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寒夏一怔。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愿深想,不甚明了。她像是没听到一样,淡然点头道:“哦,挺好的,这几年实业经济不好,风臣重点发展金融投资,这步棋走得真好。”

林莫臣静默不语。

他的女人,那个勇往直前、在商场横冲直撞的女人,现在也变得如此成熟沉静,视商场如棋局。她终于如他预想般的成长,却也已不是当年他轻易就可以掌控住的稚嫩模样。

他却答到:“一步两步的棋,现在也不是很在意。有些事,我早已看淡了。”

木寒夏微感意外。

然而下意识告诉她不必再深聊下去,她低头看了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于是她抬头说道:“今天挺晚了,我上去了。我在北京也没什么朋友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聚。”

朋友?

林莫臣笑了笑,答:“好。”

见他站立不动,木寒夏转身先行离开。

电梯就在几米远处,厅中很静,只有他们俩在。木寒夏走到电梯口,看着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忽然就看到林莫臣没有走向门口,而是朝她的方向走来。

木寒夏的心中突然升起某种强烈的不安的预兆。

她没有回头看他,也没动。伸手去按电梯。他已走到她的背后。

手指在半空中就被他抓住了。

木寒夏看着两人重叠的冰凉的手指。林莫臣已经从背后抱紧了她。

他怀里清冷的气息,瞬间侵袭至她的发肤。太熟悉,也太陌生。木寒夏全身发冷,一时竟被他惊得乱了方寸。她回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两人的脸只有一寸之遥。刹那间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他的脸突然就覆盖下来,重重地吻住了她。

木寒夏就像被人用针狠狠扎了一下,全身一颤。她还没来得及防备,他的气息已涌入她的嘴里。于是失守。他的舌攻城略地,吻得很深,带着几分急切,仿佛又带着某种压抑不住的情绪。他的手也牢牢环上了她的腰,清俊的脸低垂着,他闭着眼睛,只让她看到两道轻锁的眉。

他的另一只手也探上来,扶住她的后脑。木寒夏已被他整个禁锢在怀中深吻着,像从前那样。

木寒夏一把推开他,可他力气大,虽然松开了手,却依然将她困在自己和墙壁间。木寒夏低吼道:“林莫臣!你这是干什么?”

他不答反问:“这些年,你就从没想过要回来?”

木寒夏沉默。

林莫臣:“回来看看我?”

他嘴角挂着微微苦涩的笑意,木寒夏从未见过他曾经有过这样的表情。

某种陈年的酸楚,涌进她的胸腔里。她忍住了然后笑了,伸手挡开他的手臂,说:“林莫臣,你现在说这些,我就不明白了。”

手臂却又被他拉住,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不明白?”

木寒夏的心尖居然一颤,她甩开他的手,转身走进电梯里。他没有动。

电梯门合拢的一刹那,他突然伸手,挡住了它。

“木寒夏,我等一个人,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放过你?让你就这么独善其身地活下去?”

第76章 (修)

夜色幽深。

木寒夏靠在躺椅里,她觉得迷茫,觉得被触痛。她是真的没想到,林莫臣会出现,会说那些话。他们明明早已分道扬镳,他也早已功成名就,为什么又来纠缠她?

他还说不会放过她?他想对她做什么?

她的身体蜷成一团,一直凝望着窗外。直至,时间变得很晚了。

美国那边,也应该是早上了。她收拾心情,拿出手机,打了个越洋电话。

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才辗转到了张梓的手里。

木寒夏未语先笑,杂乱的心情仿佛也随着电话接通,变得平静。她的嗓音格外温柔:“喂,今天怎么样?感觉舒服点没有?”

张梓,曾经是她在美国的房东。缘分使然,性情相投,六年的陪伴与相知,现在,他是她最在意的人。

他答:“我很好。你呢,回国后习惯吗?”

几颗稀落的星子,在夜空中闪烁。她的嗓音轻轻的:“我一切都好……过几天,他们就会送你来中国。这边的医疗条件也不错。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我去接你。放心,一切有我。”

……

是从六年前那晚,木寒夏生急病,张梓的无私帮助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亲近的。他永远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而她渐渐开朗,善解人意。两人之交淡如水,但****在同一屋檐下,又逐渐亲近。有时候张梓坐在工作间里,摆弄他那些电子设备,木寒夏也会好奇地在边上看。看了一会儿,打着哈欠说好无聊。而张梓只是温和地笑,然后细细地给她解释每一部分的设计原理。于是木寒夏听得更无聊了,又不好意思打断他的热情,好容易找个借口,赶紧开溜。下次张梓见到她,还想继续上次的话题,她就说:哎呦,我想起还有论文没做,回聊回聊。

张梓又不傻,一来二去,就再也不跟她提自己的专业。可木寒夏瞧见他一人独坐在小黑屋里,又觉落寞,过意不去。她读的是商科,偶尔也跟他提起自己在课程上的问题,没想到张梓居然也能指导她一二。木寒夏这才意识到,学霸就是学霸,更何况是普林斯顿的学霸。这世上,真的存在比普通人,比她聪明很多的人。这个男人在身体上或许是病弱的,在才华上却是令人仰止的。他与林莫臣是完全不同的一种聪明,却同样令她钦佩,两人也相处得更熟络。

木寒夏承认,起初的靠近,甚至是互相依偎,或许真的是源于那段时间,内心的寂寞和脆弱。而张梓对她是不是这样,她并不去深究。但两人的朝夕相处,六年间积淀下来的深情厚谊,却是真真切切的。

张梓很快就要回国了。他的病情,与他有关的所有事,才是木寒夏最关心的。他是她的知己。可是当她思及别后重逢的林莫臣,却觉得心中好像缺了一块。六年来他对她的世界秋毫无犯,今晚只一出现,这个名字却好像无比迅速地扩大,蛮不讲理地开始占据她的视野。

同样的夜色里,林莫臣驾车离开。

城市的流光,从车前经过。夜色很静,宛如这些年来,成百上千个夜晚,他都是这样,独自驾车回住处。

可今晚,不同了。

天上的星,地上的灯,似乎比往日更加清晰地在他眼前闪烁。

前面,遇到了红灯。

他慢慢将车停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抚上自己的唇,就这么笑了。

你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在我以为已经无望的时候,回到我能看到的地方了。

——

翌日。

木寒夏已按下所有心情,专注于工作,带陆樟在巡店。

巡的是风臣的店。

她今天穿的是身休闲的衣服,毛衣开衫,搭深色长裙,但也不失端重。陆樟自不必说,穿了条破洞的牛仔裤。所以两人走在风臣的商场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种事,陆樟还是挺喜欢干的。逛街呗,看美女。而且逛的还是竞争对手的店,有点刺激。要是逛自己的商场,美女也比风臣这边少,他还真没什么兴趣。

一路闲闲散散地跟着木寒夏。她的神态也很淡然,手里还挎着个包,像是真的在逛街。偶尔还在柜台前停下,看看衣服。

不过事实上……

经过风臣的一楼大厅时,她淡淡地说:“看看他们的装修风格。”

陆樟抬头瞄一眼:“水晶灯、弧旋吊顶,简约时尚,名家设计。一句话:高大上。比我爸装修的那傻啦吧唧的欧式风格强多了,钱也没少花。”

木寒夏莞尔:“方宜装的也没那么差,5年前也引领市场风潮,只是现在有点过时而已。”

陆樟摇头:“大姐你不必给我爸面子。”

经过世界顶级名牌旗舰店时,她提醒道:“看看他们招商的对象。”

陆樟:“闭着眼睛都能数过来,LV、纪梵希、爱马仕……我们也有,但是没他们多。”

木寒夏点头。

然后又看了他们的营业员,个个身材高挑,仪态端庄;看了他们负一楼的超市,引进的是国际排名第一的超市;看了他们整座大楼的设计、分布,售后服务、餐饮品牌……

陆樟虽然转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着。一是这工作的确挺轻松的,以前每每来个老成持重的副总,总是整天拉着他苦口婆心地将战略讲市场,他都快烦死了。二是他也想看看木寒夏到底想干什么。因为越转,看得越全面,就越能感觉出,风臣商城全方位的优秀。木寒夏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不能是专程带他来自取其辱的吧?

末了,两人回到方宜,她的办公室里。

相对而坐,陆樟翘起二郎腿。木寒夏泡了杯茶给他,他有些嫌弃地端起尝了一口,倒是没说话,慢慢喝了起来。

木寒夏问:“对于风臣,你的结论是?”

陆樟笑了笑,正色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他们整个走的就是高端时尚风格,无论商场设计、品牌引进、人员素质、服务质量……几乎都已是国内顶尖。所以他们的商城,到哪个城市,就会成为地标性建筑,不是没有道理。你说要开一家新店,业绩超过同地段风臣的店?怎么开?别告诉我要砸钱,我爸可砸不过风臣,我们在中国企业的500强排名里可被他们甩了50名。而且我们即使做,也达不到他们那样的整体运营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