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贝瑶傻眼了,“那是我……”

“嗯?”

“算了。”贝瑶泄气,她想说那是她喝过的,然而说出来他会不会尴尬呀?

贝瑶说:“快吃吧,吃完我们再找找。”

可惜物资远远没有老师们说的那样“多”,他们没能找到第二顶帐篷。

贝瑶有些失望,裴川说:“你睡,我随便将就一晚就可以。”

他说罢直接往她帐篷旁一躺,随身背包当成枕头,垫着睡了,姿态极其淡然。贝瑶没办法,她想了想:“要涂花露水的。”

裴川说:“嗯。”

涂了花露水,他闭上的眼睁开,天上的月色温柔,离他很近的地方,少女的嗓音糯糯清甜,像是三月的风,她说:“裴川,这个一点也不好玩。你以后不要参加这种了吧,挺危险的。”

“嗯。”

“我有点害怕,本来我想第二三天就出丛林的。”太累了,而且,洗漱什么的也是个问题呐。夏天一身汗,脏兮兮的。贝瑶虽然是找到水和住所的幸运宝贝,但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生存夏令营的趣味。

“别怕。”他低声道,“我带你去找宝藏。”

她笑起来:“你食物都找不到呢。”还宝藏。

他说:“是啊,多亏你了贝瑶。”

少年嗓音低沉,他长大了,喉结分明,声线已经是男人的声线。贝瑶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再说话:“晚安。”

夜晚,遥控小飞机带来新的物资替换。

广播声清脆:“陶涵涵同学放弃求生,生存人数9人,出局1人。”

第二天早上贝瑶给裴川递了一张湿纸巾。

她睡得不好,地上咯着难受,小脸有些疲倦。裴川这个睡在露天的人脸上却没有什么疲态,他体质很好,再累眯一会儿就能恢复。

裴川背着她的小包,依言带贝瑶去找食物。

他方向感极好,几乎不到一个小时,就找到了他们的早餐。

他随手拿了一个冷掉的三明治和一瓶矿泉水走:“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周围看看。”

没一会儿他回来了:“有个小水潭,去洗洗?”

贝瑶高兴极了,没走多远果然有个小水潭。

贝瑶说:“你要洗洗吗?”他流的汗水比自己还多,太阳一晒都快成盐粒了。

裴川顿了顿:“你先洗。”

小水潭是雨水累积下来了,约莫两平方米,贝瑶搬了一个小石头坐下来,用手鞠着水洗脸,夏天的躁意褪.去不少。这水清清凉凉,舒服极了,她都不想走了。

然而念及裴川,她还是利落地洗完脸。

裴川随便抹了两把脸,然后他说:“还没到中午,你玩一会儿水我们再走。不急。”

她嗓音脆生生的,开心得不行:“好。”

丛林鸟声啾啾,夏季蝉鸣不断,太阳升起来。

裴川在树上捉了一只蝉,他回去的时候,她脱了鞋,一双嫩.嫩的小脚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她撩着水玩。

裴川没过去,他靠着树,静静看她。

卫琬说,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没有一点那种意思。

他知道,所以他曾经放弃。他不要她的怜悯和同情,他想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和她站在一起。

他甚至恨过她。

在高一之前。

他想,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生命里呢?因为善良而同情他,然后让他以后看着她恋爱嫁人,还要笑着祝福她么?

他恨她不会喜欢自己。所以他一度放弃,他这样恶心阴暗的人,不如活在她的记忆里,至少那是一片净土。

然而他却又被勾.引。

成了恶魔回来索取。

夏季阳光温柔,并不炽烈。少女裤腿卷到了膝盖,她小腿匀称纤细,脚趾粉.嫩可爱。

他黑眸沉沉,掌心蝉被他捏得受不了了,“吱——”一声拉得锐利老长!

她在阳光下回头,他心跳冲撞到胸腔都痛,一时无言。

“送你。”

裴川摊开手,那蝉断气了。

“……”

“……”

作者有话要说:蝉:裴川,FUCK!

川:……

————

☆、第31章 约定

正午太阳高悬, 草丛的石头上坐了一个沉默的少年。

贝瑶看他一眼忍不住想笑, 把蝉捏死什么的真的很搞笑很尴尬啊。贝瑶估计他是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夏天, 陈虎带着小区的孩子们去大树上捉蝉, 等捉到以后, 就用一根线把它的足捆起来, 然后它会边飞边叫, 孩子们觉得好玩极了。

贝瑶小时候也会参与这样的游戏, 然而“不合群”的裴川却从来没有玩过这个。

他把蝉捏死了。

这得多大劲儿啊。

贝瑶笑够了眸光还带着水汽,她怕他恼, 也不主动提这事。裴川生存能力委实不错,他们中午饭也有着落了。

广播里播报“生存第二天, 生存人数7人,出局3人。”这次倒是没有提谁出局了。

贝瑶看了眼腕表“裴川, 我们出去。”

“嗯?”

贝瑶轻轻咳了咳“待在丛林很不方便,晚上有蚊子,白天太阳晒。最重要的是,上、上厕所……”

“……”

而且大热天, 还找不到洗澡的地方, 可能只有金子阳这样有钱又没见过野外世面的会觉得新奇好玩。

裴川也没犹豫,他按下了自己的红色救助键。

很快,一位老师过来带他们出去了。

老师见他和贝瑶身上干干净净的,只是衬衫被划破了条口子, 身边还堆了食物, 也找到了帐篷, 明明是有本事找到宝藏的,却直接在第二天放弃了,但老师也不纠结。

“我带两位同学出去。”

出去就有住的地方了,酒庄里面还有个漂亮的喷泉和金鱼池,贝瑶美美地洗了澡,晚上好好休息了下,酒庄的饮食真不错。

目前出局的竟然五个人了。

贝瑶只认识裴川和他们口中的季伟。

季伟生闷气,怀疑人生。他是被金子阳骗过来的,本来是抱着热忱的心来学习交流,但是没想到搞什么野外求生。他第一天差点中暑晒晕!

第四天中午。

金子阳终于出来了,五个人一看到他差点喷了。

金少像捡破烂的一样,身上黄一块黑一块,往常一丝不苟的头发乱得像鸟窝。少年胡渣长出来,落魄潦倒,手臂上露出来的地方还被蚊虫叮了好几个大包。

金少垂头丧气,结果一看到坐着喝茶的裴川瞬间怒了“卧槽卧槽!川哥你竟然出来了!”

裴川皱眉“离我远点,你好臭。”

金子阳一个大男人,差点哇的一声哭出声。本来第二天晚上没找到帐篷他就想出来的,但是一想,万一郑航和川哥还没出来,他放弃岂不是很丢脸,死撑撑到了第四天,没想到裴川早出来了!

一对比,他就像个傻逼。

不过金子阳洗完澡出来,一下子又恢复元气了——郑航不是还在里面么!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啊,竟然还舍不得出来。

清点了一通人数,竟然只有三个人在里面了。

金子阳挠挠头“咋回事,卫琬还没出来啊?不是,她一个女生能坚持这么久?”

贝瑶也很疑惑。

裴川没说话,他敲了敲桌面,眼睛半眯。

事实上,带队老师也发现不对了。可是代表着卫琬的点这几天都在动,并且没有发出任何求救信号。

直到昨晚,她的点突然不动了,一直到早晨也没动过。

带队老师心里一惊,终于觉得不妙了,赶紧去丛林里找人,找到了倒在地上的卫琬。

她衣服破的不成样子,脸上也很脏,被虫子叮咬过几乎肿起来了。

卫琬穿得清凉,身上一股子臭味。带队老师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把人带回去。

金子阳呆了“她怎么了?”

“又饿又累,昏了,放心,没大事。”

金子阳才凑上去看了眼,被一股恶臭熏了回来“卫琬到底去哪里了啊,这么臭……”

还好卫琬昏迷未醒,不然得被他生生气死。

带队老师说“我们找到这位同学的时候,她腕表坏了,不能发送求助信号,但是因为内里磁条没有坏,她的动态一直都是好的。奇怪,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腕表坏掉的情况,怎么会这样呢?”

角落的裴川,冷冷弯了弯唇。

最后两个同学也在这时回来了。

郑航一回来也被这股味道熏得后退了一步,他皱了皱眉,才看到那是卫琬。他倒是没有金子阳缺德,吓了一跳“卫琬?卫琬?”

卫琬没醒,被送到医生那里了。

她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从窗边看蓝天的少年。

裴川穿一身黑色,在八月的阳光下,却生生渗出几分幽冷。少年身高颀长,他回头,卫琬瞳孔紧缩。

她几乎尖叫了一声,就要扑上去“你为什么这么害我,为什么!”

卫琬冲过来,他并不拦她。

只是在她腰间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时,她不敢动了。

那是一个电击棍。

卫琬不可置信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笑“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

面对一群同学关切的目光,卫琬手指紧握“我、我摔了一跤,腕表磕在了石头上,失灵了。”

她说完,目光却不可控制地落在另一个少女身上。

十五岁的少女,单纯又美好。

贝瑶自以为和卫琬无仇无怨,她去拿了一碗粥,等卫琬情绪平复了,悄悄放在她床边。贝瑶不喜欢这个人,可是也没有讨厌卫琬的理由。如果是自己,被迫在丛林生存五天,一定会很害怕的。

卫琬颤抖起来,她几乎想呜咽出声。

她之前想要在一起的,竟然是个冷血恶毒的魔鬼。他甚至怕他心爱的少女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来刻意威胁自己。

卫琬此刻完全不嫉恨贝瑶了,贝瑶有什么错?不,她什么错都没有。

她甚至比自己更倒霉,被这样一个神经病看上。

卫琬喝完了粥,闭上眼睛休息了,事关裴川的,她一个字也没说。

离开那天,山上空濛,不一会儿下起了雨。雨伞分发不均。

裴川双手插兜里,独自走在雨中。

“裴川——”贝瑶双手做了一个小喇叭,笑着喊他。他回头。

彼时山间水汽氤氲,她撑一把透明的伞,一路向他小跑过来。

穿上假肢的少年太高了,她踮起脚尖,努力把他遮住。

少女香气袭来,让他有片刻的晃神。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了。

他接过小伞,替她撑着。

贝瑶说“很快就可以坐车了,你不要淋感冒。”

小时候的裴川常常生病,所以她总是很怕他突然又发烧。

然而她可能不知道,长大后他鲜少生病了。

少年黑色的头发上已经微润,贝瑶苦恼极了,要是她跑快点,他就不会淋个半湿了。

车子终于开过来,一路摇摇晃晃,又开回了市里。

卫琬提前下车,她失魂落魄,唇色苍白。

贝瑶从车窗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轻轻皱了皱眉。

她突然,很想证明一件事。

小区很快到了,夏花开在花圃边缘,贝瑶发现裴川竟然也回来住了。

“贝瑶。”

“嗯?”

“九月份。”他沉默片刻后问道,“我们一起去学校?”

贝瑶也有片刻怔楞,她还记得上一次是一年前,他把她一个人丢在九月清晨的雨幕中。然而她并不记恨他,笑着点点头“好啊!”

他眼里抿出浅浅的笑意。

上了楼,快四岁的贝军被送去幼儿园了。

贝瑶几番犹豫,还是打通了自己记下的那个登记册上的号码。

嘟嘟声响起以后,那边问“喂?”

“卫琬你好,我是贝瑶。”贝瑶有些犹豫,她明明不该怀疑他,可是卫琬前后的行为太怪异了,明明之前还很喜欢黏着裴川的样子,可是她叙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一眼也没看边上的裴川。

贝瑶轻声问她“你的腕表,是不是裴川弄坏的?”

那头沉默良久,卫琬挂断了电话。

贝瑶心中一沉。她还记得初中那年,她以为裴川交了第一个其他的朋友,心里虽然失落,可是也为他感到高兴,没想到过去就看到了大黄狗冲出来咬裴川和尚梦娴的那一幕。

当时只顾着惊慌,后来一想,周奶奶明明每天都有栓着门,裴川也知道的。可是狗为什么还是要跑出来呢?

她以为自己护着长大的孩子只是依然没能逃过心里的凄苦,却忘了那张纸上称他代号为“魔鬼”。

多么可怖的称呼。

她没能护住他,他竟然依然慢慢地走上了那条路。

这就像自己看护多年的宝贝,看他一点点染睱,却无能为力。她以为,他有朋友了,去过喜欢的生活,在越来越快乐的。

~

白玉彤说“妈,他怎么老是这样啊,目中无人,突然跑出去,又突然跑回来。”

曹莉也心烦着“你别管他行不行,好好写你的作业,成绩这么糟糕,我看你高考怎么办!”

白玉彤委屈死了“我这也是为我们以后着想嘛,你看裴叔叔都管不住他。裴川衣服上划破了,他不会又去什么三教九流的地方打工了。”

“谨言慎行!教你多少年都教不会!你现在去给他倒杯水端过去!”

“妈……”

“去!”

白玉彤心里窝火,却不敢不听话,倒了杯开水给裴川送过去。

她敲门敲了很久,那头才冷冷出声“什么事?”

“我给你送水喝。”

少年声音冷淡“不用。”

竟然是门都不打算给她开。白玉彤愤愤端着水离开了。

裴川摘下假肢,仰躺在床上。

他残肢有些肿,每一次超负荷的运动会对它造成很大的负担。每一次痛着,又清晰地提醒他,他并不是个健康的正常人。

科技一年年发展,假肢技术越来越完善,甚至在几年后,有望实行仿真假肢,电流控制,它能和真正的腿一样,有感觉,任何支配。

然而没有哪种科技,能让它们重新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