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星期天的晚上,他到住所附近的一个餐馆吃晚饭,那餐馆里有位左撇子钢琴师,正在为客人们弹奏乐曲。莱斯普廷是沙俄旧贵族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仅懂得欣赏音律,也擅长弹奏钢琴,尤其是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一听之下,就发觉这左撇子琴技平庸,缺少天赋,于是让侍应请开琴师,自行上前弹奏,怎料琴为心声,脑海中不知不觉想到了残碑上的碑文,使一段十分怪异的旋律融入到了乐曲中。

餐馆里本来坐满了人,莱斯普廷一曲既终,却静得鸦雀无声,他黑着个脸离开了餐馆,回到家中立即引火自焚,整幢宅邸连同他的财产,全在烈焰中付之一炬,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用如此残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事先竟没有半点征兆。

然而更可怕的事还在后边,当时餐馆里听过这首钢琴曲的人,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全部莫名其妙的走上了绝路,有跳楼的,也有上吊割剜的,纷纷寻了短见,由于这些人除了在同一餐馆吃过饭,彼此毫无联系,所以并未引起足够重视。

只有那左撇子琴师幸免于难,他因被莱斯普廷抢了风头,心里颇为不快,恨恨离开了餐馆,半路发现外衣忘带了,无奈返回来取,在这过程中,他只听到了莱斯普廷的一段琴曲,但那个古怪的旋律就像印在了脑中,再也抹不掉了,霎时间觉得天地一片漆黑,绝望和恐惧充斥在眼前,左撇子琴师心惊之余,匆匆走出餐馆。

此后这个左撇子自己谱了一首钢琴曲,命名为《Gloomy Sunday》,也称《黑色星期天》,当天弹奏给他的女友听,女友只听了一半就已面无人色,立即与左撇子分手,仅过了几个月便自杀身亡,前后至少数百听过这首钢琴曲的人自杀,消息传遍了街头巷尾,人们一时间谈虎色变,就连调查这件事的警方,都有人因此丧命,那个左撇子谢瑞士自然也逃不掉坠楼而死的噩运。

由于造成无数人莫名其妙的死亡,《Gloomy Sunday》不免被看作带着某种诅咒,在世界范围内遭到禁止和销毁,实际上这只是左撇子谢瑞士,根据他在餐馆里听到的一小段曲子改编而成,可以说是“拜蛇人石碑”的衍生物,俄国军官莱斯普廷对石碑秘密的了解本就不多,只是无意中读通了一半,《黑色星期天》又是从这一半秘密中间衍生出来,早已失其本质,但依然导致很多人送命,可想而知,那“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会有多么恐怖。

司马灰等人听到这里,此前纠结在心底的许多谜团都被一一解开,原来石碑的那组数字,其谜底不是内容,而是“声音”,只有用原始语系解读碑文,才会致人死命。

“绿色坟墓”说古代拜蛇人得到这个秘密,是从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蛇女口中,其脑干已枯,只能在口中作声癔语,拜蛇人听到蛇女出声,都附耳来听,这些人听了之后,顿时瞪裂双目,溶化的脑浆从鼻腔中流淌而出,拜蛇人见状无不大骇,以为这些人都是被神的秘密活活吓死的,只好采取每人听一段的方法,将这个本来不应该存在于世的秘密记下,并刻于石碑之上,又只有重泉之下的这块石碑,避过了诸多劫数,得以保留至今。

古代拜蛇人挖地挖得太深,引发了大洪荒,几遭灭顶之灾,幸有禹王凿开龙门,把俘获的大批拜蛇人充为奴役,在地底将洪水引入禹墟,这些奴隶不甘忍受夏王朝残酷统治,就想找回重泉绝深处的石碑,以此对付夏禹,但洪荒堵塞了原本的通道,一直到拜蛇人后裔彻底消亡,都未能如愿以偿,记载在“拜蛇人石碑”上的古老秘密,也逐渐被历史的尘埃埋没。

《黑色星期天》早在冷战初期就引起了苏联的关注,特务部门通过种种途径,获悉这组死亡信号的根源,出自新疆地下的古代石碑残片,虽然沙俄军官莱斯普廷的记录已被焚毁,拜蛇人石碑的残片也早就不存在了,但苏联人并不死心,先是与中方合作扩大挖掘可可托海“111号矿坑”,并开始实施“地球望远镜计划”。

据苏方推测,人脑中存在超过一千亿个神经元,平时所用仅为其中一小部分,其余大部分从生到死都处于沉睡状态,只要懂得解读拜蛇文,不论是看还是念,甚至是在脑子里想到“拜蛇人石碑”的秘密,都会立即在脑中产生一个信号,使最深处的神经元细胞分泌急剧加速,很快超出负荷,最后导致大脑在颅内溶化。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若只说这组死亡密码会使人脑化开,司马灰并不会信,他又哪里懂得什么神经元,但听闻古时认为人身之中有“三尸九虫”,道门里的人若想求个长生不死,必须先斩三尸,后除九虫,上尸名叫彭倨,居于人脑,寻常蛰伏不动,偶尔会让梦境错乱心智失常,一旦作祟便会吞噬脑髓,使人速死,而这“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就像一个呼唤上尸虫的信号。

司马灰对三尸并不陌生,据闻“三尸”形如肉丝,尤以“上尸”最恶,宋朝的时候,有个寻真练气的禁军指挥史赵明阳,从古籍中得知了三尸神藏于人身,限人寿数,于是暗中服食药物,逐渐将尸神拿住,此后带兵在外征战,入夜盘膝独坐于帐中吐纳,忽觉胸臆间一道清气上升,不由自主地做声长啸,夜中听来,宛若龙吟大泽,满营兵将闻之尽皆颤栗,待到军卒们进帐察看,那赵明阳早已脱形羽化。很早以前有很多类似的传闻,大都是说某个异士斩了三尸,得以摆脱生死束缚,最终肉身成圣,这种事往往是虚多实少,但他从这个角度,倒也不难理解“拜蛇人石碑”的秘密,总之石碑上刻着的内容,是一组绝不可能由正常人嘴里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是来自死亡深渊的信号,出现在任何有意识的人脑中,都会立刻使深处脑内的上尸作祟,致人死命。

司马灰相信这就是“拜蛇人石碑”真正的谜底了,果然是个说也不能说看也不能看,甚至想都不能想的秘密。“绿色坟墓”的话应属实情,毕竟只有这么解释才符合逻辑,若非对方直接说破,以司马灰等人的所见所识,根本不可能找到答案,众人心惊之余,均是做声不得。

“绿色坟墓”见这四人沉默不语,嘿了一声说道:你们如今终于知道了,“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有多么危险,连我也仅仅了解石碑秘密的来历,却不清楚它的内容,否则哪里还有命在?我毕生所愿,就是将这个从来不应该存在的秘密毁掉,因为“拜蛇人石碑”一旦被外界发现,世上的人至少要有一半因此丧生,其中厉害不言自明,所以先前不敢向你们吐露半字。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劝诸位不要记挂昔日旧怨,咱们之间的事今后再说不迟,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只在今朝”,等到除去“拜蛇人石碑”这天大的祸端,我保证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现在机会难得,你们身边是不是还有炸药?快抓紧时间把“拜蛇人石碑”炸掉,这是件积下阴功的举动,说不定还有机会能从地底逃出生天。

司马灰是胆大包天向来是不怕死的,但在得知“拜蛇人石碑”的秘密之后,却不免觉得脖子后面冷嗖嗖,倒不是出于对石碑的恐惧,是随着石碑的谜底逐步揭晓,使“绿色坟墓”身上的谜团变得更可怕了。此时“绿色坟慕”开口吐露真相,竟是想让众人炸毁石碑,把这个死亡信号彻底从世界上抹掉,看来对方并不想将这天大的秘密据为己有,可是以“绿色坟慕”行事之阴险歹毒、心机之叵测,哪里会有丝毫善念?“绿色坟墓”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何以能够洞悉一切前因后果?难道果如赵老憋所言,会是探险队以前曾经见过的某个人?

司马灰虽看不透“绿色坟墓”的身份,但有一点他可以断定,这深处重泉之下的“拜蛇人石碑”,其背后一定隐藏着更深的谜,而“绿色坟墓”不敢窥觑碑文的内容,则说明此人通晓失传已久的古代语系,当世哪还有这等人物?说不定从不露脸的“绿色坟墓”,本身就一个被石碑困住的鬼,之前在缅甸黄金蜘蛛城和北纬30度地底古岛中,己先后两回错失机会,事不过三,无论对方究竟是人是鬼,这次都要看清它的真实面目。

第六话 无限接近

司马灰深知“拜蛇人石碑”事关重大,在没探明其后的洞窟中有什么古怪之前,绝不可以轻易触动,但也不甘心让“绿色坟墓”就此走脱,他在黑暗中凭声音辨别,下方的深坑距石梁有十余米深,估摸着可以施展“蝎子倒爬城”从岩壁下去,直接将“绿色坟墓”从枯骨堆中揪出来,当即使个眼色,示意三个同伴准备动手。

罗大舌头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心想:“不管绿色坟墓这厮是人是鬼,老子先干它一家伙再说。”此刻看到司马灰发出信号,立刻按了按头顶的矿灯,将加拿大双管猎熊枪的撞针扳开。

高思扬则悄悄取出火把,以便随时点燃了抛向坑底,用来照明射界,这时所处的位置居高临下,只要能够看清地形,她有把握在“绿色坟墓”身上穿几个透明窟窿。

胜香邻的手枪也是子弹上膛,眼看司马灰等人就要发难,她突然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众人本来无从推测石碑的谜底,但“绿色坟墓”主动将石碑的秘密吐露出来,才使众人直接认识到了石碑的危险。事到如今,谁都能看得出来,被“拜蛇人石碑”堵住的洞窟中,一定有某个比石碑更可怕的秘密存在,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触动“拜蛇人石碑”,否则将会惹下一场难以挽回的塌天之祸。问题是以“绿色坟墓”心机之深,料事之准,几乎每一步都能做到滴水不漏,众人不会听其所言炸掉“拜蛇人石碑”的举动,也一定早在对方的预料之中,没人猜得透“绿色坟墓”的真实意图。

胜香邻动念到此,忙做手势示意其余三人不可轻举妄动,现在的处境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哪怕走错了一步,都将万劫不复。

司马灰明白胜香邻为何心存畏惧,与“绿色坟墓”这场较量,恰似双方以性命作为赌注对弈,只不过一方在明另一方在暗,自己这几个人是俩眼一抹黑,唯有走一步看一步,而“绿色坟墓”却洞悉前因后果,至少能提前看出三步。可有道是“风无常顺、兵无常胜”,“绿色坟墓”也并非占据绝对优势,此人身上存在的秘密,就是其最大的弱点,特别是需要借助探险队才能破坏石碑,而拜蛇神庙处在深不可及的地脉尽头,得以进入重泉之下的幸存者,也仅剩下己方四人而已,凭借这几点有利因素,应当还有机会同对方周旋到底。

“绿色坟墓”见司马灰等人即不答话也不行动,就阴恻恻地冷笑道:“不出所料,各位想必是听出些端倪,不打算再接近拜蛇人石碑了,但我可以肯定……”

罗大舌头再也沉不住气了,骂道:“你可以啃你娘的腚!”同时从石梁上探出身子,以大口径双管猎枪向下射击,这堆满残骨碎骸的深坑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绿色坟墓”躲在哪里,仅能凭借声音判断出大致方位,罗大舌头两弹齐发,不想坑底地形格外拢音,枪声轰鸣震颤,听起来像是扩大了许多倍,回声又在石壁间犹如潮水般层层传导,良久不绝于耳。

司马灰看罗大舌头抢先下手,此刻时机虽不成熟,也只得打声唿哨,招呼胜香邻和高思扬一齐行动。

高思扬迅速抛下火把,一团火光将深坑中的漆黑撕破,模模糊糊照到“绿色坟墓”躲在一堆枯骨之后。

司马灰借着光亮看清地形,三两步蹿到石梁边上,攀壁而下,其去如风,疾如飞鸟,转瞬间到了坑底。

罗大舌头分外眼红,不及装填弹药,提着猎枪溜下岩壁,跟司马灰一前一后扑向“绿色坟墓”藏身之处。

这里遍地都是残骨,腐秽撞脑,踏上去更是“咔嚓咔嚓”作响,离近了才看出来,堆积如山的乱骨人兽皆有,许多残骸兀自带着血肉,竟似被利齿啃过一样。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暗觉吃惊,先前以为这是个很大很深的祭祀坑,多半是古代拜蛇人用来杀殉祭祀石碑,里面的枯骨已经存下好几千年了,即使没有腐朽为尘,也早该变成化石了,现在看来有不少骸骨大概是不久之前才被生吞活剥,随后又抛落至此,两人稍一分神,竟然失去了“绿色坟墓”的踪迹。

罗大舌头只好捡起火把,掩护司马灰向那堆骸骨附近搜寻过去,只见坑底原来有许多甬道,都位于“拜蛇人石碑”远端,靠近神庙隧道一侧,洞口大多被乱骨遮档,外边有塌毁的石门和神像,刻绘的飞蛇图腾还可依稀分辨,内部幽深曲折,也不知通到哪里,看来“绿色坟墓”躲进了其中一处。

司马灰在地下跋涉万里找到拜蛇神庙,就是为了揭穿“绿色坟墓”的真实面目,怎肯善罢甘休,他见高思扬和胜香邻也下到了坑底,便让二人留在此处接应,自己则跟罗大舌头进入甬道搜索。

高思扬紧张地对司马灰说:“坑底有这么多洞口,你怎么辨别绿色坟墓躲到哪里去了?另外我看它根本不像活人……”

司马灰知道高思扬想说“绿色坟墓”是鬼非人,或者说是个有形无质的“幽灵”。

这件事他以前想过无数遍了,司马灰虽然看不穿“绿色坟墓”身上的秘密,但那气量狭窄的赵老憋所言所行却都瞒不过他,赵老憋对“绿色坟墓”恐惧到了极点,并说司马灰曾见过此人的真实面目,只不过心里有个死角,根本想不到“绿色坟墓”的身份,这些话应该都是事实。可怪就怪在这里了,司马灰把自己这辈子照过面的人,不分是死是活,逐个在脑中排查,过筛子似的过了无数遍,也没有找出跟“绿色坟墓”身份吻合的人,可见此人藏得极深,更想不出对方不敢露出真面目的理由。

不过此时,司马灰心中已隐隐浮现出了“绿色坟墓”的真实面目,因为在对方说出石碑秘密的同时,也暴露出了此人最为关键的几个特征:第一是通晓古代语系,不敢直接窥觑碑文,但是了解拜蛇人石碑的一切;第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原因则是个谜: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司马灰和赵老憋都曾见过“绿色坟墓”的脸。试问世界上有几个人完全符合这些条件,所以范围已经缩至了最小。

司马灰仗着一时血勇,还要追进甬道,但冷静下来想了想,却越想越是骇异:莫非“绿色坟墓”就是那个人?

罗大舌头听闻司马灰识破了“绿色坟墓”的身份,忙问:“到底是哪个人啊?我见过没有?”

司马灰将自己推理出的几个条件,简单告知三个同伴:“世上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些条件。”

胜香邻和高思扬也深感吃惊,但她们并不知道司马灰曾见过哪些人,因此无从推测,都忍不住问道:“这个人……是谁?”

其实司马灰自己也不相信这个答案,可除了那个死去千年,并被剥去脸皮的占婆国阿奴迦耶王,还能有谁?

这位拥有匹敌神佛面容的占婆王,被尊为“距离天国最近的人”,曾在裂谷深处发现过泥盆纪遗物地穷宫,那里曾是拜蛇人留下的遗迹,占婆王通过被其杀害的圣僧之口,解开了地宫密室中的象形古文,因此他能够知晓石碑的秘密,并且可以解读“拜蛇人石碑”上的碑文。占婆王死后葬入地下陵寝,几十年前王陵被土贼盗发,妄图开棺抠宝的贼人全部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棺椁始终封存未启,后来几经辗转,占婆王棺椁中的尸身在战火中下落不明。至于剥掉脸皮得到占婆王无敌的运气,全是“绿色坟墓”一面之词,如果此人本身就是“绿色坟墓”,那么说这番话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占婆王那张酷似佛祖却显得阴森诡异的脸过于特珠,恐怕从古到今,天底下也没有几个生成这种相貌的人,关键是司马灰和赵老憋都见过这张脸。

司马灰不仅在古城里看过壁画绘像,更在地宫中近距离目睹,现在想起来仍觉得身上好一阵发冷,至于赵老憋什么时候见过占婆王,恐怕只有那老贼自己知道了,但毫无疑问赵老憋必然见过这张怪脸,并且知道“绿色坟墓”即是早已死去千年的占婆王,否则也不会一提此人就像是吓破了胆。

问题是占婆王死了千年之久,怎么可能从棺椁里逃出来?它现在到底是阴魂不散的厉鬼,还是个死而复生的怪物?又为何要毁掉深埋地下的“拜蛇人石碑”?这些由结果衍生而出的谜团,使众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窒息。

罗大舌头想来后怕,骇然道:“怪不得‘绿色坟墓’身上死气沉重,原来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活人,咱真是遇上有道行的僵尸了,它为什么要找‘拜蛇人石碑’?”

胜香邻思索了片刻,对马灰说道:“根据事态的发展来看,你设定的几个条件应该没错,但‘绿色坟墓’未必会是占婆王,世上何曾有人死复生之事?是不是还有另外某个人符合条件,却一直被你忽略了?”

此时此刻,司马灰认定“绿色坟墓”的身份,绝对不会偏离自己设下的三个条件,这一点他敢拿性命担保,但思来想去,却实在是想不到占婆王以外的人了,除了这个阴世之鬼,还能有谁呢?“绿色坟墓”谜一般的身份,就像一个能够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触及的存在。

第七话 灼热的呼吸

司马灰仍旧认为“绿色坟墓”十有八九是占婆王,因为自己和赵老憋都照过面的人,实在屈指可数,按理说占婆王酷似天上神佛降世的面容,在许多寺庙壁画和古迹中都有留存,当初在野人山裂谷搜寻蚊式的领队玉飞燕就能一眼认出,想那赵老憋走南闯北,自然也能识得。

另外考古队于极渊沙海的大铁人中,还曾对赵老憋讲过探险队缅甸的经历,所以他才知道司马灰同样见过占婆王的脸。

高思扬以前听司马灰说过在缅甸野人山所遇之事,她虽然从没见过占婆王的脸,但想想也不免胆寒:“刚才在坑底说话的东西,究竟是僵尸还是阴魂?”

罗大舌头添油加醋地说:“要我说这占婆王就是个有千年道行的尸魔,以往在东北有种说法,凡是人死之后装殓的棺材里,因为各种原因不能下葬,耽搁得年头久了,棺中死者又没腐朽,再遇着活人气息,就容易变成僵尸,由于各地水土环境不同,尸变种类也有不同,据说有‘风僵、石僵、血僵、粉僵’等等,这里面最厉害的当属粉僵,粉僵多半都是女鬼,尤其是遍体血肉透明的古尸最厉,这种僵尸脸上都像抹了层石灰粉似的,所以才有这么个名目,昼伏夜出,能腾空飞行,攫到活人就抱住了张口饮血,不把血吸干了绝不松手,你拿铁根子橇都橇不开,更可怕的是这种僵尸有知有识,还能作人言说话,生前多半都有道行,死后可使阴魂附尸不散,出则为鬼,入则为僵,年头越多道行越大,我估计那占婆王就是这样的妖怪,先前在缅甸地宫密室中,占婆王尸身被爆燃的烈焰烧没了,所以再也不见头脸,咱们之后遇上的‘绿色坟墓’,应该都是它变为了厉鬼在暗中作怪!”

司马灰摇头道:“罗寨主你真是见多识广,原来往棺材里填死人跟种庄稼一样,变成僵尸还会品种不同?”

罗大舌头瞪起眼来道:“说绿色坟墓就是占婆王可是你起的头,怎么转眼又不认帐了?”

胜香邻道:“你们先别争了,‘绿色坟墓’不会是占婆王,占婆王虽然符合现在划定的三个条件,但前提条件是人死之后真会变鬼,且不说这种推断是否站得住脚,你们仔抽想想,占婆王早已死去了千年之久,不论它是阴魂不散还是尸起为怪,终究是个死人,一个死人为什么不敢去看石碑?毕竟这‘拜蛇人石碑’上的密码只是一组死亡信号,能将解读碑文的活人吓死,却不可能把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再吓死一次。”

司马灰说:“我也实在不敢相信——占婆王死后还能从棺椁里跑出来。可天底下只有这个人才完全符合‘绿色坟墓’的三个条件,其实更确切的说应该符合两个条件,因为占婆王以容貌匹敌神佛为尊,即使在黄金蜘蛛城密室里被烧掉了形骸,它一个孤魂野鬼,也没有任何理由需要把真实面目隐藏起来,而‘绿色坟墓’不敢露面,是由于真面目会暴露出自己的弱点,至于原因,应该就在石碑对面。”

罗大舌头道:“石碑对面简直像个无底洞,说句不该说的,我只往那里面看上一眼,都觉得险些把魂魄给吓落了,你真打算进去?”

胜香邻也担心“绿色坟墓”是想将众人引到石碑对面,此刻的处境实在是进退两难,按理说只要有些蛛丝马迹,早该寻根溯源找出“绿色坟墓”的身份了,现在空有这么多线索,推想起来却仍是迷雾重重毫无头绪,这也是“绿色坟墓”最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地方,通过赵老憋的暗示推测,能解读碑文的人似乎只有占婆王了,就算罗布泊考察队那些成员在世,至多也只能做到辨形识意,如若不懂得古代语系的发声,看到石碑上的秘密也不会死亡,倘若是占婆王的千年亡魂做祟,又想不到隐藏真实面目的理由,在司马灰以往见过的那些人当中,究竟还有谁同占婆王一样符合这些条件?现在不是不敢猜,而是猜不动,再这么推想下去就等于钻进死胡同了,除非搞清楚“拜蛇人石碑”另一端的秘密,否则永解不开这个死循环一样的诡异怪圈,不过“绿色坟墓”故意说出石碑的秘密,并妄图借他人之手毁掉“拜蛇人石碑”,这是可以看穿的一步,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又到了岔路口,究竟是毁掉石碑,还是放弃找到真相的机会逃出神庙?可供选择的道路显而易见,众人自然不会听信“绿色坟墓”之言去轻易触动石碑,但以“绿色坟墓”布置之周密,又怎么会料不到这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