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余修远将首饰盒抛向垃圾桶的情景,岑曼又恼又急,不自觉收紧了手指。难怪他不勉强自己收下项链,之后还对它毫不怜惜地将它扔掉,原来项链根本就不是他送的。

岑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蒋靖风不解地看着她:“有什么问题?你不喜欢还是别的原因?”

岑曼心虚不已,却不敢告诉蒋靖风,她亲眼看着那条项链被扔进垃圾桶,不过什么都没做。她的眼睛瞟向了别处,硬着头皮回答:“没有,我很喜欢。”

蒋靖风说:“喜欢就好,希望你接受我的赔礼。”

其实岑曼已经不太记得那条项链长什么样子,她暗骂自己糊涂,同时也默默地埋怨着余修远。蒋靖风还在等她的回应,她紧了紧手指,最终只能无奈地说:“那…谢谢你的礼物。”

没过一会儿,盛装打扮的张嘉绮便提着裙摆过来,她笑吟吟地对蒋靖风说:“蒋哥,过来拍个照吧。”

蒋靖风早已察觉岑曼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因而不想将人留在这边。面对热情邀请他的张嘉绮,他只说:“稍等。”

张嘉绮也不走开,她继续说:“纪先生他们已经等很久了。”

听见某个熟悉的姓氏,岑曼倏地一惊,差点弄掉了手中的戒指。

蒋靖风轻蹙眉头,有点为难看向岑曼。

张嘉绮这才装模作样地对岑曼说:“哦,你也在呀。”

岑曼礼貌地对她笑了笑:“张小姐,你好。”

张嘉绮亦娇然一笑:“真抱歉,我最近记性不太好,忘记你叫什么了。”

虽然她们没见过几面,但岑曼却觉得张嘉绮对自己总是带着敌意,或许是由于那段片花,她极大地抢去了张嘉绮的风头。她懒得计较,只是淡淡然地说:“没关系。”

张嘉绮又说:“投资方在那边等着蒋哥,要不你也一起过来合照吧。”

投资方向来不轻易合影,即使要合影,也不会跟普通的演员同框,更别说一个连正脸都不露的裸替。张嘉绮这话说得轻轻巧巧的,细听便会察觉其中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甚至还有让岑曼难堪的意图。

岑曼的焦点却不在此,想到纪北琛有可能在场,她就巴不得立即离开,免得跟他碰个正着。

就在这时,一直听着她们谈话的蒋靖风终于开口,他问岑曼:“你跟着我,还是留在这边。”

娱乐圈最不缺就是同行勾心斗角的戏码,蒋靖风这样道行高深的男人,不可能看不透张嘉绮的心思。他这样说,明显就是护着岑曼,作为一个替身演员,她可能上不了台面,若她是蒋靖风的女伴,这身份地位就很不一般了。

此话一出,张嘉绮虽然还能保持笑容,但眼底却闪过一抹嫉恨的光。

“我留在这里好了。”岑曼心绪不宁,并没有深究蒋靖风话中的意思。此际她已经有意识地将背对着主会场,尽量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最终张嘉绮便挽着蒋靖风的手臂离开。举步之际,张嘉绮偏过头望向岑曼,趁着蒋靖风不在意,便目光阴冷地剜了她一眼。

晚上七时三十分,宴会正式开始。导演最先被请到舞台上讲话,叶思语在这时才得以脱身,弯着身子溜到角落找岑曼。

岑曼见了她,立即就问:“纪北琛是不是也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叶思语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顿了半秒,她才回答:“曼曼,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可不要激动。”

“什么?”岑曼心里泛起不祥预感。

叶思语沉吟了下,说:“你也知道的,倾城娱乐的《二丁目的秘密》第一投资方,而纪北琛是倾城娱乐的太子爷…”

岑曼无奈一叹,接话:“所以他也在?”

叶思语摇头,她弱弱地纠正:“所以他已经知道你就是演那段片花的人…”

不用照镜子,岑曼也猜到自己的表情肯定震惊得很滑稽。眼睛瞪大了好几秒,她才勉强控制好自己的声音发问:“什么时候的事?”

叶思语说:“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在俱乐部碰面那会,他已经知道了。”

在俱乐部那天,岑曼意外脱滑,被余修远带走以后,叶思语只得一个人继续运动发泄。她没想到纪北琛也跟了上来,没一阵子就攀到跟她一样的高度,他只意味不明地对她笑了一下,像挑衅,又像是别的意思,随后又继续往上攀。

叶思语所在的娱乐公司,跟倾城娱乐是死对头,从某种程度来讲,他们的立场是对立的。一时脑筋发热,她便奋力上攀,油然生出一股跟这个男人一决高下的狠劲。

结果几乎是毫无悬念的。纪北琛早早就攀到顶端,然后潇洒地下降。他没有直接降到地面,却故意停在叶思语的高度,说了一句差点也让她脱滑的话…

沉浸在回忆中的叶思语被岑曼的声音惊醒,她听见岑曼变了调的声音:“你怎么不告诉我!”

叶思语回答:“反正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不知道会更轻松…”

岑曼竟然无言以对,她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一抬头竟然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纪北琛。纪北琛显然早就发现了她,她嘴角都僵了,而他却朝她举了举酒杯,然后将洋酒一饮而尽。

这样的境况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岑曼连哭的心情都有了。纪北琛还站在原地,她尽管不情愿,也不得不从侍应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拖着步子朝他走过去。

由于圈子不同,岑曼跟余修远的好友都不太熟悉,有很多只有一面之缘。至于纪北琛,她同样不熟悉,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加上来十个指头也数得过来,不过每次见面都极不太平,因此他们对彼此的印象都甚为深刻。当然,这样印象,全部都差得不能更差。

第十二章

雾里看花(三)

场内宾客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舞台上,几乎没有人察觉这个小角落的风起云涌。

纪北琛的身体斜斜地依靠着墙壁,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的睥着岑曼,那个弧度不大的笑容带着阴柔的邪气。

跟纪北琛相比,余修远的相貌要阳刚得多,像他这种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人,不知道怎么会跟纪北琛成为好友。岑曼暗自腹诽,脸上却堆着微笑,略带讨好地唤他:“纪哥哥。”

以往跟岑曼见面,纪北琛不是被冷嘲热讽,就是被直接无视,第一次看见她摆出这副小绵羊的模样,他倒觉得有趣。待欣赏够了,他才发话:“很不错嘛,混得风生水起的,连蒋大影帝都对你青睐有加。”

这明显不是赞美,而岑曼罕见没有反唇相讥。她讪讪地说:“哪有哪有…”

纪北琛随手将空酒杯搁在一边,眼睛往站在她身后的叶思语瞟了眼,继而说:“怎么没有?张嘉绮没胆拍的戏你都敢上,真不是一般的英勇。”

此话一出,岑曼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纪北琛慢吞吞地说下去:“说到底,这事我还得感谢你。不是你愿意为艺术献身,这部电影就没有这么有效果的前期宣传。”

反正话已经说开了,岑曼没什么好顾忌的,与其憋屈哑忍,还不如奋起还击。她仰起脸:“你捧的都是什么演员,这种戏不敢拍,那种戏又怯场,就你这眼光,我看你爸的公司早晚被你弄垮!”

看她露出爪子,纪北琛笑道:“牙尖嘴利的丫头。”

岑曼冷哼了一声:“我早不是丫头了!”

纪北琛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举起晃了晃:“这次跟我的眼光没关系,看上张嘉绮的人,可不是我。”

岑曼下意识抬头,隐隐间,她似乎猜到纪北琛将要说什么。

纪北琛像是故意让她着急,他把话说得很含糊:“我看阿远挺喜欢她,她怎么也算是半个自家人。公司的资源给谁不是给,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听了他的话,岑曼虽能保持冷静,但留心细看,必然能察觉她的脸部线条早因情绪波动而变得僵硬。

这反应似乎未能让纪北琛满意,他乘胜追击,又说:“这事本来是阿远欠我一个人情的,不过你这样一搅合,我是不是得反过来感谢他,毕竟他旧时的小女友才是居功至伟的人啊。”

岑曼怄得磨牙。她恶狠狠地剜了纪北琛一眼,提起裙摆就转身走开。她担心再待多半秒,就会忍不住爆发,在大庭广众揍那个跟余修远蛇鼠一窝的男人。

其实岑曼也有揣测过张嘉绮跟余修远之间的关联。在俱乐部那天,纪北琛直接道破了她跟张嘉绮在外貌上的相似,她便冒出了张嘉绮蹿红跟余修远脱不了关系的念头。正是由于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才会精神恍惚,从岩壁上脱滑下来。

如今从纪北琛得到确切的答案,岑曼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仅有这样的信息已让她足够郁闷和烦躁。

他们的感情告终后,岑曼就知道余修远已经不再专属于自己,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会跟别的女人相恋结婚。她无数次让自己接受现实,也做好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然而这一天真要来临,她才发现自己承受不起。

叶思语看见岑曼脸色不对,立即打算追上去。

只是,她刚想举步,纪北琛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懒散地开口:“叶小姐,请留步。”

“留什么留!”叶思语没好气地说,“就知道使坏!”

“使坏?”纪北琛像是听了一个世纪笑话,“我不做这种无聊的事。”

最终叶思语也没有追上岑曼。岑曼憋着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她的脚步又急又乱,差点把侍应托盘上的酒撞倒,引起了一阵小小的动静。

刚走出会场,岑曼就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回头就看见蒋靖风也从里面出来。

那一阵小动静引起了蒋靖风的注意,看见岑曼匆匆地往外走,他便跟过去了解情况。岑曼烦躁地摁着电梯控键,他稍稍皱着眉,问她:“怎么回事?”

“没事。”岑曼不耐烦地回答。

蒋靖风说:“是我把你请过来的,让你载兴而来,败兴而去,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顿了下,他接着说:“就算是你不想说,至少也要跟我交代一声你要去哪里。”

岑曼抿着唇,一言不发。

电梯抵达,岑曼迈着步子往里走,不料蒋靖风也跟了进去,顺手摁了第一层。

岑曼这才发话,她诧异地说:“宴会还没结束,你就这样溜了?”

蒋靖风只说:“你一个女孩子,这大晚上的还人生路不熟,很危险。”

待在这陌生的城市,岑曼确实不敢乱跑。坐在蒋靖风的座驾上,被问及住哪家酒店,她沉默了片刻:“我不回酒店。”

回到酒店对着那四堵墙壁,她肯定会更加郁闷。

“那你想去哪里?”蒋靖风问她。

岑曼回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等了半晌,蒋靖风就说:“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岑曼没想到他会带自己上山。汽车在陡峭的山路行驶,每一个拐弯都惊心动魄,蒋靖风却游刃有余,像极他在某部电影里饰演的赛车手。

车子安稳地停在山顶以后,蒋靖风率先下了车。岑曼一边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的境况,一边缓缓地解开安全带,刚打开车门,她就听见蒋靖风问:“喜欢看星吗?”

抬头便看见漫天繁星,岑曼又惊又喜,不由得惊叹:“真漂亮!”

蒋靖风倚在车旁,意味深长地说:“最黑暗的时候,星光才是最光最亮的。”

岑曼心头微微一动:“你说得对。”

山顶的晚风特别阴冷,岑曼收紧了披肩,仍是不御寒凉。蒋靖风把外套脱给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谢接过。

由始至终,岑曼都不愿透露今晚失常的原因,蒋靖风不强人所难,尽管好奇,也没有追问。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无关要紧的话题,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凌晨。

回到酒店,岑曼只想洗澡和睡觉,至于其他事情,她不愿费心伤神。刚用房卡开了门,叶思语立即奔了过来,她把房门关上,同时说:“你怎么还不睡?

叶思语快急哭了,她说:“你跑哪儿去了?不告诉我一声,还不接手机不回微信!”

岑曼翻出自己的手机:“我上山了,那边应该没信号。别担心,我一个大活人,不会突然消失的。”

岑曼往里走,这才发现房里待着一个男人。她的脚步倏地顿住,而叶思语在她身后悄声说:“我找不着你就只能找他,他恰好在临市出差,我说你不知道上哪儿了,他就连夜赶过了来。”

余修远坐在角落的沙发里,他倚着靠背,神色却不见轻松。他穿着很正式,领带袖扣一样不缺,看上去像是从某个重要饭局赶来的。

叶思语捅了捅岑曼的后腰,将声音压得更低:“我什么也没跟他说,你们好好地谈一谈吧…”

岑曼正想说话,余修远却突然从沙发站起来。他一把扯过她的手臂朝房外走,声音绷得很紧:“跟我回去。”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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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被余修远抓得发疼,岑曼低头就看见他手背隐隐突起的青筋。她原本不敢招惹他,但想到纪北琛的话、想到自己连质问他跟张嘉绮是什么关系的立场都没有,她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便再度翻涌。

刚走出酒店大门,岑曼就用力甩开了余修远的手,停在原地说:“你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

余修远愣了一下,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想管你?你多大的人了,还闹这种无故失踪的把戏,很好玩吗?”

这座城市的治安是出了名的混乱,嫖客赌徒瘾君子多不胜数,犯罪率一直高得让人发指。听说岑曼在这陌生城市不知所踪时,余修远既着急又恼火,他丢下手头的事务,第一时间托关系帮助找人,随后就赶过去跟叶思语会合。

叶思语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她一遍又一遍地拨岑曼的手机,可惜一直无法接通。一看见余修远,她就好像看见救星,差点要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了。

余修远问明情况,才知道岑曼原来是陪她过来出席杀青宴,当他追问岑曼为什么要离开酒店,叶思语又支支吾吾地交代不了,一看就知道有意隐瞒。心知问不出究竟,他便暂且放下这种无关要紧的事情,前往监控室查看监控录像。

在监控录像里,他们都能清楚地看见岑曼是跟一个男人离开的。余修远认得这个男人,而叶思语就更不用说了,倏地感受到周遭的低气压,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她正想用余光瞄一眼余修远的表情,余修远已经拿着手机举步往外面走,并用语气冰冷地让人查一个车牌的行车路线。

就在岑曼回到酒店前几分钟,余修远也掌握了她所在的方位,于是就跟叶思语一同回到房间等她。尽管如此,他还是怒火攻心,不知道是气她做事没交代,还是恼她大半夜跟别的男人山上游玩。

借着那点冲动,岑曼算是豁出去了,她扬声说:“不想管更好,从今天开始,你再管我就是小狗!”

尽管是深夜阑珊,但还是有不少住客穿梭在酒店前庭,或归或离。他们像是争吵中的情侣,无可避免地引来过路人的侧目,余修远强忍着不发作,半搂半拖地将岑曼带到停车场,动作粗暴地把人塞进车里。

坐到副驾座以后,岑曼仍然挣扎着要下车,余修远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支在车顶,牢牢地堵住她的去路。他俯下-身,冷眼看着她:“你怎么回事,大半夜闹失踪不说,还要莫名其妙地跟我发脾气?”

面对余修远的厉声质问,岑曼只感到委屈,她看着他,眼睛突然发酸:“我一直都是这样莫名其妙,我不像别的女人那样识趣懂事,总是跟你哭闹、惹你生气,还让你厌烦…这些你都很清楚的,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跟我分手的吗?”

注视着她那双氤着水雾的眼睛,余修远脸上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倦色:“怎么又拿这个说事呢?”

岑曼的记性很好,对于那段短暂的恋情,她更是记得一清二楚。

跟余修远表白的时候,她才念大一。新生入学那天,原本要为她搬行李、打点入学事宜的岑曦临时来不了,因而就找了余修远江湖救急。

余修远所就读的高校就在岑曼所念那所大学的附近。他还是研三的学生,不过早已跟几个志同道合的校友创立了一家环保公司,他们全是化学系的高材生,从科研到开发、从营销到服务,全是团队内部亲力亲为。除了提供技术以外,余修远还注入重资支持公司的前期运营,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他虽然很忙,但还是抽出时间帮忙。

在岑曼刚上高中那会,余修远就跟随父母搬离了霜江的老屋,住进了市中心那高档楼盘里的别墅区。母亲告诉她,余修远他家工厂的地皮被政府征收了,并且拿到了大笔的拆迁赔款。余修远的叔叔是毕业于国外名校的商科高材生,在他的操控下,这笔资金所做的投资赚了很多很多钱,而他家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暴发户。

自从他家搬走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总是少之又少,她已经有颇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他还是老样子,很高、很帅、很迷人,惹得她小鹿乱撞,眼睛总是偷偷地往他那方瞄。

得知她在这边念书,余修远倒挺照顾她的,有空会过去看看她、带她到外面吃吃饭。他们以前是邻居,现在是邻校,岑曼每次想到这个都乐滋滋的,总有种回到过去的幸福感。

在大学度过的第一个生日,岑曼特地找来余修远陪自己一起过。余修远向来不惦记这种日子,没有给她准备礼物,于是就让她把生日愿望说出来,如果他能办到就帮她实现。

想不起从哪一年开始,岑曼的生日愿望就没有改变过。当她故作轻松地问他能不能做自己的男朋友时,她明显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他又恢复常态,很认真地答应了。

往后一段时间,岑曼都觉得这实在太过虚幻。曾经遥不可及的东西,此际却那般轻易地握在手里,她多多少少也有点患得患失。

即使关系不同了,但余修远对她还是像旧时一样,照顾她、纵容她,却未能让她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意。她总是追问余修远喜不喜欢自己,即使得到肯定的答案,她的心里仍然没底。

在他们分离这几年,岑曼知道他变了很多。余家暴富,余修远的交友圈子亦随之改变,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结交了一群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正是最为年少轻狂的年纪,他们经常聚在一起玩乐,挥金如土地享受着恣意人生。

岑曼反感他那富二代的做派,偶尔也会发现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余修远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一时间难以改变,同时跟她强调过很多遍,这不过是逢场作戏,他从来没有越界,更没有做任何不忠之事。

他们曾经推心置腹地谈了很多遍,可惜岑曼未能被他说服,她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坚信近墨者黑的道理,跟那种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为伍,他迟早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渐渐地,他们的争吵变得越来越频繁。余修远起初还会让着她,像哄小女孩那样哄着她,有时候他真觉得,他还没有将岑曼从邻家妹妹这个身份转换过来。

或许是被花花世界迷乱了双眼,当初那段最简朴、最纯真的恋情便黯然失色。到了后来,他也倦了烦了,开始怀疑这段感情的开始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

最终压垮这段感情的导火线,是余修远公司的一场变故。余修远和他的合伙人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资金,研发了一套高效节能的废气净化系统,眼看着研发即将进入最后阶段,其中一个合伙人竟然将核心技术以高价卖给了国外一家研发机构,并让对方抢先申请了专利。

这不仅使根基不稳的新公司陷入困境,同时也让几个合伙人的关系紧张起来,他们各怀鬼胎,光是处理这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余修远已经筋疲力尽,更别说想办法让公司重整旗鼓。

由于公事不顺,余修远颇长一段没有找岑曼。岑曼也知道他公司出了状况,因而不敢打扰他,可是他实在失踪得太久,她忍不住拨通了他的手机,即使帮不上忙,关心他一下也是好的。

当时余修远正跟纪北琛他们在会所里喝酒,他心情不好,因而喝得特别凶。接到岑曼的来电,他虽然没醉,但舌头还是有点不听使唤。听见他的声音不对劲,岑曼坚持过去看他,他没有精力跟她拉锯,于是就由着她来。

结果他们就在包房里当众吵了起来,他借着酒意,而她爆发了按捺已久的怨气,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事后岑曼再度回想,她也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点无理取闹,她不仅跟余修远撒野,还对着劝架的纪北琛泼了一杯洋酒。

想到这里,岑曼自嘲地笑了笑,接着对余修远说:“最后一次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无理取闹…”

笑着笑着,岑曼的眼泪就失控地从眼眶溢出,她狼狈地别开脸,带着哭腔把话说下去:“以后你不用对我好了…”

其实岑曼喉间还哽着一句“你就对别人好吧”,话溜到唇边,她又说不下去。

除了分手那天以外,岑曼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失态。伴着她凄凄然的声音,他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就在他怔愣的瞬间,她猛地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

余修远没几下就把人追上,她箍着她的手腕:“你又要跑去哪里?”

岑曼使劲挣开他:“都说了不用你管!”

他们互相拉扯着,余修远很快失去耐心。岑曼还在重复着那句让他厌恶的话,他忍无可忍,干脆将人拽进怀里,狠狠地堵住她的唇。

第十四章

怯(二)

夜风萧瑟,树影摇曳。

停车场内的路灯散下冷冰冰的光线,两道交错的倒影投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他们明明正相拥相吻,却无唯美可言,甚至还有些许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