝绸,流光暗转。
所有的发,积聚在一个人头上。
青兮
她的唇,柔腻莹亮,散出静谧的光,。
她的鼻,直直挺立,划出清冷的弧度。
她的眼,氤氲着一层雾,灵峰之巅的雾,轻柔飘逸,却遥不可及。
她的皮肤,蒙着一层雪,天山上的冰雪,洁白纯净,却带着冷。
这个人,有着夺人心魄的美丽。
如温泉池中一朵孤傲高洁的圣莲,仿佛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在她身后,靡音抚摸着她的发,动作中带着虔诚,眼中带着向往,口中带着叹息:“姐姐的头发,好美。”
青兮闭上薄薄的眼睑:“靡音的头发,也是和我一样的。”
“不一样,”靡音摇摇头,固执地说道:“我要姐姐的头发。”
青兮慢慢地转过身,水面上的黑绸顺着她的动作流动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妹妹。
靡音还很小。
她的身体甚至尚未发育完全,瘦弱的肩膀,娇小的蓓蕾,纤细的四肢。
像个孩子。
但她的美,却是一直存在的。
靠近她,你便能闻见一种清香,崭新的,带着希望。
她像一朵含苞的花,美丽已经初见雏形,让人情不自禁想到她的盛期。
青兮摸着她的脸,柔声道:“我的就是靡音的,什么都是靡音的。”
靡音静静地笑了,她问:“那柳易风呢?”
青兮摇摇头:“他是不同的。”
“为什么?”靡音的笑容变淡。
“他不是我的。”青兮用脸摩挲着靡音的头发:“应该说,我是他的。”
靡音静默了,隔了许久,才问道:“那么,我呢?”
青兮正想说什么,却听见宫女在纱幕外垂头通报:“启禀公主,柳公子到了。”
“还真巧,正谈到他呢。”靡音一骨碌爬起来:“我有话要问他。”
说完,她飞快地跑了出去。
赤裸的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有些微凉。雪白的嫩足留下一个个水淋淋的印记,通往书房。
柳易风正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心事重重,忽见闯入一个小小的身影,顿时一怔。
有些凌乱的长发,水红衫子湿了一角,一双眼睛透着晶亮:“柳易风,你要娶我姐姐吗?”
柳易风楞了一下,随即浅浅一笑,起身走到她面前,脱下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看你,还像个孩子,等会冻病了,又要你姐姐守着。”
靡音不理会,固执地命令道:“我要你也娶我。”
“嗯?”
靡音拉着他的衣袖,那蟹壳青的颜色映着她娇嫩的柔荑,异常融合。
她重复道:“我要你也娶我。”
柳易风来不及作何反应--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婉约中略带清冷:“靡音,易风只能娶一个。”
顺着话音,青兮走了进来。
一身霜色。
清冷绝艳。
“为什么,男人不是可以三妻四妾?”靡音不服。
“因为我们的身份。”青兮握住靡音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深深地看着她:“因为我们的身份。”
她的声音,有种凛然。
靡音怔住了。
“姐姐,你生气了?”靡音声音中带着失措。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青兮抚摸着靡音的发。
靡音的脸,映在她眼中,稍稍捂热了那一片冷雾。
“好了。”她说:“快去把衣服换上,别冻着了。”
说完,青兮让人将靡音送回房间。
靡音慢慢地离开书房。
一路上,极目所见,皆是秾丽春色。
绿枝婆娑袅娜,繁花灿若流霞,熏风吹过,暗香满殿。
芳华正好。
但在靡音眼中,连明媚的日光,也是惶惶的。
“昨晚,殷独贤从高将军府上搜出他与耶罗勾结的‘证物’,竟当场将其正法。”柳易风的声音,平静下带着波涛暗涌。
“高将军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曾在朝会上当面痛斥殷独贤的种种恶迹,这次被除去,也是意料之中,只是……”青兮喃喃道:“只是没想到他下手竟这么快。”
“现在朝廷上下,再也无人敢反抗殷独贤,他一人独大,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柳易风眉间藏着隐隐的担忧:“下一步,他该是要逼宫了。”
青兮慢慢踱到花瓶前,用手背轻触着花瓣:“那父皇呢?”她问。
“皇上今日龙体抱恙,没上早朝。”柳易风来到青兮身后,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青兮,我们走吧。”
青兮睫毛抖动了一下,她挣脱出他的手,继续抚摸着花瓣:“我们能去哪里?”
“我不知道,可是……我害怕。”柳易风将脸埋在她的颈脖之中,那细嫩的柔滑,让他忧心忡忡:“每当殷独贤看你时,我都会害怕。他要你,我明白……他要你。”
青兮转头,用脸去摩挲着他的发,柔声道:“可我只会是你的。”
“但如果他成功了,如果他夺得了天下,”柳易风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将青兮抱得更紧:“那时候,世间的所有都是他的,那么你……”
“不会的。”青兮的声音像一潭湖水,冷而静:“他永远命令不了我。”
柳易风深深地看着怀中的女子,这个骄傲的,清冷的,他最爱的女子。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着。
离开双灵宫,柳易风走上御花园的小道。
此时,已近黄昏,暮色昏沉,早先怒放的繁花收敛了锋利,刹那间变得恬淡幽静。
他静静地走着。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柳易风!”
他回头,看见了靡音。
她换了套衣裳,水红长衫,茶白裙子,头发已经盘起,没戴什么首饰,在如此的天色中,整个的她,增添了沉静。
“柳易风,我要你娶我。”这次,她的声音很软,不再是命令,而是哀求。
柳易风站在原地,蟹壳青的袖子随风鼓动,此情此境,让他更加飘逸。
“靡音,你想嫁给我,是因为你姐姐的缘故吧。”他问。
靡音点点头:“我想一辈子和姐姐在一起。”
柳易风喉结滚动一下,他走到靡音面前,看着这个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少女,轻声说道:“靡音,你要长大,你必须要长大了。”
“为什么?”靡音抓住他的衣衫,十指发白:“难道你们不要我了?”
柳易风微微叹口气,气息如拂柳春风:“如果可以,我和青兮希望能永远保护你,只是……”
“是因为殷独贤吗?”靡音忽然问道。
柳易风微诧。
原来这孩子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懵懂,很多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靡音脸上的稚气渐渐消失:“我听宫女悄悄议论过,说殷独贤权势滔天,意欲造反,如果他当了皇帝,我们是不是都会被杀死?”
柳易风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公主刚才所言,实在让臣惶恐。”
声音很好听,有着金石的质感--却是冬日雪地中的金石,有着透骨的冷。
靡音感觉到柳易风浑身瞬间僵硬,迅速挡在她面前。
靡音只能看见他的背,她听见柳易风问道:“没想到殷将军会在此时入宫,不知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听闻皇上龙体违和,特来问安。途径此地,不曾想听见公主对臣的误解之词。”
柳易风道:“靡音年纪尚小,不懂事,希望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靡音公主,今年也已经十四了吧。”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那种声音说出,靡音忽然禁不住发颤。
“如果将军是去请安,那可得抓紧点,再晚一个时辰,皇上便要用膳了。”柳易风扯开话题。
“多谢大人提醒,那么我先告辞了。”
靡音一直躲在柳易风身后,直到现在,才敢悄悄从他袖子缝隙中看出去。
正在远去的,是两个人影。
一个强壮,一个挺拔。
皆是戎装披身。
此时,那个强壮的身影忽然回头,对着她一笑。
靡音轻呼一声,赶紧缩了回去。
“你笑什么?”殷独贤问道。
“没,那个靡音,还挺有趣的。”杨池舟回想起刚才那张惊惶的脸颊,那双圆圆的,像猫一样的眼睛,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她?胆子倒挺小,长得也和她姐姐不一样。”
“我觉得还挺可爱的。”杨池舟道。
“你喜欢吗?那么,在事情成功后,她就是你的。”殷独贤环视了番御花园:“到时候,这些都是我们的。”
声音清如金石,冷如冰霜。
铜镜中的靡音,如云发鬓上珠翠满戴,袅娜身体上绫罗缠绕,如玉脸颊上遍施粉黛。
她紧紧皱着眉:“姐姐,我不去。”
“前些年每逢宴会你就装病,这些日子,父皇身子不好,正是想借这次宴会散散心,你就别扫他兴了。”青兮慢慢哄道:“就几个时辰,听说,这次宴会有波斯来的舞姬,你一定喜欢。”
哄了许多时,靡音才应允。
两人相携来到殿上。
这次的宴会,场面异常宏大,无数的花灯彩锻,满天的绚烂烟火,充耳的钟鼓妙音,盈目的波斯丽姬。
极盛的繁华,到了极致,竟然有丝疲倦。
每个人脸上的笑,都太过鲜明,太过故意。
靡音的眼睛渐渐模糊,她靠在青兮肩上。
像是一场繁华梦,她想沉醉不醒。
没有变数,没有不安,只想歌舞永远延续下去。
就在宴会进入高潮时,忽然音乐戛然而止。
靡音清醒过来,揉揉眼睛,看见从殿外进来一个高挺的男子。
少年
他身着戎装,身段修长秀俊。
不可否认,他是漂亮的。
他的脸,文雅干净,不像个武将,反而像个书生。
但他首先给人的感觉,是冷。
冷漠的神色,倨傲的神气。
一双狭长清秀的丹凤眼,眼波流动间,盛满高深莫测,无人能揣度出他的意思。
他是微笑着进来的。
“启禀皇上,”他说:“高长法逃窜的独子高远修已经被本将抓获,请皇上处置。”
他的声音如金石一般。
是殷独贤。
整个宴会沉寂下来。
突然的沉寂,让人有种不适应的窒闷。
靡音看见,高高在上的父皇,已经憔悴了许多。
“高远修……高远修。”容帝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突然长叹口气:“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他记得明明在高家抄家之时便派人悄悄把这孩子偷运出国,怎么会落在殷独贤手上?
“他来刺杀我。”殷独贤继续维持着笑容:“他想为他‘冤死’的父亲报仇。”
说完,他伸出手,如白玉一般的手,做了一个姿势。
两个武将拖着一名苍白瘦弱的少年走上殿来。
靡音看见,那少年同自己差不多年纪,此刻却浑身是伤,奄奄一息,鲜血不断从他口角溢出。
可是,他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焚烧着最强烈的恨意,像一只小小的兽。
他死死地盯着殷独贤。
殷独贤依旧在笑,他的唇,抿成一条细线,凌迟着每个人的神经:“皇上,请下旨吧。”
“下旨?”容帝缓缓重复着他的话。
“高长法勾结耶罗,里通外敌,罪该诛灭九族。”殷独贤的声音很轻,却重重打在每个人心上,重重打碎了这个繁华的夜。
所有人都沉默了。
包括容帝。
突然,一个略带尖利的吼叫声传来,小兽的吼叫:“我父亲是被你这个奸臣陷害的!殷独贤,你陷害忠良,不得好死!”
那个少年虽然遍体鳞伤,却丝毫不允许他人侮辱自己的父亲,他奋力挣扎着,力气大得吓人。
“大胆!”少年身后的武将抽出剑,向少年劈去。
就在刀即将要落在少年头上时,一个声音传来。
“住手。”
声音很柔,很清,蕴含着一种高贵,让人不得不遵从的高贵。
青兮制住了那把剑。
她缓缓说道:“高家祖上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因此得到先帝赠与的免死金牌。如今自然能保高远修一命,否则,岂不是对遗命的蔑视,对先帝的不敬?”
她的声音,在这沉寂的殿堂上回旋。
在这静谧的深夜中,有种凛然。
殷独贤唇边漾起一朵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公主明理,那么,就留下这孩子的性命……让他进宫侍奉公主,为他父亲赎罪吧。”
青兮黛眉微微颤动一下。
“皇上认为如何?”殷独贤问。
容帝静默着。
烟花消尽,那些灰烬慢慢散落下来,将他的眼睛衬托得更加灰蒙。
良久,他终于举起手,划出个苍白的姿势。
“准了。”
殷独贤回头,轻轻瞄了少年一眼:“来人,把他拉出去净身。”
少年的嘴唇映着鲜血,显得更加苍白。
他明白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但他却显得很平静。
他昂首挺胸地跟着那两个武将走出大殿。
这时,青兮回过神来,却发现,身边的靡音不见了。
在漆黑的夜空下,高远修脚步坚定地走在石子路上。
一粒粒的小石子,硌着他的脚,硬而凉。
他知道,自己即将失去男人的身份,即将成为受人不齿的宦官。
但他没有畏惧。
夜风吹在耳边,寒嗖嗖的呼呼声幻为父亲临终前含血的嘱咐,幻为母亲被刺中腹部时惨烈的尖叫,幻为满天的火光,幻为满眼的鲜血。
他们高家的血。
容帝派人将他送出国,但他还是偷偷回来了。
他不甘心,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刺杀殷独贤那个奸贼。
但却失败了。
可是,他至少还留着一条命。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焚烧着。
正当他们走到石子路的尽头处时,一个小而柔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高远修回头,发现一个纤细小巧的身影飞快地跑到自己面前,将他的手一拉:“跟我走!”
“五公主,不可!”武将连忙将两人拦住。
靡音微笑:“是殷将军说的,他是来侍奉我和姐姐的,我现在就要他侍奉我。”
“可是……”武将踌躇:“可是他尚未净身。”
靡音浅浅一笑,忽地拉住高远修,两人同时向下一蹲,从武将手臂下窜了出去。
武将一惊,赶紧去追。
但哪里比得上靡音熟识宫中的小路,再加上两人身手敏捷,很快便将武将甩在身后。
靡音带着高远修来到湖边的一块大石后躲着,看着那两名武将跑远,才吁出口气。
“你是谁?”高远修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盛装的打扮,清丽的面容。
像月下仙子。
她眨眨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我,我是救你的人。”
“为什么……要救我?”高远修喃喃问道。
“因为你是忠臣之后。”靡音用衣袖轻轻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随着衣袖的摆动,高远修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他眼睛有些红:“你……相信我父亲。”
“不止是我,每个人都相信。”靡音拿出手绢在他手臂上打个结,止住血,一边殷殷嘱咐道:“等会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去,你一定不能死,为了你父亲,为了所有人,你要好好地活着。”
高远修看着她,重重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们头上响起:“那恐怕得等下辈子了。”
靡音一震,倏地回头,看见一个强壮的男人。
高大身材,眉目英挺,面容黝黑。
他的眼中总有种桀骜不驯,而音调中则带着几分嘲弄:“你们两个,谈完了吗?”
靡音连忙站起,拉着高远修转身往后跑,但--
后面则站着一队武将。
靡音的脸瞬间变白,她命令道:“你们给我让开!”
但武将却像没听见她的话。
“公主叫你们让开。”那人开口,口气依旧带着嘲弄的笑意:“你们就把人拿走,让开不就结了。”
“是,将军。”为首的武将把高远修一把拖了去。
一行人正要离开,却被那人拦住:“等等。”
说着,他走到高远修面前,猛地将他手臂上的手帕扯了下来。
高远修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因为这突然的外力又撕裂了。
那人一挥手,手下便迅速带着高远修离开。
靡音正要去追,却被那人伸手拉住。
靡音防备地挣开他。
那人将手帕拿到她面前,眼中带着笑:“以后,不准把东西送给别的男人。”
“你是谁?”靡音皱眉。
“杨池舟。”他低头把手帕放入怀中,再抬起眼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这个名字。”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在这样的深夜中,非常地触目。
“你快让他们回来!”靡音看着远去的高远修,有些着急。
“你是救不回他的……你姐姐,你父亲都救不回他。”杨池舟伸手,捏起靡音垂在肩上的一缕黑丝,纤细的一缕,就像她的身体,稚幼,却有种细弱的迷人。
靡音隐隐约约觉得,杨池舟的眼神中,有一丝危险,她慢慢地移动脚步,想趁其不备逃走。
但杨池舟却将手撑住石头,挡住了她。
“没想到,”他说,眼中依旧带着笑:“这么些天了,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小。”
闻言,靡音忽然记起了那个黄昏,那些疲倦的繁花,那个对着她一笑的强壮的人。
是他。
“想起来了?”杨池舟慢慢靠近她,俯下脸,亲吻她的发顶。
她稚嫩柔顺的发,一根根,触在他唇上。
靡音平视着他的胸,他身着的铠甲,金色的,坚硬的,上面有着奇异的花纹,像一个个漩涡,将她生生拉扯着。
靡音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愤怒的热--她猛力将他推开,埋头就跑。
但没走出几步,她腰上一紧--他将她拉了回来,抱在怀中。
靡音又惊又怒,大叫道:“放开我,你太大胆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杨池舟凑近她耳边,嗅着她散发出的淡淡的香气,轻声说道:“你早晚都是我的。”
或者是因为这轻薄的话,或者是因为他温热的鼻息,或者,是因为这话中那份强烈的自信,靡音突然浑身一震。
“靡音?”这时,小道上传来青兮的呼唤。
杨池舟的手放松了,靡音赶紧头也不回地向青兮跑去。
她跑得很快,很慌,就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长长的裙角被踩住,她摔在石子路上,柔嫩的手立即擦出了血,但她没有迟疑,迅速爬起,踉跄着向前跑去。
她很清楚杨池舟并没有追她,但她抑制不住心中那股无来由的惊恐。
终于,她见到了青兮,没有迟疑,她紧紧抱住了她。
“怎么了?”青兮擦拭着她的额头,柔声问道:“你去哪了?”
靡音摇着头,只是摇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湖边的石块后,一双黑暗中的眼睛,闪着光,含着笑。
直到一个月后,高远修才重新来到她面前。
靡音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
一个苍白的,漂亮的,纤细的少年。
青兮说:“你们俩,很像。”
靡音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笑。
高远修安静地看着靡音,比较起那个月夜,那个躲在大石后的月夜,他的眼神,已经不同了。
之后的一年,过得很快,如指间的流水。
宫中的每个人,都尽情地欢愉着。
华丽的丝绸,随意撕裂,名贵的陶瓷,任意摔破,美酒与佳肴,尽悉倒入护城河,珍珠与宝石,成为宠物的玩物。
那种姿态,带着肆意,带着张狂,带着……绝望,仿佛那时就已经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盛极必衰。
已经,盛到了极致。
然后,便是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在靡音的记忆中,永远是黯黄的。
宫变
那一天,开始时是很平静的。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靡音蹲在院子里,正在给牡丹浇水,柔嫩的花,翠绿的叶,纤细的人。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庞大的人声。
靡音站起来,疑心自己听错了。
但那声音如潮水一般,渐渐向她涌来。
仿佛整个大地也在颤动。
世界颠覆的声音。
靡音手一松,木勺落在地上,破碎的水溅湿了她的裙裾,划出惊惶的印迹。
青兮站在门廊下,望着远方。
高远修快步走了进来,沉声道:“公主,殷独贤反了。”
青兮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隔了许久,她才说道:“原来,就是今天。”
“叛军已经包围住皇宫,柳大人正带领手下在宫门前奋力迎敌,只是,”高远修抬起眼睛:“大人是撑不了多久的。”
青兮缓慢地点点头。
“公主,现在该怎么办?”高远修问。
“没有办法,”青兮轻叹口气,风吹动她腮边的发,在空中划出寂静的弧度:“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闭上眼睛,许久许久之后,猛然睁开,看着高远修:“你愿意帮助靡音吗……即使是牺牲性命?”
“愿意。”高远修的语气很平静,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但那种神色,却比千言万语更能让人信服。
“好,你马上和靡音交换衣服。”
青兮马上动手,把靡音拉到室内,迅速让两人衣服对换。
“姐姐,我们可以逃走吗?”靡音的泪不停地往下坠落,落在青兮的手上,滑下。
青兮并没有回答。
她帮靡音梳好头发,然后来到书柜前,转动一个花瓶。只听一声轻响,右边的一堵墙转开了。
青兮把靡音推了进去,交给她一个包袱,嘱咐道:“靡音,听着,乖乖待在里面,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出声。三天之后,你才能出来。那时候,叛军应该在庆祝胜利,你可以趁乱逃出宫的,听明白了吗?”
靡音先是怔住,之后激烈地摇着头:“不,我不懂,姐姐,你呢,你为什么不陪着我?”
“因为靡音,你比我坚强。”青兮眼中的神情,谁也看不明白。
“姐,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我要和你们一起!”靡音挣扎着,拼命想走出来。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只觉得这个世界即将崩塌,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直到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她清醒了。
青兮打了她。
重重地打了她。
“姐姐?”靡音呆呆地望着青兮。
青兮冷冷地看着她:“靡音,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姐,就照我的话做。”
靡音下意识地点头:“我做,姐,我会乖,我会听你的。”她的声音是沙哑的,哽咽的,迷茫的。
青兮眼中的冰化解了,她搂住靡音,像过去无数次搂住她一样,柔声道:“靡音,以后,你要靠自己了。”
靡音不停地点着头。
在青兮放开她之后,高远修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挂在她身上。
他说:“记得我,靡音,记住世界上曾经有个我。”
靡音依旧点着头,无意识地。
在那瞬间,她明白,自己是多么地渺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然后,他们走了。
留下靡音,一个人,待在黑暗之中。
双灵宫外,是一片混乱。
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地奔跑着。
翡翠珠宝,古董珍玩,在宫女的尖叫声中随意散落着。
一片混沌。
宁静的只有御花园中的牡丹,在艳阳之下,我自妖魅。
青兮和高远修站在湖上的小亭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就像是戏台下的观众,看着一场早已经知道结局的戏。
“远修,你知道等会该怎么做吗?”青兮看着湖中的锦鳞,一群群,簇拥着,红红黄黄,煞是好看。
“明白,”高远修轻声说道:“我会扮成靡音,然后,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你不会后悔?”青兮将目光移向他,一道光,从她眼里氤氲的雾气中射出:“你还没替你父亲报仇呢。”
高远修低下头。
风从湖面上吹来,那些惊惶的声音仿佛隔得很远,他说:“可是,她是靡音啊。”
“我替靡音谢谢你。”青兮轻轻吸口气,环顾下四周,这熟悉的一切,自小融入她生命的一切,很快就要消失了。
“公主,你呢?”高远修看着她。
在阳光下,她整个人,似乎融化了一点,不再那么冷,美得更加惊人,她浅浅一笑:“我自然有我该去的地方。”
然后,她离开了亭子。
风吹起她的衣诀,飘飘欲仙。
一朵绝世圣莲。
宫门被攻破了。
几千士兵冲了进来,冲进这个对他们而言如天庭般神秘的地方。
他们从小仰慕的遵从的主人,容帝,高高在上的容帝,已经结束了。
是他们亲手结束了容帝的统治,那种快感,鲜明,淋漓,带着不可置信的颤粟。
他们用兴奋到极致的神经撞开了宫门--皇宫的金碧辉煌是他们贫瘠的想象无法抵达的。
那种奢侈淫靡的气氛让他们红了眼。
他们疯狂地抢夺着财物,像兽一般凌辱着女人,像魔鬼一样杀着男人。
依旧是午后,阳光依旧秾丽,只是沾满了血。
杨池舟一早便下令,寻找靡音,于是,在一个时辰后,手下带着他来到了湖边。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在亭子上。
他眼中含笑,慢慢地走了过去。
终于,等到了,他的东西,他的女人。
但是,就在他要靠近亭子时,那抹身影突然一跃,跳入湖中。
水面破碎了一下,荷花动荡了一下,锦鳞惊惶了一下。
之后,一切恢复平静。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抹身影,再没有出现过。
密室很静,静得让人发疯。
靡音背靠着墙,坚硬冰冷的墙,紧紧抱住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她什么也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愿意做。
她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她会醒来的。
睁开眼,会看见姐姐的笑颜,然后她会告诉姐姐,这个噩梦有多可怕。
可是醒不来。
很久很久都醒不来。
睁开眼,只是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是孤独的,姐姐,易风,远修全都不在了。
靡音再也忍受不了,突然拉下旁边的机关,冲了出去。
外面……非常地宁静。
没有一点声响。
月光流曳进屋子,在每一个角落上残留下痕迹。
那种白,泛着异常,泛着冰冷。
像一个死寂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像死去一般。
那种安静,逼得靡音发疯。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像是被囚禁在一个无休止的噩梦中,永远醒不过来。
“谁?”突然,一个声音穿过魔障,让她一瞬间回到现实中。
是杨池舟的声音。
“谁在里面?”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靡音惊惶地躲进床底,蜷缩起身子,将脸埋在手臂间。
她拼命咬住手,以免自己因为害怕而尖叫出声。
她听见,杨池舟走了进来。
靴子踏在地板上,声音沉稳。
靡音浑身的肌肤都是紧绷的。
“原来是听错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靡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像是过了千百年,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靡音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她这才觉察到,每一寸皮肤上都溢出了层薄汗。
靡音吁出口气,准备出去,但一转头,却看见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张大嘴,却叫不出声,因为惊骇。
“你果然在这里。”杨池舟伸手,抓住了靡音的小腿,将她拉了出来。
靡音毫无反抗的能力,就这么被他抓住。
“打扮成小太监的样子,是想趁乱逃出宫去?”杨池舟取下她的帽子,那一头青丝慢慢倾泻下来,在月光下,无数根青丝如流水一般,一种温顺的姿态。
“是你姐姐出的主意吧。”杨池舟的五指被青丝缠绕,他缓缓说道:“让高远修扮成你,故意在人面前自尽,这样,靡音公主就在世界上消失了,再没有谁会留意一个小太监。”
远修……自尽。
靡音双手颤抖着抚上前胸,那里,很冷,分不清是玉佩的温度,还是她的手。
“你姐姐很聪明,并且,狠得下心牺牲别人,只是,”杨池舟抬起她小小的苍白的脸:“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我是很熟悉你的。高远修即使和你再像,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的出现。”
靡音嘴唇翕动着:“我姐姐呢?”
杨池舟用手背摩挲着她的脸颊,那种柔嫩的感觉,让他爱不释手:“以后,你的保护人是我,明白吗?”
靡音像是没有听见,她的眼中一片雾蒙蒙,依旧喃喃问道:“姐姐呢?”
“她不会再来照顾你了,今后,你只能依靠我。”杨池舟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当两唇相触时,靡音忽然像疯了一样,使劲地拍打,踢咬,极尽歇斯底里。
她使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
最终,她晕了过去。
当靡音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一个陌生的房间。
一些陌生的人。
“小姐,你醒了?”旁边的两名丫鬟赶紧迎上来,为她披上衣服。
“这是哪里?”说出这句话后,靡音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沙哑。
“是王府。”丫鬟回答。
“我要走!”
靡音撑起身子,但下了地才发现,脚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猝不及防,竟向地上摔去。
觉醒
在即将重重跌倒时,一双大掌将她稳稳扶住。
靡音抬头,看见了杨池舟。
他在笑。
他的皮肤黑黑的,笑时咧开了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靡音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王府,杨池舟已经封王。
那么殷独贤也已经称帝。
而父皇……亡国之君,一定,一定已经不在世界上了。
靡音紧紧抓住杨池舟的衣袖,直到手指关节发白:“我姐姐呢?求求你告诉我姐姐在那里!求求你!”
“我不知道。”杨池舟坦白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靡音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语无伦次:“我要去找她……她叫我逃出去,姐姐是在宫外的……我要去找她!”
她放开杨池舟,说着就要往外冲。
杨池舟一把将靡音拉回来,散落的青丝随着她的身体旋转着,转成一个柔靡的圈。
“你们先下去。”杨池舟一声令下,两名侍女垂头走了出去,并关上房间门。
“你凭什么抓我?!”靡音瞪着他:“你放开我,听见没有,杨池舟你放开我!”
杨池舟静静地看着靡音,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衣领,一个动作,她雪白的肩膀,藕色的肚兜便露了出来。
肚兜细细的两根带子,系在靡音纤细的颈脖上,藕色与雪白,安静地融合着。
靡音怔住,竟忘记了叫喊。
“我随时随地都能要了你。”杨池舟捧起靡音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靡音,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的父亲,你的王朝已经消失,你的权利,你的地位,也不在了。”
靡音安静地听着,眼中渐渐起了一层雾,雾浓了,化为泪,一滴滴的泪,无声地在脸颊上滑过。
“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保住你这个亡国公主的性命,保证你拥有以前的待遇。”杨池舟用舌头轻舔去她的泪水,微咸的泪水:“你是杨池舟的女人,这是你唯一的身份。如果你还要继续闹下去,我只能惩罚你,像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女人一样……记住了吗?”
靡音感觉到冷,一种彻彻底底的冷,从心里,散发到四肢百骸的冷。
她怔怔地点了下头。
杨池舟满意地笑了,他坐在床边,将失魂落魄的靡音拉来坐在自己大腿上,宠溺地抱着,像抱着一只小猫:“我会对你好的,如果你乖乖听话,明白吗?”
靡音无意识地点着头,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点着头。
那个晚上,靡音彻夜未眠。
窗户半开着,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天上的那轮寒月。
明月依旧,物是人非。
所有的,都变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这已经不是那个她撒撒娇,就能得到一切的年代。
她想活下去,必须顺从。
顺从杨池舟的每一句话。
然后,趁机逃出去。
依照姐姐的嘱咐,逃出宫去。
在清冷的月光下,靡音握紧了手。
杨池舟很宠着她。
每天除了忙公事,便尽量抽空在府中陪伴她。
这天中午,他坐在后院的凉亭中,将靡音抱在大腿上,看了她许久,终于说道:“你知道吗?你的眼睛,不如以前明亮了。”
靡音没有说话,眼睛依旧钝钝的,但看仔细了,里面有道暗暗的光。
“靡音,你究竟想要什么?”杨池舟抬起她的下巴:“无论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一阵风吹过,将靡音的头发吹起,稚弱的发,在她脸颊上扫过。
她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下。
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一辈子,也给不了。
杨池舟低下头,想吻她。
但靡音下意识一躲,将脸埋在他怀中,紧紧地。
“靡音,”杨池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别再考验我的耐心,我忍不了多久的。”
风渐渐大了,靡音轻轻打个寒噤。
逃。
这是靡音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可是,完全没有门路。
不论靡音到哪,身后总有两名侍女跟随,寸步不离。
她时时刻刻都处于杨池舟的监视之中。
靡音越来越着急,她明白,要不了多久,杨池舟就会要了她。
她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可是,又无能为力。
她终日愁眉不展,总是端坐在屋子里。
侍女小桃担心她闷病了,便建议她去后花园逛逛。
靡音也就随着她们去了。
王府的后花园很大,假山嶙峋,亭台轩榭,一草一木,都透着精细。
但靡音毫无心情去观赏,只是看着一簇牡丹发呆。
牡丹。
双灵宫中的那株牡丹,早已败了吧。
仔细算来,距离事情发生,已将近一个月了。
可是,靡音依旧觉得,一切都像是昨天的事情。
怔忪之中,靡音似乎听见小桃在和谁讲话。
“咦,你是谁?怎么从没见过你?”
“回姐姐话,我是负责送菜的,前两天刚来。”
“送菜的,怎么会到后花园来,别以为你是小孩子就可以乱闯,被管家发现了,不揭了你的皮。”
“姐姐教训的是,其实,是厨房的大师傅想知道靡音小姐晚膳想吃什么,本来要另一位姐姐来问的,可那位姐姐身子不舒服,我就自告奋勇来了,也不懂规矩,请姐姐别怪罪。”
“好了,嘴还挺甜的,这次就饶了你吧。”小桃转头恭敬问道:“小姐,晚膳你想吃什么?”
靡音说不出话。
她惊喜地看着那个人。
粗布衣服,皮肤苍白,身体纤细。
远修。
竟然是远修!
她激动异常,正想唤出声,却被高远修一个眼神制止。
靡音努力平静下心情。
但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着:“一时也想不到,还是……还是我亲自去厨房看看吧。”
说着,她起身,在小桃的带领下,向厨房走去。
她明白,远修就在身后,可是她同时也明白,不能让任何人起疑,否则,他会有危险。
尽管表面平静,但靡音心中,早已翻腾不已。
一行人当下来到厨房。
大师傅知道靡音的身份,自然诚惶诚恐,生怕怠慢了她,惹得王爷不高兴,忙招呼道;“小姐,您怎么来了?是不是今天的菜做得不合口味?”
“不是,”靡音努力地笑笑:“昨晚的那道东坡肉弄得不错,王爷赞不绝口,我想请你教我。”
“那,小姐是现在就学?”大师傅试探地问。
靡音点点头:“就现在吧,你先示范一遍……小桃,厨房太热了,你去给我沏碗茶来。”
小桃本来不敢离开,但一方面担心惹靡音不高兴,另一方面想到这里有这么多人,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嘱咐旁人照看好靡音后,她便快步回屋沏茶。
大师傅在灶台上开始忙碌起来,刀在菜板上笃笃笃地敲着,灶下的火也熊熊地燃烧着。
其余人在一旁垂头而立。
没有谁注意到她,靡音慢慢退后两步,站定。
她没有回头,却感觉得到,远修就在身后。
激动在全身流淌,皮肤因此而紧绷,手脚因此而抖动。
远修。
他没有死。
他还活着。
他来救自己了。
“靡音,”身后传来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靡音集中全副精神聆听着:“明日辰时,你再到这里来,尽量引起混乱,到时我会带你出去的,明白吗?”
靡音重重地点头。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一起涌上喉头,却哽住了。
过去的一切,重新浮现在眼前。
那些繁华,那些柔靡,那些温情。
她念念不忘的一切。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瘦削肩膀,高远修轻声说道:“放心,靡音,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这时,侍女小桃端着茶走了进来。
再待下去,只能惹人怀疑,高远修狠下心,转身离去。
他隐约听见了小桃的惊呼。
“小姐,你怎么哭了?”
这一整天,靡音都像身在梦中,恍恍惚惚的。
是真的吗?她怀疑,那真的是远修?
是否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
可是,远修的呼吸,轻轻吹拂着她的脖子,她感受到的那种温暖,是真的,熟悉的。
靡音双手握住脖子上的玉佩,像握住一个希望。
当杨池舟进入房间时,看见的,就是靡音这副惘惘的样子。
她穿着一套水红色的薄纱小褂,上襟半掩,露出里面的白底牡丹肚兜,双手抱住腿,将头枕在膝盖上。
纤细的玉臂,玲珑的身躯,在薄纱下隐隐约约地展现着。
整个的她,散发着一种稚气,少女的稚气。
杨池舟走过去,坐在她身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听说,你今天为了我去厨房学做东坡肉?”
靡音清醒过来,猛地一怔。
杨池舟吻着她的背脊,隔着薄纱,更多了一种诱惑:“是真的吗?”
感受着他的吻,靡音背脊僵硬起来,她强迫自己微笑:“你不是说你喜欢吃那道菜吗?”
杨池舟转过她的脸,一双黑瞳中盛满爱怜:“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呢?”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靡音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掩住娇蛮,增添了柔顺:“我知道你对我好。”
杨池舟满意地笑了,他将靡音转过身子,放倒在自己怀中,垂头看着她:“靡音,你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出逃
靡音将眼睛移开,怕他看出了什么。
杨池舟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如玉般的皮肤,滑腻似脂,让他爱不释手。
他抚摸着,轻轻地,缓缓地,手指带着宠溺,带着爱怜。
他的手,从她小巧的下巴,来到她圆润的颈脖,然后,是那水红色的薄纱。
靡音抓住他的手,强笑道:“我累了,我想先休息。”
但这一次,杨池舟没有住手,他的一只大掌轻而易举地将靡音阻止自己的柔荑握住,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浓浓的情欲:“靡音,别怕,把你交给我。”
他动作熟练地把那如云般的薄纱褪去。
怀中的靡音褪去了仙女的羽衣,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女人,他渴望已久的女人。
靡音挣扎着,不断地挣扎着。
但毫无用处,只增加了他潜在的欲望,兽欲。
她的肚兜,已经在撕扯中变得松垮,无法完全遮住胸前的春光。
那小小的,稚嫩的乳,就这么显现出来。
雪白的,柔嫩的,少女的。
和那艳丽的牡丹,交相辉映,有种情欲上的刺激。
杨池舟的眼底燃起了欲望的火花,他的大掌罩上她胸前的柔软,不停地揉捻着。
那种陌生的刺激,让靡音浑身发抖,她尖叫起来。
可并没有让他停下。
杨池舟将靡音平放在床上,把她制在自己身下。
她的娇小,他的强壮,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亲吻着她的皮肤,那滑腻的皮肤,仿佛一块丝绸,人世间最华美的丝绸,柔滑中带着一点凉。
他会捂热她的。
她会属于他的。
他的唇来到她的胸前,隔着肚兜,隔着那妖娆高贵的牡丹,他轻轻咬着她的蓓蕾,直到它们渐渐变得硬挺。
小小的突起,却有种强烈的诱惑。
杨池舟将手移到她光滑的后背,顺着少女的曲线,上移到颈部,他抓住那细细的带子。
只要一个动作,靡音的身体,就会彻底展露在空气中。
但这时,他却停下了。
他感觉到靡音不再反抗,他看见她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姐姐,”靡音哭泣着:“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不好,你告诉我,姐姐究竟在哪里?”
杨池舟的眼神温柔了下来,他双手抱住她,让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拍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
那个晚上,他没有要她。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的缝隙洒在地上时,靡音醒了。
她发现,杨池舟已经穿戴妥当,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靡音逃避般地翻转个身,将脸对着墙。
身后传来杨池舟带着笑音的声音:“还装呢?”
他扳过她的身子,低下头,两人的脸隔得很近,很近。
“靡音,昨晚,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明白吗?”杨池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你逃不了的。”
靡音感觉手脚开始发凉。
说完之后,杨池舟用手梳理着她散落在床上的发,一边闲闲问道:“今天打算在家干什么?还要去学做菜吗?”
“嗯。”靡音轻微地点下头,特意问道:“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想我早点回来?”杨池舟轻笑。
靡音垂下眼,掩盖住里面的焦急:“也不用,还是……公事要紧。”
“今天事情可能有点多,估计要天黑才能回来,”杨池舟抓起一缕靡音的头发,放在唇边吻了吻,道:“不如,你给我做了当宵夜怎么样?”
“好。”靡音心头大石放下,一边催促道:“上朝要迟了吧。”
“你今天,好像特别想我走。”杨池舟忽然定定地看着她。
靡音心中一紧,背脊慢慢渗出了冷汗。
“因为,”靡音要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声线,才不至于显得怪异:“因为……昨晚的事情。”
杨池舟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漆黑的眼中盛满了不解:“有时候,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对你如此着迷呢?靡音,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靡音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说完这句话后,杨池舟便离开了。
她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黯黄而扭曲。
按照约定时间,靡音来到厨房中,远修已经在那里等候。
两人眼神交汇,默契生成。
高远修早就在厨房各处撒上硫磺,而靡音在做菜时,故意将明火弄在地上,顿时,厨房迅速燃烧起来。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所有人都慌成一团。
靡音和高远修趁乱坐上送菜的车,混出了王府。
中途他们下了车,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马不停蹄地赶出了皇城。
刚出城没多久,他们便听见城内一阵喧嚣,接着,城门便关上了。
杨池舟,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
靡音抱着高远修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背上。
虽然,他是瘦弱的,可是,靡音却觉得,他的背比什么都宽大,比什么都安全。
远修,是她如今唯一可以接触的故人,是她过去生活的缩影。
她全身心地依赖着他。
经过几天几夜的颠簸,他们终于来到了古月镇。
古月镇是个边陲小镇,临近耶罗。
高远修的计划是,去耶罗生活。
他父亲的挚友第真机,便是耶罗人。
二十年前,耶罗和盛容曾经出现两国交好的局面。那时,高长发便结识了第真机,两人性情相投,成为好友。后来局势变化,两人断了联系。这件事也成为当初殷独贤诬陷高长发叛国的证据。
高长发临终前让儿子去找第真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这个朋友。
来到古月镇时,两人已经疲劳不堪,便找了一个客栈歇息。
因为怕暴露身份,靡音做的是男儿打扮,对外宣称两人是兄弟。
担心靡音会害怕,高远修只要了一间上房。
将靡音扶到床上躺下后,他便坐在桌边,准备打个盹。
可靡音不许,她将身子往里挪了挪,把被子一掀,道:“远修,你也到床上来睡。”
远修苍白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红晕:“那怎么行?”
“为什么?”靡音问。
“你是女儿家。”高远修转过头。
靡音微笑:“我都不怕,你还怕呢。”
闻言,高远修的身子僵硬了下,顿时沉默了。
靡音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一时也不敢做声。
隔了许久,高远修才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这么放心我?是因为我……已经不再是男人了,对吗?”
靡音静默了。
“你看我在说什么呢?”高远修讪笑一声:“靡音,早点睡,明天……”
他没有说完,因为靡音从后环住了自己的腰。
她紧紧地抱着他,将整个身子贴在他的背上。
“我放心你,是因为,你是除了姐姐之外,我唯一相信的人。”靡音轻轻地说道:“远修,你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高远修感觉得到,后背上有一枚硬硬的东西,那是他的玉佩,他给她的玉佩。
她一直戴在身上。
这就够了,他满足了。
那天晚上,他们相拥而眠,交换着彼此的体温,互相慰藉着,用对方残留的回忆,慰藉着。
古月镇虽是个小镇,但因为位置特殊,成为耶罗和盛容的商品交换地,人来人往,异常热闹。
常常会见到身着异族服装,高鼻深目的耶罗人牵着马匹来换取丝绸。
所以在这里,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高远修和靡音正是这样想的,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上街,来到一间名叫永隆茶楼的地方。
根据高长发的嘱咐,只要将信物交给茶楼掌柜,他便会负责通知第真机。
两人紧握着手,走进永隆茶楼。只见柜台处,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正在算着账目。
“两位小哥,喝茶里面请。”那掌柜并没有抬头,不咸不淡地招呼着,一边将手中的算盘拨得啪啪作响。
高远修将东西放在他面前。
那是一枚箭头,旧的,上面有斑斑锈迹。
算盘声立即停止,掌柜抬头仔细打量了他们好一会,低声道:“你们是……”
话还没说完,门口便进来四五名捕快,大声吆喝道:“老李,快拿壶茶来,真是的,这么大热天来找人,真他妈的晦气。”
老李忙走到他们面前,点头哈腰:“几位爷,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小二,快上好茶!”
“唉,刚接到上头的命令,说要找两个小孩。”为首的捕快把手中的纸打开:“诶,你看见过这两个没有,朝廷钦犯,抓到可有重赏。”
靡音和高远修心里同时一紧--上面画的竟是他们两个。
两人同时转过身,想往外面走,但却被另一个捕快叫住:“你们两个,转过身来我看看。”
靡音心跳得发狂,整个身子僵硬住,动也不敢动。
“叫你们呢!”那个捕快不耐烦了:“是不是还要老子亲自走过来看呢?”
高远修将怀中的匕首握紧。
他宁死,也不会把靡音交出去。
空气紧张得能用刀划开。
但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老李突然轻松地笑道:“说起赏金,我突然想起,最近生意不错,该提前孝敬各位爷。”
然后,他拿出银子,给他们每人奉上一锭。
“我早说过,这周围的商铺,就老李最懂事。”为首的捕快收好银子,拍拍老李的肩膀,哈哈一笑:“放心,以后有谁敢来找你的麻烦,尽管告诉我,一定帮你摆平。”
这样一打岔,那些捕快也就将靡音他们忘记。
两人赶紧跑了出来,但刚出门,便被一个小二模样的人叫住:“两位,我家主人想见你们。”
“你家主人是谁?”高远修疑惑地看着他。
小二恭敬地答道:“我家主人正是公子要找的人。”
两人欣喜若狂,赶紧跟在小二身后。
那小二异常机警,带着他们避开人群,七拐八拐地来到茶楼后院的阁楼上。
走到最后一间房间门前,小二停下,轻轻敲了敲门:“主人,公子来了。”
“让他们进来。”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威武雄浑。
小二将门打开,把两人迎了进去,然后行个礼,退下了。
屋子里有些昏暗,高远修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隔了好一会,他才看见,一张八仙桌前,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命运
藏青色的服装,深眉高目,黑色的胡须将半张脸掩埋,一双眼睛大而锐利。
“你就是高长发的儿子?”那人开口,声音雄浑,屋子中的摆设似乎都随着声音颤抖着。
“是,”高远修跪了下来:“晚辈高远修。”
“家里只剩下你一个是吗?”
高远修握紧拳头,重重地点了下头。
“想报仇吗?”第真机抬起眼睛。
高远修腮边线条绷得紧紧的,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正是为了报仇而活下来。”
第真机拿起桌上的旧箭头,话锋忽然一转:“知道这枚箭头的来历吗?”
高远修不明他的意思,只是摇摇头。
“二十三年前,我遭政敌暗算,胸口中了一箭,倒在河边,你父亲经过,救了我一命。后来我就把这枚箭头送给你父亲,并许下诺言--将为他做任何事情。”第真机的眼睛忽然爆射出精光:“你父亲是真英雄,他不该是懦弱愚昧的盛容人,他该是耶罗的真汉子!”
他的声音有奇特的震撼力,能够让人心颤抖,靡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第真机锐利的眼睛锁住她,沉声问道:“你就是容帝的女儿?”
靡音被他带着无端敌意的目光震住,一时做不得声。
“回答我!”第真机低吼。
靡音不知所措。
高远修将她的手握住,那股温暖,顺着手臂传到靡音的心底。
“叔叔,靡音救过我。”高远修说。
第真机从鼻孔中哼出一声:“可她的父亲杀害了你全家。”
“不,杀害我家人的是殷独贤。”高远修急急解释。
“但她的父亲是帮凶。”第真机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的瞳孔,是一种奇特的灰色,澄明,锐利,像大漠中的一只鹰,看透了所有:“因为容帝的软弱,纵容,才会成全殷独贤的今天。一个君主,倘若连自己的忠臣都无法保护,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再坐在皇位上……所以,他被五马分尸,完全是罪有应得。”
五马……分尸。
靡音怔怔的,眼睛也钝了,脑海中一片空白,无知无觉。
父皇。
她曾经的天。
已经……支离破碎。
靡音的身体渐渐发凉。
“叔叔,不管容帝做过什么,靡音是无辜的,请你带她一起走。”高远修恳求。
“不可能。”第真机站起来,走到窗前,一推,用下巴指指街上的情景:“看,现在你们两人的画像已经到处都是,我只能带你一个人走。”
“叔叔。”高远修跪下,膝盖和地面急速碰触,发出坚定的响声:“我不能把靡音留下。”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带这丫头走,你也就不走了?”第真机转过头来,牢牢地盯着他。
高远修回答得没有任何停顿:“是!”
第真机一步步地走到他身前,站定。
高远修低着头。
忽然,第真机一把抓住高远修的衣领,将他拖了起来,倏地一拳,狠狠将其打倒在地。
“混账!难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就宁愿不报杀父之仇?”第真机的怒吼在高远修头顶响起,像潮水,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高远修将脸埋在阴影中,依旧不做声。
第真机猛地冲上去,想继续教训他。
但一个纤细的身影扑在高远修身上,紧紧将他护住。
“别打他,我求你!”靡音的声音带着哭泣。
“我不想打女人,你给我让开!”第真机命令。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聚集在靡音小巧的下巴上,一滴滴地坠落,痒痒的,凉凉的。
靡音从未擦拭过眼泪,每次哭泣,都是青兮将她搂在怀中,用散发着冷香的锦帕替自己拭去泪水,轻柔地,爱怜地。
现在,她必须学会自己擦拭眼泪。
靡音仰起脸,看着第真机,眼中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宁静,觉悟后的宁静:“我留下,你别打他了。”
高远修立即握住靡音的双臂,嘶声道:“不,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靡音看着远修,这个纤细的,苍白的少年,他的脸庞,是干净的,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他的眼睛,蕴满了星辰,他的睫毛,瑰丽浓密。
但他的嘴角,已经青紫,染着血迹。
靡音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替他拭去那些鲜红的血,她的声音也是轻轻的:“远修,你一定要走。”
“不行,靡音!”高远修的手深深陷入她的肉中,眼神坚决:“我这辈子都不会抛下你的。”
“你不是抛下我,你是帮我。”靡音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远修,我要你变得强大,强到能够杀死殷独贤,明白吗?我要你杀死殷独贤。”
“不,你是在想办法逼我走。”高远修的力气大得吓人,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臂:“就算我死,也不会抛下你。”
可是,话音刚落,高远修便感觉到后颈一阵疼痛,他眼前一黑,慢慢晕了过去。
但在昏迷前,他清楚地听见靡音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萦绕:“远修,等你强大了,回来帮我。”
第真机收回手,看着跪在地上的靡音,很久很久之后,才说了句话:“丫头,别怪我,这是你自己的命。”
命。
靡音在心中喃喃地念着。
她的命。
这是她的命。
第真机将昏迷的高远修扛起,大跨步走到门口,然后停下。
当时的阳光很刺眼,靡音看不清他的身影。
第真机没有回头,只是静静说道:“这里恐怕已经待不了多久了,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说完,他带着高远修走了。
现在,真真正正只剩下她一个人。
古月镇的空气中有许多沙尘,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切都是那么鲜明。
无数的微尘,在空中起起伏伏,用缓慢的姿势。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陌生的世界。
一切都恍如隔世。
就如第真机预料的那样,傍晚时分,官兵就已经来了。
他们破门而入,抓住了靡音,将她关入了大牢。
靡音蜷缩起身子,坐在冰冷的地面,安静地看着老鼠在自己面前跑过。
她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被一只老鼠吓哭过。
当时的她,生活中最大的恐惧,就是看见蛇虫鼠蚁。
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进入大牢,成为阶下囚。
寒风从墙上的缝隙中吹入,冰冷刺骨,将她浑身肌肤都冻痛,她的手脚,已经没有知觉。
在黑暗中,靡音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前方,看着那不知名的所在。
隔壁的女囚看了她许久,终于问道:“喂,你就是那个前朝的公主吗?”
靡音没有回答。
“喂,问你话呢?”那女囚不耐烦。
靡音依旧不做声,只是低垂着头,额前碎碎的发,一根根,像刺进眼睛里。
“就算是公主又怎么样?现在不是一样被关在这里?”那女囚冷哼一声,抓起块小石子向靡音掷去。
石子异常尖锐,砸在靡音额头。
她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靡音伸手去摸,粘腻,温热。
原来,她的血,还是热的。
女囚见靡音受了伤,更加兴奋,鼓动身边的人道:“快快快,快打落水狗,这小娘们以前还是公主呢,大家一起来打她!”
其余女囚全站起来,到处捡起石子,开始砸向靡音。
靡音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躲避。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石子一粒粒砸在自己身上,任由疼痛在身体上蔓延。
打落水狗。
她已经是落水狗。
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羞辱她。
靡音想起青兮说过的一句话:因为我们的身份。
青兮时常教导她,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但,就因为她们曾经高贵的身份,现在才会坠落得更深,被侮辱得更彻底。
靡音的心被沉沉压住。
姐姐该怎么度过。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她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身份被人践踏。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吼道:“住手!”
低沉,含着隐隐怒火,并且……熟悉。
靡音抬头,看见了一双黑如墨玉般的眼。
那双总是带着笑的眼睛,现在已经燃烧着怒火。
杨池舟。
是杨池舟。
杨池舟身边的县令见王爷盛怒,忙诚惶诚恐地问道:“王爷,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还需要问我吗?”杨池舟冷冷地看他一眼。
县令赶紧下令:“全部给我拖出去!”
顿时,牢房中响起铺天盖地的哭喊声,求饶声,像潮水一般,席卷了一切。
没多久,那声音便渐渐消失,直至不见。
大牢中重新恢复了寂静。
喧哗后的寂静,便是死寂。
杨池舟一步步向靡音走来。
靡音垂着眼,只看见他的靴子,慢慢向自己靠近,慢慢胀满她整个眼帘。
然后,他蹲下,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
靡音额角上的伤口,依旧在汩汩流着血。
甜腥的血,弥漫在冷冷的空气中,有种阴森。
杨池舟缓缓说道:“你现在明白了--没有我的保护,你什么都不是,就连最卑贱的女囚也可以任意伤害你。”
靡音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殷红的血,白皙的肌肤,温润的月光,全在靡音的脸上混合,形成一种难言的艳丽。
杨池舟腮边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这个女人,是他的魔障。
杨池舟一把将靡音横抱起来,健步如飞地走出大牢,回到县令为他精心布置的宅宇。
靡音躺在床上,在侍女的伺候下,她沐浴,换了身新衣,梳理了黑发,包扎了伤口。
她的眼睛直直的,只是仰面看着。
杨池舟推门走了进来。
侍女识趣地退下。
屋子中,只有他们两人。
香炉中,焚着龙涎香。
杨池舟走到床边,坐下。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靡音的脸颊。
如玉般的皮肤,带着滑腻,带着凉意。
他爱不释手。
他对她,爱不释手。
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杨池舟也弄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要得到她,今晚,就要得到她。
靡音安静地接受着他的爱抚,没有反抗。
杨池舟俯下身子,开始亲吻她。
他亲吻着她的唇,重重地吻着,吮吸着她口腔中的蜜汁,吮吸着她的甜美,吮吸着她的灵魂。
他的舌,紧紧地纠缠住她的,就像是他们真实关系的写照。
她永远在逃,他永远在追。
但是,他总会得到她。
总会。
鲜血
杨池舟沉醉了,因为她而沉醉。
他闭上眼。
而与此同时,靡音眼中那片平静的湖,起了涟漪。
她的手,她藏在身下的手,她握着一根簪子的手,忽然抬起,猛地向他的颈脖刺去。
她要他死。
她要他死!
杨池舟感觉到风声,下意识躲过这致命的一袭。
靡音并没有放弃,她继续向杨池舟刺去,疯狂地,毫无章法地。
杨池舟轻轻一躲,靡音向前扑了个空,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她惨叫一声,瞬间没了声息。
“靡音!”杨池舟一震,赶紧上前去扶她。
可是他再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会对他下毒手。
靡音拿着簪子,直直地刺向他的眼睛,动作迅速,毫不犹豫。
毫不犹豫。
尽管杨池舟身手敏捷,尽快躲避,但右眼角还是被划伤。
血慢慢地流了下来。
粘住他的发,
红的血,黑的发。
杨池舟抓住她的手,牢牢地,用力地,仿佛想将那只纤细柔弱却不顺从的手折断。
剧痛迫使靡音放开了簪子。
簪子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尖锐的一端,沾染着血迹。
杨池舟眼中燃起了冷冷的怒火,为她的举动,为自己的愚蠢。
“靡音,”他说:“我想,已经没有必要再怜惜你了。”
然后,他拉起她的手,将她甩在床上。
靡音忍住痛,挣扎着想下床,但她刚起身,杨池舟便重新将她推回床上。
她不服输,明知这场角力的结果,可是她不服输。
她一次次地站起,他一次次地将她推倒。
不知这样重复了多少次,她的额角出现了汗珠,濡湿的发贴在颈上。
漆黑的发,蜿蜒成妖娆。
靡音咬着牙,站了起来。
和刚才一样,杨池舟又将她推倒。
不同的是,他再没有让她站起。
杨池舟覆盖住她,用自己的身子。
他又开始吻她。
靡音用双手去推他的胸膛,拉扯他的发,抓伤他的皮肤。
杨池舟毫不在意,他用一只手握住她的双手腕,将它们禁锢在她的头顶。
他的舌头伸入她的口腔中,摩挲着她的所有,所有的内在。
靡音合住牙齿,重重地咬住入侵者。
一个动作,他与她同时感到一股血腥的涌出。
甜腥,蔓延在两人唇舌间。
杨池舟离开她,伸手抚摸下自己的唇,染血的唇。
他淡淡一笑。
靡音的胸膛急剧起伏着。
他不会放过她的。
她明白。
就像靡音预料的那样,杨池舟猛地将她的单衣扯下,捆缚住她的手臂。
她拼命地挣扎,可无济于事。
力量太过悬殊。
她被牢牢地囚禁着。
杨池舟开始解开自己的腰带,白玉腰带,显示着他身份的尊贵。
现在的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能够得到她的。
杨池舟的上衣已经全部褪去,精壮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上面,有一两道伤疤,陈旧的,代表着荣誉,显示着他体内的野性。
古铜色的,强壮的身体,凌驾在她之上。
靡音开始颤抖。
她的手腕,因为奋力的挣脱,而被磨破,渗出了血。
丝丝点点的血迹,染在洁白的单衣上,慢慢地渗透,顺着丝线织成的方向。
杨池舟的手,伸到她的颈后,一个动作,带子解开,藕色的肚兜,滑落。
他的手,并没有满足,来到了腰际,他褪下了她的裘裤。
现在,靡音,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纤细的,少女的身体。
所有的一切,都在发育,带着新鲜,带着诱惑。
那具胴体,似乎在散发着萤光,温润的光。
杨池舟的唇,开始在她身体上游走。
他含住她胸前的柔软,吮吸着,轻轻地撕咬着。
那是他的,这个少女的一切,都是他的。
稚嫩的蓓蕾在他灵活的舌下颤粟,变得硬挺。
他的大掌,来到她的大腿处,慢慢地向上滑动,慢慢地来到她的幽秘之处。
越来越强烈的刺激,越来越深刻的羞辱。
靡音开始扭动身体。
但那只能更加让杨池舟兴奋。
他的手指,来到她身体最私密的所在,轻轻地摩挲着。
酥麻,混合着更大的屈辱,一股股向靡音袭来。
像潮水,将她的身体打击得支离破碎。
“你放开我!”靡音开始尖叫,声音嘶哑得连自己也认不出来。
杨池舟的声音也是嘶哑的,饱含着情欲:“永远也不可能,永远。”
他的手指,开始探入。
她的花蕊,未经人事的花蕊。
那小径,紧窒,温热,紧紧地吸附着他的手指。
那种感觉,让他疯狂。
疼痛,异物的进入,从身体内部传来的疼痛让靡音咬住了下唇。
她明白,她就要被占有了。
被一个灭亡了自己国家的男人占有了。
那种痛苦,是极致的。
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承受着。
杨池舟的手指开始缓慢地在她体内进出。
每一次的摩擦,都让靡音感到痛不欲生,有一种凌迟的感觉。
更让她痛苦的,是她自己。
她的私处,开始湿润,流出了背叛的汁液。
就像她身上的男人所期望的那样。
靡音再次感到了一股甜腥的味道。
她将自己的嘴唇咬破。
很深的伤口。
异常浓烈的恨意。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看不清自己的命运。
杨池舟将手指从她体内取出。
那上面,沾满了晶亮的液体。
靡音的身体,已经做好了承受自己的准备。
杨池舟的眼底,开始燃烧起情欲的火花。
他将自己身体最后的束缚解开。
他的灼热,自由地昂扬着。
他身体下的靡音,已经预感到噩梦的到来,开始最后的挣扎,不甘地,狂乱地。
杨池舟看着身下这个女人。
她的身体,是新鲜的,未经人事。
细弱得仿佛他稍一用力就会将她折断。
但越是脆弱,越让他有兽的欲望。
杨池舟抓住靡音白嫩的双腿,大大分开。
一个侮辱性的姿势。
靡音感觉到下体一阵冰凉。
那股冰凉,一直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到她的心底。
杨池舟将早已准备好的欲望抵住靡音身体最脆弱,最柔软,最诱人之处。
靡音感觉到了。
异物,灼热,硬挺。
一只贪婪凶残的兽,它要释放,它要攻城掠地,它要毁灭自己。
“靡音。”兽的主人说:“别再挣扎了,我注定会得到你。”
说完,他一个挺身,进入了她。
湿润的内壁,让他得以顺利进入。
他的坚挺,猛地冲破那层薄膜,冲破他们之间最后一道障碍。
剧痛在靡音体内爆炸开来。
她的身体,像瞬间被撕裂成两半。
每一寸肌肤,都因剧痛而紧缩。
那种痛楚,鲜血淋漓。
她的每根神经,都因此而颤粟。
靡音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什么都已经失去了。
彻彻底底地失去了。
什么都没有了。
靡音狭窄紧窒的小径,艰难地承受着他的巨大。
杨池舟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隐忍的汗珠。
他必须用力控制住自己,才不至于疯狂。
但那是非常困难的。
靡音的身体,是他从未品尝过的美好。
他想粗暴地在她体内驰骋。
他想将她揉进自己身体中。
但,他不想伤了她。
这是她的第一次,她的柔弱承受不了自己的强壮。
杨池舟忽地意识到,他对这个少女,有种不一样的感情。
一种他从未在其他女人身上投掷过的感情。
他没有再往深处想。
而现在的状况也容不得他往深处想。
杨池舟开始缓缓地抽动着。
那种摩擦,尽管缓慢,但对靡音而言,一样是痛楚。
她的泪水,开始淌下,在柔嫩的面颊上弯成各种楚楚可怜的曲线。
她的唇,是红艳的,不是胭脂,是鲜血。
染满了鲜血。
妩媚和天真,混杂在了一起。
男人无法抵挡的女人。
杨池舟渐渐失去了控制。
他加快了速度。
他迫切地渴望着这个少女。
有多久了。
他一直在等待着她落入自己手中。
这个高贵的,纤细的皇家少女。
有时他甚至会觉得,山河颠覆,江山易主,全是为了她。
为了能够得到她。
而现在,她终于在自己身下了。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他应该放纵自己的。
杨池舟的动作越来越大,他霸道地进出于靡音的身体中。
她细弱的身体,无可奈何地随之摆动。
在那瞬间,靡音忽然想起了许多不相干的画面。
以前的画面。
她看见自己和青兮在庭院中赏月。
月华如水,暗香浮动。
那时的一切,都是静谧的,美好的。
靡音一直定定地望着窗外,望着那轮皓月。
身体的痛楚已经麻木。
心中的痛,却更加鲜明。
她身上的杨池舟最后猛地冲刺,一股热流注入她体内。
完结了。
靡音想,完结了。
杨池舟在她身边躺下,胸膛急剧起伏着。
她终于是自己的了。
等到那股快感过去,杨池舟转过头来,看向靡音。
她的脸上,空空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白嫩的肌肤上,全是自己留下的印记。
一片片,宣告着他的占有。
杨池舟拿起被单,为她罩住身体。
靡音没有反抗。
她一直看着窗外,像是在看着回忆。
杨池舟将她拥入自己怀中,让她的脸靠在自己胸膛上。
“别怪我。”他说:“靡音,别怪我。”
那声音传入靡音脑海中时,是模糊的,空旷的。
别怪他。
应该怪自己的命。
应该怪自己?
多么可笑,又多么深刻的道理。
靡音的嘴角忽然扬起。
一直扬起。
渐渐地,一种笑声从她胸腔中发出。
非常怪异的笑声。
尖利,沉闷,鬼魅。
让人寒毛直竖。
“靡音。”杨池舟将她拉离自己,仔细地看着她。
靡音继续笑着,看着他,继续笑着。
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狂笑。
靡音在狂笑。
姿态癫狂。
苍白的月色下,整个王府都蔓延着她的笑声。
可怖的笑声。
忽然,她停住。
她狠狠地咬住杨池舟的胸膛。
像只发狠的猫。
她不松口。
非常快地,那块肉被她咬了下来。
那声音,肌肉神经碎裂的声音,在她脑海中放大。
血涌了进来。
杨池舟的血。
刚刚凌辱过自己的男人的血,让她亢奋,一种报复的快感。
活着
靡音将嘴中的肉吐了出来,狠狠地,彻底地。
她想她是疯了。
真的疯了。
在这样鬼魅一般的夜晚中。
疯了。
她只记得一切都很混乱。
她尖叫着,双手在空中撕扯着,仿佛想抓住什么。
抓住什么能够与自己一同毁灭的东西。
眼前的所有都是惶惶的,烛光,薄纱,月光,那面大铜镜。
一切的一切,都在旋转,都不是真实的。
她甚至怀疑,她自己也不是真实的。
其实所有都只是一场梦。
她不是靡音。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随时都能离开靡音的身体。
这些事情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在旋转中,她忽然感觉到自己颈脖上一阵剧痛。
然后,她陷入了黑暗。
黑暗,永远的黑暗。
她蜷缩在黑暗中。
她不想醒来。
在这里,才有安全感。
她想在这里忘记一切,永远不再醒来。
永远。
意志控制了身体。
她真的一直没有醒来。
靡音记得,她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时不时颤粟着。
偶尔微微睁眼,她在恍惚间会看见许多人围在自己身边。
太嘈杂了。
她不喜欢。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
沉睡,或者,死去。
很可惜,她没有如愿。
一个月后,靡音醒了过来。
第一眼,她看见的,是那面大铜镜。
黯黄的镜子中,她的面容,瘦了很多。
她隔了许久,才认出那是自己。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么瘦。
怎么会这么扭曲。
怎么会这么……肮脏。
忽然,铜镜中多了个人影。
高大,挺拔,黝黑。
杨池舟。
他用手梳理着她散落的发。
虽然是大病初愈,但那些头发,却更加浓密,亮丽。
随意地散落在床上。
“你病了很久。”杨池舟说:“太医很不容易,才救回你的性命。”
靡音微微张嘴,声音非常飘渺:“何必呢……我总会死的。”
杨池舟的手停顿了下。
那些发,带着坚韧,固执的坚韧。
他垂下眼:“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你姐姐了?”
靡音浑身一震。
姐姐。
“你知道她的消息?”靡音问。
虽然竭力保持着平静,但她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不可避免的激动。
“她在宫中,”杨池舟缓缓说道:“青兮一直在宫中。”
靡音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她的手,握在胸前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忽然,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喃喃说道:“我要见她,我要见到她!”
杨池舟将她按住。
并不需要多大的力量。
她此刻的身体,异常虚弱。
“你觉得,你能够入宫吗?”杨池舟问。
靡音怔怔的,隔了片刻,她忽然抓住杨池舟的衣袖,紧紧地抓住:“带我入宫,求你带我去见她。”
是的,她在哀求杨池舟。
哀求这个深深伤害过自己的男人。
她抛弃了自尊。
可是,只要能让她见到姐姐。
她宁愿抛弃自己的所有。
“我当然愿意带你入宫,”杨池舟深深地看着她:“只要你乖,乖乖地吃东西,乖乖地陪我,乖乖地……活着,明白吗?”
靡音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点头,一直点着头:“我会乖,我会,只要你带我去见她。”
杨池舟伸手将靡音搂入怀中。
她的身体,是柔软的。
她的头发,是柔软的。
她的姿态,同时是柔软的。
在听见青兮下落的那一刹那,靡音决定放弃骄傲。
但没关系,她还有一条命。
她一定会救出姐姐。
于是,她顺从了。
她对杨池舟顺从。
她安心地做起了他的女人。
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他要她,她不再反抗。
她要让这个男人高兴。
这样,她才有机会见到青兮。
她别无选择。
在这个不属于她的朝代中,一个亡国的公主,身份比一位普通的平民还要低贱。
要么高贵地死去,要么低贱地活着。
她不想死。
在没见到青兮之前,她不能死。
房间中,照例弥漫着龙涎香的气味。
微风吹拂,纱幕飘散,在空气中,轻舞着。
整个房间,充满了柔靡的气息。
那张紫檀木雕花大床上,靡音趴在上面,沉沉睡着。
她的背脊,是赤裸的。
玉色的被单,只遮住她腰部以下。
她的发,浓而密,在白皙光滑的脊背上,组成一副瑰丽的图案,带着魅惑。
她的脸,是侧放着的。
鼻梁小巧而挺翘,嘴唇红艳艳的,睫毛浓密,像柔软的刷子。
杨池舟仔细地看着这张脸。
一张孩子般的脸。
但在自己爱抚她时,那张脸,偶尔会显露出妖魅的神色。
不经意地。
连靡音自己也从未发觉的。
天真和妩媚的混合。
女孩与女人的融合。
让他疯狂。
杨池舟俯下身子,开始亲吻她的背脊。
他吮吸着,辗转着,顺着那优美的线条前进。
他爱这具身体。
他爱恋着身下的这个女人。
他爱着她。
背脊上的痒,让睡梦中的靡音微微皱眉。
睫毛抖动几下后,她清醒过来。
是杨池舟。
他回来了。
靡音将手握紧,指甲陷入肉中,呈现出一片苍白。
她看不见。
她只是在忍耐着。
拼命地忍耐着。
她清清模糊的嗓子,缓缓说道:“让我去见一次姐姐。”
沉默。
她身后的杨池舟沉默了。
甚至于,他没有再吻她。
靡音的右手慢慢抓起被单。
玉色的被单,丝绸制成,光滑的表面被她的柔荑抓起,呈现出多个褶皱,在她手中聚集成一朵花。
玉色的花。
美丽的隐忍中带着痛苦。
她张开眼睛,从这样的光线看去,她褐色的眼珠,像湖面,深秋的湖面。
表面的清澈,内里的深沉。
“为什么不回答我?”靡音问。
杨池舟将她的头发轻轻捋起,把她全部的背脊露了出来。
他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靡音忽地坐起身来,看着杨池舟:“你说过,只要我听话,你就会带我入宫,见姐姐。”
“她现在,是皇上的人,明白吗?”杨池舟慢慢给她解释:“不是你想见,就能随便见到。”
靡音心中一惊:“殷独贤对姐姐做过什么?!”
“靡音。”杨池舟的眼睛变得冷了起来:“今后,你绝对不可再直呼皇上的名讳。”
皇上。
靡音在心中冷笑。
没错,那个殷独贤,已经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双手沾满了她族人的鲜血。
他成为盛容新一任的君主。
可是没有关系。
龙座是不变的,它一直待在那里。
可是坐在上面的人,却永远在改变。
永远都在。
总有一天,殷独贤的江山,也会易主。
总有那么一天。
“那么,你是在骗我?”靡音深深地看着杨池舟:“你一直都在骗我。”
杨池舟抬起她精致的下巴,微笑。
他微笑时,总会露出牙齿。
洁白的,衬托着他皮肤的黝黑。
“我并没说不带你去,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们姐妹见面的。”
靡音没有追问还要等待多久,因为她直觉地感到,杨池舟不会给予自己答案。
她轻吁口气:“姐姐现在,是殷独贤的妃子吗?”
杨池舟眼光游移了下,隔了会,才轻轻应了声。
“可是,为什么没有听见她的消息?”靡音仔细地看着杨池舟,眼中带着怀疑。
“皇上不可能娶前朝公主。”杨池舟的声音低了低:“就像是……我不可能娶你。”
“是吗?”靡音的嘴角动了动,那个弧度,像是笑容的前奏:“那多可惜。”
她的声音有淡淡的嘲讽。
只有嘲讽。
“你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杨池舟浓黑的剑眉微微向上,扬了扬。
靡音没有回答。
“我随时都可以娶亲,随时都能有别的女人。”杨池舟将手伸入被单下,罩住她的柔软。
靡音依旧没有反应。
“果然,你一点都不在乎。”杨池舟从后环着靡音,让她窝在自己怀中,而他的唇,凑近她的耳边,柔声唤着她的名字。
一遍一遍。
可是--
房间内柔靡的气息被靡音的话吹散。
“姐姐过得好吗?”她问。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身后的杨池舟浑身肌肉一僵。
“除了青兮,你和我之间就没有话题了吗?”他冷冷地问。
“你要我干什么?”靡音的眼睛空空茫茫的:“你还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要你让我和姐姐见一面,只要一面就好。”
杨池舟握住靡音的肩膀,倏地转过她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如果,我要你……爱我呢?”
靡音伸出双手,慢慢地抚上杨池舟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触他。
她的手,是冰凉的,柔滑,像冬日的纱。
静静地罩在他脸上。
“只要你让我见到姐姐,”她轻声说道:“我会爱你的。”
靡音没有意识到,在那一刻,她的脸,异常妖艳。
手放开,被单滑下,她的上身,赤裸了。
她的胴体,是不洁的,没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因此,能轻易让人升起欲望。
她的表情,在诱惑。
像神话中的女妖,诱惑凡人的表情。
她在诱惑杨池舟。
杨池舟安静地看着她。
隔了许久,他猛地将她推倒在床上。
力气很大。
靡音感觉到了疼痛。
也感觉到了杨池舟隐隐的怒火。
“你在用自己的身体交易?”杨池舟感觉到被愚弄,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嘲讽,恢复了桀骜不驯。
“你知道吗?”他说:“现在的你,像妓女。”
靡音直直地看着他:“我们之间,除了交易,只有仇恨。”
“你恨我?”杨池舟倏地抓起她的手,纤细的手腕内侧,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是蜿蜒的蓝色的血管。他微笑,咬着牙微笑:“我所做的一切,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对吗?”
“你做的一切?”靡音笑了起来,笑得眼睛模糊了:“你做的一切,协助殷独贤,杀我父皇,囚禁我姐姐,夺走我的身份,夺走我的身体……所有的这些,我需要感动吗?”
“你恨我,一辈子,也不会爱我。”杨池舟穿上外衣,站起身,一双眼睛,是生冷的。
然后,他走出了房间。
房间中的纱幕被突然涌入的风牵扯起来,在空中翻滚着,像是藏入了一群无形的鸽子。
即使无形,也是被囚禁的。
永远没有逃离的一天。
孽缘
靡音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床上。
一直躺着。
赤裸地躺着。
她后悔了。
自己不该如此冲动的。
她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应该是能够沉住气的。
可是她没有。
她没有青兮的气魄,没有青兮的冷静。
她只是靡音,懦弱的,冲动的靡音。
将杨池舟惹恼,她没有任何好处。
并且很可能会因此失去见青兮的机会。
她缓缓地闭上眼。
她错了。
床边的纱幔,轻柔,像云,像水,朦胧而不真实。
而里面的靡音,也是朦胧而不真实的。
她微微地蜷缩着,闭着眼。
她睡熟了。
可秀眉却紧皱着。
是种任性,让人疼惜的一种任性。
而她白皙的身体,是一种柔细。
此时,已是深夜。
杨池舟带着满身脂粉香回来了。
他去了妓院,选了最美丽,最柔顺的名妓。
他要了她。
可是没有用。
他要的不是她。
他心里想的,是靡音。
于是,他回来了。
他看见靡音就这么赤裸地躺着,就和自己离开时一个姿势。
他明白,自己应该惩罚她的。
可是,他更明白,这样的惩罚,受罪的是自己。
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在他们的关系中,他永远只能主动。
是孽缘。
他和她,是孽缘。
杨池舟掀开纱幔,轻轻地覆在靡音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暖着她。
孽,只是他一人。
在他的怀抱中,靡音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下。
而杨池舟,苦笑了下。
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依旧没有青兮的消息。
靡音知道,直接询问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她等待着,虽心急如焚,却一直等待着。
终于在这天,她等到了。
殷独贤出宫围猎,杨池舟陪驾,一行人兴奋地捕杀着猎物。
这一日,是鲜血淋漓的。
他们是最完美的猎人,不论猎物是豺狼虎豹,或者是人。
只要成为他们的目标,便无法逃脱。
箭,一只只射出。
兽,一只只倒下。
血,一股股喷薄而出。
整个狩猎场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染在每个人身体上,经久不散。
终于,这场游戏因为人的疲倦而结束。
在回宫途中,殷独贤提出去杨池舟府上参观一番。
于是,一行人来到王府。
靡音在第一时间便知晓了这个消息。
当时,她正在饮茶,在听见的那刹那,手一松,茶水倾倒在罗裙上。
茜色的裙,染上了黄绿的茶水,形成斑驳的印记。
让人厌恶的肮脏和混乱。
侍女们赶紧服侍她换了套新衣。
靡音任由她们摆弄,心里却如潮水般翻滚起来。
她要去见他。
她要去见殷独贤。
她要询问姐姐的消息。
她是冲动的。
于是,她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便向书房奔去。
她知道他们在那。
她提起裙裾,奔跑着,风呼呼地吹着,腮边的发时不时会刺入她的眼睛,靡音全然不在乎。
她只知道,自己马上就会得到姐姐的消息。
她的脚步,是轻盈的,像只猫,悄无声息,却迅速。
书房外,站着两排带刀侍卫,大声制止她。
靡音没有畏惧,更是加快了脚步,想冲过他们,走进那扇门。
所有人的刀刷地拔起,整齐的金属声,有种凌厉的恐怖。
但没有人敢真的砍下。
他们一直是殷独贤和杨池舟的亲信。
他们明白这个少女的身份是特殊的。
于是,靡音就凭着自己的执着,跑到了书房前,将门重重一推。
她看见了,那个高挺的男子。
那个有着一双狭长丹凤眼的男子。
那个声音如金石般动听,如冰雪般寒冷的男子。
殷独贤。
他穿着皇袍。
华丽而高贵的黄色。
但在靡音眼中,却染满了血。
她族人的鲜血。
她看着他,胸膛急剧起伏着,眼睛亮亮的。
是仇恨的光,没有遮挡,诚实的。
“我姐姐呢?”她问。
房间中的光线有些昏暗,殷独贤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狭长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靡音!”杨池舟将她拦住,沉声道:“快出去。”
靡音没有看他,她看着殷独贤,继续问道:“我姐姐呢?我姐姐在哪里?”
“你是靡音?”殷独贤的嘴角弯了弯,靡音以为他会笑,可是他没有。
“你把姐姐关在哪里?”靡音想上前去,但一双手却被杨池舟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殷独贤斜斜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轻轻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她在哪里?你确定?”
他的话,无故地让靡音身体一凉。
她看不明白他的表情。
她猜不明白他的话。
“去问柳易风吧,他全知道。”杨池舟这次是真的微笑了,笑得别有意味:“记得吗?那个你们姐妹俩都喜欢的柳易风。”
靡音身子一怔。
柳易风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在哪里?”靡音赶紧问道。
殷独贤缓缓说道:“他在哪里,池舟最清楚不过了。”
靡音还想问什么,但杨池舟制止了她,他唤来人,把靡音强行带了出去。
“靡音变了不少。”等她走后,殷独贤用黄色的丝绢轻轻擦拭着自己的宝剑:“怎么,你没告诉她
杨池舟摇摇头。
黄色的丝绢缓缓移动,来到剑尖,它们的主人轻声问道:”池舟,为什么?“
杨池舟不做声。
”真是想不到。“锃亮的剑身上,显出殷独贤那双狭长中带着阴柔的眼:”你就这么喜欢她?“
杨池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叹口气:”我也想不到。“
”不过你也得清楚,我和你,是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人。“殷独贤将剑放回剑鞘,动作缓慢,那声音绵长而尖锐。
”我明白。“杨池舟将手指在椅子上敲打着,一下一下:”可是,她终究不过是个女人。即使是恨,也是有限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把青兮的事告诉她?“殷独贤的声音中,带着缓缓的逼问。
问题的答案,两人再清楚不过。
殷独贤帮他答道:”你怕她会做傻事。“
杨池舟默认了。
”池舟,“殷独贤脸色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女人,是不能宠的。“
靡音坐在紫檀木桌前,手中握着一杯茶,热气上升,氤氲了她的脸。
她的脸,是焦急的,不安的。
刚才殷独贤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耳际。
那话,是有深意的,她感觉得出来。
究竟,杨池舟在瞒着她什么?
青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尽管捧着热茶,可靡音的手还是凉的,从心底渗出的凉。
捂不热的。
晚饭之后,等殷独贤回宫,杨池舟立即来到靡音房间。
靡音依旧捧着那杯茶。
已经冷却的茶。
”怎么呆坐着,用过晚膳了吗?“
杨池舟将手放在靡音肩上。
只是个轻微的动作。
靡音却猛地站了起来。
她抓住杨池舟的衣服,急促地问道:”柳易风在哪里?“
杨池舟在靡音刚才的座位上坐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轻声道:”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靡音先是怔怔的,然后忽然大力挣脱开他的怀抱,退到墙边站定。
”你骗我,杨池舟你一直都在骗我。“她的眼睛是静静的。
”靡音,我全是为你好。“杨池舟慢慢向她靠近。
靡音忽然将花架上的花瓶推在地上,哐啷一声,碎裂成一片片。
那些表面光滑的瓷片,在重击之后,变得尖锐而危险。
靡音迅速捡起一片,抵在自己颈上。
”告诉我,告诉我姐姐在哪里!“此刻,靡音的声音和手上的碎片一样尖锐。
杨池舟停下脚步,尽量稳住她的情绪:”靡音,别做傻事,难道你不想见你姐姐了?“
”我现在就要见她!“靡音手上用力,瞬间,碎片轻而易举地陷入她柔软的肉中。
血顺着洁白的瓷片滑下,异常醒目。
杨池舟颊边肌肉收紧:”好,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靡音看着他,手依旧没有放下。
她眼中的神情,不是信任。
杨池舟缓缓说道:”青兮现在正在宫中,你知道她的个性,是不肯屈就的,因此皇上便将她囚禁着。现在我马上让人备车,我们一起进宫……“
杨池舟并没有说完,他迅速冲了上去,夺下了靡音手中的碎片。
他的手,沾上了她的血。
靡音的挣扎毫无用处。
杨池舟将她推抵在墙上。
她的双手,被他紧紧抓住,固定在自己头顶。
杨池舟低下头,轻轻舔舐着她颈脖上的血。
甜腥,浓稠。
他的唇,也沾上了她的血。
”靡音,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柳易风没有死,但是,“他的舌一点点地摩挲着她的伤口,新鲜的伤口,因外来的摩擦而更加疼痛:”如果你再敢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我有一千种方法能让柳易风生不如死。“
靡音浑身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冷。
不,这种方法是不行的。
和杨池舟硬碰硬是不行的。
他手上有筹码,他能威胁她。
靡音闭上眼,长而浓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筹码。
没错,她也有筹码。
那就是,她自己。
靡音的身子软了下来。
她将脸贴在杨池舟胸膛上。
一种柔顺的姿势。
杨池舟最愿意看见的姿势。
他缓缓地放开了她。
”为什么你要骗我?“靡音的声音闷闷的,哀哀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埋怨,仿佛是撒娇似的埋怨:”你说过,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我现在要的,是见姐姐,是见柳易风。“
杨池舟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
他最喜爱的,是她的发。
他没有回答。
可是他的手指,他碰触着她的手指,却带着宠溺。
”求你。“靡音抬起头,那双猫一般的眼里带着恳求,清纯的哀艳,让人无法拒绝。
杨池舟点点头:”好,我带你去见柳易风。“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一直都知道。“靡音主动环住杨池舟的腰。
她侧着头,脸刚好转向铜镜。
她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那个她,眼睛里,生平第一次多了些东西。
看不分明的东西。
当天晚上,杨池舟便带着她来到地牢中。
王府的地牢。
靡音从未察觉过,就在自己脚下,竟会有这么一个人间炼狱。
易风
这个地方,阴冷而潮湿,就连微弱的火把的光,也是冷的,潮湿的。
那些犯人,穿着破布似的,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囚衣,蜷缩在泥地上。
他们的皮肤,全都在溃烂,满身血污。
他们的眼睛,已经没有任何光亮,全在等待着死亡。
风从不知名的方向吹来,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味道,腐臭而绝望。
靡音紧紧环着杨池舟,她感到害怕。
地牢中到处都是低沉的诡异的声音,像是冤魂的哭泣,偶尔还夹杂着喉咙的响声,咕隆咕隆,令人毛骨悚然。
杨池舟搂着她,走过一段长长的甬道,来到地牢最深处。
牢门打开后,走下一段长长的阶梯,靡音看见了--一个肮脏的水池中,竖着一根木架,上面,正绑着一个男人。
杨池舟停下了。
靡音看着那个男人,轻轻地摇起了头。
不会的,他怎么可能是柳易风。
柳易风是整洁的,他爱穿着蟹壳青的衣衫,身上总是有一股清淡的香气。
而面前这个人,浑身污秽,散发出阵阵恶臭。
柳易风是俊逸的,他有张好看的脸,修眉朗目,面如冠玉。
而面前这个人,双颊和眼窝深深陷了下去,面色灰白。
柳易风是温和的,他总是在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而面前这个人,是深沉萎靡的,他整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仿佛死去一般。
他不是柳易风。
他不可能是!
但就在这时,那人听见了响动,缓缓抬起了沉重的眼睑。
靡音怔住了。
她忽然全身冰凉,嘴唇的血色都褪尽。
那双眼睛,那双熟悉的眼睛。
她不会忘记的。
是他,那个常从宫外带来新鲜玩意逗自己开心的柳易风,那个替自己捉小鸟的柳易风,那个教自己射箭的柳易风。
是他!
可是,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铁链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他的脸上,全是血污与青紫。
他的气息,是那么微弱。
靡音心里难受得像要炸开,她不停地哭泣着,哭得指尖,都在抽搐。
她忽然冲到水池中,她要去救他。
她要救柳易风!
池子很深,水瞬间淹到她的胸口。
水池中的水,肮脏得不堪入目,冰冷透骨,带着一种令人恶心的滑腻,还有一股窒闷的恶臭。
可是靡音完全没有反应,她费力地向柳易风靠近。
他一定很痛,那么多的伤口,浸泡在脏水中,已经灌脓,有些地方,肉已经完全腐烂,甚至透出了森森白骨。
她要救他!
但杨池舟一把将她拉了上来,他的力气那么大,靡音的反抗是徒劳的。
靡音拼命捶打着杨池舟的胸膛,眼泪满脸:“你放了他,你快放了他,我要你放了他!”
“你就这么关心他?”杨池舟的声音冷冷硬硬的。
“我求求你,求你放了他,我没有办法看见他这个样子,我没有办法……”靡音哭得全身都在颤抖。
杨池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看来,你果然是喜欢他的。”
那声音,森寒逼人,在这冰凉的地牢中回荡。
靡音瞬间冷静下来。
她必须冷静。
她的一举一动,很可能便会要了柳易风的性命。
靡音低下头,一瞬间,那双猫一般的眼睛隐藏了些什么,又刻意放出了些什么。
她抬起头,脸上是一副哀哀的恳求的神色,甚至带着点能让男人满足的崇拜。
她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柳易风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一直都把他当成我的大哥,是真的。”
杨池舟仔细地看着靡音的脸,许久之后,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靡音暗暗放下心来,但那双柔荑,依旧抓住杨池舟的大掌。
她要让这个男人觉出自己对他的需要。
她要让这个男人放松对自己的警戒。
“那么,就站在这里,看看他吧。”杨池舟轻声道。
“可是他的伤……”靡音哽住了。
“靡音,他是前朝叛将,”杨池舟摇摇头:“我无能为力。”
靡音转头,看着柳易风。
他也在看着她。
眼神是悲怜的。
终于,他和青兮还是没能保护她。
终于,靡音还是落入了他们手中。
靡音的眼睛,少了清纯,多了复杂。
她一定经历了许多事情。
靡音站在水池边,轻声唤道:“柳易风,柳易风……柳易风。”
没有理由的,她只是想唤他,就像以前一样。
柳易风张嘴,但却没有声音。
在傍晚时分,他被杨池舟灌下了哑药。
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靡音看着他,流着泪,看着他。
隔了许久,她终于有勇气询问:“我姐姐呢?”
柳易风说不出话。
可是他的眼神,却透露了一切。
那是一种绝望,天人永隔的绝望,如灰如死的绝望,万念俱灰的绝望。
靡音瞬间明白了一切。
脑海中顿时一片空茫,整个人像被掏空一样。
她感觉到全身血液都由脚底流走,一股股地,汇入那水池中。
水池的水,更加粘稠了。
姐姐,已经不在了。
杨池舟并没有看清两人之间眼神的交流。
他挡在靡音面前,轻声道:“走吧。”
然后,他环住靡音的身子,强行将她带了出去。
回去的路,依旧是那幽长深沉的甬道,四周依旧是鬼哭狼嚎。
可是靡音已经没有任何恐惧。
她的身体。
已经空了。
从地牢回来后,靡音的脸上便是空空洞洞的,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眼睛,曾经宝光璀璨,晶莹透彻的猫眼,已经成了死灰。
杨池舟亲自将靡音抱到温泉池中,褪尽她的衣物。
亮丽堂皇的锻,薄如蝉翼的纱,轻薄飘逸的绢……
一切的布料,所有的遮蔽,都是不必要的。
她的身体,应该是赤裸的。
杨池舟轻轻地帮靡音清洗身子。
他的大掌,滑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带着温柔,带着眷念。
她的皮肤,是细腻冰凉的,如一块玉。
她是他心口的一块玉。
他想将她捂热,他要让她归依。
杨池舟靠在池边,让靡音依偎在自己怀中,他抬起她的纤腰,让她的一只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
这样,靡音的身体,距离水面很近。
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温泉水,清澈,洁净,柔柔地罩在她身体上。
靡音的肉体,在水波的映衬下,带着一种糜迷。
杨池舟仔细地帮她清洗着,黝黑的手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滑过,鲜明的对比,更加重了刺激性。
他的掌心,保存着对她身体的记忆,那些诱人的曲线,每一根线条,对他而言,都是熟悉的。
他每天都感受着她身体的变化。
靡音在长大。
她在成熟。
她渐渐向女人靠近。
杨池舟的牡丹,开始盛开。
靡音的脸,依旧是呆滞的,茫然的。
杨池舟伸手,将她的发簪取下。
一个动作,她满头的乌丝,倾泻下来,缓慢舒展在水面上。
漆黑的发,渐渐被水沾湿,闪过一道暗暗的流光。
迷惑了他的眼。
那些发,随着水波,飘向他,瞬间缠在他身上。
像是黑色的诱惑的触角,紧紧地缠绕着。
精壮的男人的肌肉。
柔细的女人的黑发。
温润的氤氲的热气。
潋滟的盈盈的水波。
飘荡的水红的花瓣。
翩飞的飘逸的纱帘。
这是个柔糜的世界。
温柔乡。
杨池舟想,他是逃不开了。
他低下头,吻上她光洁的额头,一点点地向下,来到她挺翘的鼻,然后是樱花瓣般的嘴。
他在那里停留了。
他的舌,带着霸道与温柔,撬开她的唇,轻车熟路地进入。
他慢慢地品尝着她。
她润滑的口腔内壁。
她甜美的津液。
她的丁香小舌。
他的舌,追逐着她的,逗弄着,吮吸着。
她逃不脱的。
他迫不及待。
他攻城掠地。
他要她。
两张唇,终于分开,连接着两人间的一根银丝,闪过一道光,折断。
杨池舟继续向下,来到她的胸前。
他的舌,不停地撩拨着她的蓓蕾,极尽诱惑。
他的牙齿,轻轻地噬咬着她的柔软。
他的嘴,含住她的丰盈。
他的手,掌握住她的全部。
靡音慢慢清醒过来,她的眼睛,缓缓向下低了低。
他又在要她的身体。
仿佛永远不知餍足。
可是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死了。
因为姐姐死了,
所以……她也死了。
靡音……已经是个死人。
可是……她的身体,还必须留着。
她要用这具身体来复仇。
她到现在,终于明白了殷独贤的眼神,殷独贤的话语。
是殷独贤这只兽,害死了姐姐。
是他。
他应该受到惩罚。
他应该痛苦地死去。
她要让他,痛苦地死去。
靡音闭上了眼睛。
她全身开始发抖。
一半是真实,一半是伪装。
杨池舟注意到了,马上停下动作,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
靡音双手搂住杨池舟的脖子,将脸埋在他古铜色的胸膛前。
她喜欢这个姿势。
这样,她能听见他心脏真实的跳动。
而他,却听不见自己的。
“我冷。”她的声音也在颤抖:“我好冷。”
杨池舟将她抱紧,用自己的身体暖着她:“被刚才的场面吓住了吗?……我说过,你不该看的。”
“那些,全是前朝的人吗?”靡音的声音闷闷的。
杨池舟点头:“是的。”
靡音将他抱得更紧:“那姐姐呢?他们会那样对待姐姐吗?”
杨池舟的身子有轻微的僵硬,很轻微。
可是靡音感觉到了。
没错,杨池舟一直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姐姐已经去世。
他一直在瞒着自己。
“不会的。”他在骗她。
“那我呢?你们会这么对我吗?”靡音抬起头来,眼中是一片孱弱,让人情不自禁想保护的孱弱。
“不会。”杨池舟亲吻着她的眼睛,她浓密的睫毛撩拨着他的唇,像昆虫的翅膀。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种显著的坚定:“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害怕。”靡音将头搁在杨池舟宽厚的肩膀上,在他耳边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可是……如果殷独贤要杀我呢?”
杨池舟轻笑:“不会的,他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毒药
“可是,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会杀的,不是吗?”靡音固执地问着:“如果有一天,他要杀我……你会怎么办?”
杨池舟抬起她的臀,那小巧的臀,倏地将自己的坚挺送入她的体内。
他坚定的话音也在此时进入她的耳中:“我会保护你……我绝不会让你死去。”
靡音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那种姿势,是一种缠绕。
她紧紧地缠绕着他。
“你会保护我的。”靡音喃喃道:“是你说的……你会保护我的。”
热气氤氲的温泉水中,两具赤裸的身体交缠着,律动着,久久没有分开。
明月当空,清澄如水,片片落英,极尽清幽。
王府庭院中,杨池舟正抱着靡音在赏月。
月色是柔白的,怀中的人也是柔白的。
让人爱不释手。
“你最近好像瘦了。”杨池舟在靡音耳边缓缓吹着气,一股股温热的气息,一股股的痒。
“我没觉得。”靡音没有再躲闪,她任由杨池舟亲近着自己。
“你瞒不过我的手。”杨池舟轻轻一笑,那双大掌隔着衣衫开始在她身体上游走。
靡音将脸埋在他肩膀,轻声道:“我想求王爷一件事。”
“你想要什么?”杨池舟的唇继续在她颈脖上游移。
她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带着朦胧的冰凉。
“今天,是柳易风的生辰。”靡音缓缓说道:“他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醉虾……”
“你想让我给他送去?”杨池舟停下了亲吻的动作。
“求你了。”靡音微微抬头,看着他。
她的脸,白皙而朦胧。
她的眼,蕴着星辰。
她的唇,娇艳鲜妍。
杨池舟轻叹口气:“好。”
靡音重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微眯上眼,像一只猫。
杨池舟下令:“吩咐厨房准备一顿好菜,另外,把田成叫上来。”
听见那个名字,靡音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没多久,一名长相英伟,眉目凛然的武将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个礼:“属下田成参见王爷。”
杨池舟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慢悠悠地应了声:“起来吧。”
田成起身,立在一旁。
他感觉到一股冷冷的目光,从杨池舟怀中向自己射来。
那是一双像猫一般的眼睛,映着冰冷的月光,里面,有着冰冷的仇恨。
是靡音。
“田成。”靡音轻笑,笑声中带着嘲讽:“我记得,你以前是柳易风的得力手下,怎么几天不见,又开始效忠王爷了?”
田成低着头,不作答。
杨池舟轻轻捏了捏靡音的小腿,用眼角瞟了瞟他:“田成,怎么不回答呢?”
田成清清嗓子:“择事明主,理所应当。”
“或者说,狗总是会跟着有骨头的人走,是这样吗?”靡音语带讽刺。
田成沉默。
“当初姐姐就看出你心怀鬼胎,几次三番提出,可柳易风却不信,没想到,你果然做了叛徒。”靡音忽地从杨池舟怀中挣脱出
来。
“怎么生气了?”杨池舟问。
“看见他,我恶心。”靡音拉了拉杨池舟的衣袖:“我们回屋吧。”
杨池舟轻声哄道:“你先去,我说两句话就来。”
让侍女陪着靡音回房后,杨池舟转头,看着一直立在旁边的田成。
“知道今天来是要你做什么吗?”杨池舟淡淡说道。
“属下愚钝,请王爷明示。”
“我听说今日是柳易风的生辰,特意准备了一顿酒菜,让你给柳易风送去。”杨池舟抬起眼睑:“毕竟,你们也共事多年了。”
“属下遵命。”
田成说着便要去地牢,但刚转身,却被杨池舟叫住。
“你知道,为何你归顺后,却总是闲职在家吗?”杨池舟拿起酒杯,慢慢地饮着。
温热的酒,缓缓流入体内。
“属下……不知。”
“你应该知道的。”杨池舟亲自拿起酒壶,为自己斟酒。那澄清的液体,细细的一股,注入玉质酒杯中,转出一个漩涡:“有
柳易风在的一天,你便不会被人相信。”
田成走在地牢的甬道上。
他手中的暗红色雕花漆盘,在火把的映衬下,闪出阴森的光。
杨池舟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
有柳易风在的一天,你便不会被人相信。
有柳易风在的一天……他便不会被重用。
终于,田成停下脚步。
他从怀中掏出一包黄纸,轻轻地打开,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他将那些粉末,均匀地洒在菜上,洒在酒中。
没多久,白色的粉末便消失。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而这些酒菜,也能让人不存在。
他继续向前,来到柳易风所在的牢房。
那段阶梯,狭长而陡峭。
他慢慢地走下,来到柳易风面前。
“大人,”他低低的声音在牢房中回响:“田成来了。”
柳易风疲倦地抬起眼睑,深刻地看了看他,又将眼闭上。
“今日是大人生辰,王爷准备了点小菜,特意让我送来。”
田成挥手,让人将柳易风放下。
满身的伤痕,让柳易风每移动一寸,都是痛苦万状。
“大人受苦了。”田成亲自为柳易风将酒满上。
细小的一股,缓缓注入酒杯,清澈,散发着温温的热,看不出任何痕迹。
然后,他将酒递到柳易风嘴边:“就让属下侍奉大人用餐吧。”
柳易风没有张嘴,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是一片了然。
“大人,喝下了这杯酒,你可以不再受罪,而我也可以重新得到重用,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你又何乐而不为呢?”在昏暗的灯光照映下,田成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柳易风身子微微晃动着,很轻微的动作,仿佛是火光闪烁造成的错觉。
但他发出了声音,沙哑的,没有意义的音节。
他在大笑。
“大人,别浪费时间了,就让属下送你上路吧。”田成扳开他的嘴,作势便要将毒酒灌入他的口中。
但他的动作被一个声音呵止:“住手。”
田成抬头,看见了高高在上的杨池舟。
“皇上暂时还不想要柳易风的命。”杨池舟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不定,但他嘴角那丝微微的笑意却是明显的:“田成,明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杨池舟回到房间时,看见靡音在刺绣。
白绢上,是一幅完成了一半的牡丹图。
两朵牡丹,一朵略大,雍容高贵,一朵略小,含苞娇艳。
湘妃色与茜色,交相辉映,栩栩如生,美不胜收。
“没想到,你这么能干。”杨池舟将靡音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两人的身材悬殊,靡音柔软娇小的身体,仿佛是一只猫,蜷缩在他怀中。
“是姐姐教的。”靡音轻声道,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停。
杨池舟楞了一下,继而转移话题:“明天我没事,一整天都陪着你,可好?”
靡音像是没有听见,只是喃喃道:“你知道吗?姐姐教了我很多东西……可是我很笨,什么都学不会。”
“你不需要学,”杨池舟亲吻着她的后颈,那块滑腻的皮肤,柔声道:“你已经很好。”
“姐姐什么都会。”靡音水红的唇微微扬起:“她什么都会……从小,我就跟在她身后,紧紧拉着她的袖子,你知道吗?她小时候每件衣衫都被我捏得皱皱的……我记得,在母后去世那晚,我躲在床底,任宫女怎么哄,都不出来,哭得脸都肿了。后来,是姐姐将我轻轻拉了出来,将我抱在怀中,她说,以后,她会保护我,她会教导我,她会代替母后照料我……她说,她永远也不会离开我。所有人都说,姐姐是盛容最美丽最聪慧的公主,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所有人都说,靡音只是青兮的跟班,只会躲在青兮的身后……听见这些话,我没有嫉妒,也没有生气,因为,我喜欢这种状态,我喜欢一辈子跟在她身后,一辈子做她的跟班,一辈子。”
杨池舟将她的手按住,将她的手盖在那两朵牡丹上:“现在,由我接替青兮照顾你,保护你,教导你……靡音,依靠我,好吗?我要你从今以后,只依靠我一个人。”
靡音的手掌,感受着白绢上微微的突起,那丝丝缕缕,感觉异常清晰。
“我一直都在依靠你。”靡音轻声道:“以后,我只能依靠你。”
杨池舟满意地笑了,他将靡音放在床上,道:“我先去沐浴,你在这等着我。”
靡音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他在侍女的服侍下走入旁边的温泉池中。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慢慢地消逝。
靡音低下头,继续完成那副刺绣。
一针针,各种颜色的丝线,从她纤细的指尖穿过,紧紧绑缚在白绢上。
牡丹渐渐成型,速度加快,力量加重,终于,她刺中了自己的手指。
血,缓缓地在白绢上蔓延着。
染红了牡丹。
牡丹刺绣,一幅幅地继续着。
而窗外的光景,也在不断变换着。
秋花秋草,白露清霜,血红的枫叶,在凉风吹拂下,袅袅散落。
寒风呼啸,寒意侵肌,庭前梅花盛开,徒自傲然。
春云叆叇,花香四溢,院中的树木,笼罩着一层绿意。
然后,便到了盛夏。
天色明丽,灿烂如锦。
阳光,又整日整日地照耀着。
一年了。
距离事情发生,竟才过了一年。
靡音看着铜镜,身后的侍女恭敬地为自己梳着发。
而她,则静静地呆立着。
一切,都仿佛是寂静的,在这盛夏的清晨。
可只有靡音听得见,那巨大的翻腾声。
来自她心底深处。
那是仇恨,也是她的血液,是她身体的养分,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原因。
白天,她在杨池舟面前,永远是柔顺的。
她再不会想着逃跑,甚至有几次大好的机会在她面前,她也视而不见。
她全心全意地依赖着杨池舟,讨他的欢心。
他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看着她的眼神,已经像水一般柔软。
他在她面前,不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杨池舟。
他爱着她,全心全意地爱着。
他甚至没再碰过其他女人。
回归
有时候,靠在他那温热精壮的胸膛上,听着他那均匀诚实的心跳,靡音会有瞬间的错觉。
她以为,自己真的是他的妻子。
她以为,他们是一对彼此深爱的恋人。
她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过下去。
可是每当深夜来临,她看着那冷冷的,终年不变的月时,她的心,会慢慢浸满仇恨的毒汁。
是自己身边的男人,他协助殷独贤,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她恨他。
她甚至把青兮的死也归罪于杨池舟。
于是,白天的温柔被尖锐的剑砍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日子一天天过去,靡音渐渐长大。
她的脸,不再有稚气的圆润,更增添了女人的娇媚,举手投足间,她会不经意流露出风情,一种清纯与妩媚混合的风情。
她的身体,也在逐渐成长,在杨池舟的爱抚下,她的曲线,更加婀娜。
她的美丽,与日俱增。
她周围的一切也在改变着,屋里的摆设,古董的放置,纱幔的更换,院里花草的交替。
王府中的人事,也有了变化,厨房的大师傅换了两次,小桃已经调走,而田成,已经成为了杨池舟的亲信。
正神游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道鸟雀的声音,略带尖锐。
靡音回过神来,轻声吩咐侍女:“你们下去吧。”
侍女依言照做。
门轻而缓地关上。
靡音看着镜子,按了按发鬓,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名黑衣人从窗口跃了进来,在她身后跪下,行了个礼:“公主。”
“别叫我公主,别给我下跪。”靡音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我说过,我和你的身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为了替最爱的人复仇而活着。”
黑衣人不说话。
靡音微叹口气:“起来吧。”
黑衣人随着她的命令起身,立在一旁。
“杨池舟,有怀疑你吗?”靡音问。
黑衣人摇头:“他已经开始将机密事情交给我处理。”
靡音垂下眼,沉思片刻,又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黑衣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恭敬地递上,道:“服下后一个时辰便能起效,且从脉象上看不出异样。”
靡音接过,紧紧地捂在手心。
这是自己复仇的利剑。
当天晚上,杨池舟回房时,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了?”靡音帮他脱下外衣,轻轻按抚着他的肩膀,他宽厚的肩膀。
杨池舟闭上眼:“耶罗近日大举进犯我边境,我不日便将出征。”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靡音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别走,你别去。”靡音的声音柔糯糯的:“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的。”
杨池舟偏过头,吻着她的青丝,上面,染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我必须去,靡音,放心,王府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杨池舟放柔声音,竭力安慰着。
靡音将他抱得更紧。
没有谁看见,她隐藏的眼睛里,有种真实的光芒。
当天夜里,王府的人彻夜未眠。
靡音得了急病,脸色苍白,身子发冷,一直昏迷着。
请来的几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也查不出原因。
这种症状持续了几天也没有好转。
杨池舟心急如焚,眼看皇命下达,马上即将赶赴边境,可又不放心在此刻撇下靡音。
他轻抚着她如纸般苍白的脸颊,不禁眉头紧皱。
靡音费力地睁开眼,轻轻握住他的手:“别走,你答应过,会代替姐姐保护我的。”
杨池舟低头,吻了下她光洁冰凉的额头:“你在这里,也同样会受到我的保护。”
靡音缓缓闭上眼:“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我想回双灵宫。”
杨池舟放柔声线,安慰道:“我很快就回来,靡音,乖乖待在王府里。”
“不!”靡音抚摸上他的脸,眼中有着薄薄的水光:“求求你,如果你不在,至少姐姐在那里陪着我……求求你,求求你。”
靡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一偏头,再次晕厥。
太医来查看,依旧无能为力。
杨池舟发火:“一群废物,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查不出病因?!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
太医吓得腿打颤:“启禀王爷,小姐这病脉象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恐怕,恐怕是心病。”
“心病?”
“小姐应该是因为王爷不日即将出战,担心焦急之下,情绪紧张,导致病发。”
杨池舟想起靡音的话,眼睛沉默下来。
在杨池舟离开那天,他将靡音送到了双灵宫中。
就像靡音说的那样,即使自己不在,她姐姐也会在那里陪着她。
当靡音醒来时,看见的,是无比熟悉的景象。
一切,和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
高大的檀木床,光滑的表面流过一阵暗红的光。四周,是水红的流苏,帷幔,随风飘扬。窗前,是一张梨花木书桌,上面摆着的书,依旧翻在一年前青兮读着的那页。
只是,它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
在那瞬间,靡音有些晃神。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寂静而黯黄。
靡音从床上跃起,忽然的剧烈运动,让她晕眩。
为了不跌倒,她扶住了书架。
手上,传来一股暖热。
这是双灵宫的书架,这是姐姐的书架。
靡音伸手,开始抚摸着屋子中的每一件东西。
她要让自己的手掌留下它们的记忆。
她在缅怀着过去。
她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着,耳边,似乎传来了过去的声音。
“靡音,来,拿着针,慢慢穿过这块布,没错,就是这样,靡音真聪敏。”
“靡音,我把弓箭带来了,你昨天不是说想学吗?”
“靡音,别爬这么高,让易风帮你去拿。”
“靡音,我给你找了匹小马,学会了,骑给青兮看。”
“靡音……”
靡音……
姐姐的声音,柳易风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清晰。
清晰得让人心痛。
靡音的眼,渐渐有些刺痛。
是泪水。
“不是说,病得很重吗?怎么转眼间,便能下地了?”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很恍惚,很熟悉。
就像是一阵寒风,将那些温馨的记忆瞬间刮走。
冬日中的金石。
是……殷独贤。
靡音的手,下意识紧紧握住。
来了。
他果然来了。
靡音慢慢地转过身,垂着眼,蹲下,行礼。
她浑身的骨骼,都因为这个动作而碎裂。
她听得见体内令人悚然的叫声。
这个屈辱的动作。
她的腿,为了这个杀害自己亲人的禽兽而屈下。
可是,她必须这么做。
为了复仇。
她必须这么做。
“参见……皇上。”靡音用尽全力,压抑住内心的恨。
殷独贤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她起身。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默。
靡音全身紧绷着,她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对她而言,殷独贤是阴森的,她永远弄不清他在想什么。
可是现在,他是她的敌人。
一个强大的敌人。
她无法不畏惧,即使体内有着浓烈的仇恨的激荡,她依旧是畏惧的。
只是,她不会退缩。
永远不会。
不知过了多久,殷独贤慢慢向她走来。
靡音垂着眼,看着一双澄明金丝黄靴出现在自己眼前。
接着,一只手将她的下巴抬起。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却带着冷,在接触到自己皮肤的那一刹那,靡音微微颤抖了。
她被迫看着他。
他的脸,是文雅的,干净的。
他的五官,细致中带着俊秀。
他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薄薄的眼睑,包裹住了无限的深沉,就像是深潭,没人能看得清。
他的嘴,薄而水润,轻轻地勾起让人心悸的弧度。
“靡音。”他唤着她的名字,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这么唤着。
他的眼神,很淡,与他对视时,你根本无从知道他在注视哪一部分。
可是,你却知道,他在专注地看着你。
这是最让人恐惧的。
靡音的心紧紧地提起,她屏住了呼吸。
“起来吧。”殷独贤忽然命令道。
自始至终,靡音没有从他脸上看见一丝变化。
殷独贤在书桌前坐下,淡淡问道:“听说你病了。”
“是。”靡音起身,侍立在一旁。
殷独贤拿起本书,随意地一翻:“是你提出想回双灵宫的?”
“是。”靡音看着他的手,瞳孔开始紧缩。
她感到恶心。
殷独贤,居然在碰触姐姐的东西。
她的牙关,开始咬紧。
“看来,效果不错,回宫后,你的病就好了。”殷独贤微笑,可就连笑容,也是冷的,有着距离。
靡音轻轻吸口气:“这个,应该是故人的保佑吧。”
那只手,将书放下。
那双深沉的丹凤眼,牢牢地锁住她。
“你的故人,似乎大多都死在我手上,是这样吗?”
靡音轻轻闭了下眼:“不知道……我不会想太多……我只想好好活着。”
“活着,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殷独贤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感情:“要活着,首先要学会臣服……你会吗?”
靡音的脸,忽然扭曲了下。
屈辱,无穷无尽的屈辱,是她活着的代价。
她必须承受的代价。
殷独贤起身,走到她跟前,站定。
靡音的鼻端,嗅到他身上传来的香气,可就连那香气,仿佛也带着凉意。
“记住我说的话,臣服,只有对我臣服,才能活着。”殷独贤轻声警告道:“收起你的仇恨,将它们掩埋,如果你作出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那么,就连池舟,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靡音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发,一根根,像是刺进眼中,连带她的眼神,也变得凛冽。
但是殷独贤看不见的。
他看见的,是靡音,点了下头,轻轻地,顺从地。
殷独贤静静地看着她,隔了会,便迈步走出了双灵宫。
没有再说一句话。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靡音才缓缓地放松了身体。
她在床上坐下。
很累,身体,已经累得像不属于自己。
可是,这具身体她早就已经放弃了,不是吗?
殷独贤果然是怀疑她的。
但是同时,他根本不会将自己放在眼中。
因为她只是个女人。
因为她手无缚鸡之力。
因为她是靡音。
他总会大意的,而她,则有了机会。
靡音这么坚信着。
诱惑
铜镜。
鎏金瑞兽镜,铸造精良,纹饰细腻。
靡音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每一次顾影,都会增加一次陌生。
她已经认不清自己。
以前的那个靡音,已经消失了。
铜镜中的她,是扭曲的,也是美丽的。
她细细地描着眉,细细地想着。
双灵宫中的一切,还是完好的,保持着原样,一尘不染,显然有人日日来此打扫。
是殷独贤下的命令,靡音知道,是殷独贤保存着双灵宫。
因为他在怀念着姐姐。
当然不可能是爱,殷独贤是不会有爱的。
是占有,男人期望的占有。
殷独贤没有能占有姐姐,这是他的遗憾,所以,他才会怀念。
靡音翻开屋子角落的紫檀木箱,里面,全是青兮的衣衫。
靡音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拿起一件纱衣,紧紧地贴在胸前,仿佛衣服中,有着青兮的精魂。
良久,她睁开眼,褪下自己的衣衫,开始换上青兮的羽衣。
一件件地褪下,一件件地穿上。
她要变得像青兮。
薄薄敷上粉,淡淡染上胭脂。
她的妆,是淡雅的,清新若莲。
她的衣,是洁白的,是青兮的颜色,就像是天山上的雪,永远是圣洁的。
她的发,柔柔垂在白衣上,黑亮的发,如涓涓的溪流,让人的心,不由得柔软。
靡音坐在院前的石桌上,一双素手,抚弄着琴弦。
而她的面前,龙涎香静谧地燃烧着。
刺激情欲的香。
她弹奏的曲子,是青兮最喜欢的,最常弹的。
此刻,晓月明朗,遍照各处,院中的萧疏淡竹,被晚风拨弄,沙沙作响。
靡音垂着头,专心地弹奏着,一根根的弦,一次次地抚弄,一个个音节,流溢而出,如珠落玉盘,如呢喃细语。
她不急,她不慌。
她静静地等待着。
她懂得男人的心--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
殷独贤没有得到青兮,他永远不会罢休。
他会来的。
幽月渐渐隐在云后,夜雾渐起,院中的景物,变得朦胧清幽。
靡音依旧在弹奏着,不慌不乱。
他会来的。
她这么坚信着。
风,渐渐凉了,钻入她的衣衫中,触及她的皮肤。
渗骨的凉意。
不止是风。
是殷独贤。
靡音知道,殷独贤,就在身后。
她不动声色,依旧弹奏着。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勾勒着每个线条,在寻找着自己与青兮的相似处。
她知道。
她全知道。
终于,他开口了:“你似乎弹了很久。”
朦胧夏月夜,那双柔荑放下,琴声停止。
靡音垂下眼,起身,静静侍立在旁。
臣服,这便是她的臣服。
她察觉不到殷独贤在看着自己,但她知道,他确实在看着,仔细地看着。
“刚才,我以为你是青兮。”殷独贤道。
靡音依旧垂着眼,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即使抬头,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看不懂他。
云渐渐散去,皎月重现,一切都变得明朗。
殷独贤忽然拉住靡音的手臂,一把将她拖入怀中,没有任何疼惜。
他箍住她的纤腰,紧紧地,不留一点空隙。
这个动作,让靡音只能将身子贴紧他。
而她的脸,也自然地仰起,面对着他。
殷独贤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晦暗不明。
靡音定定地看着,依旧看不透,穿不透那层雾,只是感觉到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冷。
“知道吗?现在的你,和你姐姐很像。”殷独贤喃喃说着,他并不是说给靡音听,而更像是一种自语。
他的手,开始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有薄薄的茧,摩擦着她细嫩的肌肤。
一种痛,一种凉。
靡音忽然伸手,将他推开。
但殷独贤似乎早有防备,他的手,像铁链一般,紧紧将她焊住,并且,警告性地收缩着。
靡音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轻声道:“放开我!”
“我说过,你想活着,就必须臣服。”殷独贤冷冷说道:“要对我臣服。”
“我是杨池舟的女人。”靡音推抵着他的胸膛,她的掌心,触及着他的衣料,就连这,也是冷的。
“你是在威胁我?”殷独贤忽然笑了。
靡音咬着下唇,唇上的胭脂,有着淡淡的味道,甜与涩的交融。
“我是杨池舟的女人。”靡音重复着。
“可就连池舟,也是臣服于我的。”殷独贤轻轻扳开她的唇。
“我是杨池舟的女人。”靡音第三次说出这句话。
殷独贤看着她,许久之后,终于放开手。
靡音重新获得自由,没有任何犹豫,她转身,向房间里跑去。
洁白的衣衫,在风中飘扬着,浓密的青丝,在风中飞扬着。
还有那细弱的却渐渐露出女人气息的身体,印在了殷独贤晦暗不明的眼中。
靡音一直跑着,没有停止脚步,一直跑到房间中,将门重重关上,然后,她背靠着门,身子渐渐滑下,瘫倒在地上。
她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忍耐。
她要忍住自己不杀他。
身体中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叫嚣着要将殷独贤碎尸万段。
可是她要忍耐,机会只有一次,她要毫无差错地将他杀死。
在靠近殷独贤身边时,靡音便会有种冲动,想用刀,剖开他的胸膛,把那颗心亲手挖出。
可是她没有刀。
她没有任何锋利的武器。
殷独贤早就有所防备,让宫女拿走所有危险的物器。
但,即使她有刀,凭她的力气,根本无法给他致命的创伤。
所以,靡音暗暗地告诫着自己,要忍耐,要用最好的方式,要有十分的把握让他彻底死去。
一定,要让殷独贤痛苦地死去。
殷独贤一直在关注着她。
靡音知道。
这些天,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他并没有出现,可是靡音感觉得到那种冷,一直弥漫在双灵宫中。
她从不张望,从不惊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穿着青兮的衣衫,做着青兮做过的事情。
刺绣,写字,画画。
安静地做着,耐心地等待着。
靡音每天都会做几盘糕点。
精致,小巧,美味。
就这么放置在桌上,慢慢地品尝着。
红豆莲子酥,红白交杂,嫩滑酥软。
金丝糕,橙黄明亮,入口即化。
翠玉卷,绿意诱人,口感清香。
她每天不厌其烦地制作着,等待着。
盛夏的午后,宫中一片安宁,所有的阴谋鲜血,都隐藏在空气中,人们只能依靠敏感的嗅觉,去寻找。
就是在这个时刻,殷独贤来了。
当时,靡音刚刚将点心端上桌,细细品尝着。
那小而薄的舌,在红润的唇上滑过,那是一种诱惑。
“不是刚才用过膳?是宫中的食物不合胃口?”殷独贤问。
靡音赶紧起身,想退在一旁,却因为太匆忙,踩上了自己的裙裾。
顿时,她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向地上倒去。
殷独贤抓住她的手臂,一拉,靡音整个人扑入他的怀中。
他的胸膛,是坚硬的。
他的心,也是坚硬的。
靡音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垂下眼。
殷独贤并没有放开她,他的手,依旧抓住她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袖,他感觉到她的纤细。
一种能激发男人兽性的纤细。
殷独贤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靡音轻轻说道:“这是姐姐喜欢吃的糕点。”
“是吗?”殷独贤缓缓问道:“你是在代替她品尝?”
靡音微微点头。
她开始推开他。
可是,除非他甘愿放手,否则,她只能是徒劳。
“你恨我是吗?”殷独贤问。
靡音的眼睛射出一道锐利的光,可是,殷独贤并没有看见,他只是听见她柔软的声音:“王爷何时才能回来呢?”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强迫着将她的脸抬起。
殷独贤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你打算每次,都用池舟来抵挡吗?”
“我是他的女人。”靡音重复着这个事实。
“你爱他?”殷独贤问。
“不。”靡音摇摇头:“可是,我会跟随他……一辈子。”
“可是,池舟走了这么久,我可没见你关心过他是否平安。”殷独贤依旧没有放手,他高高地抬起靡音的下巴,让自己清楚地看清这张脸。
变化得很快。
只是一年的时间,这个少女,就已经变了。
当初,她只是一颗青涩的果子,一个任性娇憨的公主。
但现在,她散发着成熟的气息。
清纯中带着娇媚。
她的眼睛,是清澈的,仿佛是溪流,可是在那眼底,却有只裸体的妖。
女妖。
诱惑男人的女妖。
她的身体,是细弱的,是一种引诱,引诱男人在她身体上释放自己的欲望。
她和青兮是不一样的。
青兮是圣洁的,高高在上,无暇可指,是最高贵的珍宝。
而靡音,则在纯白中有着污点,任何男人都敢想象自己在她身上的驰骋,她让人产生罪恶的欲念。
“皇上笑什么?”靡音问。
殷独贤放开了她,并没有对自己的笑作出解释,只是回答了她上个问题:“池舟应该就快回来了……到时候,你是继续住在这里,还是回王府呢?”
靡音没有回答,只是退到了一边。
殷独贤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他在桌边坐下,看了眼盘中的点心,淡淡问道:“是你亲手做的?”
靡音点头,她双手紧握着,不让人发现它们在颤抖。
“好像很不错。”殷独贤说完,立即有太监拿来银针,刺入点心中。
靡音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银针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毒。
靡音低垂着眼睛,她浓密的睫毛,在颤抖着。
是激动的颤抖。
一切的动作,都变得异常缓慢。
殷独贤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块红豆莲子酥。
靡音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殷独贤的手指,触摸了糕点。
靡音屏住了呼吸,她浑身发冷,在微微颤抖,她极力抑制着。
就要成功了。
那骨节分明的手,将红豆莲子酥递到了唇边。
薄薄的唇,微微张开,只要一个动作,便能吃下。
只要一个动作,他就会痛苦地死去。
靡音似乎看见他七孔流血的惨状。
她看见他倒在地上,她看见他在地毯上蠕动,她看见他在痛苦地嚎叫。
无辜
可是,殷独贤停下了。
红豆莲子酥,没有碰触到他的唇。
靡音的心,顿时缩紧。
他的唇,开始微微上扬。
他在冷笑。
殷独贤在冷笑。
他将糕点拿给旁边的一个宫女,轻声命令道:“吃下去。”
宫女双手恭敬地接过,正要吃下,却被靡音尖锐的声音阻止:“不要!”
同时,靡音扑上去,想把那块红豆莲子酥夺下,可是,殷独贤将她拦住。
他紧紧抓住她的身子,她纤细的身子,轻声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靡音拼命地摇着头,那对点翠掐丝耳环发出叮叮的响声,那确实是害怕的声响。
“你下了毒。”殷独贤安静地陈述着:“不是在糕点中,而是在自己衣袖上。”
靡音紧紧咬住下唇。
没错,她确实这么做了,下毒,引诱,谋杀,她确实这么做了。
她知道殷独贤多疑,在吃东西前必定会用银针测试,因此,在食物中下毒是没有用的。所以她便在自己衣袖上洒下毒粉,故意跌倒,诱他来扶起自己,这么一来,他的手上便沾了毒,从而染到糕点上,最终进入他的身体内。
可是,靡音没想到,一切,都被殷独贤察觉了。
他这个深不可测的恶魔,刚才他做的所有,都是在戏弄她。
而现在,他开始惩罚她,用无辜的旁人的鲜血惩罚她。
靡音不能让他得逞。
可是……她无能为力。
殷独贤的声音依旧很轻:“吃下去。”
那名宫女的身子在瑟瑟发抖,她听见了他们的话,她知道这糕点上有剧毒。
她那双年轻的眼睛,惶惑地看着靡音。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命运。
她安分守己地做完了全部的工作,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死。
她看着靡音,仿佛在向靡音要一个答案。
靡音无法给予她答案。
靡音无法承受那样的眼神。
靡音开始挣扎:“放开我!放开她!”
殷独贤没有放开她,相反地,他一手箍住她的身子,一手强制性抬起她的下巴。
他要让她看着这桩死亡的发生。
他要让她看清楚,这个宫女是怎样因为她而死去。
那名宫女的手,已经拿不稳任何东西。
红豆莲子酥,落在地上,没有声音。
可是她的抽泣,却是有声音的,她在抽泣,恐惧地抽泣。
殷独贤没有说话,他只是使了个眼神,旁边的侍卫便上前来,抓住宫女,扳开她的嘴,将糕点强行塞入她的口中。
那是剧毒。
见效很快。
宫女发出一声嚎叫。
尖锐,不甘,疑惑,愤恨,惶惧,众多的感情都混杂在她的声音中。
那声嚎叫,让人毛骨悚然。
后来的日子,靡音常常在梦中被这声音惊醒。
靡音看见宫女匍匐在地上,痛苦地掐住自己的颈脖,她清秀的面孔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她的眼睛,嘴角,鼻孔,全都在往外流血。
黑色的血,一条条,像小小的诡异的蛇,从她身体中爬出。
痛苦逐渐加剧,宫女的十指,重重地在地面上划动着。
“喀,喀,喀,喀,喀。”她的指甲,全部折断。
地面,有十条弯曲的指甲印痕,清晰而狰狞。
她猛地抬头,对上靡音的眼睛。
她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她的眼白,全是红色,血的颜色,像是囚禁了只红色的蜘蛛。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直到死去。
“我想现在,你应该理解臣服的含义了。”殷独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靡音怔怔的,脸上一片空茫。
殷独贤放开了她。
靡音浑身已经没有力气,她倏地滑倒在地上。
她的面前,就是那名宫女的尸体。
宫女的眼睛,依旧张开,里面,只有血,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靡音慢慢地记起,前几天,她看见这名小宫女在院子中踢毽子。
当时,阳光和熙,天空蔚蓝,她和同伴玩得很开心。
可是现在,她却死去了。
是自己害死了她。
靡音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她。
殷独贤没有再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其余的人,也都跟着离去。
靡音默默地坐在尸体旁边,看着这个宫女。
靡音伸出手,柔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只有那头青丝,仿佛还遗留着生气。
靡音将自己的身子,覆盖在宫女身体上。
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
她要用自己的身子,暖着她。
她的鼻端,是冰冷的死亡的气息。
今后,她会闻到更多的。
她无法回头,除非世界能回到一年前,回到那个只有青兮,只有柳易风的世界,否则,她无法回头。
已经回不去了,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鲜血之后,她已经回不去了。
靡音闭上眼,双手紧紧地搂住尸体。
窗外的阳光,依旧是昏黄的,射入屋内,为所有物器镀上晦暗。
从这个角度,靡音可以看见院子里的那株牡丹。
一年前,她亲手种植的牡丹。
经过这么多的混乱,她没有枯萎,颓败,而是开得更艳。
只是红色的花瓣中,流淌的,仿佛是血。
深红的血。
这些天的双灵宫,是沉默的。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可靡音每时每刻都感觉到冷,还有……茫然。
她见识到了殷独贤的高深莫测,她不知道该怎么复仇。
对于殷独贤,她根本就是他空闲时的玩物,她的计谋,他了若指掌。
除此之外,靡音还感到不安。
对于要刺杀自己的人,殷独贤手段残忍冷酷,可是那天投毒事件之后,靡音没有再见到他。
靡音不会这么天真地认为殷独贤会就这么放过自己。
他一定在酝酿着什么。
一定。
桌上,放着昨日新进的贡茶,香气浓厚,汤色清朗,叶如兰花舒展。
靡音怔怔地看着碧绿鲜嫩的茶叶在沸水中翻腾,挣扎。
就像是看着自己。
忽然,她听见一个脚步声,沉稳低哑,慢慢地走进屋子,来到自己身后。
是殷独贤。
靡音没有动静,她依旧坐着。
“怎么,才这么几天,就连规矩也不懂了?看见我来,连礼也不行一个?”殷独贤问道,声音不温不火不徐不疾。
靡音扬起嘴角,冷笑一声:“看见你,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了你。”
“很可惜,”殷独贤轻笑:“你永远也不可能做到。”
靡音垂着眼,瞳孔慢慢收缩。
“今晨,捷报传来,池舟击退耶罗军队,已经在回朝的路上,几日之内,便能到达。”殷独贤轻轻掠过靡音的背影:“到时候,你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王府呢?”
靡音沉默了会,忽然讽刺地问道:“原来,我还有选择的权利?”
“不,你没有。”殷独贤走到她身后,伸手,抓起她的一缕发,柔滑黑亮的发,全在他的掌握中。
黑发的主人,也在他的掌握中。
“不知池舟有没有对你说过,”殷独贤缓缓说道:“以前,我和他常常分享同一个女人。”
靡音身子僵硬住,隔了会,她忽然起身,向前跑去。
她明白了。
她明白殷独贤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可是,殷独贤快速抓住她的手臂,紧紧地抓住。
他的手,冷得像冰。
靡音浑身掠过一阵颤粟。
殷独贤将她翻转过身子,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靡音开始挣扎。
茶杯跌落在地,碎裂了,茶叶是最好的,水是最清澈的,地面被衬得像面镜子,映着世间的所有,所有的繁华,所有的丑恶。
她被推抵在桌上。
她被摔在书架上。
她被投入温泉中。
她被他吻住,被他撕去衣衫,被他凌*辱。
柔白的纱幕飘扬而下,罩在他们身上。
透过那微小的孔,靡音看着平静的泉水,思绪回到了现实中。
她觉得,已经过了许久。
可是,殷独贤依旧覆盖在她身上,他的身体,是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他压住她,在她体内驰骋,没有一点怜惜,只是占有。
殷独贤在宣布着自己对她的占有。
他渐渐到达了欲*望的顶峰,他的速度加快,可是他的身体,依旧是冰冷的。
他没有失控,他的理智依旧清醒。
最终,他到了极限,他将自己的坚硬抽出,将欲*望的剩余,洒在她的体外。
她不能怀上他的子嗣。
酷刑终于结束。
靡音感觉到冷。
很冷。
身体内像是有无数个洞,在透着风。
她在颤抖。
她要离开。
靡音慢慢地爬动起来。
她的衣物,已经全部成为破碎的布料。
她是赤*裸的。
她赤*裸地在地上爬动着。
她的肉体,是嫩白的,洁净的,在这个混合着龙涎香和爱*液气息的靡乱的环境中,有一种深刻的刺激。
她像是只初生的女妖,浑身上下糅合着清纯与妩媚。
她爬动得很吃力,她很痛,很疲倦,可是她要离开。
殷独贤冷眼看着她的努力,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邪美的笑。
他抓住她的一把发,缠在手上,然后,一拉。
靡音被迫着扬起头。
殷独贤将唇凑近她的耳边,他的舌,轻轻地描绘着她的耳廓,产生一种凉凉的痒,就像是一条冰冷滑腻的蛇,爬上她的背脊。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靡音咬着唇,她愤恨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很亮,里面,全是火。
“你的身体,果然是特别的,难怪池舟会这么着迷。”殷独贤的手,从她的脖子伸下,罩住她胸前的柔白,抚弄着,让它们在自己掌中变换成各种不同的形状。
“殷独贤!你不得好死!”他的动作,他的屈辱,狠狠击中靡音,她大喊着,声音里有着刻骨的恨意。
殷独贤脸上没有一点动怒的痕迹,他在微笑,他看着靡音微笑。
然后,他一把将她抱起,快步走到床边。
床很大,檀木制成,上面雕刻着精细繁复的花纹,表面流淌过华丽的暗光。
殷独贤将她放在床上,而自己,也跟着上去了。
两人,都是赤裸的。
殷独贤的头发,散了下来,黑发,流淌在背脊上,一种华丽,一种神秘。
他也是美丽的。
只是,带着毒。
靡音起身,想逃。
但殷独贤不会让她如愿。
他紧紧地压制住她的双手。
持续
靡音无法动弹。
她瞬间明白,殷独贤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这就是他的报复,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惩罚,最深刻最残酷的惩罚。
殷独贤的身子紧紧压在她身上,靡音快要窒息。
那是一种压迫,一种恐惧,一种作呕。
他的皮肤,是光滑的,冰冷的,接触时,她会颤粟,发自内心的颤粟。
他俯下身子,开始吻她。
不是她的唇,殷独贤知道自己身下的女人尚未被驯服,还留有野性,她的牙齿,会伤到自己。
于是,他的唇,来到她的胸前,她柔软的胸前。
他用舌头撩拨着她的蓓蕾,一圈一圈,不断地逗弄着。
粉红的蓓蕾不顾主人的意愿,屈服了,开始遵从殷独贤的意思,挺立。
殷独贤的动作,依旧没有怜惜。
他重重地在她胸前肆虐,那白皙柔嫩的肌肤瞬间布满了红色的印记,怵目惊心。
他继续在靡音身上肆虐着,她的颈脖,她的锁骨,她的全身,都留下了深红的印记,每个印记,都是由密密麻麻的细小的红点组成,看久了,有种疼痛,有种心悸。
殷独贤抚弄遍靡音的全身,面无表情地欣赏着她屈辱的神色,她泛红的脸庞,她令人产生欲望的身体。
然后,他将她翻转过身子,迫使她背对着自己跪在床上,然后,他进入了她。
疼痛,深刻的耻辱,这是靡音仅仅能够感受到的。
他的手,在自己胸前抚弄,他的唇,在自己背脊滑过,他的灼热,在自己体内进出。
他的身体,在撞击着她。
一下一下。
殷独贤牢牢环住她的腰,双手像铁箍一般,深深陷入,让她无法呼吸。
靡音的脑海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他的硕大,在不断地摩擦着她的柔软,那种疼痛,那种陌生,那种恶心,在她体内爆炸开来,伸延到每根神经中。
她摇着头,无意识地摇着头,她的黑发,变得散乱,一丝一缕,粘在她的脊背上,像是一种纹身,诡异妖艳。
他继续驰骋着。
这个女人,带着纯洁,带着柔弱,带着妖艳,带着野性。
她是有着吸引力的。
殷独贤的手,细长,白皙,却有着巨大的力量,他紧紧握住她的柔软。
他要用他的力量,让她屈服。
靡音的身体,只能选择屈服,她只能随着他的撞击而律动。
点翠蝴蝶耳坠,不停地晃动着,发出的声响,在靡音耳边不断放大,放大。
殷独贤的唇,在她赤裸的背脊上游走,冰冷的唇,滑过一道道冷冰的弧度。
靡音闭上眼,紧紧咬住下唇。
那娇嫩的唇,渐渐发白,最后渗出了血。
一滴滴,落在床上,绽放出一朵朵过于艳丽的花。
龙涎香的香气,缠绵在屋子中,萦绕在床上纠缠的两人身上,久久不散。
击退了耶罗,杨池舟大胜回朝。
他第一时间来到双灵宫,准备接回靡音。
兴奋让他忽略了侍女脸上的不安,杨池舟径直来到靡音的房间。
推开门,只见帷幕低垂,只看得清靡音模糊的影子。
她半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杨池舟这时才感觉到一丝不对。
他快步走上去,掀开帷幕,彻底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靡音脸色苍白,神色茫然,她身上只披着纱衣,隐隐显出那些印记。
其他男人留下的印记。
占有后的证明。
“靡音,发生了什么事?!”杨池舟抓住她的肩膀,眼神骤然尖锐。
连问了几遍,靡音才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逐渐清明。
然后,她忽然扑进杨池舟怀中,紧紧地抱住他,身子开始颤抖。
“是谁?!”杨池舟问:“是谁做的?”
靡音将脸埋在他胸膛上,他的铠甲,硬而凉。
“是……皇上,是殷独贤。”
话音刚落,靡音便感觉到杨池舟的身子僵硬起来,她继续幽幽地说道:“他强要了我,他的力气很大,我很痛……我没有办法。”
靡音听见,杨池舟的拳头握紧了,发出沉沉的响声。
他在愤怒。
“我告诉他,我是你的女人……可是他还是没有停止,没有……”靡音的鼻端,嗅着他的铠甲,那上面,有金属特有的气息,还有血腥的味道。
阴谋,诡计,报复,鲜血。
当杨池舟冲进寝宫的时候,殷独贤正在批阅奏折。
杨池舟的声音很大,但他并没有抬头,只是闲闲问道:“回来了?”
杨池舟沉声问道:“为什么要碰她?”
殷独贤抬起眼睛,那双俊美丹凤眼中的神情,很淡,他的声音,也是淡的:“她?”
杨池舟深深吸口气:“我是说靡音,为什么要碰她?”
殷独贤放下笔,轻声道:“因为她是女人。”
杨池舟走近一步,咬牙说道:“她是我的女人!”
殷独贤微笑,但笑容也是淡淡的,仿佛没有痕迹:“我们曾经,不是经常享用同一个女人吗?我也早就告诉过你,后宫的女人,你看上谁,都可以拿去。”
杨池舟将手握得咯咯作响:“可是靡音是不一样的。”
殷独贤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那金丝绣龙厚底靴踏在地板上,没有一点声息。
“就像你说的,她终究不过是个女人。”殷独贤的声音很轻,杨池舟却觉查出了浓浓的警告:“靡音,只是一个女人。”
“可是她是我最在乎的女人。”杨池舟直视着他:“你答应过,将她给我的。”
殷独贤的嘴角慢慢扬起:“我并没有要夺走她……只是,你真的管得住她吗?”
杨池舟露出询问的眼神。
“靡音已经知道她姐姐的事情,”殷独贤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装病入宫,便是想接近我,然后,刺杀我……所以,我才对她小施惩戒。”
杨池舟沉默了。
殷独贤的语速是缓慢的:“她可以这么对我,总有一天,也会对你下手的。”
杨池舟垂下眼,看着自己的铠甲,金亮的铠甲。
刚刚,靡音在上面躺过。
她柔软的发,仿佛融化了那坚硬。
“她不会的。”杨池舟抬起眼睛,看着同伴:“靡音不会这么做。”
听着他的话,殷独贤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上。
杨池舟很快便带着靡音出了宫,回到王府。
靡音的情绪还没有从恐慌中挣脱出来,她还在害怕。
杨池舟将她搂在怀中,可是她会逃避。
每次他的手刚碰上靡音的身子,她便颤抖着后退。
杨池舟只得柔声安抚她,让她在床上睡下。
透过薄纱衣,他看见她身上的瘀伤。
整片的青紫,覆盖在白皙的肌肤上,煞是吓人。
杨池舟叹口气。
此刻,靡音熟睡了,可她的黛眉,还是紧皱着,仿佛在梦中,也还处于忧患之中。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靡音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心中的靡音,是那个在黄昏的御花园中,躲在柳易风身后,胆怯娇羞,无忧无虑,有着一双猫眼的小女孩。
她应该是让人疼惜爱护的。
可是她已经改变了。
在自己和殷独贤带着血的尖刀下,她改变了。
他伤害了她。
可是,如果不是如此,他根本无法得到她。
盛容高贵娇俏的公主。
杨池舟伸手,想抚平她的眉宇。
可是刚刚碰触到她的皮肤,靡音便睁开眼,那里面,盛满了惶恐。
她忽然坐起身子,抓住被单,蜷缩在床角,拼命地摆手:“不要碰我,殷独贤你不准碰我!”
杨池舟忙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大声道:“靡音,你清醒下,是我!你看清楚!”
靡音抬眼,怔怔地看着杨池舟,然后,她猛地扑入他怀中。
她纤细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透过薄薄的衣衫,全部传到他手中。
杨池舟紧紧抱住她,柔声安慰道:“没事了,靡音,没事了,有我在,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不,”靡音抬起脸,她的眼里,雾气朦胧:“殷独贤……他不会放过我的,他还会再害我!”
“他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他不会的。”杨池舟抚摸着她的身体,一下一下。
靡音将下巴搁在杨池舟宽厚的肩膀上,她轻声道:“他一定会的。”
马车
时间如水,带去了丽肌上的累累伤痕。
杨池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靡音也变得沉默了。
太多浸满鲜血的仇恨,哽住了她的喉头,逼得她沉默。
这天,杨池舟入宫办事,靡音百无聊懒,便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她要到街市上去走走。
发生了殷独贤那件事后,杨池舟为了让靡音开心,不再关住她,准许她偶尔上街散散心--当然,是在保证她无法逃走的情况下。
其实,她又能逃去哪里呢?
家和国,她还剩下什么?
马车从王府后门出发,慢悠悠地走上街市。
车厢中是安静的,经过窗口竹帘的阻挡,阳光变得柔和无力,偶尔飘入一两缕,带着凡间的味道。
马儿缓慢地前进着,车轮在石子路上滚过,引起轻微的震动。
靡音将额角靠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她安静地看着那些外面的世界。
盛容,还是和以前一样。
天空一样蔚蓝,空气中依旧是尘土与青草的气息,而那些子民,还是照常生活。
宫中的变故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鲜血没有染上他们的衣衫。
政权,只是贵族与野心家的游戏,他们不感兴趣。
谁当主人,他们毫不在乎,他们需要的,只是臣服,然后,再平静地生活下去。
在阳光下,城中的百姓怀着知足的心,安分地生活着。
靡音的眼睛,在光线的投射下,变成了琥珀,状似透明,但是,依旧看不见底。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辆马车。
车色暗沉,看似普通,可是那三匹拉车的马,四腿修长,神骏非凡,并且毛色一致,异常难得。
马车的主人将窗户帘子微微掀起,只是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他的全貌,
但仅仅只是看见那双眼睛,靡音的身子,便僵硬了。
那是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向着鬓角的方向扫去,滑过冷冷的诱惑的弧度。
那双眼里,全是冰。
靡音永远都会记得,这双眼睛,曾经牢牢地锁住过她。
是殷独贤。
她慌乱地将帘子放下。
他在看着自己,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可是靡音知道,殷独贤一直在看着自己。
靡音将手放在她藕色罗裙上,紧紧地交握着。
一切,都很安静。
马车继续前进着,发出辘辘的声响。
竹帘有节奏地拍打着窗户,轻轻地。
她发鬓上的翡翠蝴蝶步摇,也在微微摆动着。
忽然,马车停止了。
靡音的呼吸,也停止了。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皮肉中。
如临大敌。
在恐惧中,时间变得异常缓慢,靡音的神经,被紧张拉扯到极限。
所以,当帘子忽然被掀开时,靡音有种尖叫的冲动。
可是她不能够,她不能够示弱。
不能够,向殷独贤示弱。
阳光趁机涌入马车中,那个掀开布帘的人,背着光,靡音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很确定,这就是殷独贤。
因为她感觉到了彻骨的冷,感觉到了重重的压迫。
这些,都是属于殷独贤的感觉。
此刻的殷独贤,身着暗青色衣袍,依旧俊挺,依旧冷如万载玄冰。
他今日微服出宫,来与一位重要人士商谈,不想却在路上看见了王府的车。
而车上的那抹藕色丽影,攫住了他的目光。
是靡音。
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人事,脸上,有种不自觉的悲哀,那种姿态,是她特有的柔弱。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她的身体,她的脸庞,是柔弱的,可是她的心,却是不屈服的,吸引着人去征服。
她对他而言,是新鲜的。
此刻,殷独贤掀开帘子,阳光照在靡音脸上,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带着玉的莹润。
她看着自己,眼神中有着倔强,可是抖动的睫毛,却泄露出内心的惶恐。
“没想到又见面了。”殷独贤微笑。
靡音没有说话,可看得出,她的身子,是僵硬的。
“你应该不会忘记我吧。”殷独贤的眼睛从靡音的脸上移下,滑过她纤细的颈脖,继续向下,仿佛能够透过那湘妃色的上衣,看清她的胴体:“毕竟,我是你第二个男人。”
靡音沉默着,一直沉默着,忽然,她向着他扑了过去,抓住他,撕咬他。
殷独贤轻易地抓住她的手臂,然后一推,靡音摔在车厢里。
殷独贤重新将帘子放下。
经过对比,车厢中黯淡了下来。
在靡音眼中,殷独贤的脸,带上了阴影。
可她清楚地看见,他的嘴角,上扬了。
“继续往前。”他吩咐。
鞭子甩下,枣色高头大马吃痛,开始前进。
外面的世界在流动着。
而车厢中的空气,却是静止的。
靡音感觉到呼吸困难--殷独贤慢慢向她靠近。
靡音双手撑着身子,不停地后退着。
马车不大,她已经退到了尽头。
可是殷独贤还在前进,他慢慢向她靠近。
他的衣裾,覆盖在她的罗裙上。
暗青的布料,仿佛有千万斤重,压得她无法承受。
靡音在等待着,等待着他的进攻。
她知道殷独贤不会放过她的。
她一直都知道。
靡音在等待着,她全身的骨骼都已经绷紧,她似乎听见体内传来的“咯咯”声响。
殷独贤停止了前进。
他伸出手,那双白玉般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在阳光下,依旧泛着冷冷的光,如同它的主人。
殷独贤的手,慢慢触摸到靡音的腿上。
从她的霜色绣花鞋,逐渐向上,滑过她的小腿,那种姿势,带着诱惑,带着挑拨,带着自得。
就像是认定,她永远也逃不过他。
靡音猛地抬起脚,踢向他的胸膛,狠狠地,用尽全部力气。
殷独贤照旧制住了她无谓的进攻,他抓住她的腿,顺势将靡音往自己的方向一扯。
靡音轻唤一声,瞬间被拉到他的身下。
殷独贤又抓住了她,并且用自己的身子将她的腿压住。
靡音慌了神,她伸出手,开始推,打,捶。
殷独贤没有受到任何打扰,他开始褪去她的衣衫,他的力气很大,只听地“刷刷”的声响,靡音的轻薄纱衣,便撕裂了。
殷独贤并没有让靡音赤裸,他用刻意的,缓慢的动作,解开她肚兜的带子。
靡音的胸膛急剧起伏着。
他依旧在戏弄她,待她如玩物一般。
肚兜带子解开,殷独贤并不急于扯下,他并不急于让她赤裸。
殷独贤慢慢地,慢慢地扯动那不再固定的肚兜,让它一寸寸在靡音胸前滑动。
丝绸是凉滑的,她的皮肤,也是凉滑的。
两者相互摩擦着。
靡音的皮肤,因着这种刺激,布满了小小的凸起。
她冷。
肚兜一寸寸移动,胸前的春光一寸寸暴露,男人得到的快感一寸寸增加。
终于,她的前胸,展露无遗。
殷独贤拿起肚兜,将带子缠绕在自己手指间,拿近鼻端,轻轻一嗅。
那上面,有着她的气息。
殷独贤看着自己身下的靡音,轻纱薄衣凌乱地挂在她身上,她的发,因为挣扎,也是凌乱的,被薄汗粘在腮边,勾出妖魅的曲线。她的柔软,全部显现,等待着自己去品尝。
他俯下身子,将唇放在她的胸前。
她的柔软,是娇小的,漂亮的,让人怜惜,让人冲动的。
滑腻,白皙,是吸引人的。
他含住了她的娇羞,用舌头撩拨着,用牙齿轻咬着。
少女的胴体,激发男人体内最猛烈的欲望。
殷独贤的动作逐渐加大,他喜欢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印记,那是他征服过这具身体的标记。
他是不败的,无论是皇位,还是女人,他要的,都能得到。
殷独贤抚弄着靡音女性的娇柔,毫不留情。
靡音尖锐地叫骂着,诅咒着。
殷独贤伸手捂住她的嘴,他要让她安静。
接着,他的另一只手,伸入靡音的裙底,沿着她的腿,逐渐向上,扯下她的裘裤。
顿时,靡音感觉到下体一阵冰凉。
她下意识闭紧双腿。
殷独贤的手,在她赤裸的腿上游走。她的腿,是纤长的,是男人渴望它盘在自己腰间的。
他逼迫她将一条腿曲起,然后,他的身子挤入其中。
这个姿势,让靡音完全受到他的控制。
没有任何预告,殷独贤将自己的分身挺入她的体内。
突然的刺激,使得靡音将头往后仰。
昏黄的阳光,滑过她的眼角。
靡音感觉到昏眩,那些光圈,都不是真实的。
殷独贤在她身上驰骋着。
他的衣衫,完好地穿在身上,没有一点凌乱的痕迹。他的姿态,毫不慌乱,是优雅的。
只有她,显得如此狼狈,如此肮脏,如此屈辱。
这些,都是殷独贤带给自己的,她永远记得。
殷独贤在她体内进出着,她的小径,紧紧吸附着他的坚挺,那是种无上的快感。她的身体,柔若无骨,可是却闻得到坚韧的气息,让人安心去征服。
他的手,在她全身游走,他的唇,在她皮肤上徜徉,他的欲望,在她姣好的曲线上得到释放。
靡音将手,伸到窗口处,紧紧地握着。
手腕上的白玉手镯,在阳光下,闪出隐忍的光芒。
车厢中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殷独贤低低的喘息声,还有两具身体的碰撞声。
马车忽地停止。
殷独贤觉察到了,他回身,正要询问,一束阳光却猛得射在他脸上。
马车的帘子被人打开了。
杨池舟。
站在车门前的人,就是杨池舟。
车厢中的一切,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靡乱。
两具紧紧连接的身体,充满爱欲的气息,靡音脸上的痛苦与迷乱,殷独贤抚摸着她的手,散落在地的衣料。
一切都是不堪的。
杨池舟忽然冲过去,狠狠地向殷独贤的脸上揍了一拳。
殷独贤重重地撞到车壁上。
靡音坐在角落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殷独贤抬起脸来,他的嘴角,有着血迹。
“池舟,”殷独贤的声音异常缓慢,像飞扬的尘土一般,安静地坠落,覆盖在车厢中每个人的心上:“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个女人而丧命。”
接着,他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整理下衣衫,走出了马车。
流言
靡音依旧是静静地坐在车厢角落里,她喜欢这个姿势,因为这让她觉得安全。
她将脚曲起,挡住自己赤裸的前胸。
她的眼睛,是沉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说过,他不会放过我的。”靡音这么说道。
杨池舟没有说话。
从宫中回来,他看见自己府中的马车正在路上行驶着,而紧紧扒住车窗的那只柔荑,戴着他送的白玉手镯。
那是靡音的。
那只手的姿势,是痛苦的。
五个骨节,呈现苍白的颜色,仿佛要戳破皮肤。
她正受到殷独贤的凌辱。
他奔了过去。
可是还是晚了。
杨池舟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靡音身上。
可是没有温度,靡音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温度。
靡音开始不说话,甚至不再步出房间一步,她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
床边的帷幔,被风吹动,像一股股流水,而坐在里面的靡音,身形越来越模糊,仿佛很快即将消失。
无论杨池舟怎么逗她,靡音依旧不说不笑。
她的眼里,是灰色的,落满了尘埃。
杨池舟将帷幔掀开,在她身边躺下。
靡音曲起腿,将脸枕在膝盖上。
她后背的线条,很美。
杨池舟的手,轻轻在上面滑过。
可是,却得不到任何反应。
他微微叹口气:“靡音,你是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对吗?”
靡音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
杨池舟用手,拍抚着她的背脊,轻轻地,带着安慰。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他说:“对不起。”
靡音的脸依旧枕在膝盖上,久了,脸颊有微微的麻。
她麻木地问道:“以后,都会这样,对吗?以后,我都会受到他的凌辱,对吗?……以后,我会成为你们俩共同的玩物……”
杨池舟倏地起身,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唇,吻上她的黑发:“我不会让他再碰你一下。”
靡音笑了,那个笑,很轻很轻,轻得无法挂在脸上:“可是他是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我这样一个女人?”
杨池舟没有说话,但揽住靡音腰际的手,却加重了力度。
此刻,田成在门外恭敬地说道:“启禀王爷,皇上请您入宫,说有要事商议。”
杨池舟犹疑了下,最终放开了靡音:“我很快就回来。”
那天之后,杨池舟便没有再和殷独贤见面,今天,殷独贤主动来邀请自己,他必须得去,他不能在满朝文武面前,让他们
的圣上不快。
靡音没有动静。
杨池舟抚摸下她的头发,柔声道:“等会回来我就带你去逛夜市,你还没去过对吧。”
靡音还是刚才那个动作。
杨池舟无法,只能出发。
但就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靡音叫住了他。
杨池舟转过头,他看见靡音在对自己微笑。
笑容是轻忽的。
“你早点回来。”她这么说道。
杨池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时间容不得他往深处想,他应了一声,登上下人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一路上,他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总像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他回忆着,不断地回忆着刚才的每一个场景。
他又看见了靡音嘴角的那抹笑。
他看不清的笑。
忽然,他掀开帘子,大声道:“快回府!”
马车飞快地转个头,如一阵风般,往刚才来的方向驶去。
王府中的人诧异地看着王爷阴沉着脸冲回王府,看着他快速穿过回廊,看着他撞翻几个端着茶盘的奴婢,看着他冲入靡音
的房间。
杨池舟看见了。
深紫色的帷幔里,靡音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
她的手,放在床边,手腕上,有道深深的伤口。
血,顺着床单,流淌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殷红的湖泊。
杨池舟马上奔过去,撕下自己的衣衫,包裹住她的伤口,一面高声唤下人请大夫。
听见那些纷扰,靡音缓缓睁开眼睛,隔了许久,才看清眼前的人。
杨池舟将靡音拉起,让她靠倒在自己怀中。
“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靡音的声音,是虚弱的:“我不想再受殷独贤摆布,我无法忍受另一个男人碰我的身子。”
杨池舟紧紧按住伤口,可是血还是不断涌出,染满了他的手心。
或者,他的手心,早就有她的血,她的泪。
是他,对她不起。
“为什么当初,不是你当了皇上呢?”靡音轻声问道:“如果是这样,你就能保护我……不会让殷独贤伤害我……”
说完,靡音晕了过去。
那天,杨池舟没有入宫,一直在府中,亲自看着大夫救治她。
杨池舟以下犯上的事情,开始在朝中流传。
为了一个女人,杨池舟打了圣上,并且违抗圣命。
并且,有人听见,那个女人唆使杨池舟叛乱。
可所有人都只敢窃窃私语,毕竟杨池舟和殷独贤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异姓兄弟,关系不一般,没人敢公开说什么。
可是流言,还是像小石子,坠落在容易起涟漪的湖面。
风过,叶子开始不安地摇动。
朝野,又开始蠢蠢欲动。
时间,就这么慢慢流淌过去。
可很多东西,是洗刷不走的。
靡音,还是消沉着。
手腕上的疤痕,形成一条凸起的鲜红色肉条,在白嫩的肌肤上,显得越发狰狞。
那件事,永远记刻在当事人心中。
杨池舟没有再离开靡音半步,他担心她会害怕,会因恐惧而再度做出傻事。
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杨池舟拥抱着靡音,她的身体是软的,热的,可是她的心……
他摸不准她的心--他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靡音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景致。
花草繁盛芳茂,紫红的木槿染着露珠,淡雅却耀目,清风吹来,花香袭人。
但在靡音看来,这一切却带着一种籁寂。
她只披着一件水红纱衣,迎着风,裙裾翩翩,勾勒出她的纤柔。
杨池舟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他低下头,将唇在靡音颈后流连,那是最娇嫩的皮肤,能带给她最深的刺激。
“究竟要怎么样,你才会真正快乐?靡音,告诉我。”
风挟带着花香,吹拂在她脸上,靡音的眼睛,没有泪水,干枯得有些疼痛。
“我想回到以前,如果回到以前,我会很快乐的。”
杨池舟将脸埋在她颈脖处,嗅着她特有的香气,淡淡的,却像是无数条小蛇,轻易钻入人的心中,进行侵噬。
“靡音,现在的你,还是恨我的吗?”他问。
靡音沉默着,腮边的两缕发飘散起来,抚过她的睫毛。
睫毛,抖动了,微微地。
“没有。”她说:“我没有恨你。”
“如果这些事情没有发生,你会喜欢我吗?”杨池舟问:“如果我们只是在宫中遇见,我是副将,而你是公主,你会喜欢我吗?”
风继续吹拂着,吹不去靡音眼中的迷茫:“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杨池舟已经许久没有入宫,甚至没有上朝。
不仅仅是宫中,就连自己的部队,杨池舟也已经许久没去巡视。
他将大小事情都交给了亲信田成。
这个人,稳重,寡言,办事得力,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他是不忠的。
杨池舟亲眼目睹了他对前任主人柳易风的不忠。
也就是说,田成随时可能出卖自己。
可是,又能保证谁永远不会出卖自己呢?
朝中流言四起,纷纷说杨池舟恃功傲主,大逆不道,已经有不少大臣联合弹劾他。
而大多数人,则在暗中观看着。毕竟,杨池舟手中的兵权,不可小觑。倘若他有心造反,鹿死谁手,还未一定。
任何朝代,都是容易颠覆的。
而臣子们需要做的,是看清自己应该追随谁。
他们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一场赌注,用自己与家人的性命来玩的赌注。
而每一个朝代的变动,便是赌局揭晓的时刻。
他们安静地等待着。
而殷独贤也是安静的。
他看着那份弹劾奏章,嘴角泛起一个微微的笑意,接着,轻轻地,将它放在一旁。
缠枝莲双耳香炉中,飘散出一缕缕轻烟,静静在空中舒展着腰肢。
“准备下。”他慢悠悠地说道:“我要亲自去王府看看。”
殷独贤是微服出巡,除了随身近侍,并没有带多少人马。
为了不引起惊扰,他从后门进入。
管家连忙向靡音的房间奔去。
靡音的房间,在一个独立小院中,很清静。
管家气喘吁吁地跑入院中,却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拦住。
是田成。
“原来田副将在这呢。”管家抹去一头的汗。
“你这么急着干嘛呢?”田成问。
“皇上来了,正在大厅里,我这不赶着来通知王爷吗?”管家说着便往前走。
但只走了两步,他的嘴便忽然被人捂住,接着,只见刀光一闪,他倒在了地上。
管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只看见泥土,青草,还有血,整个世界,都是血腥的。
然后,他看见田成蹲了下来,对自己说道:“对不起。”
田成的语气是真诚的,也是冷的。
管家没有回答。
他再不能开口。
田成站起身,抬起头,天空乌云滚滚,大雨,即将倾盆。
是个变乱的好日子,所有的血腥,都将被雨水冲刷,明天,什么都不会留下。
杨池舟躺倒在床上。
地上,散落着白瓷茶杯碎片,那些碧绿清脆的叶子,蜷缩着粘在地板上。
水,清澄的茶水,缓缓流动着,汇聚成晶亮的一股,慢慢向靡音的脚边涌来。
茶里,放了迷药。
杨池舟,已经昏迷了。
田成看着靡音,突然问道:“公主,您要自己动手,还是属下帮您代劳?”
靡音看着晕迷中的杨池舟,他的脸,是沉静的,轮廓分明的,是她熟悉的。
她轻轻说道:“我自己来。”
田成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靡音:“公主多加小心,我这就去对付殷独贤。”
靡音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田成向她拱拱手,接着走了出去。
靡音握住那把银柄匕首,她握得很紧,五个骨节处是紧张的白色。
不应该的。
她不应该有这种感情。
欲望
一切,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靡音的脑海中,出现了散乱的片段。
“殷独贤明天会出宫和耶罗二皇子见面,到时定会经过尚仁街。”
“那么,我就在那里等他好了。”
“……公主,确定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呢……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那么,我会看准时间让杨池舟看见这一切。”
马车一直在路上走着,淡紫色的穗子不停地摇晃着,她的心一直很静。
尚仁街到了,她准时掀开竹帘--看见了意料之中的那双眼睛。
她在车厢中等待着,紧张是真实的--她没有把握,没有把握确定殷独贤会过来。
可是,他来了。
在黝黯的车厢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气,她的与他的,混杂在一起。
衣衫落在地上。
身体赤裸了。
皮肤紧紧贴合着。
两具肢体交缠。
薄汗在阳光下发出一道靡丽的光。
男人欲望的喘息。
靡音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窗户上。
她刻意带着白玉手镯,杨池舟送给自己的白玉手镯。
她要让杨池舟看见,自己在经历着什么。
帘子被一双大手掀开,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阳光底下。
终于,一切如愿。
杨池舟是愤怒的,他殴打了殷独贤,为了她被占有的事实。
再次占有。
他整日整日地守护着她,安慰着她。
殷独贤传话让杨池舟入宫。
他不得不去,她明白,他不得不去,因为所有的眼睛都在暗中观察着。
这就是她所需要的。
靡音将刀拿在自己腕部。
刀是冰凉的,传到皮肤中,让人头皮发麻。
白皙的肌肤下,是深蓝的血管。
她用力,将其划开。
血,汹涌而出。
在那瞬间,仿佛洗尽了所有的罪孽,一切的肮脏。
她喜欢这种感觉。
血,继续流淌着,她感觉到了轻松,从心底深处产生的轻松。
靡音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死去,也不是不好的。
就这么去了吧,不要报仇了。
那一刻,她有这样的念头。
在黑暗之中,有人在呼唤她,摇晃着她的身体。
靡音惋惜地睁开眼。
杨池舟救了她。
他不应该的。
因为,她的生,会换来他的死。
命就是这样铺陈着,人只能安分地走完。
靡音一步步走着。
她霸占了杨池舟,不让他离开。
她让朝野都认为杨池舟和殷独贤决裂。
她等待着。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
手刃仇人的日子。
靡音拿起那把匕首,窗外射入的光在刀身上滑过,温热变为了寒凉。
一道寒凉的光,在靡音脸上滑过。
练武厅中,田成将所有将领侍卫都召集起来,告诉他们下一个任务--弑君。
他要他们,杀了殷独贤。
所有人都讶异了。
造反,颠覆,推翻,这些事情,是他们熟悉的。
在一年前的那个白昼,他们便做了这样的事。
攻入皇宫,将容帝,将那个当时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杀死。
但是现在,他们要杀的,是当年带领着他们的人。
那些眼睛中,有着疑惑,不解,担忧,害怕,以及无知。
田成的语调很慢,可是声音却异常清晰,敲进每个人心中:“当年,大家将容帝拉下,千辛万苦,舍生忘死,浴血奋战,都是拿着自己的人头来博取成功。可是新的朝代建立了,殷独贤的手下大将,个个都当了二品以上的官员。而你们,同样的功劳,却屈居他们之下,这不公平。我们的出身,都是卑微的,所以,我们要用我们所有的,换取最大的权利,最高的享受,换取子孙永远的荣华,让我们的后代,不再遭受自己受过的屈辱。现在,王爷需要你们的帮助,需要你们帮助他把皇位夺回来。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日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之后,你们便能在每天的早朝上站立,穿着象征华贵与无上权利的官服,你们的话,将影响整个盛容,你们将是开国元老,历史,将永远感谢你们。”
田成的话,在练武厅中回响。
所有人都是安静的。
外面,传来了雷鸣声,轰隆隆,闷闷的。
而空气,也是闷窒的,所有人皮肤上都渗出一层汗,黏湿了衣衫。
气氛,是压抑而紧张的。
隔了许久,副将杨臣问道:“田副将,王爷为何不亲自来告诉我们?”
田成转身,看着他,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平静:“殷独贤已经在大厅上,王爷,在准备更重要的事情。”
接着,他面向全体将领,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杨池舟的令牌。
“这是王爷的贴身令牌,是王爷亲自交给我,嘱咐我将刚才的那番话告知你们。”田成的眼中,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丝拂动的涟漪,那里面,平静如湖。
所有人都相信了。
因为杨池舟贴身的令牌,因为前段日子杨池舟和殷独贤不合的传闻,更因为欲望。
田成所期许的权利,是他们最大的欲望,他们愿意为此而死亡。
剑,都出鞘了。
田成将青峰宝剑拿到自己眼前,用手指微微一弹,剑身抖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一道剑光滑过他的脸。
寒凉的光。
大厅中,殷独贤在等待着。
外面,传来阵阵雷声,蒙蒙的,听不真切。
这种日子,总会发生一些什么。
那双白玉般的手,在梨花木案几上敲打着,一下一下,有着固定的节奏。
桌上那杯茶,依旧是满的,可热度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一个下人毕恭毕敬地换上另一杯。
殷独贤的眼前,又出现了氤氲的热气,和着渺渺茶香。
可是,他没有动。
“王爷在处理什么急事吗?”殷独贤缓缓问道:“这么久,也该来了吧。”
左右人面面相觑,都低下了头,不敢做声。
殷独贤用茶盖拨弄下茶叶,道:“那么,就让朕亲自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大厅中走进来一个人。
他逆着光,只看得清身体轮廓,高而挺,线条硬朗。
他向着殷独贤走来,步伐稳健。
在离殷独贤尚有五步之遥时,左右侍卫抽出明晃晃的宝剑,制止了他。
田成停下了。
他单膝跪地,对殷独贤行了个礼:“启禀皇上,王爷正在处理要紧事物,即刻便到。”
殷独贤微微垂眼,用眼睛扫视下他的脸。
田成的双眉之间,有深深的一道折痕,透露着凛然。
殷独贤开口:“你就是田成?”
“回皇上的话,属下正是。”
田成感觉到身体上的沉重,那是殷独贤的眼神,明明是轻忽的,却有着沉重的压迫。
他的衣衫,开始湿透。
“听说,你曾经是柳易风的手下,是吗?”殷独贤问,那声音,在此刻窒闷的空气中显得冰凉:“这么说,你背叛了柳易风。”
田成低头,沉默着。
“我也是叛变者。”殷独贤微笑,他的唇,有着完美的轮廓,抿得薄薄的,薄到成为刀锋:“可是我在你身上,并没有闻到熟悉的气息……你并没有背叛柳易风。”
一道骇人的亮光,带着锋利的爪子,撕破黑暗。接着,一个响雷,在王府上空响起,震得整幢宅子,都在颤抖。
撕破了,一切都撕破了。
田成忽地站起,将腰间的青峰宝剑抽了出来。
大厅外,瞬间涌进杨池舟的手下。
殷独贤狭长的丹凤眼,慢慢眯缝起来,眼角的弧度,仿佛直入发鬓。
“你要造反。”
田成看着他,但他说的话,却是面对着后面的人:“为了荣华和权利,你们必须杀了他。”
侍卫的眼中已经没有犹疑,他们踏入了大厅,抽出刀剑,一步步向殷独贤走去。
靡音一步步向床边走去。
地上的那股茶水,那只晶亮的蛇,钻入她的鞋底,潜入她的身体,噬咬着她的心。
她拿着匕首,一步步向杨池舟靠近。
但每一步,都是犹疑,都是煎熬,都是挣扎。
这把匕首,是锋利的,只要轻轻用力,就可以插入他的胸膛,刺破他的心脏。
杨池舟昏睡着,他无法抵抗。
她轻而易举,便可以报仇。
可是现在,她的动作里,带上了犹豫。
这个男人,是爱自己的。
他以他的方式,爱着她。
那种爱,是强迫,是占有,是囚禁,是她所不需要的。
可是,他还是爱自己的。
当家河破碎时,他用自己的权利,保护了她。
靡音知道,如果不是杨池舟,她将拥有更加不堪的命运。
他悉心照料了她,他关心着她的一颦一笑,当靡音生命中所有人离开后,他还在关心着她。
那把匕首忽然之间变得很沉重。
靡音仿佛看见了上面的血。
一股股,在刀身上流淌过,没有沾粘。
那是亲族的血。
面前的这个男人,经过阴谋的策划,用锋利的刀剑,毁灭了她的家族。
在那天,宫中的湖水,全是腥红。
就是这个男人,就是他和殷独贤,破坏了自己的生活,夺走了她最亲近的人。
青兮,柳易风,还有她父亲。
她本来可以很快乐地生活下去,可是一切都被他们破坏了。
青兮。
靡音在心中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念了。
其实不然,姐姐,永远在她心中。
是这个名字,让她活着。
她要为青兮报仇。
青兮死了,可是这两个凶手却始终不肯告诉她青兮的尸首在哪里。
他们,一定做了很可怕的事情。
不可饶恕的事情。
靡音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
琉璃香炉中,焚烧着龙涎香,那淡淡的气息,萦绕在房间,仿佛千万年不变。
杨池舟是应该死去的。
当殷独贤死去后,他也是不能独活的。
而她,也是会死的。
一切结束,生无可恋时,她也是会死在自己手中的。
靡音想,她和他,这辈子是纠缠着,没人说得清,究竟谁负了谁。
那么就死去吧,灵魂消失,尸骨腐化成灰,一切的罪与孽,恩与爱,也都化作尘埃,化作世间最简单的事物。
就这么去吧。
权利与荣华,那些,都是糜烂。
靡音终于走到了床边,她在他身边坐下。
就在这张床上,她用自己的身体,给予了他许多次快乐。
那么今天,也在这张床上,她要给予他痛苦。
最后的痛苦。
靡音双手握住了刀柄。
她举起了手。
慢慢地,慢慢地,举过了头顶,直到最后的极限。
然后,她闭上眼,向杨池舟胸膛刺去。
大雨
预料中那种刀插入皮肉的渗人声响,靡音没有听见。
她的匕首,被人握住。
靡音睁开眼,对上了杨池舟的眼睛。
那里面,是清明,是了然,是灰烬。
靡音忽然之间,明白了一切。
是假的。
杨池舟并没有喝下自己端给他的茶,他并没有昏迷,他只是为了查看她的举动。
闪电再次划破天际,雷声大得似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接着,雨落下了。
很重的雨滴,打在院子的石板中,打在房檐上,打在每个人心中。
靡音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杨池舟用手,握住了匕首。
血,从他五指间蔓延出来,滴落在床上,慢慢被浅色被单吸收。
杨池舟看着靡音。
她依旧是花容月貌,可是他的眼神已经改变了。
靡音看得出来,他的眼底,不再有那种朦胧的柔情,那里面,是冰冷的灰烬,是一团火熄灭后留下的灰烬。
永远无法再次燃烧,那是至深的冷。
他身上,重新充满了桀骜,而他的音调中,又带上了嘲弄:“很可惜是吗?没杀到我,你一定很懊恼。”
他在笑,可是那个笑,对靡音而言,是陌生的,她再也无法看懂。
“不如我帮你怎么样?”杨池舟依旧在笑,忽然,他借着她的手,把那把匕首,插入自己胸膛。
那种声响,在靡音的耳际徘徊。
刀刺入皮肉的那瞬间,那种软弱顺着刀柄传到靡音手中。
那是种让人颤粟的恐惧。
靡音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因为自己而变得陌生的男人,看着他胸口上淌出的血。
杨池舟拖过她的手,将其放在伤口上。
血,瞬间染满了靡音的手。
温热的血。
白皙与腥红。
血,从她的指缝间,一条条钻出,在手背上蔓延,划出凄厉的图案,接着下滑,顺着光滑的手臂,下滑。
一个闪电,将靡音的脸,照得惨白。
“怎么样?”杨池舟问:“你开心吗?”
靡音没有说话。
什么都不必说了。
“别这样。”杨池舟捧起靡音的脸,他的手上,沾染着血,靡音的脸,也染上了血指印,不清晰的,殷红的。
他说:“别这样,好戏才刚刚开始。”
靡音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她有预感,在这个黝黯的天空下,许多残酷的行为,又将发生。
杨池舟拉着她,来到大厅前。
靡音不想走,她不想看见那些残忍的画面,可是她没有办法。
杨池舟拖着她,他的动作,已经毫无怜惜。
靡音一路踉跄着,她的手腕,被紧紧握住,已经青紫。
杨池舟将她拖到了大厅前。
大雨倾盆,像一只只利剑射在青石地板上,激起一片雾气。
靡音看见了,田成双手被紧紧绑缚在身后,无法动弹,无法还击。
可是他还是挺直地站立着,双腿没有一点弯曲的弧度。
在漫天大雨中,他顶天立地站立着。
他的身上,没有叛变的味道,他从来都是忠诚的。
是柳易风对他下的命令,让他假意叛变,让他混入杨池舟身边,保护靡音。
在靡音的帮助下,他果真做到了,他以为,自己可以为柳易风报仇,为那抹白色的身影报仇。
可是他轻敌了。
他失信了,他再也无法保护靡音。
殷独贤看着杨池舟的伤口,眼角微微挑起:“看来,这场赌局,我赢了。”
杨池舟没有说话,他胸口上的血,依旧在流淌。
殷独贤走过去,点住他伤口附近的穴道,为他止住了血。
然后,他低头看着靡音,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微笑了。
这是一场赌局,在缭缭熏香中,他和杨池舟定下的赌局。
如果杨池舟赢,那么今后他将不再碰靡音一下。
赌的是靡音的真心,对杨池舟的真心。
接下来,靡音做的一切,都在殷独贤的预料之中。
她诱惑他上了马车,她诱惑他要了她,她让杨池舟与他决裂。
殷独贤任由这一切发展着。
他在等待着,等待杨池舟发现靡音的仇恨。
看情况,他如愿以偿了。
靡音,已经杀了杨池舟--那个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杨池舟。
他应该感谢靡音的。
他会感谢她的。
“想看看背叛者是什么样的下场吗?”殷独贤问,他是对着靡音说的。
靡音没有理会他。
她一直看着那些水雾,脑子也是混沌的。
殷独贤做了个手势,两个侍卫将铡刀抬来。
那沉重的金属上,泛着冰冷的光泽,表面的雕刻中,有着棕色的肮脏的血迹,那是亡魂的召唤。
那刀,渴了许久,它要饮血。
空气,更加窒闷了,就像是一张张湿润的纸,贴在人的口鼻上。
喘不过气,恐惧般的窒息感。
靡音瞬间明白他们想做什么,她浑身的力气都被雨水冲刷走了。
她抓住杨池舟的衣襟:“不要,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做。”
可是杨池舟没有理会她。
从她决定向他刺那一刀开始,以前的杨池舟已经不存在了。
他终于明白,无论自己怎么对待她,她也不会在意。
她要他死,那才是她的心愿。
她要自己死。
他不会再保护她。
他不能再保护她。
在雨水中,杨池舟的脸,已经面目模糊。
靡音明白,她彻底失去了一切。
雨下得越大,越急,靡音全身都湿透了,她的皮肤,被雨水冲刷去所有血色。
她的身体,也没有血液流动。
殷独贤拍了下手,命令手下行刑,接着,他静静地看着靡音,用戏耍的眼神看着她。
确是一场好戏。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田成被侍卫推倒在铡刀上,固定,接着,刀高高抬起。
靡音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碰触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求求你,”她抓住杨池舟的衣裾,她在恳求他:“只要你不杀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靡音抬起头,雨水猛烈地击打在她脸上,她无法完全睁开眼睛,可是她在努力,她想看见他软化。
但是他没有,杨池舟没有,他看着她,眼中涌上那种特有的嘲弄:“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得到的?”
是,她的身体,只要他愿意,便能随时得到。
而她的心,她难以捉摸的心,却是永远不肯给他。
杨池舟明白,他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所以,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奢望。
只是她的身体就够了。
靡音,不过是个女人,只要她的身体就够了。
他的话,让靡音彻底变冷。
雨水流进她血管中,她很冷,很冷。
田成的身子是弯曲的,可是他的脚依旧挺直,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过层层雨雾进入靡音的耳中:“公主,起来,你不可以向他们下跪。”
靡音怔怔地望向田成。
他脸上有许多青紫,还有破皮的伤口,被雨水一淋,那些血,变淡,变得浑浊。
可他的眉宇,依旧凛然。
靡音怔怔地望向他。
在白色的雨雾中,田成的眼中,有着一丝温柔,他轻轻说道:“你姐姐,希望你快乐。”
殷独贤的唇上滑过一道薄冷,接着,他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只是那么一下,铡刀斩下了。
刀口很薄,异常锋利,轻易地切断骨头,筋肉。
一刀两断,一具身体,均匀地切成了两半。
血,喷洒在空中,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团红色的薄雾。
窒闷的空气中,迎面而来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那种痛,无法形容。
田成的脸,涨得通红,额头的青筋,仿佛就要爆裂而出。
他在痉挛着,因为剧痛而痉挛着。
半具身体,在地板上痉挛着,慢慢爬动着。
在那个巨大的切口处,那些内脏慢慢滑动出来,混沌的,模糊的,一块块,一团团,牵连着。
血水,瞬间流淌满整个院子。
那些血,慢慢向靡音涌来。
沾染上她的身体。
她看着这一切,整个人,像死去一般。
田成的下身,落在铡刀的另一侧,已经死去,已经没有生命。
可他的上身,还在蠕动着,他没有叫,他在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那是地狱般的痛苦,任何一个铮铮铁汉也无法忍耐的痛苦。
他在等待着鲜血流尽,在极度的痛苦中煎熬着。
这是心甘情愿的。
所有人都会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忠,为了效忠柳易风。
但只有田成自己明白,在内心深处,永远驻扎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清丽圣洁,惊世的美貌,眼中满是明澈与聪慧。
她是属于他主人的,田成从来没有过痴心妄想。
他唯一的心愿,便是静静站在游廊柱子后,看着那抹倩影。
没有肮脏的杂念,没有亵渎,只是安静地观望着。
在牡丹花开的季节,幽幽观望着。
可是她消逝了。
因为面前的那两个人。
她永远消逝了。
其实,他是在为她报仇吧。
可惜,他太没用。
在黄泉路上,倘若有缘与她相见,他定会躲得远远的。
他现在的样子,是会唐突了她。
田成觉得身体中的力气已经慢慢随着血液流失,他感觉到了冷,而痛苦,也渐渐减轻。
一切就要结束了。
地面上的雨雾,越积越重,渐渐变换为白茫茫的一片。
那双眼睛,也渐渐蒙上一层白。
最后,变得浑浊。
再没有生命。
靡音目睹了全部,在大雨中,亲眼目睹了田成的死去。
其余的人,眼中是冷漠,是习以为常。
他们面无表情地将田成的尸首拖走,他们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地面上,有着碎肢滑过的血迹,重重地一条,但很快,便被雨水冲刷,消逝得无影无踪。
青石地板,又恢复了清洁。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靡音就这么跪着,在大雨中跪着。
她已经无法站起来,她的脚,她的身体,她的头脑都是僵硬的。
田成死了。
这个她身边唯一的人,已经死了。
就像她生命中那些亲人一样,他也离开了她。
靡音静静跪着。
杨池舟和殷独贤就在她身边。
她听见殷独贤说道:“虽然我赢了,可是如果你舍不得,就让她留在这里吧。”
在雨水的哗啦啦声响中,杨池舟沉默了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轻轻的陌生的笑:“她不过是个女人。”
玩物
靡音身体的温度,已经无法再下降。
她安静地跪坐在地上,听着旁边两个男人用平淡的口吻商量着处置自己的方法。
以后,她便是他们两个的女人。
以后,她便是个玩物。
终于,还是落到了这种境地。
靡音想笑,可是雨太大,雨滴太重,她没有力气牵动嘴角。
失败了,一次次的谋杀,都失败了。
她想,是不是应该死去了,就追随着亲人死去吧。
雨水浸润了她的发,她的衣衫,她的鞋袜。
靡音的全身,都很沉重。
她真的累了。
或者就这么死去吧,让自己轻松一点,黄泉路上,奈何桥边,那一碗孟婆汤,喝下后,会轻松很多。
靡音微微蜷缩起身子。
一些画面,快速在眼前转动着。
她奋力的挣扎。
撕裂的衣衫。
胴体在大掌中哀泣。
姐姐最后的眼神。
柳易风毫无完处的身体。
那名宫女布满血丝的眼珠。
田成蠕动的半截身体。
她的身体,沾染上太多的鲜血,她的眼睛,目睹了太多的残忍,她的耳边,听闻了太多的怨恨。
靡音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们。
她不甘心让他们永远在这个世间逍遥。
靡音不信神,不信天,她不信那些虚幻的事物会帮她报仇。
她只信自己,只信自己的手。
只想用自己的手,让他们痛苦。
不止是死亡,还有痛苦,最深的痛苦。
这是她想要给予他们的东西。
当天,殷独贤带着靡音入了宫。
马车在官道上行走着。
错金香炉中焚着名贵的香,气息浓郁,像是能钻入人的皮肤中。
雨没有停--再多的雨,也洗不走今日的鲜血。
空气是窒闷的。
靡音蜷缩在角落中,她的身上,盖着一件素白锦袍--只有这是干的。
锦袍下,她的衣服,全是湿透的,粘在皮肤上。
她的妆,全被水洗去,就连唇,也是苍白的。
那一张脸,只剩素净。
衣服湿冷,冰浸入骨,靡音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
马车上固定着一张檀木桌,上面温着酒。
殷独贤轻酌着。
玉质酒杯凑近,薄薄的唇微张,温热的清酒流入口腔。
饮毕,他拿着小巧的酒杯,轻轻把玩着。
隔了许久,才闲闲问道:“酒可以暖身,想喝吗?”
靡音不做声,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我忘记了,现在的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一切,都得听凭我的命令。”殷独贤转头,看着她:“我现在,就命令你喝下。”
靡音依旧没有理会他。
发梢上的水珠,落在她的唇上,在那苍白的境地微微抖动着。
殷独贤向她靠近,马车内并没有太大的空间,他坐在了她身边。
他的手上,拿着酒壶。
“喝下去。”他命令:“全部喝下去。”
靡音将眼睛移到窗边,随着马车的颠簸,竹帘扑打着,窗外的景色时不时闪现。
磅礴的雨,模糊的世界,这是她唯一能看见的。
殷独贤的眼睛,微微眯了下,里面依旧没有任何感情:“看来,你并不冷,那么,这样呢?”
素白锦袍掀开,飘落在地。
“刷刷”的声响后,靡音赤裸了,浑身不着片缕。
“现在的你,还是不能吗?”殷独贤问。
冷风从窗口的缝隙中吹入,寒风刺骨,靡音湿润的皮肤如冰一般。
她开始颤抖。
可她不会求饶的,这一点,无论是她,还是殷独贤,都是知道的。
殷独贤看着面前这个刚刚从湖水中捞起的女妖,她的身体,还是那么牵动人心。
玲珑有致,又带着柔弱。
那是最好的身体。
这是一个让他感兴趣的玩物。
殷独贤抓住靡音的手臂,将她一把拖到自己怀中,毫不怜惜地扳开她的嘴,将温热的酒灌了下去。
一股股的酒,涌入靡音的喉咙,来不及灌下的,顺着她的唇,滑下,在她颈脖上流淌。
一股晶亮的液体,在白皙的皮肤上滑动,就像是男人的目光,来到她小巧挺翘的柔软处,徘徊,滴落。
诱惑,极致的诱惑。
靡音被呛住,大量涌入的酒,让她窒息。
殷独贤没有停手,直到壶中的酒全部倒完。
他这才放开了靡音。
靡音匍匐在地上,不断呛咳着,呛咳到整个身子,都在痉挛。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靡音明白,今后,她会每天都生活在这种痛苦中。
她会受尽他的折磨。
殷独贤面无表情地用帕子将手擦干,他用眼角瞄了眼靡音,缓缓说道:“从今天起,我的命令,你必须得听从。只有这样,你的日子才比较好过……明白了吗?”
靡音依旧匍匐在地上,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外面的世界,依旧是漫天的雨,仿佛将永远这么晦暗下去。
靡音住进了双灵宫。
她的身份,已经改变了。
她现在,也是殷独贤的女人。
一个完全没有身份的女人。
他随时可以来这里,要她的身体。
她是卑贱的。
彻头彻尾的卑贱。
殷独贤常常来要她,开始时,靡音会反抗。
可是后来,她发现这是毫无意义的。
反抗,无法阻止殷独贤,反而会激起他的兴趣。
房间里,充满了柔糜:光线黯淡,纱幕微微飘动着,熏炉中的香,像一只妖娆的手,在空气中摆动。
窗边的紫檀木躺椅上,靡音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穿着一件纱衣,轻薄朦胧,勾勒出她姣好而诱惑的曲线。
她侧卧着,一只手向前伸展,枕着自己的头,另一只手,则拿着木梳缓缓梳理着自己的发。
姿势是慵懒的,可那双眼睛,却没有神采。
门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殷独贤来了。
可靡音置若罔闻,那只柔荑,没有停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光线涌了进来,打破房间中的柔糜。
他走了进来。
门又关上,从里面锁住。
靡音完全没有动静。
“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殷独贤在躺椅上坐下,他的手,轻轻抚上靡音的腿。
木梳缓慢地在黑发上流淌过,柔顺的发,没有阻碍。
那些发,垂在了地毯上,大红的地毯,花纹繁复。
殷独贤的手,慢慢将靡音的裙子掀开。
她纤细白皙的腿,暴露在房间的迷靡中。
殷独贤低下头,吻着她的腿,以很慢很慢的速度。
那唇,有着最美的形状,那腿,有着最美的曲线。
现在,它们紧紧接触着。
殷独贤喜欢她的双腿,喜欢它们紧紧绕上自己腰际的感觉。
像是蛇的身子,将他缠绕在妖艳的梦中。
“听说,池舟还没有来看过你,”殷独贤的手,带着薄薄的冷,在她腿上流连:“看来,他还在生气。”
木梳依旧在黑发中徜徉,一下一下。
殷独贤覆在她身上,他的唇,对准了她的耳,他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也难怪,他这么一心一意对你,换来的,却是你的杀意……靡音,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靡音终于将手上的动作停下,她开口了:“殷独贤。”
殷独贤用手背摩挲着她的脸颊:“你不该直呼朕的名字。”
靡音像是没有听见,而是继续说道:“殷独贤,我姐姐呢?她在哪里?”
殷独贤缓缓说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靡音的眼睛,如同香炉中的灰烬:“我知道,她死了,她被你杀死了……可是她的尸首呢?在哪里?”
殷独贤用舌,描绘着她的耳廓:“青兮,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靡音转过头来,直视着他:“是谁杀了我姐姐?!”
“是她自己。”殷独贤的声音很轻,很柔,很冷:“是她杀了自己。”
“那她的尸首呢?”靡音问:“她的尸首在哪里?”
殷独贤将唇放在她的唇上,他没有吻她,他只是在说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的唇,摩擦着她的,在皮肤上引起一阵微微的颤粟。
靡音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
他的话,像是火星,让她眼中的灰烬重新燃烧起来,成为大火,猛烈的大火。
靡音咬住了他的唇,狠狠地咬住。
她感觉到了血的涌出,布满她的唇齿。
甜蜜的滋味。
遭受到袭击后,殷独贤抬起身子。
他用手,抚摸自己流血的唇。
但他的眼睛,还在注视着她,
熏香中的那只妖娆的手,依旧在空中飞舞着。
“啪”的一声,殷独贤重重扇了靡音一巴掌。
他的力气很大,毫无怜惜。
靡音的头,偏到一旁,她的耳际,在嗡嗡作响,而口中,更涌上了自己的血。
殷独贤抓住靡音的脸,逼她看着自己:“我不是池舟,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没错,他不是杨池舟,不会对她疼惜。
血,从靡音嘴中缓缓溢出,异常粘稠猩红,染在唇上,显出了妖艳。
“告诉我,她的尸首究竟在哪里?”
殷独贤的眼睛,是细长的,带着尖锐的寒冷的弧度:“除非我想告诉你,否则,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接着,他撕去她的衣衫。
纱幕在风的鼓动下缓缓飘动,可是依旧遮不住紫檀木躺椅上,那两具身体。
交缠与挣扎,强迫与屈辱。
天空逐日变得灰暗,冬天,又要到了。
那沉闷的天色,压在每个人心中。
靡音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尚在苦苦挣扎的花草。
在寒冷的风中,他们在瑟瑟发抖。
为什么不肯离去?是不舍,不甘,还是不愿?
世间的每件事物都有自己的故事。
靡音就站在那,怔怔地看着。
最近,她无意间知道,田成在惨遭不幸之前,已经将柳易风送出了王府。
殷独贤他们找遍了全城,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总算,总算有人逃了出去。
柳易风,你一定得好好活着。
在微微的寒风中,靡音这么祈祷着。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很熟悉。
“你来了。”靡音没有回头,却知道是谁。
杨池舟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后。
他将靡音转过身子,看见了她嘴边的青紫。
“你又惹恼了皇上?”杨池舟问。
靡音没有回答,只是转而问道:“你知道我姐姐的尸首在哪里吗?”
杨池舟偏过头,笑了笑,他垂着眼,睫毛遮蔽了眼中的落寞:“我忘记了,你关心的,从来都只有她。”
“她在哪里?”靡音问:“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杨池舟摇摇头:“我只知道,她死了。”
靡音闭上眼,没有再说话,她的嘴角,是疲倦的:“你为什么要来?”
“难道,只有皇上才能来?”杨池舟的眼睛,有着嘲讽的神色:“我以为你已经听清楚了——你是我们共同的女人。”
靡音没有说话,她站立着,叹了口气。
那口气,也是轻微的。
两人就这么站在凉风中,很久很久之后,杨池舟问道:“你真的这么恨我?”
靡音看着院中的花草,没有任何犹豫地,她点了头。
杨池舟喃喃说道:“我以为,你已经回心转意了。”
“我怎么能够?”靡音微笑,笑容浮浮:“你杀了我姐姐。”
(上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