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允依然没有反应。

对峙了片刻后,林香儿终于忍无可忍,又想起昨晚他“欺负”自己时的霸道态度,心里便暗自生出些报复之意。

她一脸狡黠的看着他,却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

待到白允目光中露出诧然神色的一瞬,她便毫无征兆的俯身,欺上了他的唇轻轻一咬,接着在他吃痛的瞬间将药渡了进去。

迅速撤离的林香儿看着他被那药苦得眉宇又紧蹙几分,露出一脸得意的胜利表情。

很快她又重蹈覆辙,不厌其烦的将药一遍又一遍渡进他口中。

她玩得不亦乐乎,而白允竟也渐渐接受,由一开始的被强迫变为主动的吮引携着她的气息的药汁。

到最后,他甚至在饮完药后意犹未尽的舔舐她的唇,蛊惑她沉迷其中,不忍离去。

于是一碗汤药生生又用了数柱香的功夫才饮完。

林香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次着了道,忍着不舍撤离开来,不满的看着他道:“现在你药也饮了,可算是同意了。”

她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而后换做商量的语调道:“我给你解开穴道,你可不许反悔,好不好?”

接着又补了一句:“你眨眨眼睛,就算应了我。”

话音落下之后,白允竟当真垂下睫羽又掀起。

林香儿总算松了一口气,伸手捏诀,将剩下的定身术也给解了去。

然而就下下一刻,她甚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他坐起身来,而后身子一暖被他笼进了怀里。

他的身子原是偏凉的,然而沾染上她遗落在被衾里尚且未曾散去的体温,却很温暖。

此时的白允未着衣衫,虽隔着林香儿身上的薄裙,却仍然让人无措。

林香儿脸上立刻腾起了一层红晕,又怕他是要反悔,连忙的就要挣扎。

他却愈发收紧了环在她身上的双臂,贴着她耳际道:“还疼吗?”

第90章

这听着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偏生林香儿却立刻明白过来。

她停止了挣扎,乖顺的偎进他怀里,面上红晕却又深了一层。

她不想回答这羞人的问题,可他却偏生追问,抵着她的额首,不容逃避的目光紧锁着她。

好不容易掌握了一回主动,如此轻易竟就被他夺了去。

林香儿终是认命的点了点头,而后脸埋进他的怀里,不许他瞧见她此刻无地自容的表情。

轻柔的吻却接连落在她的发上,而后他仿佛携着水汽的声音渡进了她耳中:“对不起…”

她十分惊愕,为何他竟会说这般道歉的话。

于是她仍将自己埋进他怀中,却竖起耳朵认真听。

他呢喃的声音,宛若呓语般传来:“我忘了今生还不曾与你亲近,所以…”

话还未说完,白允双眸便已怔作惊诧的神色,因为林香儿实在受不了这让人更加羞赧的话语,忽的抬头用双唇阻止后文,而后不慎用力过猛,将他整个人都扑进了床榻里。

两人顿时纠缠到一起,这一吻也似乎又朝着更加失控的方向演变。

后来的数个日夜里,一切都调转过来,林香儿主动担当起了照顾白允的任务。

从小因为身子的不足之症,她都是被照顾的那个人,如今要照顾人,她原本是没有底的,却意外的发现做得很好。

每天自睁开双眼的一刻起,她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陪在白允身边静静的凝视他。

无论是他在运气或是歇息,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觉得心上十分的安然熨帖。

她甚至可以体会到前世镜中那香木花灵的感受,大抵也就是这般,只是在他的身边就好像受到了神泽的恩惠,所以才得以修成了仙灵吧。

林香儿并未意识到她这个样子会扰乱他的心,让他无法在修行时集中精力,直到白允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将她拉进了床榻里。

除此之外,她每日做得最积极认真的一件事情,便是为白允熬恢复元气的汤药,并亲手喂他饮下去。

看着那张总是过于清冷的脸,因为饮了药而眉宇紧蹙,露出一脸奇怪表情的样子,她就觉得乐在其中。

虽说在这里的生活其实和蓬莱一样,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过程,而林香儿除了偶尔到临街去买食材,几乎也未曾迈出宅府半步,未曾见过外面的热闹和形形□□的人,可奇怪的是,她却从未如修行时那般感到无趣。

即便是每天对着白允那张同样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也不会厌倦,更何况现在的他时常对她露出浅笑,竟像个凡人一样。

而她也惊奇的发现,像个凡人的白允原来比宛若谪仙的他还要摄人心魂。

林香儿正凝视着那双怎么也看不够的眼眸,却忽的被清冷中携着些柔情的声音打断思绪:“在想什么?”

他指尖插扖她鬓边的发丝,倾身与她靠近,很快便要将她笼入怀中。

林香儿沉溺的垂了垂眼睫,再掀起时,发现他肩头为狐妖所致的伤处已然复原,只留下淡淡的几道痕迹,然而胸襟的空洞却依旧赫然于目。

她拼命鼓起勇气朝他伸出手,却顿在咫尺处不忍触碰。

“这里…可是挽香…师姑所致…”当她踟蹰着说出这句话时,才发现自己竟连指尖都在颤抖。

在得知了林挽香就是自己的前世之后,再唤着挽香师姑实则有些别扭,可偏生过去她都无比希望自己能成为挽香师姑那样的人,此时却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与她并非这样的因缘。

才将这话问出口,林香儿就后悔了,欲收回那顿在半空中的手,却被白允裹进了微凉的掌心里。

她的眼中已不知不觉泛起薄雾,而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恩。”

那薄雾逐渐凝聚成水珠,林香儿却拼命忍着,仍凝视那狰狞之处道:“为何你的心…”

后面的话都梗咽在喉头无法说出,明明是他的心丢了,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疼得无法忍受,这实在无法解释。

惶惶之际,耳边传来了白允声音:“那颗心于我本就无用,那时受了伤疼得厉害,我便索性将它剜了。”

他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好似剜的并非是他自己的心。

林香儿脑中再度不可抑制的浮现出蓬莱海底结界中与他初见时的光景,无法抹去那时他说着“故人气息”时,满目的幽怨。

无法想象亲手将自己的心剜掉时,要承受怎样的痛苦,她终于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哽咽着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林香儿忽然的反应令白允一怔。

他抬手揽住她的背脊,收紧双臂将她拥进怀里。

她终于伏在他怀中放肆哭泣,而他却反过来抚着她的发轻声安慰:“都已经过去了。”

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林香儿愈加恨不得将所有的好都倾注在他的身上,对他更是百依百顺。

对万物似乎都极少有所求的白允竟也像个被她惯坏了的孩子,层出不穷的提着要求,恨不得每时每刻的都腻在一起。

比如用药的时候定要就着她的手来饮,偶尔还要就着她的唇来饮,再比如闭目养神的时候定要将她拥在怀里。

这样被他折腾着,林香儿却莫名觉得十分的熨帖。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红尘之中有比修行更加重要的事情,也是她第一次觉得活在世间有除了修行之外别的意义。

过去的她总认为时间很长,可以浑水摸鱼、插科打诨,偶尔挥霍些也无可厚非,可与白允在一起后,她却觉得每一刻都很珍贵,总是小心翼翼的珍视着,生怕不经意间溜走的时光就再也找不回来。

这样甜腻的日子很快就过去数月,白允的状况好了些,可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延续着同样的方式,仿佛都拖延着,不肯打破这平静。

然而这段时光终究还是结束在苏瑾回来的那一刻。

那时他乘云而至,正碰上端着汤药欲往屋子里送的林香儿。

苏瑾忙拦住她的去路,紧张问道:“怎的在饮这药,可是身子不好了?”

“师父!”见师父回来,林香儿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又见他一脸关切,便忙解释道:“师父误会了,这药是给白允的,他为了渡灵力给我修为受损,我想师父留下的药或许能助他恢复。”

“白允…”苏瑾听见她竟不再以白公子的尊称唤白允,又亲手为他准备,明显有些不悦:“这药方只对凡人肉身有效,他并非凡人,多饮无益,且这些药材十分珍贵,非轻易可寻,你何必浪费在他的身上。”

想不到一向对众生慈悲的师父竟说出这样的话,林香儿有些诧异,目光停留在手里端着的汤药之中,喃喃道:“是吗…”

“你自己如何?身子可恢复了?”询问起她的状况时,苏瑾立刻又换了关切的语调。

林香儿的思绪被打断,忙露出一脸灿烂笑容,尽量显得活蹦乱跳的在师父面前转了个圈道:“师父您看,多亏了白允为我渡灵力,我已经都好了呢。”

见她三句话不离白允,苏瑾的眉宇明显蹙紧了几分,拉住林香儿的胳膊道:“为师今日前来是要接你回蓬莱的。”

林香儿顿时怔住,脸上笑容也随之消失。

离开蓬莱的时候,她曾是那么的渴望能够回去,可不知为什么,在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听到这个消息,她反而没有半点欢喜。

“可是…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她嗫嚅的说着,垂下眼帘回避着师父的目光。

苏瑾却道:“是定海神器出了问题,想必你也知道,那定海神器镇守八方海域,一旦毁坏,封印了数百年的凶煞之气会在顷刻间爆发出来,必将引起灾祸,到时不仅整个蓬莱将被海水吞噬,就连周遭沿海的凡人村落也会被殃及,定会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原来定海神器并在那时并没有毁灭殆尽,只是受到了重创,残存着破损的部分在海底勉强支撑。

得知这个消息的林香儿不胜欣喜,却又为眼下的危机感到焦急。

“那可怎么办?”她看向苏瑾道。

苏瑾凝视她的双眸,认真的说道:“香儿,如今你已知道前身过往,也必定知晓你与挽香的因缘,这定海神器在铸造时使用的海妖元丹乃是挽香收服海妖所取,早已认她为主,此番修复也必然以她的灵力为引,方才可能完成。”

林香儿大抵明白过来他话中用意,却也有另一重担忧:“可是我的修为浅薄,如何能与挽香师姑相提并论。”

苏瑾则道:“无妨,这并不需要耗费你多少灵力,只是要借由你的手,沾染上你的气息,将你诸位师尊师伯的灵力推入定海神器中用以修复即可。”

原来如此容易,林香儿正要欣然应允,却又想起另外一桩事,于是沉默了片刻后,才对她的师尊道:“我自然愿意回蓬莱修复定海神器,只是可否容我稍缓几天,我想等白允修为再恢复些,再随师父离开。”

说完这些话,林香儿鼓起勇气看向师父的双眸,才发现他眸子里多了些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的师父似乎陷入了落寞的情绪,沉吟了许久的时间才长叹一声道:“他对你便这般重要吗?”

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林香儿现实一怔,随即却认真的思考了师父的这个问题,片刻之后仰起头,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

第91章

暂时别过师父,林香儿还是端着汤药转身进了屋子里。

白允原本正在调息,感觉到她靠近便掀起眼帘。

一贯清冷的目光在接触到她的瞬间变得柔和,甚至于那两瓣薄唇也牵起浅笑。

看到这样的他,林香儿实在不忍告诉他师父已经归来,并要将她带回蓬莱的事实,于是只能假装无事的回复一个更加温暖的笑容,移至床榻边坐下。

她舀起碗里的汤药,至唇边试了试,因为方才在门口和师父说话的片刻,此时的温度刚刚好。

“不烫了,快喝了吧。”她说着,将自己才触碰过的那一勺汤药递到他近前。

今日的白允倒是与往常不同,似乎格外的配合,也未曾趁机向她提出一堆奇怪的要求便就着她的手,一勺一勺的将药饮尽。

“真乖。”林香儿将药碗搁在一边,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奖励的吻。

怎知,她才刚准备撤离,就有一只手贴上了她的背脊,而后趁机将她禁锢在怀里。

他的气息如此清晰的弥漫在她的呼吸间,而她的朱唇上还残存着方才一吻之间自他那里渡来的药味。

不得不说,这些日子难为他了,这药当真很苦。

见他不肯放开自己,林香儿不满的抬起头,迷离的眼眸中却映出那张清俊的面容。

此时他双眉正紧蹙着,眸光里透着股委屈的意味。

每次饮完药都是如此,他还是无法适应那药的味道,似乎到现在还极力隐忍,偏生每次她要给他拿蜜饯压一压,又都被他以不喜甜腻为由拒绝,最后总要以一番缠绵拥吻作为取代,还道这样比蜜饯管用。

有了这般经验,林香儿便索性腻在他怀里懒得动了。

可看到他这幅模样,她却又禁不住觉得好笑,于是伸出手来触上他眉心锁紧的地方,仿佛安慰般缓缓的用指尖摸着。

她凝视他的双眸,嘲笑他道:“想不到你神通广大,连天地神明都不怕,却害怕吃药。”

可笑着笑着,她却又想起方才师父说的话,于是瞥了一眼搁在一旁,已然见底的药碗,敛起笑意道:“你都知道对不对?”

“你知道这些药根本对你没用。”她知道即便等着他也不会主动承认,便自顾自继续说道:“既然药没用,又那么难喝,为什么你还要喝?”

林香儿说话间有些失神,于是触碰着他眉宇的那只手也渐渐垂落下来,却又再未及收回时被他忽然的握住。

好歹也曾经是个修为了得的神仙,可他平日里看起来淡泊,一旦霸道起来却是不讲理的紧。

她知道挣扎无用,就有着他握着那只手。

意外的是他竟然得寸进尺,稍稍用力,又顺势将她贴进了怀里。

周身环绕着他的气息,林香儿却是沦陷得彻底,全然似着了他的魔。

神思恍惚之际,他却贴着她的耳际渡来轻语:“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在我身边待得久一点。”

他说得很是轻巧,如同平日里耳鬓厮磨间已然成了习惯的柔情低语,可这句话却如同利刃直戳进她的心窝里。

难道他已经察觉到她将要离开,还是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会留下来。

林香儿顿觉心虚,又因为刻意的隐瞒而感到懊悔。

她稍微动了动,本想挣脱禁锢,好当着他的面将一切说开来,也免得再生出些误会,闹得如前世挽香师姑那般不得善终。

怎料白允却像铁了心一般收紧了双臂,将她身上都硌疼了也不肯松开。

他这反应实在有些失常,林香儿心里生出不安,正要试图强行挣脱,却听见他贴着她的耳边唤着她的名。

“香儿,不要再离开我,永远也不要离开…”他反复的低喃着那几句,声音里满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孤寂与悲伤,就好似她当真马上要弃他而去一般。

林香儿终究不忍,暗自叹息一声,之后就放弃了挣扎,由他将自己嵌进他怀里。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听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声响自门口的方向传来。

原本倒也不曾在意,可她忽然想起什么,便奋力回过头往那边看去。

果然在那自门外投射的一片光影里,站着那个自小对她来说最崇敬的身影。

林香儿暗道不好,师父自一开始便极力反对她和白允接触,如今她背着师父和白允…,师父知道了还指不定要如何生气。

此时师父的面容笼在过于耀眼的阳光里,并看不出他的表情,可他只是站在这里就足以对林香儿产生威慑力。

她连忙欲起身去跟师父解释,原本她和白允的事情是想寻个时机缓缓说与他听的,不想却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他撞破,恐怕再没有更糟的时机。

这两人就这样碰了面,多半是要闹出大事来。

偏偏此时白允就像没看到他一样,愈加变本加厉的将她拥紧在怀里。

“师父…我…”林香儿徒劳的挣扎着,可在旁人看起来却与床榻上的男子更加亲密。

即便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但是他周身的气泽,她也能感觉到师父变得越来越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