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子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

“你之前要我去照心石前,不就已经猜到了吗。”

云起俯身,舔吻过身下人白皙的耳廓,低沉的喘息带着无法遮掩的情色味道。

他声线微哑地低笑了一声:

“我是想去吃了你的。”

“……”

苏叶子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身体,却不知道是被这人犯规的声音勾得,还是被他的话证实了猜想后怕得。

“……禽兽。”

苏叶子咕哝了一声。

“什么?”云起笑得邪肆,微微抬了上身,一双墨黑的眼瞳带着无可抵挡的厉势,有沾着一点深藏的欲望。

苏叶子心虚地不去看他:“我在寒琼峰陪过你那么多年,你却只想吃了我晋入神界。”

似乎是想起了那颗古灵精怪的寒琼草,云起的唇角掀了起来。

“是你先长成了食物的模样。”

“……”苏叶子在云起怀里强硬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

“你真是一点觉悟都没有。”

他身后的男人却是蓦然低笑起来,声音沙哑。

苏叶子刚察觉到一丝危险,就发现身后那人把他的后颈咬住了。

还带着愈发汹涌的欲望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如惑人堕入深渊的靡靡之音

“在我的床上,背对我,是对你来说最危险的动作。……我的叶子。”

……

……

第二日,魔帝陛下悬弧之辰,帝宫内所有下人没等天亮就全都爬了起来,开始在宫内忙里忙外,每一条长廊上都能看见内务官们繁忙碌碌的身影。

唯独有一处宫殿,安安静静,一道人影都见不着。

苏叶子醒来时,脑袋里昏昏涨涨的,本想起身,只是力气还没过腰,下半身难以言喻的酥软感顷刻之间就侵袭了他的全部意识。

“云起!”

苏叶子恼怒地唤那人的名字。

本以为是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的发泄,却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寝宫大床边上虚空一颤,一道穿着玄黑袍子的人影倏然跨步而出。

“不舒服?”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苏叶子:“……”

如果他不是作为昨晚整起事件的唯一受害人,他大概都要被这人此时这副温和体贴的模样给骗过去了。

一想到这儿,苏叶子忍不住磨了磨糯米牙:“我舒不舒服,你不清楚?”

苏叶子气哼哼的语调把云起逗得掀起了唇角,他伸手揽住了床上的人,压上身去亲吻那人昨晚被自己蹂躏得通红的唇瓣。

“哪儿不舒服,我给你亲一亲就好了。”

苏叶子:“……”

要点脸不好么?!

“宫里现在都在为晚上的寿宴做准备,你出去也不方便。”云起笑着轻轻拢了拢苏叶子垂到身前的长发,“今天晚宴之前,就现在寝宫里面休息吧,午膳我会直接送到这边来。”

被折腾了一晚上的苏叶子虽然很想强势地表示拒绝,但考虑到今晚晚宴,自己还有一个“惊喜”要保证不能夭折,只得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了。

只不过魔帝陛下表意不清,说好的“我会直接送到这边来”,到了兑现的时候,却是排了两条长队的宫人把魔帝吩咐给魔后殿下准备好的膳食,一样接一样地送进了寝宫。

在众人瑟缩而好奇的目光里,苏叶子面色极为不虞。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到晚上,宫里就传开了消息,说是他们的魔后殿下,昨晚被魔帝陛下在寝宫里禽兽了一番,做得连床都下不了了。

虽然事实如此。

这也间接导致了,晚上晚宴的时候,跟云起一起乘上云驾,苏叶子都觉得一众势力首领和几位将军望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诡异而复杂的情绪。

云起倒是对那些暧昧的注目不做理会,心情极好地将两壶琉璃细颈瓶搁到了苏叶子面前的玉石方几上。

旁边侍候的下人要上来斟酒,被云起淡淡一瞥给吓缩了回去。

然后男人亲自去取了杯子,回来用那灵酒涮了一遍,斟上一杯。

“这是在齐纳雪山的天弓部落进献上来的灵酒,木系灵气化液酿制,今晚把这两壶都喝掉。”

苏叶子迟疑了一下:“两壶……?”

云起以为苏叶子又是要逃避灵物的进食,不由眸色微沉:“听话。”

苏叶子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云起满意地转了回去。

在他的观念里,但凡是修者,无论仙魔两域,只要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化解酒力都是完全不需要分心去做的事情。

他也就丝毫没考虑过,从未在他面前饮过酒的苏叶子,有可能单纯地是因为自己不胜酒力,才不情愿喝掉两壶灵酒。

所以当他不经意地转身,发现身旁的人托着微微泛着粉意的腮,眼睛浸了秋水似的专注地看着自己时,再想补救或是给人解酒,就已经来不及了。

而自己专注注视着的人也回望了自己,这一点似乎是让已经醉得意识不清的苏叶子很是高兴,以致近乎忘乎所以,他啪地一拍面前的玉石方几,站起身来,看都不看已经被自己拍出了裂纹的桌案,也无视了殿下众人听见这动静望过来的惊诧目光。

他笑吟吟地伸手一指云起:“乖徒,我有个惊喜给你。”

第92章 我愿送你……

“乖徒, 我有个惊喜给你。”

“……你醉了?”

云起有些难以理解地回眸望了一眼已经快要完全裂开的玉石方几上的两壶酒。无论如何, 他都没想到苏叶子不胜酒力竟到了这种程度。

苏叶子听了他的话音, 却是把眉头一皱:“你才醉了。”

只不过下一刻,苏叶子便舒展了眉心:“你已经醉了, 所以我不跟你计较。”

云起无奈地看着他,伸手:“过来。”

苏叶子睁着一双清澈得仿佛能一眼看到心底的澄亮眸子,定定地望着云起, 然后嫣红的唇角一勾, 他不进反退了一步,伸手搭上了外袍的带钩。

云起神色微变, 刚要动作,那人却比他更快一步地解开了带钩,将外袍褪了下来。

云起一怔。

站在那儿的仍旧是他的叶子,却又好像有些什么不同了

面前的人褪下外袍后,里面是一身纯黑色的绸缎料子的长衣长裤。那黑色纯粹得如同泼墨, 在灯火掩映里, 都泛着层层微微浮动的光色。

黑色的长裤宽松得像是女子长长的裙摆,一直如瀑似的垂到了地面, 但腰身位置却收得紧, 连着上衣,将苏叶子细窄的腰臀线条都勾勒出来。过了臀线之后, 随着苏叶子迈动的步子,如尾摆似的长裤才随着垂在身侧的水袖,前后如水浪轻甩。

而在这黑色的绸子的映衬下, 苏叶子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得仿佛就要透明,从长长的水袖间探出来握住了袖摆的手,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引人目眩。

等云起回神,苏叶子已是凌然御空,下了云驾,落到殿中。

云起的目光紧紧地攥着那道身影,细细地摩挲过苏叶子身上的每一道弧度,他微抬眼,嗓音低哑:“你想做什么?”

“……”苏叶子笑吟吟地扬起雪白的颈子来看着他,右手间光华一闪,一柄软剑倏然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苏叶子眼眸清亮,他扭头看向殿中一侧灯火阑珊的角落,那儿为首的乐师也看向了他。

苏叶子轻笑着颔首。

“叮、咚、咚咚……”

钟鼓琴笙的伴奏在整个安静的大殿内由无渐生,第一件编钟被敲响时,大殿正中的苏叶子手腕微甩,带动着手中长剑出鞘,从身侧缓缓划过一个半圆的弧,而他的目光也顺着长剑的剑尖渐起,在第一个音符尾音散尽,他的目光随剑尖停顿向上。

音韵一顿,而后忽起。

如初春入城的第一道风,清脆悠扬的编钟敲击,伴着袅袅渐起的琴笙齐鸣,苏叶子的剑锋在空中轻轻地拂动,莹莹点点的光华在剑身上缓缓地跳跃闪烁;穿着一身水绸似的墨色衣衫,伴着剑动的节奏与韵律,提剑的人在大殿中轻盈地起舞。

那身影如云如絮,在偌大的殿中带着清鸣的剑光游舞;那腰肢细窄盈盈,前后相叠起伏,展开一个接一个绝美的弧度。那人行经之处,竟有星星点点的银光在空中闪烁微动,而他的脚边,簌簌的嫩芽从殿中慢慢地钻出,鲜嫩的娇艳的细碎的花儿,在那芽叶间轻轻地抖。

众人看得呆了,正失神间,耳边乐声陡然一扬,整个大殿中忽入恢弘声中,仿佛夏日第一声惊雷,伴着这乐声,大殿中的人手中长剑一声清唳,竟是蓦然离了那人的手掌,直直地飞入空中,而后带着黯淡了整个大殿无尽灯火的光华,从天而降;而殿中人舞姿也不复之前温润如春风,而是矫健清越,每一道弧线都带着凌厉而漂亮的力度。

携裹着剑华落下,长剑被那正于空中后下腰身的人侧翻着接入手中,那人并未急着起身,而是以自己的下身为支点,左手接剑,上身舞着长袖于空中款摆,剑尖在整个大殿中划过一道完满的圆形的弧度;而剑尖所指之处,之前随着他的舞步露了花苞的五彩斑斓的花儿,都扑簌簌地开满了整个大殿,不知从何而来的彩蝶飞在整个大殿之中,绕着那些花儿与那提剑的人,在这花丛里翩跹地舞。

清脆悠扬的乐声起到了一个极致,而后缓缓回落,殿中矫健翻飞着的人影也渐渐舒缓下来,但那剑光并未停,如长虹游龙,前后相应,又如行云流水,匀而不绝。仿佛引着殿上所有人望见,那秋风拂面,天高云阔,鸟雀于空中掠下结伴的光影。

那人的剑光慢下来了,却又似乎与这乐声一起,渐渐浑厚而钝重,那人每一步似是带着从深渊行来的镣铐,却将每一步都踩到实处,不肯妥协落空;就连盈盈的水袖都像是涩然了下来,但剑尖所向,再沉重的阻隔都被那人缓慢而坚定地踏过。剑锋掠过的地方,之前斑斓的花瓣尽数被撕落碾碎,色彩艳丽的花泥混着不再嫩绿的叶子,万物在此刻仿佛褪尽了枯萎之外的颜色。唯独那人的剑光华目,依旧绵延,一往不绝。

只是殿中的乐声却是越来越低,越来越沉,像是被拉扯不断的锁链拖向无尽的深渊,而场中人舞动的清影也越来越缓,越来越重,仿佛手中长剑已有千钧再无力相负。

最终乐声低沉至绝处,已然尽停,而场中人身体渐渐弯下,与剑相合,并在一处。

像是身旁那些枯萎的花朵,只剩一根发黄微蜷的茎。

云驾上的男人心脏在这一刻猛地锁紧,他几乎就要起身跨虚过去,却蓦地眼角一凉。

众人惊怔抬眸,只见这辉煌的大殿中,不知何时,竟有簌簌的碎雪从空中飘落。

云起微怔。他望了过去。

大殿的正中,那道“枯萎”的身影轻轻动了动,带着一点初醒的眷懒,那人睁开了眼眸,他望见了云起,轻轻地眨了下眼,手边软剑一声清唳,像是唤醒了沉睡的万物,紧随其后,消逝已久的乐声轰然奏鸣。

整个大殿,倏然被掀入了一场高亢而凌厉的剑舞之中。那一道道光华愈发夺目而令人神眩,那一抹抹残影愈发漂亮而惑人心属,那人起舞,那人旋转,那人提剑,那人凌空……

满心满眼,雪里一身如墨的绸缎长衣,那人的身影像是刻进了骨血之中。

不知多久之后,被推至高潮的乐声戛然而止。

而大殿正中,软剑被生生锲入地表,手握剑柄背向云驾的人,蓦然后卷了上身,停住。

他的眼里,是那个走到了云驾边沿的男人。

而男人的眼里,亦是只有他一人。

两相对视,最先承受不住的,却是苏叶子束好的冠发,碧色的玉簪碎断,跌在了金殿上,那一袭如瀑的墨色长发,倏然垂下。

苏叶子虽有意外,但看起来并不惊慌,他利落起身,气息有些不稳。

但他转身,在满殿被惊艳到失语的众人中间,抬眸望着同样眼瞳深沉的男人。

“我心悦你。”

他眸子里像是盛了一座星海,唇角浅勾

“我愿送你,我余生所有的春夏秋冬。”

第93章 我的魔后【大结局】

“我心悦你。”

站在云驾上, 云起听见那人的声音在整个大殿来回响彻, 轰鸣震颤着他的心房

“我愿送你, 我余生所有的春夏秋冬。”

云起掩在袍袖下的双手慢慢地攥了起来,眼瞳里映着的人唇色很淡, 面色有些苍白,他能看见他的叶子提着长剑的指尖都在轻轻地颤。

这剑舞至一半时,云起就想要阻止了叶子在损耗自己的真元和灵气, 他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

可他到底还是按捺住, 一直等到这舞曲结束。

因为他终于知道他的叶子每天离开内宫是因为什么,叶子费劲了心力去筹划和准备的事情, 他不舍得阻止。

……他亦不能阻止。

看着殿中仍笑望着他的叶子,云起再压抑不住心里汹涌的情绪,他一步跨虚,转瞬就到了苏叶子面前,伸出了双手, 把近在咫尺的虚弱得快要站不住的爱人拥进了怀中。

可这一次他不敢用力, 怀里的人仿佛轻成了一片羽絮,好像只要一阵微风, 就能轻易把他的叶子吹到天边去。

云起只能垂下手去, 隔着黑色的绸子与苏叶子的五指紧紧地扣拢在一起,另一只手抵在那人后辈的蝴蝶骨上, 他轻轻地亲吻着苏叶子带着一点雪融似的凉意的唇瓣。

在众人安寂围拢的大殿里,两人忘我地亲吻相拥。

“你的余生都是是我的……”云起慢慢地收拢手臂,将人完全包在自己的怀里, “我这一生和其后的轮回,都归属于你。”

他轻轻地吻怀里的人:“我亦心悦于你。”

秋去冬至,天气彻底凉了下来。

原本修者到了含芽境以上,便是寒暑不侵。

但这一年的冬天,魔帝陛下下令,将帝宫内宫的寝殿里,筑上了四个炭火不灭的火炉。

当鹅毛般的大雪第一次覆盖上整个魔城,魔帝陛下也是入冬以来,第一次从寝殿中踏了出来,去了议事的宫殿。

景七在议事的宫殿中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了突然出现的魔帝。

不出所料,男人的神色和目光都已阴沉到了一个极致。

那种暴戾和杀意,被男人深深地压抑在深处,景七只是看上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他不知道那紧紧绷住的弦什么时候会断掉,他更不知道,若是那弦断了,这天下又会是如何一番血雨腥风。

又或许,血雨腥风也不足够。

“何事定要我出面?”

压抑的声线带着沉冷的低哑,在殿中响起。

景七深揖一礼,恭敬地将手中万年玄冰所制的封石凌空送了过去:“陛下,最后一系神脉灵物七色金的灵晶已经寻得。”

云起拂袖,将那封石收入黑戒中,却是连看都未查看一眼:“无旁事了?”

他气息微动,显然是就要重新跨入虚空中离开。

“陛下!”

景七却是突然跪了下去,咬牙叩首

“您何时晋神?”

“……”

云起身形蓦然一顿,下一刻,他眼瞳冰彻,寒凉的目光冷冷地钉在景七的身上。

那充斥着暴戾杀意的目光甫一落在身上,就如同实质化的一座山一般无法承担的重负,景七只觉得呼吸都难以继续,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淌了下去,但即便心胆具颤,他还是紧紧地咬住了牙齿,脸色苍白地继续开口

“五系神脉灵物灵晶与五系神血兽族兽晶都已聚齐,只需要您再炼化这最后一块,不必寒琼仙草也可踏破神凡之禁万年呕心沥血皆为此刻请问陛下……”

景七红着眼眶抬起头来,颤栗着身体直视已在暴怒边沿的男人,下颚骨紧绷

“何、时、晋、神?”

云起的眼瞳,在这一刹那蒙上一层血色的阴翳,狰狞的青筋在他的额角迸起,那原本清隽绝世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景七,你找死吗?!”

“……”

景七身上的衣袍几乎要被那可怖的威压带来的汗水湿透,但即便仿佛冰冷的匕刃紧贴着喉骨的杀意也并没有让他退缩,他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

“魔后殿下之伤,已无回天之力请陛下万万不要一时冲动,行了”

“景七!!”

男人近乎癫狂的嘶吼在整个魔城帝宫的上空响彻,天空中一道惊雷竟是硬生生划破了这漫无边际的纷飞雪幕。

这片苍穹下,听见这声暴喝的众人无不瑟瑟。

生怕一个不慎,那声音的主人就叫这魔城之中血流成河。

而此时议事的宫殿中,景七同样眸子微栗他身旁的半个宫殿,已经在男人刚刚暴怒而发的一道剑气里完全湮灭,而那道焦黑痕迹距离自己身体最近的位置,连半寸距离都不到。

景七并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惹怒魔帝陛下,那下一刻灰飞烟灭的,就会成了他自己。

但他似乎也不能够再惹怒男人了。

因为他已经把这世上能伤这个人最深的话都说了出来,以致咆哮之后的男人神色狰狞痛苦得仿佛在承受什么生不如死的酷刑。

如果有选择的话,景七同样喜欢那个恣肆随性而又永远眼眸澄澈得像个从未历经世事的幼童一般的苏长老,他也同样不想给那个人判定无力回天的死局可事实就是,这场天定的杀局本就无路可走。

而那位苏长老,让他们的陛下系挂深爱,快逼得他们的陛下也一同跟了去。

这是他们追随了万年的陛下,景七不能想象也决不允许他们的陛下就这么因为一个人而选择放弃晋神……甚至放弃生命。

“陛下……”

景七还欲开口,但上位的男人已经冷静下来,那双如墨的眼瞳此时见不着一点光色,仿佛内里是一片死寂而了无声息的天地。

但他阻隔了景七的话音,同时起身离去,唯有一句尾音留在这议事的宫殿里

“你们若再逼吾一次,吾即毁了这金系灵晶,断了晋神之路。”

在议事殿里呆立了许久的景七,半晌后颓然地伏下身去。

在这魔城地宫最温暖的地方,云起的身影一虚,然后跨步出来,正落在寝宫的那张大床的榻边。

这寝宫之中,四座火炉将整个房间炙烤得如同初夏,然而床榻上的人,依旧是裹着厚重的衾被。

见到云起的身形出现在榻边,床上的人似乎有所察觉,露在外面那张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蝶翼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张开。

“你回来啦……”

“……”

那人喑哑无力的嗓音,让云起本就无意识地握紧的双拳上迸起扭曲的青筋,几乎是费尽了全部的意志力,云起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上了榻,隔着厚重的衾被,轻轻地拥住里面的人。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嗯,我回来了。”

“我听见有很轻的簌簌,但是听不清楚……是外面下雪了吗?”

云起扶在衾被上的手臂抽搐似的抖了一下,片刻后他吻了吻怀里人的发顶:“对……下雪了。”

“那太好了啊……你最喜欢雪景了……”

“……嗯。”

“不知道……寒琼峰上的雪,有没有停……”苏叶子声音轻得像要散尽,“那是我答应给你的雪景……如果停了……多可惜……”

“不会停。”

云起的声线轻轻地颤着,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飞快地扑下,跌得粉碎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雪景……永远都不会停。”

“我好想回去看看啊……云起……”苏叶子茫然地睁着眼眸,只是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已经聚不起焦点,他看着虚无的空气,声音很轻,“我想回寒琼秘境……你坐在石榻上……我长在你身边……那里阳光好舒服啊……云起……”

“明年春天”云起的眼泪扑簌而无声地滚落,他的声音重重地哽咽了一下,“明年春天我带你回去”

“……好啊。”

苏叶子慢慢地合上了眼,唇角一丝淡得快要消失不见的笑意。“我还想……陪你……再看一次寒琼的雪……景……”

“叶子……”

云起的声音沙哑而歇斯底里,痛苦得近乎哀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宫殿里。

“……为了你我可以不再做半点恶事、我可以像你一样去救天下人……我愿意赎我所有的罪过、我愿意还我欠这天下我欠任何人的一切……只要你别离开我,叶子……求你别离开我……求你……”

一只纤白得像是要透明了的手掌轻轻地抚了抚男人的头。

“别怕……我答应过你的……”那个声音有些后力难继地停了片刻,才继续,“离开之前,我会知道……告诉你该去哪里……”

苏叶子最终还是没能等到第二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