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中期,莲池空间里也发生了变化。

第二片皱巴巴的荷叶彻底舒展开,与最开始的一片荷叶一高一矮相互依偎摇曳,让人观之可亲。

小池并没有扩大,刘慈进阶时最直观的变化就是第二片荷叶,按照现在的进度,不知要何时才能花叶双全,看见白玉池中最完整的景致呢。

与她修为休戚相关的荷,在盛开时又会带来什么?刘慈觉得这对她自身应该是很重要一件事。

暂时抛开太遥远的事情,刘慈在观察空间时看见了堆放在白玉池边的符纸——筑基中期,她就能画“御风符”了呀,不会飞翔的修士不是好修士!

“等我画出了御风符,你这癞马,只有等着退休吧。”刘慈扯了扯癞子马的缰绳,做威胁状。

她强任她强,我自清风拂山岗。癞子马不可能看过金庸的《倚天屠龙记》,可它领会九阳神功口诀精神领会得不错,面对刘慈幼稚的威胁它直接甩了甩蹄子。

刘慈也觉得自己幼稚,进阶之后心情极好,她自顾自拍拍癞子马的脖子笑了:“淋了一夜雨,身上黏糊糊的,一夜未归,估计庄园里的人找咱们都找疯了。在这草原上我是不认识路,都说老马识途,癞马,接下来就靠你啦。”

癞子马从鼻子里喷出几团热气,刘慈就权当它回答了。

再次骑上马,一人一马慢悠悠跑在茫茫草原上,及膝的牧草依然枯黄,纵它们连成一片,也不能阻挡癞子马惫懒的马蹄踏过。

癞子马在草原上转呀转,翻过刘慈不认识的山丘,还真得遥遥看见了熟悉的景色。

“回去一定奖励你上好的豆子吃!”

刘慈欢喜许诺,换来身下癞马的嘶鸣。

马鸣声惊动了庄园里茫然无主的众人,眼尖的雇工已经瞧见了刘慈骑在马背上的声影,忙高声大喊道:“我看见小姐啦,她骑马回来了!”

老管家甩着老胳膊迈着老腿儿赶来,面对刘慈想叹气吧,对方是主他是仆,最终啥也没说出口,只让人将消息传下去,外出寻找刘慈的人可以回山谷了。

估计从她昨晚没有回来,贴身伺候的女仆桑曼就发现了这点,虽不知詹姆士是几时才吩咐大家出去寻找她的,大家这份真切的担心还是叫她挺不好意思。

刘慈是多傲娇的人呀,让她当众认错,几率大概比魔兽攻城还小,面上镇定点头将癞子马缰绳交付,其实心里讪讪,落荒而逃般跑回了房间。

桑曼为她准备好了一大桶热水,刘慈整个人侵泡在水中,嗅着随水蒸气散发的花香,在心中默想自己的修行路。

从练气到筑基,她用了六年,而到筑基中期,刘慈用了两年。按照这样算,再有个几年她便能修到筑基后期,随即便是结丹…可修行是逆天行事,能这么顺风顺水吗?

当然不能这么算。

六年筑基不稀奇,只有筑基期才算真正踏入修行大门,可见筑基一事在旧时修士眼中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六年筑基固然少见,也是针对修真没落后,地球新纪元前那段术法没落的黑暗年代而言。

她不知道间接传授自己修行妙法的尘心仙子当年用了多久,只是尘仙子后来又兼修信仰,实在不是此时的刘慈能相提并论的。

六年筑基,若是遇到瓶颈,刘慈恐怕花六十年都没办法结丹。她的修行路前期顺畅,在于她是木属性单一道基,从灵植中萃取灵气,受异界法则限制,灵气被束缚在她体内,半点没有浪费全用在修行上——

单道基就是就如,前期顺风顺水,能将其他修士远远抛下。但前期的顺利,同样伴随着根基不稳的风险,到了中后期时这种风险就会爆发,有可能是进阶遭遇大瓶颈,拖到寿元耗尽生死道消,也有可能在进阶时走火入魔,神识重创,一辈子永无清醒之日…

刘慈一念至此,不由长长出了口气。

仙路崎岖,步步艰难,步步惊心,又岂是羡慕修士能飞天遁地的凡人能想象?就连刘慈自己,也无法窥视到自己的前路。

许是哪一天死于仇敌之手,许是作茧自缚自己困死自己,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刘慈能做的,只有不畏前险,义无反顾走下去。

练气,筑基,结丹…她总要迈着坚定的步子,将这些境界一一踩在脚下!

她要学会符,她要学会飞,她要在万米高空上俯瞰这世间!

刘慈心念既动,心底的渴望和述求也不再压抑,她很干脆扫空桌上杂物,铺平了符纸,蘸满了笔尖。

御风符,能让人像鸟儿般飞翔的符箓。

刘慈心中一股锐气在激荡,做好了准备,铺好符纸,高悬手腕,一时却不知如何下笔。

她能越级杀魔兽,能有勇气面对数名法师围追,可是符箓,并不单单只靠着胸中锐气。

刘慈像个鼓鼓的气球被人用针一刺,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一下真正神清气爽。

提着笔,刘慈忽而冷汗淋漓。

她从泡澡时开始思绪乱飞,竟差点走火入魔!

是单道基进阶太快的劣势提前突显?不,是刘慈的自大疏忽!

进阶之后,修士通常会继续闭关一段时间,以彻底巩固修为,并将自己神识与新的修为契合。刘慈昨夜于湖边突破,一路回来心根本没彻底静过,幸而错有错着,她在想要画“御风符”而不得时惊醒,要不就真要心智错乱,走火入魔了。

流了满脑门儿冷汗,刘慈盘腿坐于榻上,抱守灵元,开始稳固修为。

第一五十五章 蓝天飞翔(二)

如矿出金,如铅出银…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一番洗练,刘慈用去整整一月。

等她再出关,不仅筑基中期修为完全稳固,双目开合间更有一种神光内敛的气质。之前的刘慈毫无半点异界修为,但气势上却像柄锋利之剑,一看之下让人容易将她误会成剑师。

现在在看她,锐气未失,甚至骨子里锋芒更胜,然这股金锐之气神光内敛,第一眼看见她的人已不会再误认她是剑师。

究其原因,随着修为越深,被激发的木系道基在滋润刘慈身心,她虽依旧不改本色,木灵力却能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她。

木主仁,其性直,其情和,其味酸,其色青。

木盛的人长得丰姿秀丽,骨骼修长,手足细腻,口尖发美,面色青白。为人有博爱恻隐之心,慈祥恺悌之意,清高慷慨,质朴无伪。

刘慈还是那个刘慈,本心不改,却更加质朴大气。

“桑曼,你知道什么人会飞吗?”

出了关,没节操的二货刘慈逗弄自己的小女仆。

老实姑娘在刘慈身边呆久了也容易生变,桑曼略带警惕盯着刘慈,“小姐,魔法师们才会飞。”

“魔兽也会飞呀,你怎么不算上。”何止是魔兽,刘慈猜想突破了魔武限制的“大贤者”应该也是能飞的。

桑曼神情迷茫,“魔兽不算人呀…”

刘慈一滞,在大陆人眼中,魔兽是异族,是兽类,刘慈心中将魔兽视为友,特别是银狼王那般,和它相处过几年,在刘慈心目中不是人,早已胜似“人”。

桑曼一说这话,刘慈觉得心中怪怪的,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哼唧两声,“魔兽也能化形成人。”

桑曼脸色惨白,从小就听着“魔兽凶残”话语长大的大陆人,化形魔兽对她来讲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呀。

本是说笑,却把小女仆说得脸色惨白如同见鬼,刘慈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连忙许诺:“别怕,过几天我也带你去天空飞一圈。”

桑曼点头,见刘慈不再提吓人魔兽,她的神色慢慢好转。至于刘慈所说过几天带她去天空飞一圈…刘慈是主,她是仆,桑曼压根儿没当真。

刘慈却当了真。

如今境界稳固,她又琢磨起差点叫她入魔的“御风符”。

何为御风?

要御风,首先得弄懂什么风。

风是空气运动产生的现象,不似金木水火土,在这世间既是泛指,也有实物相应对。“风”却无根无形,所以不在五行中。

御风符,顾名思义,就是利用符箓之力,拘一股无根无萍之风,来为使用符箓的人所用。

好风凭借力,送人上青云,这就是御风!

刘慈想要画出“御风符”,她就得先体验风,了解风,才能利用风。

此时已是十二月,新旧年限交替之际,埃姆斯特缺乏绿意生机,唯独不缺少肆掠的寒风。

要体悟风,寻常修士定然更愿意在阳春三月,选那拂面“清风”,温和而舒爽身心。可刘慈是谁?比起三月春风,她要擒就擒那严寒的烈风!

穿越魔法大陆的第八个年头将要结束时,刘慈开始“悟风”。

她推掉了一切应酬,将山谷琐事托付给老管家詹姆士,又与她为数不多的几位朋友打了有事照应的招呼,就随身携带了自己的符笔,牵着癞子马,冒着寒风,离开了温暖舒适的山庄。

斯图尔望着刘慈的背影感叹,心中觉得自家老大有福不会享,寒冬时节偏要自己折腾自己。

送行队伍中的另一人则似看透斯图尔的心思,偏着头看他,“高手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你只看见慈小姐的风光,哪知她为这份风光付出多少?”

说话的人正是莉迪亚,她的言语发自内心。现在的刘慈已经拥有不大不小一片基业,莉迪亚却见过她独自一人生活在摩洛克山脉深处模样。

当时莉迪亚看不透刘慈,现在依然看不透。

但不管怎么说,这世上纵然有稀世罕有生而知之的天才,若没有后续刻苦努力,天才都会陨落!

刘慈既受得了摩洛克山脉独居之苦,暂且抛下安乐舒适,在埃姆斯特的寒风中出门又有什么奇怪的?

莉迪亚想到此处,有忍不住回头告诫一起来送行的孩子兵们:“武者不比魔法师,他们可以在高而明亮的教室学习咒语,我们却只有每日付出泪水,武技只有身体力行,练习,练习,再练习!”

“是!”娃娃兵们很敬佩教授他们斗气和武技的老师,听到莉迪亚的训诫,都齐声答是。

当中尤以前几天刚入选的小哈维憋红了脸,声音最响亮。

……

山谷口发生的一幕,刘慈没看见。

骑着癞子马踩着积雪走了一段路后,刘慈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晶莹之血。

天苍苍,雪茫茫。

绿野万里的埃姆斯特,绵延起伏的丘陵早已覆盖上白雪,肆掠的雪风吹得刘慈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种考验人体能的恶劣天气环境下,人的六感反而特别灵敏。

刘慈没有可以抗寒,就越发能感应到肆掠在自己身上的雪风。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半空中的雪花吹得四散,将地面积雪重新激起,打着旋转疾驰而来,吹在人脸颊上时,能感受到一蓬蓬冰渣的力量。

离开山谷的当晚,刘慈就遇到了暴风雪。

她和癞子马艰难在雪地中跋涉,好不容易寻到一处背离风口的凹地,才算落了脚。

当晚雪未停,风不止,刘慈每每生起火,片刻就为雪风熄灭,她只得勉强食用了些干粮。

枯草难寻,托了恶劣天气的福,刘慈不得不从莲池空间中扔出些存粮喂马。可恶的癞子马还颇为嫌弃的鼻喷热气,囫囵吞下刘慈的灵气食材…换了在摩洛克山脉最缺食物的第一年,这货的表现能让刘慈和它拼命。

挨到天明,刘慈被风吹得直哆嗦,癞子马却神采奕奕,甩甩尾巴抖落背上雪花,毫无影响打了个嘶鸣。

一人一马再次上路,刘慈却没办法再骑马。

昨夜过大的雪势,使地上的积雪又厚了几分,癞子马再载着刘慈就负重超标,无法自如行走。

这使刘慈的速度大大变慢。

又走了几日,天气情况没有变得更好,刘慈估摸着离山谷庄园或有上百公里路程,眼前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中午休息时,刘慈发现自己头顶的天空上掠过一只苍鹰。鹰在草原上十分常见,但刘慈同时听见了一声哨音响起,苍鹰就加速往前飞去。

原来是有人驯养的鹰么?

来到埃姆斯特,刘慈还未于当地原住的牧民打过交道,现在窥见有人训鹰,她拍了拍癞子马,决定跟上去看看。

鹰搏蓝天,何尝不是一种“御风”?

第一百五十六章 鹰与地下城

如果刘慈全力在雪地上疾驰,追上苍鹰还是很有可能,可她还带着匹癞子马,一人一马想要在比膝盖深的雪原中追上天空展翅飞翔的苍鹰…是在做白日梦。

但也绝非毫无办法。

刘慈在发现有人召唤苍鹰时,扬手打出了一道符箓。纸符自燃,随即化作一道常人肉眼无法辨认的白光,激射出去,附着在苍鹰褐色的羽毛上。

白点不熄,刘慈就能在百里范围内感应到它。这正是刘慈稳固修为时学会的新符箓:追踪符。

这种符箓需要画符人在使用时嵌入一丝神识种子,能追踪到目标,还是全靠自身与神识种子的感应。这本来是筑基后期才能绘制的符箓,因刘慈神识中存有一莲池,要较同阶修士神识更强,所以提前学会了“追踪符”。

有了这一利器,才是刘慈敢于苍鹰比速的底气。

不过天空广阔,苍鹰随时都能转换方向,为了不跟丢这一被人驯养的鹰,刘慈还给自己,也给癞马贴了张神行符。

符箓生效后,癞子马用颇为灵动目光看着刘慈,马|眼里仿佛在诉说着它的惊讶:自己四蹄怎么轻了这样多?

它性子顽劣的主人显然没打算向一匹马解释符箓的打算,刘慈只是牵着癞马,沿着苍鹰飞走的方向追去。

有了神行符相助,两者的距离一直保持在百里之内,刘慈和癞子马赶起路还挺轻松。

不时也有哨音响起,或急促,或悠长,随着哨音变动,苍鹰也会有不同反应。

刘慈和苍鹰隔得最近时,只距有一条长而宽的冰河。她不知道冰面结冻情况,不敢带着癞子马轻易踏过,而河对面的苍鹰却在这时由高空俯射,在捕杀雪地里出来觅食的野兔。

距离如此近,刘慈却一直没有看见指挥苍鹰前进并捕猎的对象,这越发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飞飞停停,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苍鹰带着刘慈和癞马起码飞行了几百里,耗费了刘慈不少神行符。

就在癞子马非常抗议继续追鹰的躁动时,刘慈发现那鹰似乎终于开始减速。

哨音也变平缓,一整天刘慈都没有发现哨音再发出让苍鹰捕猎的信号,对方似乎到达了目的地。

然后刘慈面前就出现了一座石头山。

在荒凉的埃姆斯特山区,类似的石头山并不少见,因泥土稀少,植被无法附着,它远比草原更贫瘠,是连繁殖最快的野兔都难以存活的地方。

就是这样一座山,以刘慈极好的目力,却发现苍鹰一头栽下石头山的另一面,选择了降落。

刘慈等了很久都没再听见能指挥鹰的哨音。

她这才牵着癞子,选择从一边山坳绕过去。

这一带异常荒凉,山坳中也怪石嶙峋,就算有积雪覆盖道路也很难行走,若不是刘慈尚有“神识”能探明雪下路况,她和癞子马很有可能早陷入冰缝或石沟中摔个人仰马翻。

好不容易绕过山坳,来到苍鹰降落方向,太阳已经快于地面等高了。

天快黑了。

出现在刘慈面前的,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乱石,积雪,绵延不绝的石峰。

在山的另一面,是同样荒芜的景色。

癞子马打了个喷嚏,马儿眼睛湿漉漉望着主人,似在控诉刘慈的失算。

无人看见,刘慈也不觉得脸红。

几天下来跟踪符的灵气在消散,那丝神识感应也越来越微弱。可她现在能清楚感知,那头带着她飞了几天的鹰,就在离她不远处。

“你在这里等等。”

刘慈也不管癞子马是否听懂,自顾自下了命令,她独自一人在四周查看起来。

找了一圈,始终没有发现苍鹰身影。

就在刘慈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时,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鹰啼。

刘慈这下是真脸红了。

作为一个在摩洛克山脉与兽一起生活几年的人,她居然忘了鹰的习性。鹰这种猛禽,从不屈居在其他鸟类之下,它们的巢穴永远会选择森林中最高的大树顶部,或者高高的悬崖峭壁上。

刘慈看见苍鹰一头“栽下”山峰这面,它并不是降落在了山底,而是飞回了筑巢。

什么人驯养鹰,却不带鹰回家,让它依旧在峭壁上筑巢呢?刘慈沿着这一思路发散,倒很快有了所得——除非苍鹰主人居住的地方,不适合鹰类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