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杜有些按捺不住,问道:“方默,你到底要走多远?”

方默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半个多钟头了,腿上一阵一阵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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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冬阳回到家,发现方默果真还没回来,不禁有些气恼,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方默,他想方默要是再敢挂电话,他一定…

唉,挂就挂吧。

反正没几个人敢挂他电话,总算有一个人了,只当是生活多了乐趣。

魏冬阳笑了笑,却不料事情比他想得要糟糕得多,方默的手机直接打不通了。他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

14流言蜚语4

越是接近家门口,方默越是心里没底。假如魏先生真的去了他别的家,她该怎么办呢?装作不知道?这…对她而言很难做到。

以前一直不知道魏先生都有些什么女人,从来都是她自己在胡猜臆想,而今她知道了朱亚茹的存在,心里由此长出来的疙瘩怕是很难消退。

有时候她也很纠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和魏先生纠缠在一起,哪怕是在之前,也从未要想过自己主动离开。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魏先生的某某某突然出现,指着她的鼻子让她滚蛋呢?那可真是尴尬,她可是名正言顺的魏太太。

方默咬了咬牙,心想自己才不会搭理这某某某,就算要滚,也由不得旁人来说。她可以容忍魏先生的所有一切,包括魏先生对她的伤害,却不会大度到容忍和魏先生有关的某某某,管那某某某是什么身份。

胃痛依然倔强地滞留在她身上,不舍离去。她轻轻揉揉胸口,看着自家大门,轻叹一声,从未想过回个家也要如此纠结。

“结束神游太虚了吗?”一直在观察他的白杜轻声问。

方默努力扯着嘴角,她严重怀疑自己其实根本没笑出来,说:“白杜,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这我恐怕难以控制,城市这么大,我们分离那么久,偏偏还是见面了。你以为我原来想要见到你?我本是想再也不见你的。”白杜轻轻哼了一声,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反正,反正就是彼此当成陌生人就对了。我不介意以后见到你绕着走。我只是对感情有些愚钝,一个人已经很头疼了,再多一个怕是会招呼不过来。所以…”方默顿了顿,继续说,“所以,再见了白杜。”

方默认真的表情让白杜十分受伤,他冷静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问:“方默你到底有什么好呢?”

长得也就那么回事,性格还很奇怪,说她傻她又不笨,说她聪明她在某些事情上又表现得那么白痴。

方默,你到底有什么好,我白杜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却偏偏对你再见钟情。

白杜抬头看了看夜空,情绪闷闷的,说不出的憋屈。

最后转身走的时候,方默还很具有象征意义地朝他挥挥手。

白杜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开门上车,疾驰而去。

他觉得,方默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东西没还,这辈子,他大约是要缠着方默讨债的。可惜欠债者装作不记得了,你能怎么办哦。

或者,是他上辈子欠了方默什么东西,这辈子挨罚了。

总之,他难以控制自己脑子里那一定要接近方默的想法。

方默站在原地,看着白杜车子的背影,微微叹息。如果没有魏先生,她大概也许可能会和白杜在一起。只是大概也许可能。

这种假设其实很没意思,毕竟早在认识白杜之前,她就已经认识了魏先生。

如果今生没有遇见过魏先生,或许她的生活会更加美好,平淡中不乏乐趣。想又有什么用,她一不能穿越二不能重生,唯有活下去。越想越容易胡思乱想,她用力拍拍自己脑袋,试图摒弃脑海里的杂念。

她总是这样庸人自扰。

等到连白杜车走时刮起的灰尘都落下来之时,方默才转过身,打开大门,走进院子里。她的表情,夸张点,能描述为视死如归。

从院子里看过去,屋子里好像是暗的。方默不禁失落至极,提着包在院子里的花坛边上坐下。仰头,夜观天象,莫名其妙想起曾经学过的一首钢琴曲——今夜无人入眠。

每个晚上都会有人失眠,她猜自己今晚肯定要失眠了。

又坐了一会,看着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大门依然毫无动静,她站起来,掸掉衣服上的灰尘,开门进屋。

安静的屋子里,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方默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情绪欠佳,心道魏先生果真还是没有回来。

“唉…”

整个屋子里都能听到她发自肺腑的这声叹息,掺杂了无奈、失落、纠结和难以言喻的惆怅。

她正要伸手去按开关,客厅里的灯突然亮了,方默被吓了一大跳,惊叫了一声,再一抬头,魏先生正站在对面的开关前,阴沉着一张脸,瞧着她。

方默顺了顺气,说:“吓死人了!你怎么在家都不开灯。”

魏冬阳嘴角动了动,等到大半夜,积压了一筐怒火,然而此刻却也只是说:“我这人环保,正在响应政府的节能号召。”他擅于掩饰感情,也擅于在合适的时候释放自己的情绪。

这种有自制力的人,其实比较可怕的。

方默看了看她,想到晚上看到的那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扭过头,自顾自忙去了。魏冬阳倒也不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他抬腕看了看表,一点十七分。

他还真差点以为方默今晚就不回来了。

方默兀自忙活着,倒水,冲药,凉了凉,一口喝下。此间,她的目光刻意避开魏冬阳。她还看到客厅桌子上散落着她买回来的零食,都被开了口,一看就知道魏先生只是浅尝几口。她皱了皱眉,心想,这还是环保人士?简直在糟蹋粮食!

零食边上,还放着被喝下去一半的红酒。

零食就红酒?

这是哪国的吃法?

她二话不说,走过去把零食收起来,放好。那红酒还是原封不动地在那儿。

看着她快差不多忙完了,魏冬阳指了指沙发,说:“方默,坐下,我们谈谈。”

方默撇了他一眼,本能地拒绝:“很晚了。”

“晚吗?你不常常加班到凌晨,这时间很合你正常作息。”魏冬阳好像很了解她。他吐了口气,掏出之前出去买的一包烟,缓缓点上。

之前,他等了方默一个多小时,还没等到她回来,实在是太无聊,后来看到方默买的一堆垃圾食品,好奇地拿出几袋,打开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零食实在不适合他吃,于是他翻出一瓶红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这才觉得嘴巴里的味道不那么别扭了。

又等了半个小时,不由得开始烦躁,全身上下到处都不是滋味。

他从来没试过这样等一个人,这种完全不知道结果的等待让他不舒服。等待对他魏冬阳而言,是陌生的一件事。于是他出门,开着自己的车子,在外面兜了一圈,买了一包烟,就买了一包烟,回来的时候,心里还在想,方默这下总该到家了吧。

结果方默还是没有回来。

如果换做之前,他也许会再也不搭理这女人。

当他再次坐在沙发上之时,忽然想,方默是不是也曾经这样等过他呢?尤其刚结婚的那会儿,方默也没去上班,每天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回忆这几年,他何曾在乎过方默的想法呢?

因为这惭愧的念头,让他能够继续安静地等下去。只当是还结婚当晚的那个人情好了。那天晚上,他也让方默一直等到天亮。

方默毕竟不是他,除了这儿能去的地方真的是很少。

魏冬阳第一次发现,自己这才开始认识方默,尤其看到方默进屋之后那探头探脑的样子。

说实话,他多少年没抽烟了。

方默看到他抽烟,深深皱眉,说:“你抽烟?我从来都不知道,还以为你不抽烟呐。”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魏冬阳看着袅袅烟雾,“我只在大学的时候抽过,都戒烟七八年了。你很厉害,方默!”

方默费解地看着魏先生,“我?”

“是啊,因为等你实在太无聊了,突然就想抽烟打发时间。”

“你…你在等我?”方默再次皱眉,闻道烟味之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魏冬阳直接把烟头投进就瓶里,说:“当然,我在想,是不是你就真的不回来了。”

方默耸肩,说:“魏先生,你等我干什么?我以为你今晚肯定不会回来的。”

“我说过会回来。”

“我也说过不回来,可我还是回来了。所以,你说你会回来,不一定你真的就会回来。”

“你以为我是你吗?”魏冬阳倒吸一口气,对她的狡辩感到胸闷,他决定问另外一个问题,“方默,为什么挂我电话?”

“因为…”方默想了想,笃定地说,“手机没电了。”

“哦,原来是手机没电了。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手机电池被别人故意抠出来。假如二十四小时你没有开机,或者没有回家,你说我该不该去报警说有人失踪了呢?”

说实话,他差点真这么认为。如果没看见和方默拉拉扯扯的那人的话,兴许,他真在天亮的时候满世界找方默。

方默无言以对。

她觉得,魏先生是在没事找事。

“…还是说你遇到能让你不顾一切的男人了?”魏冬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方默,“那男的,看着很不错。是你的客户吗?”

方默有些震惊,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不对,这样问有歧义,她赶紧修正,“你怎么知道我跟朋友在一起?”

魏冬阳冷哼一声,说:“你不也看见了我跟朱亚茹在一起了。”

方默脸红了,两只手绞在一起,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明明应该是她责问魏先生才对,怎么…她真是太蠢了。此刻不应该把魏先生当成自己的日思夜想的人,而应该把他当成自己的客户,要据理力争。

据理力争,方默在心底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大义凌然地瞪着魏冬阳。

“我跟白杜,是大学同学。可是,魏先生,你跟朱亚茹关系可就不一样了。所以,你希望我看到你们的时候怎么做呢?”稍顿,方默撇撇嘴,语气多了些嘲讽,“看见一次也就算了,还要看见第二次…难道你敢说,朱亚茹和你只是普通朋友?”

魏冬阳咬了咬牙,“是啊,朱亚茹和我的确关系非同寻常。”

方默愣了愣,虽然早知道,但亲耳听到魏先生承认。她的心,还是会莫名抽痛。她跟魏先生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坐实夫妻之名,又来了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就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魏冬阳看着她的样子,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股无名火,说:“方默,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跟朱亚茹,就算有关系,那也是过去式。事实现在你是我妻子,你跟我的关系才是真正的非同寻常。你问我朱亚茹是谁,那我告诉你,她是我的初恋,后来分手了,就这么简单。你还想知道什么?”

“…”

魏冬阳几乎强迫自己耐着性子说下去:“你若以为我跟她在一起会发生点什么,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我经常要遇到各种各样的女人,以后有你天天纠结的时候。只是你不再这样莫名其妙挂我电话,如果有什么话,最好摊开来说,我会尽量解释给你听。我之前说过,从今往后,会对你好。”

方默突然坐到沙发上,弯腰捂住胃,额头冒虚汗,有轻微的呕吐欲望。

魏冬阳皱眉,“方默,你怎么了?”

方默摇头,冲进洗手间。她想,那胃药,怎么突然就不管用了。

后来,还是魏冬阳强迫性地把她拉去医院,挂了急诊。

医生说:“暴饮暴食了吧?不注意休息了吧?老吃辣的吧?都急性胃炎了。”

魏冬阳看着她的样子,积压了一晚上的怒火突然消退。

他本来还想爆发一下的。

方默,又让他出乎意料了。

15流言蜚语5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请假两个礼拜了。

方默觉得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她在魏先生上班的时候,已偷偷把电脑里的那幅魏先生画像给搞好了,加了密,存储在硬盘里。

魏先生辞去了原来的钟点工阿姨,专门请了保姆,说是病人需要好好养养,于是她的胃每天被各种医生建议的食物滋润着。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毛病,以前她也有过。她对这个病有些不以为然。

这几天魏先生都是准时下班回家,和她一起看看电视什么的。魏先生挨着她坐下的时候,她总是会心跳莫名加速,眼睛瞄着电视,心里却是一顿乱七八糟的遐想。魏先生明明什么都没干,只是安静地陪她看电视。

有时候她怀疑坐在自己身边的魏先生是不是她的幻觉,因为两人在一起话很少。

她明明很想跟魏先生说话、很想听魏先生的声音,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而且,当她想挑起什么话题之前,都会没来由地紧张一下,紧张过后,想说的话也忘记了。

这几天,连新来的保姆都比她跟魏先生说的话多。

保姆看着他们俩。曾一度揣测这夫妻俩是不是冷战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过分安静了点。

这天下午,方默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美好的阳光,忽然心情大好,翻出多年没用的画板,在院子里搭好架子,准备用画笔记下秋日艳阳下的盛开的桂花。习惯了在电脑上画图的她,已经太久没碰画板了。

这桂花开了谢,谢了复开,一直等到花期过后才停止这往复的璀璨过程。第一次开花花香浓烈,随后香味渐渐淡去。有点儿像人们的感情,最初的那份感情总是叫人难以忘却,而后,渐趋平常。

这个时节,院子里的桂花花期已接近终点。

当方默准备好一切,心里甚至已经勾勒出该如何布景用什么颜色之时,才发现原来的颜料画笔搁置太久,已经过期,根本不能用了。

她想了想,立刻决定出门买材料。

出门一个多小时,回来之时又忽然没了心情。看着架在院子里的画板,方默兀自笑了笑,不嫌麻烦地把这些东西小心收好。

方默回到客厅,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浏览了一小会网页,看了娱乐八卦的帖子,觉得也没多大意思。抬头再次看着已偏西的太阳,忽然想去温故曾经看过的老电影。

脑子里冒出第一部电影便是张柏芝古天乐演的一部名为《河东狮吼》电影,这也不是什么国际大片,不过是部爱情小言电影,方默却非常喜欢,大学里曾经看了好几遍。每看一次心里就被感动一次。

再次翻出来看,方默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里面的那句经典台词她已经熟悉到可以完整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得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了,你就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了,你就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也要见到我,在你的心里面只有我,就是这样了。

世间女子,怕是都奢望自己的丈夫能如此待自己的吧。

看到后面,当皇帝告诉柳月虹她的丈夫注定桃花债满身之后,柳月虹的回答让看片的方默再一次哭得伤心欲绝。

“桃花债要还,桃花劫要挡,月虹命中注定一世担惊受怕,为季常挡去所有的桃花劫,即使我挡到伤痕垒垒,也绝不会后退,这个皇上你不用为我担心。”

当年的《泰坦尼克号》没能催发她的泪腺,倒是这部电影,每每戳中她内心最为伤感的地方。

方默觉得这一段看得她心都碎了。她伸手去抽纸巾,手刚伸过去,便有人拿着纸巾好心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方默怔了怔,抬头一看,有些惊讶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说话还略带哭腔。

魏冬阳瞄了瞄她看的电影,哭笑不得地问:“你就被这片子感动成这样了?”哭得那真叫一个认真,连他这么大个人走过来都没发现。

方默不好意地擦去眼泪。

其实,魏先生的用词不是很恰当,这一段她不是因为被感动而哭,是因为心疼。后面程季常那一段同样经典的回复柳月虹的话才是属于把她感动哭的。

她有些沮丧,感觉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被魏先生嘲笑了。又不是林黛玉,她知道自己抽着鼻子眼泪吧嗒的样子不会美到哪去。想到被魏先生亲眼瞧见了,有些闷闷不乐。

她用力深呼吸,赶紧关掉视频,扭头看着魏冬阳,说:“我很喜欢这部电影。”

魏冬阳笑了笑,他尽量不流露出让方默多想的表情,其实他还真差一点嘲笑方默太小孩子,他实在不懂这种假到骨子里的爱情小电影到底哪里好看了。

多年以后,他才明白自己此刻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他告诉方默:“今天晚上回家里吃饭,老太夫人好像最近身体不如以前好了,老头子打电话说她老惦记着你。”

方默赶紧用力揉揉已经发红的眼睛,说:“好的。”