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当狞笑道:“好个小丫头片子,竟敢在老子面前玩花样,用毒针暗算我,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丁芷君叫道:“笑话,你这么大的一个人,皮粗肉厚的,我怎么会拿这么小小的一根针来对付你?我可是莫公子带来的客人,是你暗算我们姐妹,现在又来欺侮我,莫公子,你倒来评评这个理看。”

莫易一看就知道个大概了,丁芷君纵是伶牙利齿,但大家现在在别人手中,若是惹怒了石敢当,就不好收拾了,忙道:“石堂主算了,你大人有大量,何必与这等小女孩一般计较。阿芷,我比你更关心无双,但是就是现在赶去,也是来不及了。”

正说着,忽然鹂歌叫道:“你们快来看,湖面上又出事了。”原来鹂歌虽穴道被制,却一心一意地看着湖面,反对身边的争执无暇顾及了。

骤见湖岸边一股巨浪冲天,一条人影立于浪尖,浪花未落,云无双已经飞上了岸。一时间,争执的忘了争执,都惊诧地看着那边。

简直是无法想象,一个必死无疑的人,怎么还能重新出现,难道是鬼不成。但云无双却绝对不是鬼,而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比鬼还厉害的人。

当云无双走到湖边时,看到湖面上泛起的金光时,就知道问题一定在湖里。湖面湖周围都是寸草不生,当她走上桥时,就闻到了桐油味,桥上机关触发。她一跃而起,就返身射入湖中。

她算得果然没错,油锅湖只是表面上浮着一层油而已,油的下面仍是水。绝不可能整个湖中装得都是油,能够在这么大的湖面上撒一层油,也已经是大手笔了。

水火相逢,火在水上烧,水在火下流。没人会想到还能有这一招,水面下并没有任何埋伏,也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水下埋伏。谁会想到,火焰正中,最险恶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火势逼人,水里也烧得滚烫,云无双直沉入水底,才避开热流。云无双的水性并不好,根本不能在水底象鱼一样地游,但是以她的功力,屏住呼吸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她抱起水底的一块大石头,稳住身形不致随水流波动,屏住呼吸,朝着一个方向,在湖底行走,终于一步步走上岸来。

虽然说来简单,但如果当时她的脑筋稍慢一些,就已经葬身火海了。

云无双走上岸来,岸上站着一个红袍老者,看着她,神情不知是悲伤还是欢喜,道:“老夫火神君祝明。自从这地狱门建立以来,老夫在此设立油湖已经十年,木桥机关,万斤桐油,从未启用。十年来,我日日检查,月月更换湖油。有时不免想,也许我今生也没机会看到我的创举有展示的时候。可是今日你来了,我终于看到了油湖燃烧,看到了我毕生追求的,只在梦中才能见到的油锅奇景,可是这个梦却是被你击碎了。成亦由你,败亦由你,我真不知道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

云无双点头道:“我了解,当一个人看到自己的杰作能够展示,自然是一生最欢喜的时候,但是预期的效果无法显示,却又是痛心的。虽然你的大油锅奇景遇上了我,是你的不幸。但是你的油锅,却的确是古往今来,人间地狱最大的油锅。你能够创出如此的油锅奇景,有如此成绩,亦是足以辉煌了。”

火神君祝明喃喃地道:“辉煌、辉煌,一项奇迹,若没有生命的祭奠,若没有灵魂的陪葬,又怎能算上辉煌。我亲手设计的这个大油锅,如果它不能毁灭别人,那就让它来毁灭我自己吧!”他大声疾呼着,脸色亦变得通红,双目鼓出。蹒跚着走过云无双的身边,走向烈火熊熊燃烧着的油锅,火神君忽然止步回头,用恶毒的眼神看着云无双的身后,远处,尚存地狱门的三处关口。他近乎诅咒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天魔教、地狱门的克星到了。你已经破了油锅湖,我希望你也能破了刀山,失魂林,孟婆川。我失败了,我不愿打败我的人再败在别人手上。我告诉你,这三关虽然一关比一关难过。但是,我会告诉你,你能够打败他们的…”

火神君说完以后,大笑道:“多么辉煌的火景呀!”他面油湖,近乎痴迷地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狂讫道:“为了这一刻美景,我等了整整十年,这把我亲手放起来的地狱之火,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它将以人的灵魂和生命为祭奠,烧到中原去,烧掉所有的一切…”他哈哈大笑着,兴奋已极地冲入了大火之中。

火神君以火成名,死于火中,他虽然邪恶,但对于他的火,却是绝对的一片赤诚,绝对的忠心。

云无双喃喃地说:“这一把火,从四年前的云海山庄就已经烧起来了。”她心中也有股烈火在烧,当下便更不犹豫,向前走去。

不觉之间,云无双已到了一座小山丘前,山丘上花草盛开,蜂蝶飞舞,草深没了一条小径,依稀可辨。

她悠闲地步上小径,貌似轻松,脚下却以“水上飘”的步法,虚虚地不踏实地。云无双走了十来步,笑了一笑,身形闪动。在右边七尺之处一株菊花上踢了一脚。她双脚连错,身形滑动,连闪七次,在七处各踢了一脚。踢落之处,立刻从地面上,花草间冒出无数刀尖,无数小刀四射飞出,只是飞刀似失去控制,漫无目地地乱飞。有的飞进花丛中,时不时地有人“啊”地一声,象兔子似地从花草中窜出来。

忽然山坡上立起一人。这人一站起来,就有无数把飞刀射向云无双。这无数把飞刀虽是同一方向发出,但却力道不一,有的在空中互相撞击,有的成弧形飞出,有的先发后至,有的竟是后发先至,虽是从一人手中发出,却似是四面八方无数人手中射出一样,甚至比这许多人发出的更加叫人难以躲避。不管对手怎样躲闪,左腾右挪,升空伏地,都会在飞刀的射程之内。

云无双左足轻划,转了一个身,接着,身形越转越快。她周围的气流便形成了一个旋涡,到后来已不见人形,只见一团旋转着的影子。飞刀在这股气流之前,如同碰上了一堵围墙,刀中的千百种变化也无从施展,飞刀纷纷堕地。云无双停下身形来时,立足之地一尺外,落满了厚厚一层飞刀。

云无双看着对方道:“千手神刀,果然千变万化,如有一千只手似的。”

千手神刀瞳孔收缩,盯住云无双道:“你也用刀?”

云无双点头道:“不过,我有刀从不轻易出鞘,出必见血,不噬生魂不归鞘。”

千手神刀道:“好一个出必见血,不噬生魂不归鞘。你虽破了我九九八十一刀,”他停了一停,然后一字字地说:“我还有最后一刀,希望你也能一并接下。”他一说完,一切似乎都停了下来,连空气都滞住了。天地之间,只剩下对峙的两个人,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两人静静地站着,以静制动,本来就是武功的要诀。千手神刀的每一寸肌肤都紧绷了起来,蓄劲待发。他的刀不在手中,谁也看不到它在哪儿。但是刀一定在,在一处看不到的地方,所以它无所不在,无所不至,这是千手神刀的最后一把刀,也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威力最大的一刀,远胜过前面繁杂的九九八十一刀。

云无双闲闲地站着,全身的劲力松驰。别人或许不懂得“无刀”的境界。但她却是非常明白的,因为她学过“无相真经”。“无相无我,一切皆空”这本来就是武学真谛。

忽然一阵山风吹来,云无双的眼皮微眨了一下,这时飞刀已经发出。几乎同时,“咣”地一声,云无双黑刀平举,挡在胸前,刀鞘正中。颤巍巍地插着一把柳叶大的飞刀。云无双双目炯炯,道:“佩服,佩服,神刀神技,名不虚传。天魔谷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话音刚落,对面的千手神刀,人已经消失了。高手决斗,本来就是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刀山已过。云无双放下刀,伸出左掌,掌心虎口已经破裂,有一丝鲜血沁出。一把小小的柳叶刀,竟能发出这么大的劲力,所以她刚才的那一句佩服,绝对是真心真意的。云无双用手帕略包扎了一下伤口,又向前走去。

前面一簇花林,鲜花艳丽,格外灿烂。云无双走进花林,不觉有些奇怪:“这个时节,正是初冬,怎么这儿倒是桃花盛开呢?”走在桃林中,她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散花坞桃云小筑中。她沉醉在这片桃林中,丝毫也没感觉自己走了很久。“这片林子真是大得很!”她方这样想着,猛然醒悟,想起自己入桃林之前,这一片林子并不大,怎么会走了这么久呢?

这样一想,她张目向周围仔细一看,只见满天满地,桃花迷眼,让人瞧不出东南西北来,林中更笼着一层薄薄的烟雾。天色已黑,云无双大急,在林中横冲直撞,急于出阵。可是林中阵势交错,情况多变,一进竟把她困在阵中。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阵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看来,云无双是被困在这“失魂林”中了。

这一夜真长,有许多人熬这一夜,如同熬油似的。石敢当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入阵。所以,莫易等也只能在三生台上干着急。

天色蒙蒙亮发,依稀可见云无双倚在一株花树下打坐,双目紧闭。远近有十来株花树东倒西歪,想是昨晚她将怒气发汇在这几株花树,此刻倦极方息。

过了许久,云无双仍沉酣未醒。这花林中,亦杂生着许多其他花草。一个人从林处踱进来,走入林中,将一株花树扶正。这林中一花一木,都各有位置,变动折损,都会减灭这阵势的威力。这一花一木他都熟悉方位,阵中行走,胜似闲庭漫步。

云无双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微微一笑,他也回报之一笑。他放心得很,从云无双处到他这儿,起码要几十步,七八个拐弯,而云无双没到这儿之前,就被阵势困住了。他转身同左走去,忽然觉得不对劲,他好象走错了方位,或者说,有几株花树不在原位了。他回过头来,想再辩认一下来路,忽然发现,他走不回去了。他找不到来路,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只看到一团团花树,他听见了云无双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讥诮之意:“逢四退一,左七右三,这是不是失魂林的进出秘诀,神机子先生?”神机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云无双继续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知道秘诀,昨天还会被困住,直到现在才出来?”神机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云无双淡淡地说:“就算我出了失魂林,你还有其他阵势为后着。再则,我昨天连破八阵,也有些累了,正好借你这儿来休息一下。我时间宝贵,没耐心与你耗,所以就引你自投罗网,好过我破了层层机关再去找你。神机子,你一辈子精于机关,想不到自己也的被机关困住的一天吧!你慢慢自己耗着吧。”说罢,神机子眼睁睁地看着云无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云无双走出失魂林,只觉得阳光也格外灿烂。前面有一个小茶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正在烧茶。红泥小炉,新焙绿茶,香烟缕缕升上,散发着阵阵茶香。

老婆婆抬起头来,张开没牙的嘴向云无双笑了笑:“姑娘,走累了吧,喝口茶吧!”云无双道:“茶好喝,可是我怕…”

老婆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姑娘,你怕什么?”云无双道:“我怕我喝了你的茶,会忘记…”她故意停了停道:“会忘记付帐。”老婆婆咯咯地笑起来:“姑娘你真会说笑话,放心吧,老婆婆的茶是免费送人的,不要你付帐。”

云无双笑道:“免费的茶,那我更不敢喝了。天底下,什么东西是免费的吧!免费的背后,只怕索取的东西会更大吧?”老婆婆不笑了:“姑娘,你的疑心病好重啊!”云无双道:“我本来也没有疑心病,这病是我用教训换来的。只因为我发现,有这个毛病的人,可以活的久一些。”

老婆婆盯着她道:“那么,你认为我要索取什么?”云无双一字字地说:“记忆!饮过孟婆茶,世事皆忘记。”

孟婆叹了一口气,眼中忽然似有一层碧光流动,她的声音十分柔和:“忘记好啊!人生在世,诸多烦恼。爱别离,嗔痴怨,一切记忆,都是痛苦之源。要是你什么事都不记得,你就不会象现在那么痛苦了。”

云无双不知不觉得被她的目光所吸引,喃喃地重复道:“要是我什么事都不记得,我就不会象现在那么痛苦了。”

孟婆的眼睛变得更加玄妙深遂起来,如漩涡,如磁石,吸引着你,叫你陷进去就再也无法自拔。她的声音,也更充满蛊惑:“是啊,你心中已背负了太多的痛苦了,放下吧,把一切烦恼都放下吧!世上的仇恨,杀戳,背叛,轻蔑和欺辱,世人的忘恩负义,趋炎附势,令你时时刻刻如烈火焚心。把这碗茶喝吧,喝下去之后,你就永远无烦恼,永远没有痛苦了。过来,把刀放下,把这碗茶喝吧!”

云无双的眼睛已变得迷乱,脚步也变得虚浮起来,她答应道:“我把这碗茶喝了,就没有烦恼了。”但脚步却仍迟疑着,显见她的神智仍在与外来的力量抗拒,尽管这份理智十分微弱。孟婆的声音更柔和也更加不可抗拒了:“过来吧,你马上就可忘记你的痛苦和烦恼了,过来吧…”

孟婆拿着茶,慢慢地走到云无双面前,拉着她的手,云无双十分顺从地跟着她向前走。孟婆将茶碗递给云无双:“乖乖地喝下去,,你好好地睡一觉吧,睡一觉你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

“咣”地一声,云无双松开手中的刀,刀堕落在地,她伸手接过了茶碗,慢慢地准备喝下。

孟婆露出满意的笑容,眼中的碧光也稍敛一些。就在这一刻,云无双忽然出拳。毫无征兆地,孟婆心口被这排山倒海之力重重一击,飞出五丈远,撞在山壁上,又反弹回来,落在茶棚上,将整座茶棚压得粉碎,一腔鲜血,喷上了半天高。

孟婆犹圆睁着眼,问:“为、为什么?”未说完,又吐出一口血来。

云无双淡淡地说:“其实你若与我单打独斗,我未必这么快赢你,只是你以摄心术自傲,不用一用,你如何会甘心。旁门邪术,虽然有时会比武功更快,更有效,但却也更危险。你、神机子,就犯了这种自大的毛病。旁门左道,虽能称雄于一时,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头脑和苦练的武功。”说罢,云无双收刀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忽想:“我志在报仇,而仇敌满天下,我应该笼络更多的人为我所用。这把守地狱门的十大长老,武功都不错,不如暂且市恩于此人,再以此令得那些天魔谷的人为我所用。”想罢,她又走回孟婆身边。孟婆惊恐地看着她,任何人都怕死,尤其是象孟婆这种人,更是怕死。

云无双却只是拿出一颗药丸,道:“这是‘百花回天丸’,你把它吃了,半个时辰后就可站起来了。你再到前面‘失魂林”中,告诉神机子,按六合套八卦的步法,逆向而行,就可以出阵了。”说罢,将回天丸递给孟婆就走了。

云无双越过孟婆川,已经到了三生台前了。这时候,台上响起了急促的钟声,接着,远处也响起了由灰换岫榷枷炱鹆酥由?br>

莫易满脸笑容地站在台上迎接她,身后站着四个侍女。鬼卒们排行两旁,肃然而立。莫易抑止不住满脸得意之色,大声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无双,恭喜你,你是天魔谷有史以来,第一个闯过地狱门的人。”

云无双淡淡地笑了笑道:“是吗?”

莫易肃然道:“不错,地狱门的设立,原本就是为了对付中原九大门派和东海顾先生。”

当说到顾先生时,连一向轻松的莫易也不禁肃然,周围的空气也沉静下来。云无双不禁想到:“东海顾先生,该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这时,谷中传来了沉闷的三声大鼓,接着是三声金钟。莫易精神一振,道:“虬龙殿金鼓齐鸣,我师父要以贵宾之礼,来接见你这位闯过地狱门的高手了。”

第十一章 威震群魔

虬龙大殿古柏森森,从底下一列台阶一直通到殿中,每一层都有人按等级肃然而立。

神力天魔端木雄踞于其上。身材魁伟,豹头环目,神态威武,不可一世。离他最近的位置前面,站着石敢当和另一个青衣人,皆垂手侍立。

莫易带着云无双走进来,行礼道:“启禀教主,云姑娘已经来了。”

端木雄点了点头道:“赐坐。”

莫易退到青衣人下首侍立,云无双却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问道:“敢问教主,云某入谷,教主打算如何用我?”

端木雄微微一怔,笑道:“好,不愧是云仲武的女公子,有你父亲的豪气。你暂时安心在此住下,不必担心其他的问题。”

云无双站起来,施了一礼道:“教主美意,我多谢了,告辞。”

端木雄沉声道:“你为何要走?”

云无双冷笑道:“我要问教主的是,我留下来,怎样用我。我并不是走投无路,为求托庇而来,我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天魔教的实力,才连闯十关,来到这儿。江湖中人说天魔教如何厉害,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我觉得很失望,因为我的目标不能在这儿实现,我来错了,所以,我要走了,还请教主见谅。”

莫易听了大急,忙不停地使眼色,打手势意欲阻止她再说下去,云无双视而不见,仍侃侃而谈。

端木雄怒笑道:“好一个大胆的小女子,你闯地狱门惊动全谷之从在此等你。你来了却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失望就要走,你当我们天魔教是什么地方,由得了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吗?”

端木雄这一怒,众人连呼吸都迸住了,云无双却毫不动容,只道:“教主既然这样听不见别人的话,那我还有何话可说,只是可惜呀可惜,可叹呀可叹!”

端木雄问:“你可惜什么?可叹什么?”

云无双道:“我可惜以教主的雄才大略,收罗天下好手,却让九大门派在江湖上作威作福,让天下人视天魔教为无物,连谷中弟子,也不能堂堂正正地行走江湖,还要以别的身份遮掩。我可叹诺大一个天魔教,竟没有一个人才,能够将天魔教发扬光大,立威武林,平白辜负了教主创办天魔谷,天魔教,立下地狱门的一片苦心。”

端木雄道:“看来,你对本谷倒是下了一番功夫去了解。”

云无双微微一笑:“我了解的,不只是这些,如果教主不介意我太放肆了,可否愿意一听?”

端木雄哼了一声道:“难得有一个谷外之人,能够对老夫作出一番评价,老夫倒很愿意一听。”

云无双知道,她要征服眼前的这个大魔头,就一定要采用非用寻常的话题:“我知道,教主志在独霸江湖已有多年。三十年前,您成为天魔教教主之后,收罗天下亡命,要与九大门派一争天下。只可惜,十五年前,在盘石谷一战,您败于东海顾先生之手,还被迫发下毒誓,退隐此地,多年的苦心经营被九大门派所毁,一生心血化为流水…”

端木雄听到云无双当众数说他的败绩,脸色已变为铁青,众人忙低下了头,不敢看他。莫易连冷汗都下来了,在天魔谷,谁敢对至尊无上的教主这样说话。

云无双继续道:“教主虽有东山再起之心,但以无双看来,仍是困难重重。首先,九大门派的势力根深蒂固,不易对付;其次,盘石谷一战,人手大折,要想建立原来的规模,还是差得太远了,老一辈的人老的老,死的死,剩下的也不多了,年轻一辈,功力不足,威望历练都不够,想要重新建立一支大军,又不知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而这一切,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消耗殆尽;而且,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教主虽在各门派之中也派人潜伏,但是一个古老的门派,普通人是很难打入核心的,所以,作用也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天魔谷中没有一个真正可以统帅群豪、逐鹿中原的人,除了您自己以外,没人可以分担。最后一点是,顾先生虽然远在海外,多年无踪,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到时候,您又如何同时对付他与九大门派呢?”

端木雄点头道:“想不到你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很有头脑。你纵横天下,分析透彻,我天魔谷中,果然无此人才,那么以你之见,老夫岂非毫无希望了吗?”

云无双知道这番话有些打动了端木雄,老狐狸开始试她的底了。她笑道:“这却未必。”

“这么说,天魔教复起,是难是易?”

“也难也易。”云无双道:“有我则易,无我则难。”

“好大的口气,你凭什么这么说,须知云海山庄早成了一片废墟了。”

“我堂堂云海山庄岂是浪得虚名的。云海山庄虽然烧了,可根子还在,云家的武功,财富,在江湖上的潜势力还在,最重要的是,还有我在。三年前,我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可是现在…”她抬起自己的手,那手纤细洁白如玉,可是却能杀人。她满意地一笑:“教主应该能从我过地狱门的能力看得出来。三年造就出一个云无双来,再过三年亦能造出更大的奇迹。以我云海山庄之财力,可以补天魔谷之用;云海山庄在江湖上耳目,也比你们更深,因为先父本来就是白道之首;何况以我之武功、智慧、能力等,自信还在天魔谷其他人之上。当今天下,九大门派占尽天时地利,我们只有取人和了。我可不是来求人的,没有天魔教,我一样可以报仇,只是我等不及。须知你我同仇敌忾,合则两利。”

端木雄点头道:“若是你我合力,第一步当如何做?”

云无双道:“首先不外乎‘利害’二字。诱之以利:每个人都有价钱,只是高低不同而已。同样,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其弱点,不难收为已用。这些方法不仅可以用于黑道,也可以用于白道的名门正派。如果我们与他们之间有什么旧怨,也可以暂时放下,以大业为重;其次,挑动九大门派之间与其他门派的内斗,我们就可以渔翁得利;同时,我们也要招揽第子,广开教门,再训练一批生力军。本教年轻弟子太少,大多是老一代之人,必然会后手不接…”

端木雄道:“这话倒也有理,只是这样做来,我们要多久才能达到目的?”

云无镇定自若:“若由我来做,快则两三年,慢则五年,我们就可扫清九大门派,一统天下。”

青龙堂主孙浩不禁道:“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

云无双不屑地说:“别忘记,我在和教主说话,你没资格插嘴。”

孙浩当众受辱,不禁大怒:“岂有此理,我杀了你…”已将长剑抽了出来。

莫易忙拦住他:“师兄,教主面前,你怎可如此放肆?”

孙浩可没把他放在眼里,横目道:“你也敢拦我行事,走开!”

莫易怒道:“我纵拦不得你,难道你就无视教主在此?”

端木雄喝道:“吵什么,真是没规矩,两个都给我退下。”孙浩一肚子火不敢发作。悻悻地退下。

端木雄对云无双道:“云姑娘,你说快则两三年,慢则五年内拿下中原,你凭什么这样有把握。虽然你刚才所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但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云无双道:“是不是纸上谈兵,做出来,教主就知道了。”

端木雄点头道:“既如此,你就做出来让我瞧瞧!”

云无双微微冷笑道:“教主这个样子,就想号令天下吗?”

端木雄一怔,刚刚从失魂林中放出来的长老神机子忙道:“教主既然想让云姑娘留下,自然要有所表示了。”

端木雄点头道:“原来是为这个,那本座就封你为本教护法,主持其事。”

莫易早在旁替云无双捏了把冷汗,见此情景,忙道:“云无双,你还不快快谢过教主大恩。”

云无双屹然不动,道:“不敢当,护法一职,是追随教主,卫教护谷,怎敢主持事关全教兴亡,问鼎天下之使命。事关重大,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令难行,令既难行,何谈成什么大事?成大业者,言出法随,令重如山。我看在座各位,资历,辈份,地位都在我之上,还请教主另请高明吧!”说罢就要向外行去。

“慢着,”端木雄喝道,见云无双止步,他接着道:“若是旁人可用,老夫也不会等到今日,把你的条件开出来!”

云无双微微一笑:“既要做非常之事,就要有非常之权。教主要我做关系天下之事,自然要全权于我。”

端木雄嘿嘿冷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座椅道:“这么说,你莫非是要我这个位置。你敢坐吗?”云无双笑道:“只要教主敢让无双坐,无双就敢坐。教主仍是在我之上,为太上教主,教众的偶像,效忠的中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殿中众人顿时哗然。尤其是孙浩,早已未来教主自居,此刻更是勃然大怒:“好狂妄的女人,难道我还不及你?”

云无双连正眼也不看他:“有本事,你也去闯过了地狱门,才有资格开这个口。”

孙浩不禁语塞,忙回头道:“教主,这个女人出言狂妄,弟子看她野心勃勃,想要不利于教主,不利于本谷,请教主下令杀了她。”一使眼色,他在教中势力原就大,顿时就有许多人哄然道:“对,教主,这个女人真是犯上,教主决不能答应她。”

端木雄微笑道:“你要坐这个位置,可瞧见了大家的意见了?”

云无双无视众人之色,傲然道:“全凭教主。”

端木雄道:“凭我,凭我什么?”

云无双话语如冰:“天魔教若不是以教主为首,别人的意见当然很重要。若是教主是一言九鼎,那么,任何人服不服都必须遵从,所谓意见,根本就是多余的。”说到最后多余二字时,声音更是冷硬如铁,众人也被她的话惊得静了下来,不敢再发一言。

端木雄也为这话所震撼,良久方道:“胸有韬略,目无余子,果是我辈中人。”凝看了她许久,方道:“你初到本教,有此诚心,亦是可嘉。今日你连破十关,想必也累了,你暂去休息,我让莫易带你去熟悉一下教内情况。三日之后,再具体商议详细的事项,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云无双知道,此事重大,今日也必无结果,就告辞而出。

莫易陪她走出虬龙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无双,我今天真让你吓得够呛,你怎么敢这样对我师父说话?”

云无双淡然道:“你怕我会连累你?”

莫易气道:“你怎么这么说?枉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任我。我若是怕你连累我,我还会带你进来吗?你过地狱门,我为你提心吊胆,恨不得以身相代;你出言不逊,我为你得罪师兄;我是怕你得罪我师父,这教中谁敢象你这样对他老人家说话,我怕他会一怒之下杀了你。我这么对你,到头来却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你、你好无情无意!”

云无双板着俏脸道:“我就是无情无意,我就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也不是现在才知道呀?”

莫易虽然很想就此放下不理她了,怎奈这双脚却是不舍得迈出去。想着当日初见面时的无比惊艳,想着她在画舫上的风姿婉约,想着她破地狱门的英风飒爽,想着她刚才在虬龙殿中指点天下的智慧潇洒,便是她现在板着脸儿,也远胜过世间的俗脂庸粉,那任是无情也动人。象这样天仙似的人儿,若是就这么放弃了,莫易呀莫易,你还算得什么天下风流倜傥第一的“百花公子”呢?想到这儿,脚也缩回来了,气也没有了,陪笑道:“又是我错了成不成?好好好,我不说了,算我是白操心了。”

云无双的脸也放下来了:“你放心,你师父是不会杀我的,他是一教之主,算盘打得响。我还有我的利用价值,他会容忍三分的。否则,你以为为他今天是改吃素斋了?”

莫易摇头道:“我当然不会那么天真,师父对任何好,都是有条件的。但是你刚才说的话,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他们不是好惹的,你要小心。”

云无双嫣然一笑:“看来你倒是真的关心我了。你放心,越不好惹,我越容易立威。”

眼见她笑颜如花,莫易心神为之一醉,叹道:“你笑起来真美,你为什么不多笑笑呢?为什么总是冷冰冰地带着杀气,平白辜负了你如花容颜。”

云无双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莫易,我不喜欢听秸庵只啊!彼嫒绾剖幼哦苑降溃骸澳阕詈眉亲。咏褚院螅涝兑材谖颐媲八嫡庵治蘖牡幕啊!?br>

莫易被她的喜怒无常吓了一跳,待要说些什么,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云无双却已经恢复了脸色,道:“我们走吧!”

两人方离开虬龙殿,殿中便如烧开了的油锅,鼎沸起来了。

孙浩首先道:“云无双野心太大,教主,我们决不能留下她,而且,最好还是除了她,以免后患。”

端木雄转向白虎堂主石敢当:“你们的意见呢?”

石敢当道:“属下愚昧,猜不透教主的用意,只是属下有一个预感,教中从此将再无宁日了。”

护法独臂刀瞿杰道:“大伙儿在这谷中憋了这许多年,谁不是一肚子的闷气,若是能回到中原,管他是云无双还是什么人,都比窝在这儿强。”这人话虽粗,但却都是在座天魔教众人的心事。这话一出,便有许多人都有赞同之意。

孙浩忙对朱雀堂主苗思诗道:“苗堂主,你也说句话呀!”他知道苗思诗喜欢莫易已久,醋海兴波,决不会站在云无双的一边。

苗思诗的反应倒不是最激烈的,她早知莫易生性风流,真要吃醋,只怕是无穷无尽,却也是管他不了。她想了想道:“教主,只是这云无双的要求也太过份了,难道还能真的要让她做本教教主,那置教主您于何地?”

长老诸丰道:“不妨,教中大权,都在教主之手,她纵然厉害,也飞不出教主的手掌心,听她之意,一心只在报复九大门派,倒示未必有多大野心。”

神机子道:“虽然如此,事关重大,教主不可不慎。”

众人七嘴八舌,意见不一,却有一人道:“你们都不要吵了,教主智慧,胜我辈千倍万倍。我们纵然议论千年,也及不上他老人家早有成算,一言定鼎。我们当恭敬垂听,何必多言呢!”

众人皆看此人。这人一身锦衣,五官端正,面常带笑,正是端雄所宠信的总管盛尹,外号锦衣狐。众人见是他说话,皆不语了。锦衣狐为人笑里藏刀,善于逢迎,虽只是一个小小的总管,却是天魔谷中人人都不敢得罪的角色。因为他常年在端木雄身边,深得端木雄的信任,常常可在言语之间,让别人倒霉。奇怪的是,端木雄却对这样的人还十分信任,反用他来做自己耳目,刺探教内之人是否对自己忠心。要是盛尹想对付什么人,那么这个人就倒霉了。

众人虽心中不齿他一昧拍马,却还要顺他的口风忙道:“教主的见解,自然是胜过属下等的愚见了。”

端木雄道:“刚才大家所说的都各有道理。本教是该重振雄风的时候了,云无双也确是一个人才。我打算放手让她去做,权在我手,她变不出我的手心。她若成功,成功是属于我们的,到时候,我自然会收拾她;她若失败,不必我们动手,外面那些自命正派的人也不会放过她的。黄毛丫头,给她一个虚衔,就能让她为我们卖命了。此事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自然,我也不会让她太容易就能发号施令。”

一番话说完,众人皆拜服教主果然大智大慧,雄才伟略,非常人所能及。

入夜后,云无双忽听到一阵奇怪的簌簌之声,虽然声音极低微,却瞒不过云无双的耳朵。不一会儿,这簌簌声越来越响,云无双早已坐起,点亮灯烛,四周一照,饶是她武功再高,也不禁汗毛直竖。

灯光照处,只见从窗纸破了一个个洞,无数条青蛇从纸洞中蜿蜒而入,再照处,门缝底下,房檐上,也都有无数小蛇游出,络绎不绝,也不知有多少条。

云无双在黄山也碰到过蛇虫之类,不过最多也只不过是十来条,却从未见过这般成百上千条的蛇儿一齐涌上来。也幸亏她曾遇过蛇,又懂得医道,忙取出一包雄黄粉,在自己四周划了一个五尺大的圈子,只堪堪洒完,雄黄粉便已没有了,而已经有几条蛇儿游到粉圈附近,便纷纷停住,不能再动。而后面的仍然不断地涌上来,互相挤作一团。

随着一阵细细的竹哨声,房中的青蛇越来越多,云无双闻得毒蛇的腥气也越来越重,不禁胸口发闷,忙又服下一颗药丸。心中暗暗思量:人还好对付,可是这几千条蛇可怎么办?遇上这种事,尚是她平生第一次。

房中的蛇越来越多,一些蛇儿被后面的蛇挤上来,遇上雄黄圈子,顿时晕倒。可是后面的蛇却前仆后继地涌上来,不一会儿,将雄黄粉圈冲得凌乱,就有几条青蛇越过粉圈,向云无双身边游来。

云无双中指连弹,将这几条青蛇射死。她在方才就已经查过自己身上,尚有一包赤磷粉。虽不及雄黄,但也可再抵得一小会儿。她再扬手,洒出赤磷粉,虽阻住了蛇,但形势又比刚才更危急。以自己的武功,虽能杀得死上百条青蛇,可是这成几千条青蛇潮水般涌来,却是绝不能抵挡。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

听得竹哨声越来越快,而群蛇的进攻也更凶了。云无双心中一动:“这些青蛇显然是被人所操纵,若是能抓到吹竹哨的人,就可破了蛇阵。”

可是听这竹哨声,吹哨之人显然在屋外七八丈远之处,从这里到对方之处,中间隔着几千条蛇,只怕自己这个屋子都出不了。

正焦急间,猛然看到墙上挂着一具琵琶,心中一醒,暗喜道:“有了,对方既然以音律控制蛇群,那自己也何不以彼之道,还以彼身。”

那琵琶上还缠着几条青蛇,云无双手一扬,几枚铁松针挥出,说时迟那时快,在哨声催动下有几条青蛇越过赤磷粉圈子向她飞射过来。云无双已经跃起,在墙上取下了琵琶。右手一挥,弹的正是一曲“金戈铁马”。

琵琶越弹越快,似是无数军队,你打我我打你,打得晕天黑地,混乱不堪,到最后互相交错,甚至自己打起自己来。过了一会儿,群蛇摇头摆尾,互相嘶咬,混乱不堪。竹哨声也随之变得凌乱,到后来变得破碎不堪,忽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对方似是受了极大的内伤。原来这控蛇之人功力不如云无双,她正用全力吹哨,骤遇云无双琵琶之声,内息大乱,经脉逆行,立刻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