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阿姊。”

芈月微笑:“可是你知不知道,张仪也托我向大王进言,建议伐韩?”

魏冉道:“想必阿姊是看过张仪的上疏了。”

芈月点头:“公孙衍据三晋,窃周天子之名,蛊惑列国攻秦,以报我大秦未能重用之仇,雪遭张仪排挤之恨。而张仪也必然视公孙衍为大敌,因此也会对三晋之地和周天子的号令耿耿于怀。”

魏冉道:“可我认为司马错将军的话才有道理。若要强兵,必先富国;若要富国,必先扩张领土;欲行王道,必先得人心。三者齐备,则帝王之业自然可得…”

芈月点头笑了:“小冉如今的眼光也已经大有长进了。”

魏冉便紧张地问:“那阿姊认为谁更有道理?”

芈月笑着摇头:“你这孩子,紧张什么?我谁也没有帮,只能看大王自己的意思。”

魏冉只得讪讪地坐了下来:“那大王的意思是什么?”

芈月却不欲再答,只问:“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事跟我说,比如说阿起?”

说起白起来,魏冉便两眼放光,滔滔不绝地列举了他的一堆劣迹,如平日不听管束、打仗时不听指挥、顶撞上司、得罪同僚、独来独往、脾气怪僻等,最后才道:“只不过,他倒真是个天生的战疯子,打起仗来不要命,而且行动往往出人意表。因此,他虽然缺点极多,但还是连连升级。”

芈月听他描述了数场战争,也不免心惊,急问道:“你有没有把孙武十三篇教给他?”

魏冉摇头:“我自然是教了。不过我觉得他并没有用心去看,只挑着自己喜欢的去记,有些就记不住。但是他好用奇兵,许多仗打得跟兵法不一样,又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芈月松了口气,道:“只要有用,不管什么样的猎鹰都能抓到狐狸。你要好好带着他。”

魏冉道:“嗯,我知道。他骑术很好,我让他训练骑兵呢。”说到这里,他忽然道:“对了阿姊,我上次还结交了一个朋友。”

芈月见他神情,也笑问道:“什么朋友?”

魏冉便说:“便是赵侯雍的儿子公子胜,他当真是个极爽朗、极讲义气的人。这次我跟他联兵作战,别提多痛快了。”他说的便是之前率兵护送孟嬴去赵国会合公子姬职,与赵国一起联兵与齐人交战之事。齐国虽然成功突袭燕国,迅速占领全境,但随之而来的燕人的反抗此起彼伏,令齐人疲于奔命。再加上赵国、秦国、中山国一齐出兵,因此齐人也是边打边撤,把那些难以统治的地区扔下,然后巩固那些燕齐交界处比较重要的城池。之后便是秦赵两国拥公子姬职入燕。虽然姬职成为新燕王的事情几乎是摆明了的,但燕易王毕竟还有其他的儿子,燕国旧族遗老们的态度也很重要。所以除了拉锯似的慢慢谈判,暂时也没有新的动向了。

魏冉跑这一趟,却也收获不少。不但军功提了三阶,而且足迹踏遍数国,人自然也长进了不少。

芈月见状,亦感欣慰。不想魏冉说了一会儿话,忽然间左右看了一看,压低了声音有些鬼祟地道:“阿姊,前些年墨家内斗,唐姑梁成了墨家巨子,听说其中就有大王派人插手此事?”

芈月诧异地问:“你如何知道?”

魏冉神秘道:“我还听说,大王有一支秘密卫队,潜伏于咸阳城内,也潜伏于秦国每一处,甚至在列国和诸子百家中,都有细作。这次墨家事件,就有这些暗卫在其中操纵…”

芈月听到这里,顿时沉下了脸。魏冉看她神情,也吓得不敢再说下去。

芈月喝道:“大王的事,岂是你可以随便猜测的?”

魏冉顿时求饶:“阿姊,我错了。我这不是关心阿姊,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阿姊吗?又不是跟别人说。”

芈月无奈,只得教训了他一顿。但是魏冉的话,却不免已经在心中暗暗记下了。

第十四章 韩与蜀

此时朝堂之上,的确是为了攻韩和攻蜀之事,争执不下。

秦王驷巡幸回到咸阳后,又收义渠二十五县,更连破韩赵魏数座城池,一扫函谷关被困之郁气。此时大军需要确定下一个攻击的目标,正好巴国遣使向秦国求援,说蜀国与楚国勾结,欲先吞苴国,再灭巴国。巴苴两国一灭,巴蜀势力将会为楚国所控制,秦国的西南面防线就会出现漏洞。大将司马错极力主张秦国应该趁此机会,出兵巴蜀,借此控制巴蜀,不但可以解决后顾之忧,更可以得到大片土地,支持秦军不断的战争消耗。

而张仪却认为,函谷关大胜是难得的机会,当此关键时刻,应该乘胜追击,借公孙衍流亡韩国的机会,先将三晋中最弱的韩国给灭了,顺势可以控制三晋中央的周天子。只要击败三晋,控制了周天子,秦国在争霸大业上已经赢了一半,似巴蜀这种边角料的战争,不足为虑。

这两派争论不休,已达十数日。秦王驷遂下令,由力主攻击韩国的张仪和力主攻击蜀国的司马错,当殿庭辩。

大朝会上,群臣齐至咸阳殿,分两边跪坐于席位之上,而张仪和司马错站在殿中,侃侃而谈。

张仪先开口道:“大王,五国联兵失败,臣出使魏国,诱之以利害,已经迫使魏国逐公孙衍出魏。不过公孙衍又到了韩国,并且得韩王重用,再度对我大秦有所图谋。臣请发兵,攻打韩国。”

司马错却道:“大王,巴苴两国使臣前来求援。蜀国与楚国勾结,而巴苴联兵已经被蜀国打败,我大秦曾与苴国有防楚联盟,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臣请率兵入汉中,取巴蜀两国,并入秦国版图。”

张仪道:“大王,请容臣说攻韩的方略。”

秦王驷道:“愿闻其详。”

张仪道:“当日五国联兵,是自恃奉了周天子之诏。臣以为,要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必先控制周天子。”

这些理论,之前张仪已经上书秦王驷,因此他只点点头,道:“继续说。”

张仪自负地道:“臣以为,我们应当先与魏楚结盟,下兵三川,塞轩辕、缑氏之关门口,挡屯留之孤道,如此就可以使魏国绝南阳之交通。再让楚国兵临南郑,我秦兵则攻打新城、宜阳,兵临东周西周之城下,以诛周天子之罪,侵楚、魏之地。则周王自知危急,就可以逼他献出九鼎和玉玺。我大秦可据宝鼎,安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以此成就帝王之业。而巴蜀不过是西僻之国、戎狄之伦也,蜀道之难难于上天。入巴蜀兴师动众,却与我大秦霸业无关,劳其众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为利。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乃天下之市朝也,而大王不争于此,却争于巴蜀,实是去王业远矣。”

司马错却反驳道:“如今大秦地小民贫,故臣愿大王获取天下疆土,当先易而后难。巴蜀固然是西僻之国、戎狄之长,但却有桀、纣之乱。若以大秦之兵力去攻打,当如使豺狼逐群羊也。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养兵。不伤众而令其臣服,我大秦得以并吞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西域,而不会引起诸侯反对。是以一举而名实两附,而又有禁暴正乱之名。若我大秦攻韩劫天子,则必招诸侯同仇敌忾,迫使他们再度联手对付大秦。若是周室自知将失九鼎,韩自知将亡三川,二国必并力合谋。若周室将鼎与楚,韩国割地与魏,引齐赵之兵瓜分秦国,则秦国必将陷入危境。”

张仪气道:“司马错,你危言耸听!”

司马错反驳道:“张仪,你自大祸国!”

两人争得不可开交,秦王驷拍案道:“好了,今日到此为止。你二人各上奏章,详述意见。”又对着在一旁记录的太史令道:“太史令,将他二人今日之言,再录一份与寡人回头细看。”

朝会散去,秦王驷在承明殿廊下慢慢地踱步。

芈月此时已经送走魏冉,却得了缪监通知,叫她去承明殿。这些年来,因她得宠,有时候秦王驷心情不悦,缪监也会让她想办法去开解一番。

见到秦王驷,芈月当即上前,叫了一声:“大王。”

秦王驷抬头看到芈月,“哦”了一声,继续前行。

芈月道:“大王是为朝政而忧心吗?”

秦王驷道:“你怎么知道?”

芈月道:“大王遇上烦心的事,总是会在廊下绕行。”

秦王驷失笑:“这也给你看出来了。好,你倒说说,寡人有何忧心之事?”

芈月一语双关道:“韩与蜀。”

秦王驷忽然一笑:“寒与暑,韩与蜀,这倒是贴切。”

芈月也笑了:“是啊,寒与暑,韩与蜀,一冷一热,一难一易。这个谐音当真贴切。”

秦王驷道:“看来你知道得不少。”

芈月道:“这些时日张仪和司马错为攻韩攻蜀相争不下,臣妾这些时日也在整理四方馆送来的各国策士之策论,自然略知一二。”

秦王驷想了想,忽然向芈月招手,叫她附耳过来,悄声问道:“四方馆近日下注,赌寡人是攻韩还是攻蜀,你…要不要去下个注啊?”

芈月只道他因国事而忧心忡忡,不想他到此时居然还有此兴致,骇极反笑:“大王,您居然到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

秦王驷却不以为忤,反而像发现了什么新事物似的,眼睛发亮,跃跃欲试:“可惜原来混四方馆的这些人,都已经认得寡人了。倒是你,去得不多,想来无人认识你。你便帮我去看看,用楚国公子越的名义也下个注。”

芈月见他来了兴致,也只能奉陪到底:“那臣妾应该在哪边下注?”

秦王驷却摆摆手:“下注这等事,岂能要人说的?寡人不给你提示,你自己凭直觉去下注,回来再告诉寡人。”

芈月只觉得一脑门子都是糨糊。她自负最知秦王驷的心意,此刻竟也猜不透了:“臣妾不明白大王的意思…”

秦王驷乜斜她一眼,忽然哈地一笑:“你不明白?”

芈月只得答道:“臣妾还以为,大王是让臣妾去四方馆打听各国策士看好哪条路线。可为什么又让臣妾去下注呢?臣妾又不知道应该下哪边。再说就算臣妾去下注,又有何用?”

秦王驷却已经不打算再回答了,只摆摆手道:“你先去做,做完了再想,想不明白再来问。”

芈月看了秦王驷好一会儿,还是不解其意,只得应声道:“是。”她退出承明殿来,又去寻了缪监打听,也打听不出秦王驷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芈月只得回了常宁殿,换了男装,带着缪辛去往四方馆。

四方馆虽然策士们换了一轮又一轮,但是,人面虽变,场景如旧。各国策士们依然热火朝天地争论不休,最热烈的议题,当属“攻韩”与“攻蜀”。

前厅之中,依旧是数十名策士各据一席位,争得面红耳赤;廊下依旧是许多人取了蒲团坐着围观;院中依旧是挤满了人,热烈程度还是如之前一般。

便见厅上的策士甲道:“挟持天子,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是反对攻韩的。

又见策士乙反驳道:“哼,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天下早已经礼崩乐坏,周天子的权威名存实亡,还有什么韪不韪的。”这是支持攻韩的。

就在策士们的争论声中,突然有人在芈月肩头一拍,道:“你如何在此?”

芈月刚开始还吓了一跳,缪辛在她身后保护,如何被人拍到肩头还不知道?忙回过头去,却见居然是一身便服的张仪。她诧异地问:“张子何以在此?”

张仪笑道:“我正想问你,你如何在此?”

就这两句话的工夫,便已有人不耐烦道:“你们要叙话,到一边去,休要挡着我们。”

两人只得避开,穿过争得热火朝天的策士们,从侧廊向后厅走去。

芈月笑道:“我只道寒泉子这批人入了朝堂,这里会清静些,没想到人倒是更多了。”

张仪哼了一声,道:“百家争鸣,争了一百多年,越争越混乱。不但各家谁也说服不了谁,甚至各家内部又生歧义,分出许多派别来。每天如一群白头鸦,就只知道吵吵吵。”

芈月笑了:“得志的,做事;不得志的,吵嘴。”

张仪也笑了:“说得甚是。”

到了后院,却见热闹依旧,有个策士迎上来,劈头就问:“你投哪边?”

芈月诧异:“投什么?”

那人便道:“如今四方馆只下一种赌注,就是大王要攻韩还是攻蜀。”

芈月问对方:“你下注了吗?”

那人望望天道:“我等今日最后结束之前,看哪里下注多,便投哪一边。”

芈月看这人,俨然又是一个当日的寒泉子,不禁失笑:“那如今别人下注,是投攻打韩国的多,还是投攻打蜀国的多?”

那人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攻打韩国的多。对了,你们要不要也下个注?”

芈月点头:“好啊。”转向张仪:“张子,你呢?”

张仪矜持地说:“我自然也是要下注的。”

那策士忙跑去拿来了两根竹筹递给两人,又问了一声:“你们下哪边啊?”

张仪自负道:“我嘛,当然是下在攻打韩国这边了。”说着就走到左边用木牌标记着“攻韩”的铜箱边投下竹筹。

那人又问芈月道:“这位公子想好投哪边了吗?”

芈月看了张仪一眼,忽然笑了:“既然他投左边,那我就投右边了。”

张仪刚投完竹筹,转头却看到芈月走向右边用木牌标记着“攻蜀”的铜箱边投下竹筹,神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芈月恍若未觉,只笑盈盈地看了四周情景,便对张仪道:“张子是再待一会儿呢,还是一起走?”

张仪道:“我欲下六博之棋,不知道可否请公子手谈一局?”

芈月便应允了。这四方馆甚大,除却前厅后院热火朝天外,其他的僻静偏院还是不少的。当下两人寻了一处院落,一起手谈。

对弈半晌,张仪忽然问道:“季芈,大王已经决定了吗?”

芈月反问:“决定什么?”

张仪道:“攻蜀。”

芈月道:“没有。”

张仪抬头看了芈月一眼,有些不解:“那季芈为何今日忽然来到四方馆,又为何投注‘攻蜀’?”

芈月微笑:“如果我说,只是因为与我同行的人投了左边,所以我才投右边,你信吗?”

张仪摇摇头:“若今日投注的是司马错,难道季芈会投‘攻韩’这边吗?”

芈月笑道:“是。不过是一个赌注而已,张子未免把它看得太重了。”

张仪道:“那么季芈今日前来,大王知道吗?”

芈月道:“知道。”

张仪不由得关切地前倾,问道:“大王他做何打算?”

芈月轻叹一声:“大王他…也在犹豫啊!”

张仪却激愤起来:“挟修鱼之战的余威攻韩,我料列国新败,必没有余力和我们作对。占三川天险,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人都可以看到此中利益。今日四方馆中的投注,可见一斑。大王为何不采纳我之主张?攻蜀,有什么用!”

芈月却叹息道:“列国没有余力,秦国也没有余力了。修鱼之战,斩首八万,可是秦国自己也损失了数万将士。十几万的将士在打仗,开春时错过了播种,又少了好几万耕作的农夫,今年的收成一定不够,撑不起明年的战争了。”

张仪击案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赶紧攻韩啊!今年的收成注定损失了,就只能从战争中获得。与韩国交战,占领城池,就能获得收成。若是能够挟持周天子,则还可令各国上贡。”

芈月却反问道:“如果败了呢?又或者说,战争僵持不下,形成拉锯之战呢?那我们何以支撑明年?”

张仪道:“若是攻韩不成,那攻蜀就更困难了。蜀道艰难,猿猱难度。这么多年来,秦楚两国虎视眈眈,却奈何不了巴蜀,就是这个原因啊。”

芈月便说:“所以此番巴蜀相争,巴国主动邀请秦国入蜀,这就是攻蜀的千载难逢之机啊。”

张仪却道:“我为此事,与司马错已经在朝堂上辩论了半个月,深知彼此策略中的长处和短处。此番巴蜀相争,巴国虽然可以引路,但是蜀道艰难,许多道路只能容一两人经过。只要蜀人把守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虽有大军,却难过蜀道啊。”

芈月问:“既如此,张子对此有什么办法吗?”

张仪一摊手:“我若有办法,我就主张攻蜀了,何必攻韩?”

芈月又问:“若是有办法解决此事,那攻蜀就会成定局了吧?”

张仪笑道:“若有办法解决此事,我也同意攻蜀。”

芈月忽然问张仪:“张子,蜀王最喜欢什么?”

张仪轻蔑地一笑:“蜀王最是贪财好色,可这于事无补啊,难道蜀王还能因为我们送他财色就把江山给我们!”

芈月亦是一笑:“多谢张子,我今日受益匪浅了。”说着,便站起来,就要离去。

张仪长叹一声,手指轻叩几案,道:“你先去吧,我还要再往前面去看看。

休看那是一群白头鸦,愚者千虑,或有一得,也未可知。”

芈月知他自负,也在想尽办法解决此事,当下一礼别过。她回到宫中,更衣之后,便去转禀秦王驷。

秦王驷问她:“你今日在四方馆投注,投了哪边?”

芈月道:“攻蜀。”

秦王驷道:“为何是攻蜀?”

芈月道:“因为臣妾看到太多人投了‘攻韩’。”

秦王驷道:“你为何反其道而行?”

芈月道:“国之要政,如果是人人皆知应该如何做,那反而做不得,因为你的行为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了。”

秦王驷听到这里,眼中异彩一闪,点头:“好,继续说。”

芈月却沉默了片刻,才道:“臣妾当时只是出于此种考虑而投了‘攻蜀’一边。可是后来又仔细想了一想,思忖着大王为什么要臣妾凭直觉去投…”

秦王驷看着芈月微笑:“你想到了?”

芈月点头:“是,女人的直觉看似无理,其实细思,却是冥冥间神魂所系。

臣妾在回程中一直在想,为什么臣妾投了‘攻蜀’这一项,它究竟有什么道理?”

秦王驷收了笑容,凝视着芈月,他感到有一些可能影响到他判断的苗头出现了。

芈月思索着,说得时断时续:“人人皆知攻韩之利,可是,若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这么好做,那么周天子之国一直在韩魏两国的包围之中,韩魏两国为何不先下手…因为实力不够,反而会引起众怒,成为公敌…嗯,当年齐国可以用尊王攘夷之名,那是齐国有足够的实力。而秦国目前,并不具备号令诸侯的实力。没有足够的实力,却去挑战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是大忌。”

秦王驷低声慢慢地引导着:“那攻蜀呢?”

芈月说得很慢,说两句,便要想一想,才能够回答:“臣妾当年在楚国曾在屈子门下学习,也曾经和夫子论过时政。夫子就提出过,巴蜀是秦楚相争的关键。他曾经想先取巴蜀断秦国后路,而臣妾感觉,现在蜀国攻巴很可能也是出自屈子之谋。蜀灭巴国,则楚人可以从汉中入巴蜀,控制巴蜀以后,就可以对秦国形成威胁。臣妾以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秦国可以利用巴苴两国的求援而挥兵入蜀,灭蜀国,收巴苴。以巴蜀之富庶,可以充当秦国的粮仓。秦国还可以攻下汉中,如此…”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兴起,伸手取过酒壶,倒了些酒水在几案上,蘸着酒水画了一个大概的地图,“秦国的关中、汉中、巴蜀连成一大片,从水路可直插楚国后方…”

秦王驷击案叫好:“楚得巴蜀可以压秦,秦得巴蜀可以伐楚。若得楚国,天下就得了一半。”

芈月却犹豫道:“只是…”

秦王驷问:“只是什么?”

芈月道:“只是蜀道难行。”

秦王驷叹息:“是啊,蜀道难啊!”

芈月却又吞吞吐吐道:“臣妾倒有一计。”

秦王驷眼睛一亮,抓住了她的手,不顾她手上酒水污渍沾上自己的衣袖,直接问:“何计?”

芈月慢慢地说:“我楚国的先贤老子曾有云:‘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要想得到蜀国,必先给予…”

秦王驷皱眉:“给予?给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